第二十章　任重道远披金衣

2022-05-02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点击：

　　彷佛没有睡多久，便有一阵拍门声将他吵醒。
　　俞立忠懒洋洋的伸脚下床，披衣走去开门，一看站在房外的是南海散人，不禁轻“啊”一声，赶忙拱手一揖道：“散人您早！”
　　南海散人笑道：“还早，现在什么时候啦？”
　　俞立忠纵目一望，发现外面阳光如火，不禁又轻“啊”一声，笑道：“哦，原来已快到中午了！”
　　南海散人哈哈笑道：“俞老弟大概还没睡足，现在已是中午过后一个时辰了！”
　　俞立忠惊愕道：“啊啊，真的么？”
　　南海散人含笑道：“不仅是真的，而且现在已开始午后第二次议事，盟主命我来请你去议事厅和全体代表见见面！”
　　俞立忠不敢怠慢，匆匆盥洗后，立即整衣随着南海散人下楼而来。
　　进入议事厅，全体代表一齐起立，一片震耳欲聋的鼓掌声随之响起！
　　俞立忠愕然止步，但当他视线接触到盟主席前，蓬莱仙翁葛怀侠手上捧着的一套金衣时，他立刻明白了一切。
　　能够就任四海同心盟的金衣特使，是一个武林人的最大光荣，但这对俞立忠似乎并无很大的引诱力，他知道自己接过了那套金衣之后，继之而来的是重重的荆棘和重重的困难！
　　他肃容略一踌躇，随即举步穿过议事厅的走道，在蓬莱仙翁面前立定，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然后接过金衣。
　　这时，掌声更为热烈，历久方止。
　　蓬莱仙翁等到掌声停了，便向全厅的代表发话道：“诸位：从今天起俞立忠已是本盟的第十三号金衣特使，关于俞特使的身世来历，诸位想必都已明白，而关于俞特使在少林寺计擒黑衣蒙面少年司空英，以及在洛阳侦破桑苎茶庄等等的伟绩，老朽已在今早为诸位讲述过，于此不再烦言，老朽现在所欲强调的一点是：在此之前，本盟曾经做了两件错事，一是误判俞特使的死刑，一是少林、武当、华山、昆仑、崆峒五派掌门人误杀了俞特使的父亲俞云阳，后者虽非出自老朽之意，但老朽身为同心盟主，未能洞察是非亦属难辞其责，所以说来说去，我们同心盟对不起俞特使的地方实在太多了！今天，老朽虽然任命他为本盟的第十三号金衣特使，但老朽不敢说这是对他们黄山派及其父亲之死的一点补偿，同时老朽也相信俞特使绝不肯在父仇未报前——也即是俞掌门人冤情未白之前——答应老朽的请求而将他们黄山派带返同心盟，因此之故老朽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才能弥补本盟的过失，这就是把俞掌门人之死列为本盟必须侦破的大案件之一！”
　　掌声又起，连少林、武当、华山、昆仑、崆峒五派代表也鼓掌不已，很显然的，他们现在也已默认俞云阳死得冤枉，而既然蓬莱仙翁和俞立忠不把他们五派看作是杀害俞云阳的凶徒，他们还有什么不同意的呢？
　　全厅再度回归静寂时，蓬莱仙翁请俞立忠在金衣特使的座位上坐下，然后再向全体代表宣布道：“现在，老朽将指定两位金衣特使负责侦缉害死俞云阳的凶徒，为谨慎起见，老朽暂不宣布这两位金衣特使是谁，假如有人知道的话，也请勿对外泄漏，以便利两位金衣特使的侦查行动！”微微一顿，继道：“此事到此告一段落，现在开始进行讨论老问题，老朽适才接到报告，眼下监禁于正心牢中的艾东村和司空英已受过了十八般刑具，但他们仍然不吐露只字，大概本盟要从他们嘴里获知一些敌人的秘密已不可能，诸位代表对此有无意见？”
　　崆峒派的韦代表起立发言道：“司空英杀人如麻，艾东村杀害本盟木剑仙及铁灯和尚两位金衣特使，此罪不容宽赦，既然他们不肯招供，只有一个字——杀！”
　　“对！”
　　“杀！”
　　“杀！”
　　“杀！”
　　整个议事厅，立刻响起了一片附和之声！
　　蓬莱仙翁叹息一声，起身以沉重的语气道：“四海同心盟原是重德化而不重杀戮，但艾东村及司空英罪大恶极，且顽固不化，为今之计，除杀而外，确无他途可循了！”
　　说到此，转对南海散人道：“散人请去正心牢，吩咐封牢主将艾东村和司空英带到广场来！”
　　南海散人领命离座而去。
　　于是，蓬莱仙翁宣布散会，与全体代表步出议事厅，朝广场走来。
　　俞立忠走近蓬莱仙翁身边问道：“盟主，上官特使和假铁灯和尚没有回来吧？”
　　蓬莱仙翁摇头道：“没有，看情形，上官特使只怕也有危险了！”
　　俞立忠再问道：“段、朱两位呢？”
　　运莱仙翁道：“也还没回来！”
　　龛立忠默然片刻，轻叹一声道：“今天我们若杀了艾东村和司空英，卢、上官两位恐亦难有生还的机会了。”
　　蓬莱仙翁微笑道：“正是，我们杀他们的人，他们杀我们的人，这是很公平的！”
　　俞立忠道：“但假如我们不杀艾东村和司空英，或许卢、上官两位特使也可多活几天，是不是？”
　　蓬莱仙翁道：“也许是的，但事到如今，也管不了这许多了！”
　　俞立忠没想到他竟如此不重视两位金衣特使的性命，心中颇为不满，但当他想到要杀艾东村和司空英的是同心盟而非他一人，也就黯然一叹，不再开口了。
　　转眼间，众人来到广场上，在广场四边围成一道人环，情形和以前斩杀俞立忠毫无二致，俞立忠想到前后不到三月，自己由死犯一跃而为金衣特使，脸上不禁升起一丝苦笑。
　　不一会，南海散人和封牢主已将艾东村、司空英押到广场上来了。
　　一看艾东村和司空英的神色，就知他们曾经受过许多惨刑，他们仍戴着手铐，在南海散人和封牢主的扶持下，有气无力的走入场中，在指定地点跪了下去。
　　蓬莱仙翁走到他们面前，目含威芒沉声道：“两位如愿招供，现在还来得及！”
　　艾东村和司空英均垂头不语，好像没听到，又好像喝醉了酒，上身不住摇摆着，看样子随时都会倒下去。
　　蓬莱仙翁冷“哼”一声，又道：“蝼蚁尚且贪生，你们当真不怕死么？”
　　艾东村和司空英仍然垂头不发一语。
　　蓬莱仙翁面容一沉，冷笑道：“大概你们需要考虑，也好，老朽再给你们考虑半个时辰吧！”
　　说完，转身走开。
　　大家一听还要等半个时辰，都感扫兴，顿时就有许多人走了开去。
　　蓬莱仙翁命随身一名书僮搬来一张藤椅，就在艾东村两人对面两丈处坐下，向走近自己身边的四位金衣特使笑问道：“你们猜半个时辰后的情形会是如何？”
　　第一号金衣特使不倒翁尉迟必胜道：“自古以来，只有英雄不怕死，他们是狗熊，因此属下相信他们会招供！”
　　第二号金衣特使老顽童高三歌道：“只怕不见得，他们已受过十八般刑具，还在乎杀头么？”
　　第十号金衣特使南海散人道：“正是，我猜他们不会招供！”
　　轮到俞立忠说话，但俞立忠含笑不语。
　　蓬莱仙翁移目望他，笑问道：“俞特使有何高见？”
　　俞立忠微微一笑，低声道：“晚辈以为，他们不会招供，而盟主也不是在等他们招供！”
　　蓬莱仙翁眼睛一亮，轻笑道：“俞特使果然厉害，老朽服你啦！”
　　俞立忠笑道：“晚辈也是刚刚想出的，没什么了不起！”
　　老顽童高三歌听不懂，忙问道：“盟主，您不是在等他们招供，是在等什么？”
　　蓬莱仙翁笑道：“别问，你等着瞧好了！”
　　老顽童高三歌抓耳搔腮道：“唉唉，这不别死人么！”
　　蓬莱仙翁道：“高特使你人并不笨，就是不肯用脑筋！”
　　老顽童高三歌瞪眼问道：“我用脑筋就想得出来是不是？”
　　蓬莱仙翁颔首道：“不错，你不妨用点脑筋想一想！”
　　老顽童高三歌说了声“好”，便煞有介事的席地坐下，闭目苦思起来。
　　在同心盟，老顽童高三歌始终是一块笑料，这时大家一见他忽然坐在地上闭目不动，不知他在搞什么，立刻一齐围过来观看。
　　蓬莱仙翁怕有意外，便向不倒翁尉迟必胜和南海散人道：“两位请去看艾东村和司空英，别让他们乘机跑了。”
　　不倒翁尉迟必胜和南海散人应命走去艾东村和司空英两人身边站住。
　　就在这时，老顽童高三歌忽然由地上跳起来，拍手欢笑道：“我想到了！我想到了！”
　　蓬莱仙翁笑道：“你想到了什么？”
　　老顽童高三歌道：“盟主要他们考虑半个时辰，真正的目的在等他们尿急，他们尿急的时候，自然不得不招供了，对不对？哈哈，哈哈哈！”
　　蓬莱仙翁没想到他脑筋转得这么古怪，不禁哈哈大笑道：“对！对！高特使你完全猜对了！”
　　围观的许多代表也笑得前仰后俯，一时广场上充满了笑声，把原来的一股肃杀气氛全部扫光了。
　　正当此时，俞立忠发现远方天空上，有一点黑影正朝五老峰缓缓飞来，心头一动，忙向蓬莱仙翁低声道：“盟主，您要等待的人大概来了！”
　　蓬莱仙翁神色一振，神目电扫全场一眼，问道：“来在何处？”
　　俞立忠含笑道：“东方天上！”
　　蓬莱仙翁举目一望，发现有一只巨鸟朝五老峰飞来，心中大喜，立刻向围立身边的代表们道：“诸位请速退开，敌人有消息来了！”
　　众人闻言迅即后退，仍像刚才那样，在广场四周围成一个圆环。
　　转瞬间，那只巨鸟已经飞临同心盟上空，在距离地面约十二丈高的空中飞翔着，原来那是一只罕见的巨雕，黑色羽毛，双翼张开足有一丈七八长，大得吓死人！
　　十三天前，俞立忠逃出桑苎茶庄的地下室时，刚好截获“老山主”发给艾南村和艾北村的一封令书，那次传书者是一名小僮，他把令书误传给俞立忠后，立即乘一只巨鸟飞走了，当时俞立忠虽只看到那只巨鸟投映在地上的一点影子，但他断定那只巨鸟就是这只黑色巨雕不错！
　　果然，那只黑色巨雕在空中飞翔一圈之后，在场众人都已发现巨雕背上坐着一位黑衣蒙面人！
　　那黑衣蒙面人两颗眼睛明亮如星，寒光闪闪的俯看全场一遍，突地发发一下“桀桀”怪笑道：“哪一位是蓬莱仙翁葛怀侠？站出来回话！”
　　蓬莱仙翁端坐不动，凝声道：“老朽在此，来人有话便说！”
　　那黑衣蒙面人循声下望，又发出一阵“桀桀”怪笑道：“葛怀侠你好大胆，竟敢斩杀我们‘老山主’的爱徒爱孙，可是不要命了么？”
　　蓬莱仙翁天性幽默，闻言并不生气，只嘻嘻笑道：“你的话老朽听不大清楚，请飞低一点如何？”
　　那黑衣蒙面人似觉十二丈还不够高，反向上飞高两丈，这才大笑道：“葛怀侠，你放正经一点，本人奉‘老山主’之命来跟你谈判！”
　　蓬莱仙翁笑道：“你说的‘老山主’究竟是何许人呀！”
　　那黑衣蒙面人道：“这个你别管，你只要知道有这么一位‘老山主’就行了！”
　　蓬莱仙翁道：“那位‘老山主’够资格与老朽谈判么？”
　　黑衣蒙面人道：“够而有余！”
　　蓬莱仙翁道：“说来听听！”
　　黑衣蒙面人道：“你葛怀侠是昔日武林‘十二武曲星’中的‘武仙’，应知当时武林中也有十二位跟你们同辈齐名的‘十二武煞星’吧？”
　　蓬莱仙翁面色微变，道：“原来所谓‘老山主’即是当年的‘十二武煞星’之一？”
　　黑衣蒙面人摇头笑道：“不，十二武煞星的头号人物‘武魔濮阳鸿飞’已被黄山派俞掌门人杀害，现在我们老山主已接替了‘五绝神魔濮阳鸿飞’的‘武魔’之位，领导其余十一武煞星——这够资格与你葛怀侠谈判了吧？”
　　蓬莱仙翁冷冷一笑道：“够，可是他为何不亲自来？”
　　黑衣蒙面人道：“我们‘老山主’乃是万乘之尊，不轻易移驾下山的！”
　　蓬莱仙翁冷哂道：“那么，他要你来与老朽谈判什么？”
　　黑衣蒙面人道：“你们同心盟的第七号金衣特使千手剑客上官威和第八号金衣特使流浪天使卢仪南刻下已在我们手中，如果你敢斩杀我们‘老山主’的爱徒爱孙，我们‘老山主’也会将上官威和卢仪南处决，所以你看怎么办好呢？”
　　蓬莱仙翁道：“你们老山主的意思怎样？”
　　黑衣蒙面人道：“你们杀，我们也杀，你们放，我们也放！”
　　蓬莱仙翁道：“假如我们放而你们不放呢？”
　　黑衣蒙面人道：“我们约个交换的地点，双方同时放人如何？”
　　蓬莱仙翁冷笑道：“这倒可以，就怕你们放回来的两位金衣特使又是假的！”
　　黑衣蒙面人笑道：“这一点根本不用顾虑，假如你怕我们用别人顶替，在交换之前，你可以先盘问清楚！”
　　蓬莱仙翁道：“你们杀害了本盟第六、第九两位金衣特使，这笔账又该如何算？”
　　黑衣蒙面人道：“那是另外一回事，如果你不罢休，换俘过后，我们可以再来斗一斗！”
　　蓬莱仙翁道：“换俘地点须得由老朽决定！”
　　黑衣蒙面人道：“你说说看！”
　　蓬莱仙翁道：“就在本山汉阳峰如何？”
　　黑衣蒙面人道：“不行，汉阳峰距离你们同心盟太近了！”
　　蓬莱仙翁正色道：“同心盟是个堂堂正正的武林机构，你怕什么？”
　　黑衣蒙面人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另说个地点吧！”
　　蓬莱仙翁道：“九宫山总可以了吧？”
　　黑衣蒙面人道：“九宫山千岩万壑，森林掩天，容易潜伏人，不好！”
　　蓬莱仙翁怒道：“你们怕山，那么就在水上交换好了！”
　　黑衣蒙面人笑道：“可以，那个水上？”
　　蓬莱仙翁道：“鄱阳湖！”
　　黑衣蒙面人道：“好，时间呢？”
　　蓬莱仙翁道：“后天正午！”
　　黑衣蒙面人想了想，点头道：“可以，但不能乘坐有舱房的船，每一方也只能跟去两人，如发现多出一人，我们掉头就走！”
　　蓬莱仙翁冷笑道：“听你口气，好像这一次的换俘是老朽提出的要求似的！”
　　黑衣蒙面人无言以对，仰头狂笑道：“好啦，谈判到此结束，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蓬莱仙翁沉声道：“替老朽转告‘十二武煞星’，老朽欢迎他们重出武林，并预祝他们能够长生不老！”
　　黑衣蒙面人长笑一声道：“好，也代转告‘十二武曲星’，告诉他们‘十二武煞星’很怀念老朋友！”
　　语至此，用手轻轻一拍巨雕的翅膀，巨雕立即向上腾飞，冉冉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