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蛇鼠同窝

2020-03-18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点击：

　　九面人妖躬身答道：“帮主所要寻找的‘金手儒侠凌飞云’的师弟，法号‘赤脚’，是个吃荤的野和尚！　丨_　.
　　赤脚和尚哈哈大笑道：我赤脚和尚修心不修口，野从何来？”
　　龙卷风一听赤脚和尚是仇家“金手儒侠凌飞云”的师弟，神色微震，起身遥对赤脚和尚发问道：“和尚，你师兄此刻何在？”
　　赤脚和尚合掌躬身道：“敝师兄等一会儿就来，易帮主且请稍安毋躁，容我和尚跟你的崔使者玩一玩如何？”
　　龙卷风冷哼一声道：“你说的可当真？”
　　赤脚和尚歪头问道：“什么当真不当真？”
　　龙卷风沉声道：“金手儒徕凌飞云当真会来？”
　　赤脚和尚点点头笑道：“绝对不假，你看他儿子都来了，他怎会不来？”
　　龙卷风早知凌敖坐在右边凉棚中，他摆头看了凌敖一眼，冷笑一下，再回望赤脚和尚道：“好，你可以动手了！”
　　赤脚和尚含笑合掌遥向他行了一礼，然后回对九面人妖崔飞笑道：“崔大姑娘，咱们来吧！”
　　九面人妖冷哼一声，由背上撤下一柄长有三尺，两边都有倒钩的蜈蚣剑来。
　　赤脚和尚一见笑道：“你躲藏了十多年，今番复出，结果还用那把捞什子，可见你一点也没长进！”
　　九面人妖阴阴一笑道：“噢，你老秀驴又长进了多少呀！”
　　赤脚和尚双手一亮，笑道：“至少我不用兵器了！”
　　九面人妖冷笑道：“那么，你死定了！”
　　说着，猝然暴进，一剑直递而出，快如电蛇！
　　赤脚和尚豁然大笑，身形一晃，有如行云流水，洒逸而巧妙地闪出三尺，紧接着大步迈入对方剑芒中，右掌一扬，轻虚地往对方腰上拍去。
　　九面人妖重重一哼，急退半步，手中蜈蚣剑当胸舞了一圈，猛削赤脚和尚的右腕……
　　两人动作又快又狠，甫一接手，已于电光火石间互相攻拒了三十余招，一分即合，二度交手，一口气又是三十余招！
　　众人只见擂台上掌剑翻飞，纵横交舞，宛如一团火球忽上忽下，时如流虹贯空，时如天瀑倒悬，看得众人跟花缭乱，目眩神迷！
　　激斗将近三百招，忽听赤脚和尚大笑道：“不错，崔姑娘，你果然比以前老练了许多，好！你再接这个试试看！”
　　蓦地一声雷吼，但见赤脚和尚飘忽飞闪的身子一顿而止，不知何时，他一双手掌已如奔雷般攻到九面人妖胸前！
　　九面人妖大吃一惊，斜身软避，但已迟了一步，左胸口“砰”地中了一掌，登时面色一白，踉跄出数步，身形摇摇欲倒。
　　赤脚和尚敢情对九面人妖深恶痛绝，一招得手，竟不放松，乘胜飞扑而上，飞一脚踢出去。
　　“砰！”一声巨响，九面人妖身躯活像断了线的风筝，飞起三丈多高，直往龙卷风那桌酒席落下！
　　全场爆起一片喝彩声，没有人觉得赤脚和尚的手段太过残忍！
　　但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九面人妖身落到酒桌上空时，坐在龙卷风身左的“黑山孤竹神君”又瘦又长的手一抬，竟将九面人妖疾速的坠势一下托住，轻轻放落地上。
　　龙卷风沉声问道：“死了么？”
　　黑山孤竹神君缓缓道：“没有，内脏受伤较重，肋骨断了两根，大概还有救！”
　　龙卷风由怀中取出一个药瓶，沉着地道：“我来救，你去把那和尚的头带来！”
　　黑山孤竹神君一嗯，起身离席，慢慢向擂台走过来。
　　说他走得很慢，其实他每跨一步就有一丈之远，跨到第五步，业已走到擂台下。
　　他一手按上台沿，瘦长的身躯便自悠悠升起，一眨眼便直立于台上。
　　赤脚和尚笑眯眯道：“邬一林，你的鬼气愈来愈海重，大概要变成魅了吧？”
　　黑山孤竹木然道：“嗯，你那师兄为何还不来？”
　　赤脚和尚笑道：“你放心，若论捉鬼验邪我和尚比他在行！”
　　黑山孤竹神君阴恻侧地笑起来，愈笑愈尖锐凄厉，彷佛黑夜下的厉鬼，正由墓中爬出，打算要吃人似的。
　　“咭咭咭、咭咭咭、咭……”
　　全场的武林人听得浑身冷悚悚的，鸡皮疙瘩一层一层泛起！
　　凌敖正觉“黑山孤竹神君”的笑声有些怪异，忽见赤脚和尚神色变得异常严肃，凝重斗然发出一声狮子吼，大声道：“诸位施主，凡非黑豹帮之友，请速下山！”
　　声若焦雷，全场武林豪雄立时纷纷离席退出凉拥，仓仓皇皇往四下奔去，有的脚步踉跄，有的用手指塞住耳朵，犹如大祸临头，一时场面大乱。
　　凌敖深为骇异，失声道：“咦，怎么啦？”
　　他哪里知道，黑山孤竹的笑声是一门邪恶的功夫，名叫“鬼叫功”，除非身负上乘内功，否则绝难抵制，凌敖因身怀武林至高无上的“凤凰”内功，内力极强，早已不怕各种邪魔外道的声音，故能毫无所觉，只是他自己未曾经历过，还不明白而已。
　　黑山孤竹神君愈笑愈厉害，整个空气中充满刺耳的声浪，左右凉棚内的武林豪雄陡续有人抵挡不住而退出，不到一盏热茶工夫，除黑豹帮“催命九使者”以上之人外，凉棚内只剩下凌敖，胭脂虎胡三娘及五大门派的数位高手，场面冷清清的。
　　这时，赤脚和尚似也开始克制不住孤竹神君的“鬼叫功”，只见他双目紧闭，俯首合掌，浑身微微发颤，头上冒出少许的汗水！
　　凌敖这时已知孤竹神君的“笑声”能中伤人于无形，一见师叔露出败象，心中大惊，连忙起身走到最后的座位坐下，准备应变。
　　又过了一会，赤脚和尚发颤愈见剧烈，豆大的汗珠一粒一粒滚落，看情形已快要支持不住了！
　　蓦地，黑山孤竹神君又瘦又长的右臂慢慢举起，五指张如鹰爪，慢慢往赤脚和尚的头顶百会穴抓下！
　　赤脚和尚仍是闭目不动，似乎根本不知死神业已临头！
　　眼看孤竹神君的魔掌距离赤脚和尚的头上已不及三寸，赤脚和尚仍茫然不觉，凌敖大感不妙，不敢怠慢，急忙把怀中的“魔琴”抱好，手指扳上弦线——
　　“锵！”
　　一声震耳的裂帛怪响，斗然打入孤竹神君的“鬼叫”声中！
　　赤脚和尚豁然一振，突然暴喝一声，神掌倏扬，猛往孤竹神君抓到顶门的手掌推去！
　　砰然一响，双方身形一晃，各自倒退了四五步！
　　孤竹神君面色遽变，不觉停止鬼叫，移目望向台下的凌敖，满脸流露惊异之色。
　　赤脚和尚大喜，叫道：“孩子，瑶台第一层！”
　　叫声中，抢步疾上，一掌对准孤竹神君猛劈而去……
　　瑶台第一层乃是“魔琴”乐谱中的一曲，弹出后，能使人兴奋，终至不克自制而婆娑起舞，凌敖明白师叔要自己弹琴之意，当即坐正身子凝神合一，幵始把“瑶台第一层”弹了出来。
　　铿锵声中，一曲美妙的音乐，像似绕峰云带，回旋于整个接天坛。
　　如果说孤竹神君的“鬼叫”能使人血液冷却，凌敖的“魔琴”则能使人血液沸腾，乐谱才弹奏出一段，那许多黑豹帮的黑豹子已兴奋得血液直奔脑门，纷纷由地上跳起，跟着乐曲的节拍，如醉如痴地舞了起来！
　　原来，他们刚才在孤竹神君的“鬼叫”声中，都用手指塞住耳朵，环坐于广场上，后来孤竹神君的“鬼叫”一停，他们也就把手指放下，及至凌敖的乐曲一起，待发觉不妙时，要想不听已经舍不得了，于是两百多个黑豹子，包括那三十六个分堂主，登时一齐手起而足蹈，沉醉于某种幻觉的诱惑中！
　　龙卷风面色大变，陡地由座上站起，一步一步朝凌敖走过来。
　　头发根根竖立，双眼凶光暴射，龙卷风宛若一只凶性大发的野兽！
　　很显然他的功力高人一等，并未被凌敖的“魔琴”所诱惑，但因自堂主以下的部众都已进入疯狂中，这对他今天的开帮大典是个严重的打击，他要把凌敖劈死掌下！
　　凌敖神情肃穆地弹着琴，对于一步一步逼近的龙卷风视如未睹。
　　乐曲弹得如入妙境，龙卷风的脚步也愈来愈沉重，他每走上一步，就像带着重逾千斤的脚铐一般，神色十分凝重而吃力。
　　这时最为人瞩目的已不是擂台上赤脚和尚与孤竹神君的惨烈激战，而是凌敖的“魔琴”如何对抗黑豹帮龙卷风即将发动的攻击！
　　左右凉棚内已空无一人，胭脂虎胡三娘和五派高手也因抵抗不住琴声而退到二十几丈外。
　　龙卷风一步一步迫近，当欺近到凌敖面前寻丈处时，他立定脚步，阴沉沉地道：“小子，数月不见，你这一手哪里学来的？”
　　凌敖微笑不语，右手五指在七条弦线上拨弹不停，神态极是悠闲。
　　龙卷风目中杀气陡盛，沉声道：“可是你爹爹教你的？”
　　凌敖点头笑道：“不错，好听吗？”
　　龙卷风吃了一惊，他以为凌敖在运功弹琴中无余力开口说话，因此他问出第一句后，立刻想到凌敖无法用动作回答，便改问可以用动作回答的第二句，哪知凌敖不但动作回答，而且还能开口说话，这表示凌敖虽然全神贯注在弹奏，但如遭遇攻击，他也照样可以还手或闪避，这使得他大为骇懔，原有的一份轻敌心理顿时被吓飞了！
　　龙卷风重重一哼，冷笑道：“果然好听，但你知道这是奈何不了老夫的！”
　　凌敖微笑道：“只怕未必，你从酒席上走到这里，不觉得好像背着一座大山么？”
　　龙卷风道：“鬼话！”
　　凌敖笑道：“好吧，我们的对话原就是多余的，现在你如不想马上动手，且请坐下来，听我弹奏一曲，我的琴艺虽不高明，相信还听得入耳！”
　　龙卷风极力压抑着怒火，沉声一字一字道：“你还没回答老夫的话！”
　　凌敖轻噢一声道：“抱歉，我以为我已经回答你了！”
　　龙卷风狞笑道：“嘿嘿，老夫是说：你爹当真来了么？”
　　凌敖点头道：“来了，但父有事儿子服其劳，家严如真与你龙卷风有仇，你只管冲着我来便了！”
　　龙卷风道：“老夫必得杀死你父亲才算报了仇！”
　　凌敖道：“这也使得，你打了小的，老的自然会出来，赶快动手啊！”
　　龙卷风见凌敖始终一副行若无事之态，不由有些起疑，暗想这小子数月不见，不但练成了“以音克敌”的琴艺，而且那对星目神光莹澈，较数月前更见有力，可能还练就某种厉害神功。哼，老夫好不容易组成了黑豹帮，今天对这小子可得谨慎从事，万不能阴沟翻船……
　　凶睛一闪，决定探个底细再动手，当下收敛凶态，笑道：“小子，你知道老夫是你什么人么？”
　　凌敖俊脸一寒，冷冷道：“假如你不敢动手，说话可得仔细一点！”
　　龙卷风笑道：“假如老夫说我是你的救命恩人，算不算占你便宜？
　　凌敖稍感意外，讶道：“你是我救命恩人？”
　　龙卷风颔首道：“不错，老未在你回中原的途中救了你一命！”
　　凌敖心头一动，颇为惊异地笑道：“那是说，我被白水神尼打昏后，是你把我救醒的？”
　　龙卷风道：“不仅如此，那时小龙女误以为你已经死了，她把你埋入地下，还替你立了一方墓碑，是老夫将你挖出来，再给你服下一颗内伤圣药，你才能活到今天！”
　　凌敖恍然一哦道：“原来如此，那么，一报还一报，我不杀你就是了！”
　　龙卷风道：“废话，你若想杀得死老夫，还得去苦练四十年！”
　　凌敖笑道：“不然，你希望我怎样报答你？”
　　龙卷风道：“老夫不期望你报答，那天老夫所以要救你，只因见你根骨奇佳，是个百代罕见的练武胚子，若看着你死去，未免可惜，故尔出手相救！”
　　凌敖道：“还有一个原因你怎不说出来？”
　　龙卷风道：“哼，哪有什么原因？”
　　凌敖道：“实不相瞒，那天在张掖，若非我后来化装成叫化子，只怕很难逃开你的跟踪！”
　　龙卷风轻“啊”一声道：“原来那天你化装成叫化子？”
　　凌敖笑道：“是啊，我还在‘万来福’客栈门口向你乞讨呢！”
　　龙卷风气得无话可说，冷冷注视凌敖一阵，忽又堆笑道：“好，老夫承认你小子够精灵，那天老夫确是想跟踪你而找到你父亲，结果被你走脱了。那么你，后来在何处见到你父亲？”
　　凌敖摇头道：“这个恕难奉告！”
　　龙卷风一笑，又问道：“你真是个聪明绝顶的孩子，短短数月就学成了这门惊人琴艺，但不知除此而外，你又学了些什么！”
　　凌敖道：“永字八剑、神风扇、大天星掌、柳条飞及魔琴！”
　　龙卷风倏地一掌击出，怪笑道：“好极，老夫试试看！”
　　他故意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凌敖扯东拉西，诱使凌敖分神，而后突然出手，这正是他为人阴险之处！
　　但凌敖此刻的身手，已非数月前可比，动念之间，身心合一，龙卷风一掌甫出，他已如鬼魅般飘出三丈，飞落广场上，继续弹奏他的瑶台第一层！”
　　龙卷风一招落空，不由面色大变，厉啸一声，纵身猛扑，以饿虎扑羊之势，双掌齐出，直往凌敖身上抓落。
　　招势既快且猛，有如天瀑直泻而下。
　　就在这时，蓦闻空中一声长啸，继而狂风大作，一只巨大无比的怪鸟倏然飞至，伸下两只犀利的脚爪，往龙卷风头上便抓。
　　龙卷风大吃一惊，慌忙收勒掌势，身躯在空中一滚，横飘出两丈有余，差一点就被抓中。
　　原来是一只巨雕，双翅张开竟有一丈多长，它一扑未中，并不再追击，只飘然在凌敖面前降落！
　　接着，由巨雕背上跳下两个人，正是春神乐正贤和崔忆美这两位奇人从天而降，顿时，黑豹帮的十三个高手为之心头大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