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红《短篇集》

生死关头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全集  点击: 

  第一道菜是清蒸鲥鱼。
  第二道菜是松针烤鸭。
  第三道菜是琼花河豚羹。
  第四道菜是一笼小笼包子。
  这四样菜肴都不是甚么难得吃到的珍馐,但是出自’天下第一御厨’鲁不留之手,可就非常的不一样了。
  鲁不留原是前朝老皇上身边的锦衣卫,他不只有一身高深的武功,且有一手家传烹饪绝艺,不论煎炸蒸炒卤烩溜炆,样样皆精。凡是尝过他手艺之人,莫不赞不绝口,每道菜上桌都不会留剩,因此博得一个鲁不留的外号。
  事为老皇上知悉,命他整治一席酒菜亲尝,果然吃得老皇上龙心大悦,就不要他当锦衣卫,反要他下御膳房当御厨;一干十多年,直到老皇上驾崩,他才乘机’辞官’下野,过着浪迹江湖优游山野的生活。
  但是’天下第一御厨鲁不留’的大名却不迳而走,在大江南北可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太多显贵富豪都渴望有机会请他到府办一桌,一来满足口福,二来藉’御厨’之名以炫耀自己的财富和地位。但鲁不留绝不是招之即来之辈,他挑东道主很严格,凡是听闻对方为富不仁,财大气粗或市侩气重者,一概拒绝。而且每年只接受六个东道主之邀,收费则随他高兴,看顺眼的少收少赚,看不顺眼的就狠狠敲他一笔。
  今天,正在享受他鲁不留烹调手艺的人共有七位,他们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武林七公子’───剑公子公孙嘉、追风刀客路望之、天龙鞭夏侯平、神枪狄超、云燕子茅玉彪、铁笔公子管仇、玉扇书生文明郎。
  提起这’武林七公子’,可真是来头不小,他们都是武林世家的后代,其长辈无一不是称霸一方的豪雄;而他们七人不仅家传武艺出众,外貌更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经常行道江湖锄奸济困,可谓是家喻户晓的风云人物。也由于他们七人家世相当,年龄相仿,性情又相投,因此很自然的结为金兰,誓言’此生荣辱与共,虽非同日生,愿为同日死’,七人乃一起结伴而行,游侠天下,所到之处,无不造成轰动。曾有少数良家女子心仪他们的侠义行为,对他们产生爱慕之情,竟而弃家追随,甘愿以身相许;无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七人都不肯为情所绊放弃游侠生涯,有女因此害相思而病倒,更有以身相殉投河自尽者,亦足见他们七公子受爱慕的程度了。
  今天,鲁不留请他们七位在扬州城最著名的’四海春’酒楼吃饭,当然是由鲁不留亲自下厨,为表示对他们’武林七公子’的敬重,鲁不留包下整家酒楼,不让其他客人进入。
  在此之前,他们双方没见过面,是鲁不留提早在半年前放话要请他们吃饭,时间地点说的明明白白。
  七公子早就听过’天下第一御厨’的大名,没想到有此荣幸获得鲁不留的青睐,自是高兴万分,就遵照鲁不留的传话,准时来到扬州城四海春酒楼。
  抵达酒楼时,他们向店家表明要先拜见鲁老前辈,店家转达鲁不留的交代,说彼此先不见面,等菜上完他自当上楼敬酒候教。
  恭敬不如从命,他们便在楼上一张安排好的,铺着红布的圆桌围坐下来。
  他们七公子对美食当然也很在行,吃着第一道清蒸鲥鱼时,便频频点头表示赞赏,而当每人一碗热腾腾的琼花河豚羹下肚后,对鲁不留的手艺已是配服的五体投地;加上店家为他们准备的酒是窟藏五十年的竹叶青,美酒佳肴,七人只吃得浑淘淘飘飘欲仙。剑公子公孙嘉忍不住纵声大笑:哈哈哈,咱们七人真是有福,能有机会吃到天下第一御厨的美味,人生到此,夫复何求呀!
  不料,当他们目光接触到继之端上桌的一盘食物时,他们的脸色却变了。
  那大盘上放着一笼小笼包子。
  怪的是:小笼包只有七个!
  而且比一般小笼包要小得多,只有黑枣那么大!
  他们立刻意识到鲁不留这笼小笼包子来得有点古怪,为何刚好只有七个?又为何那么小?好像是在侮辱他们武林七公子,暗讽他们是七个小脓包似的?
  他们交换了几下眼色之后,玉扇书生文明郎突然笑道:能够包出这么小的包子,味道必然不同凡响,大家吃了吧!
  嘴巴这样说,却不肯先动筷子。
  神枪狄超率先举箸夹起一个小笼包,很豪爽的一口吃下,说道:鲁老前辈乃是正派白道人士,众兄弟不必多心!
  其余六人听他这样说,不好再犹疑,一人一个把小笼包子吃了。
  果然没事,而且入口即化,鲜美无比,的确比一般小笼包好吃得多!
  铁笔公子管仇叹息道:普普通通的小笼包,鲁老前辈都能做的这么美味可口,真个是名不虚传也!
  云燕子茅玉彪笑道:可惜一人只一个,不过瘾。
  追风刀客路望之开口道:这样才令人回味无穷,只是包的那么小,实在有点奇怪,不知下一道菜是甚么?
  天龙鞭夏侯平微微一笑道:他来什么,咱们就吃甚么!
  剑公子公孙嘉大笑道:不错,咱们只不吃人肉,别的什么都吃!来来,大伙儿干一杯吧!
  未几,店家端上来第五道菜,是个大砂锅。
  只不过,感觉不出砂锅的火热,敢情是个冷砂锅。
  武林七公子为之愕然,都想不通砂锅为什么是冷的?冷砂锅里能有甚么好吃的东西?
  玉扇书生文明郎笑道:看样子,鲁老前辈很会搞噱头………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将砂锅盖子揭开,七人十四只眼珠子同时投入砂锅内,顿时为之目瞪口呆,半响说不出话来。
  砂锅里没有可吃的食物,而是放着七个用剪刀剪成的白色小纸人!
  七片小纸人并排躺’在砂锅内,当中一个纸人的身上写着一个’生’字,其他六个都写着一个’死’字!
  这一来,情况很明显了───天下第一御厨鲁不留邀请他们武林七公子前来四海春酒楼吃饭,确实不怀好意,另有所谋!
  他们武林七公子是活跳跳的七个年轻人,而砂锅中却是七片纸人,更不应该的是纸人身上只一个’生’字而有六个’死’字,这岂非意味他们七人将有六人要死,只有一个可以活下来?
  神枪狄超机警的把搁在一旁的铁枪拿到手上,嘴里迸出一声很不自然的干笑:嘿,看情形,这鲁老头要与我们七人过不去呢!
  剑公子公孙嘉满面严肃,慢慢起立,用手中筷子将七片纸人一一夹出,这才看到下面有一张摺折的白笺。他再将白笺夹出,小心的展开一看,顿时面色大变,失声惊呼:天啊!这太……太岂有此理……
  原来,白笺上写着这样一段文字:’武林七公子欺世盗名,骗财骗色,老夫看不下去,要替被骗失身致死的女子讨回公道。你们刚才吃的小笼包含有老夫特制的西施乳剧毒,一会儿之后,你们七人必将毒发死亡。不过为让世人明白真相,你们中有一人可活下来。你们抬头看看,梁上吊着一个竹篮,一颗解药放在里面,你们开始抢吧!’
  意思是:谁抢到篮子里那颗解药,谁就可服下解毒药活下来。
  后面署名是’鲁不留’三个字。
  七人抬头上看,果见梁木下吊着一个小竹篮,高在三丈之上,要纵身往上跳才抓得着。
  天龙鞭夏侯平惊怒交迸,一脚踢翻桌子,厉声道:姓鲁的老贼,我们与你无怨无仇,河水不犯井水,你这是……
  话未说完,顿足便向楼梯口飞扑过去。
  追风刀客路望之和铁笔公子管仇随后追下,要去楼下厨房找鲁不留弄个明白;剑公子公孙嘉、云燕子茅玉彪、神枪狄超、玉扇书生文明郎则留下未动,脸色都是一阵青一阵白,眼睛直直瞪着梁上吊着的竹篮……
  须臾工夫,夏侯平、路望之、管仇匆匆回到楼上,言道鲁不留已不见人,连店家也跑掉了。
  剑公子公孙嘉苦笑一声道:真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咱们七人今天这个跟斗栽大了。
  路望之眉头紧锁,沉声道:这不是栽跟斗,果真他对我们下了毒,不须多久,我们便会毒发死亡!
  七人忍不住又抬头去看那只吊篮,一时都沉默不语。。
  后来玉扇书生文明郎先开口,满面严肃道:咱们七人前年义结金兰之时,曾经誓言生不能同日,死愿同时。这回鲁不留设下这个陷阱,故意只留一颗解药,分明意在离间咱们七人的友情,要等着看咱们七人自相残杀闹笑话,所以……我不上他的当,我在此宣布,我文明郎放弃那颗解药!
  言毕,退去一边角落坐下,双手抱胸,闭目等死。
  他这一席话和那个动作,充分表明愿为义气而死,其大义凛然之气魄,一剎那间镇慑了其他六人,场面突呈一片死静。
  此时,原在现场伺候他们的堂倌一个不见,整座二楼就只他们呆在那里,一时间没了主意───七个人中毒,而解药只有一颗,到底谁该获得那颗解药呢?
  大家一起动手抢,谁抢到就是谁的?
  但这样一来,一向亲如手足,人人称赞的’武林七公子’此后将成笑话,今后还能在江湖上混吗?
  七人皱眉咬牙,默然相对好一阵,云燕子茅玉彪才打破沉寂道:我们总不能在此等毒性发作而死,不如分批追出,看能不能追上那老贼跟他拚个死活!
  ───分批追出?嘿嘿,要是你假装追敌,却私下悄悄转回来,先下手把解药偷走了,我等岂非死定了?
  大家嘴巴不说,心里可都有这样的顾虑,故无人赞同他的意见;茅玉彪又道:说不定我们根本没被下毒,是鲁老前辈在开我们玩笑吧?
  铁笔公子管仇摸摸肚子道:我……小弟的肚子好像有些不对劲。
  天龙鞭夏侯平眉头一皱道:不错,我也有些感觉了!
  管仇恨恨地道:刚才我们吃了他的’琼花河豚羹’,那河豚乃世间无二美味,可是腹中的西施乳却有剧毒……
  他话还没说完,追风刀客路望之突然大声道:诸位兄弟,我路望之绝非贪生怕死之辈,但我是我们路家独子,我若死了,我们路家便断了香火,所以───
  言未毕,纵身而起,一冲三丈,伸手欲去抓那只吊在梁上的竹篮。
  神枪狄超紧跟着顿足飞身而上,手中长枪向空中的路望之刺出,大喝:你是独子,我是三代单传哩!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路望之的手指已触及竹篮之际,神枪狄超的枪头已到了他的大腿上───
  但见白光一闪,路望之一声惨叫,从空中直坠而下,落地一个翻滚后,便自俯卧不起,全身抖个不停。
  是被狄超的长枪刺中了吗?
  不是,而是一把飞刀射中他的背部,所幸未中要害,重伤而已。
  剑公子公孙嘉大怒,拔剑一指云燕子茅玉彪喝道:玉彪,你岂可趁人不备飞刀伤你二哥?这太卑鄙了!
  不错,发出飞刀的是云燕子茅玉彪,他冷冷一笑道:大哥莫生气,他姓路的只顾他自己要活命,全不管大家结拜一场,这样的人不配与我们称兄道弟了!
  公孙嘉骂道:放屁!你姓茅的翻脸无情,全无一点兄弟情义,你才该杀!
  一个箭步欺身向前,利剑对准茅玉彪胸口刺去。
  茅玉彪人称云燕子,身手灵活无比,一个旋身变步避过来剑,反欺近公孙嘉左边,掌如鹰爪,抓向他腰间命门。
  他兄弟俩竟就这样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一个运剑如闪电,步步进逼;一个以灵活的身手配以家传游龙掌及身上十八把飞刀应付,觅机一刀一刀打出,各自尽展所能,出手竟是毫不留情。
  这时,神枪狄超、天龙鞭夏侯平和铁笔公子管仇三人还站着未动,神色阴晴不定,各自在心中盘算如何面对今天这个局面。但看得出他们的一颗心都在竹篮里那颗解药上,故彼此都在暗中观察监看,不给他人抢夺解药的机会;可是本为结拜兄弟,突然演变成这样不堪的局面,又觉心中有愧,不好表露太强烈的敌意,是故三人的表情不免有些尴尬,内心的交战使得他们脸都胀红了。
  他们当中就只那玉扇书生文明郎一人仍然静如处子,一直盘腿闭目静坐,恍似老僧入定,恰如世外之人,显然为人正直重视情义,他拿定主意宁愿毒发身死也不愿伤害拜把兄弟。
  神枪狄超比较沉不住气,大声道:生死关头,也顾不了甚么兄弟情义,现在我把话说开了,谁赢了谁得到那颗解药,大家说好不───
  啊呀!
  忽听茅玉彪一声呼叫,脚下踉跄倒退,继而一屁股跌坐地板上,右大腿冒出鲜血,受伤了。
  剑公子一招得手,随即飞身而起,要去抢那篮子。
  神枪狄超又适时一枪猛刺过去,嚷道:大哥,咱们七人要说骗财骗色,你该得第一,那颗解药………
  就这一瞬间,剑公子的左手已将碰到那只竹篮,但狄超的铁枪也跟着刺到他屁股上,公孙嘉只好先救自己,长剑快速往下一挥,叮然声中,铁枪被他架开了,但枪尖却已划伤腿部,只痛得他狂叫一声,重重跌落地板上,一手紧压着血流不止的伤口,破口大骂道:狄超,你这个混蛋东西,你竟敢出招伤我,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神枪狄超原无伤他之意,看见他腿上流血,不由得满面惭愧道:对不起大哥,小弟一时失手,小弟实是出于无奈,我父母从小把我当作心肝宝贝,我要是毒发死了,我父母一定伤心欲绝………
  天龙鞭夏侯平忍不住冷笑道:奇怪了,大家都是命一条,你不能死,难道我们就可以死?
  狄超道:我是在情求你们,我们武林七公子兄弟一场,平时口口声声说舍生取义,又是甚么士为知己者死,难道都是放屁的吗?
  夏侯平大声道:是啊!舍生取义乃我辈为所当为之事,但凭甚么我要为你舍生取义,为什么不是你为我舍生取义?
  狄超道:我的祖先是顶顶大名的狄仁杰,他是唐朝武周时的宰相!
  夏侯平大笑道:哈哈,要谈祖先家世,我祖先是汉朝开国功臣夏侯婴,狄仁杰算甚么东西呀?
  狄超怒骂:你娘的!你这兔崽子最不是东西,老子跟你拼了!
  盛怒之下,手中铁枪一振,一阵风也似的抢攻上去。
  天龙鞭夏侯平早有准备,叭的一声,丈八长鞭如蛇卷出,攻向狄超下盘,一场恶斗又上演了。
  那铁笔公子管仇摇头叹息,对那一直静坐不动的玉扇书生文明郎苦笑道:七弟,你看看,真叫人痛心!咱们武林七兄弟本是生死之交,江湖上人人称颂,不道今天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你说这象话吗!
  玉扇书生文明郎这才开口道:唉,所谓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友情的真伪,也只有在这生死关头才看得出来。
  管仇道:七弟不争那颗解药?
  文明郎摇摇头。
  管仇又问道:那你来说说,只有你有资格说一句公道话,你认为谁该得到那颗解药?
  文明郎道:咱们七人没一人该死,都有权活下去,可是解药只一颗,小弟只能说我放弃,别的小弟不敢做主。
  管仇道:你一向最明理,你就说一句吧?
  文明郎还是摇头。
  此际,狄超和夏侯平愈鬪愈凶,一个铁枪吐如蛇信,一个长鞭灵似矫龙,好像不共戴天的仇人,不将对方杀死绝不罢休。
  文明郎终于忍耐不住,大声道:三哥四哥,二位听小弟一言相劝,常言道大丈夫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咱们七人都不是无名之辈,今日虽然不幸中了奸人设下的诡计,死也要死得漂亮一点,岂可为求生而自相残杀,此事若传到江湖上去,会闹笑话的呀!
  狄超和夏侯平充耳不闻,仍在全力拼斗,杀得眼睛都红了。
  铁笔公子管仇接口道:不要打了!不要打了!要死大家一起死,谁都不要抢那颗解药!
  那二人依然充耳不闻,出手更加凌厉,铁笔公子眼看劝解不动,就去看剑公子公孙嘉的腿伤,问道:大哥,你还好吗?
  公孙嘉一脸铁青道:死不了,但痛的要命………
  管仇解下自己的腰带,替他包扎腿伤,一边说道:咱们七兄弟今天算是完了,但我实在想不明白鲁不留为什么要这样设计陷害咱们?
  剑公子咬牙切齿道:愚兄也想不明白,鲁老儿说咱们骗财骗色,此话真是从何说起?咱们七人过去几年虽然邂逅一些姑娘,可都是她们自动送上门的,那能说咱们骗财骗色,真真岂有此理!
  管仇道:他为何又要留下一颗解药?
  公孙嘉道:他就是要看咱们为抢解药而自相残杀,省了他亲自动手………
  管仇恨声道:这老贼用心太毒,我管仇今日但能不死,誓诛此獠!
  公孙嘉道:对了,咱们七人中,就以令尊大人的’铁笔山庄’势力最大,令尊麾下高手如云,你不如趁现在鬪的鬪伤的伤之际,拿了那颗解药服下,只别忘记将来为我们六人报仇。
  管仇道:这个么………
  公孙嘉催促道:就这么说定,事不宜迟,快行动吧!
  管仇心动了,点头道:也罢!小弟但能解去腹中之毒,立刻返家发动敝庄之人找那老贼算帐,他逃到天涯我追到天涯,他逃到海角我追到海角!
  说到这里,看看受伤不能再战的追风刀客路望之和云燕子茅玉彪二人,随即移步靠近吊着篮子的下方,准备纵跳上去取那颗解药。
  正在此时,忽听那趴在地上的追风刀客路望之叫道:六弟,你救救我,帮我拔下背上的刀好吗?
  管仇闻言,只好转身过去,在路望之身边蹲下,看看他右肩下那把飞刀,有点迟疑道:拔下会留血不止呢。
  路望之道:不管,我痛死了,拔了!拔了!
  管仇转对云燕子茅玉彪说道:五哥,你身上有刀伤药,快拿过来!
  茅玉彪刚才腿上中了公孙嘉一剑,已经自行用药包扎好,这时听到管仇索取刀伤药,要为被自己的飞刀打伤的路望之敷伤,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路望之怒道:怎么?你无缘无故发刀伤我,现在还想看我流血至死不成?
  茅玉彪听出他已不太记恨,赶紧一拐一拐走过去,取出身上的刀伤药,管仇乃为路望之拔下背上的飞刀,茅玉彪赶紧为他敷药止血,再为他包扎伤口。
  适于此时,神枪狄超和天龙鞭夏侯平的搏斗正好结束,只听二人同声怪叫,同时摔倒在地。
  原来,夏侯平右臂中枪,血流如注,狄超则被丈八长鞭打到眼睛,痛得双手摀着眼睛哀号不已。
  玉扇书生文明郎忍不住了,连连摇头叹气道:唉唉唉,真是何苦来哉!何苦来哉啊!
  他站了起来,过去审视狄超受伤的眼睛,然后回对铁笔公子管仇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快去取那解药,才回对云燕子说道:五哥,二哥的伤不要紧了,你快去帮三哥止血。
  云燕子茅玉彪依言走去为天龙鞭夏侯平的伤臂止血……至此,他们武林七公子一场自相残杀总算暂时结束。铁笔公子管仇和玉扇书生文明郎二人自始没抢解药没加入打斗,也就没受伤。剑公子公孙嘉、追风刀客路望之、天龙鞭夏侯平、神枪狄超、云燕子茅玉彪五人均负伤,情况甚是狼狈。
  他们已无力再战,就那样眼睁睁看着铁笔公子管仇双足一顿,纵身上梁,轻轻松松就扯下了吊在上面的竹篮,取出一颗腊封药丸。
  管仇解药在手,自是欣喜万分,当即捏破腊壳,就要将解药丢入嘴里。
  玉扇书生急道:不可,那是毒药!
  管仇吓了一跳,张目失声道:你说什么?
  玉扇书生文明郎目光一扫六个义兄,正色道:六位兄长,请容小弟放肆说一句话,若论武功,小弟不及六位远甚,但小弟总算比诸位多读了一些书,面对事故,比较懂得推情度理。其实小弟早就看出鲁不留并未在小笼包里下毒,六位兄长想想看───
  追风刀客路望之听得心烦气躁,喝道:少囉嗦,说快一点!
  玉扇书生忙的陪笑道:是是是,其实道理很简单,咱们吃下小笼包子已有好一阵子了,若是包子里有毒,这会早就毒发死了,是也不是呢?
  六人面有恍然之色,剑公子公孙嘉叹气道:说的也是,咱们七人真是聪明一世糊涂───
  玉扇书生文明郎打岔道:不对,糊涂的是六人,不是七人。
  公孙嘉没气可出,转对铁笔公子管仇怒视道:都是你!咱们明明没中毒,你刚才为何说肚子痛?
  管仇干笑不语。
  公孙嘉冷哼一声道:如此说来,咱们既然没有中毒,那么那颗解药反而是打算毒杀咱们的毒药了?
  文明郎点头道:正是,这颗毒药………
  他伸手向管仇要过那颗药,接着道:这是真正西施乳制成的最毒之物,谁要吃下这颗毒药,七步封喉,必死无疑。
  说完这话,他张口就将毒药丢入嘴里,一咕噜吞下去。
  六人大吃一惊,同声大叫:七弟,你这是干甚么!?
  只见玉扇书生文明郎态度一派轻松,从怀子里取出他的折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哈哈笑道:诸位,实不相瞒,小弟刚才说的话都是假的,只有一句是真的,那就是小弟比你们多读了一些书,脑袋瓜子比你们聪明一些,深知凡事可以智取就不用力敌的道理………
  说到这里,他姿态优雅的一摆手一欠身,说道:诸位兄长莫怪,要怪只能怪鲁不留太可恶,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待会诸位毒发身亡之后,可去找他报仇算帐,与小弟无关!
  语毕,转身便往楼梯口走去。
  不料刚刚一脚踩下楼梯板子,忽见他全身一软,骨碌碌骨碌碌的顺着楼梯滚下去了。
  然后,一楼有人惊叫:啊呀!这人怎地七孔流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