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1-04  作者:浅田次郎  译者:周晓晴  来源:浅田次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起床号叫不醒沉睡的人。
  撑开慵懒的眼皮,映入视线的是榻榻米地板。
  要不是肚子饿得实在受不了,他不介意继续睡下去。
  梶原中尉的假日,就是这样。
  就算是回多摩老家,双亲健在时倒的确能睡上懒觉,但家主换代后,总不能不顾及嫂子的感受吧。就算能过这一关,兄嫂膝下的娃娃军们对身为陆军将校的叔父那可是崇拜得很。每天一大早上学前,总会跑来找自己煞有介事地点下名、间稽古[1]什么的。
  相较而论,营内休假就自由许多。只是在将校宿舍里赖着床,对起床号听而不闻的做法,总让他略感内疚。号声响毕,军营里顿时就热闹起来,营庭内陆续传出点名或列队的号令声。梶原多少带着点不服气地用毛毯裹住身体,说服自己 ——这是我的正当权利!然而当嘈杂的间稽古和操练开始,吃饭号又响起后,他也只能举手投降了。
  神田的周日房是同近卫联队里一位上官转租给他的。那位上官结婚后有了自己的居所,周日房就空了出来。只不过晚婚的大尉还好说,单凭穷小子中尉的薪水,是决计负担不起房租的,于是他叫上了自己士官学校的同期生合租。
  听那位大尉说,这间周日房的历代房客,没有任何一人被征去过日清日俄战争。不仅如此,大家都是顺利成家后离开这里的。能够沾沾福气自然是好事,不过对房东而言可不是什么开心事。毕竟一个个都转租的话,礼金敷金[2]是指望不了的。
  至于那位房东,看来像是个寡妇,约莫是天保年间出生的。至于她膝下是否有儿女,如果有,又在哪里,梶原也没多过问。毕竟若是戳到人家的伤心事就不太妥了。
  “电车开通前,这一带成天都能听见近卫联队和炮兵工厂的军号声。所以过去好些人抱怨说如此要周日房有何意义,其中还有入住翌日就退了租的。 ”
  梶原睡到快正午才起来,心血来潮想着把兜裆布给洗洗,就去了长屋共用的那口水井。刚巧碰上房东在边上淘米。
  叫一句房东,其实她和其他租客一样,就住在长屋的头一间里。只是不论什么时候碰上,她的头发都梳理得整整齐齐,牙齿也从不忘用铁浆涂黑。这人谈不上高傲,但言行举止中无不透露着与一般市民大相径庭的气质。梶原从她身上总能看到已故祖母的影子。
  “那电车如今被市役所尽数收了去,转乘不再需要车费,对市民来说也算是难能可贵了。啊……军人是不是不会乘电车呀。 ”
  市营电车对梶原而言的确是个难题。遍布东京市内的路线交织成的巨大迷宫,不仅仅是东洋第一,恐怕就算说它是世界第一也不为过。要熟悉路线并分毫不差地将它运用起来,绝对不是件容易事。加之虽然没有明文规定禁止军人乘坐电车,但按照传统教养,军人外出理应是步行的。万一上错了车或是坐过了站,错过归营时间问题可就大了,相较之下自然是步行更能让人安心。就因为抱有这样的观念,梶原从入读市之谷幼年学校到现在的十来年里,虽生活在东京的正中央,可乘坐市营电车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对了,有件事儿想跟你打听一下……”梶原从钱包里掏出一张纸片,上面是从榊警部那儿讨来的剑术高手一刀斋的地址。“如果要去这个本乡区真砂町三十番地,该怎么转车呢? ”
  房东瞥了一眼写着地址的纸条。“中尉先生,瞧你这一身酒气……”语气听来竟带着责备,“单有所番地的话,可不好找。说是本乡,那范围也大了去了。 ”
  “好像是在真砂町车站下车,再沿着富坂往下走,靠右手边的人家。 ”房东抬起头望向秋高气爽的天空,看来是在脑内画着路线图。
  “若是那处,在春日町的十字路口下车更妥,那一站就在富坂的左岸,如此不用再转乘就能到。要记得是曙町方向,可别坐上三田方向的车呀。对了对了,中尉先生的话,可以买军人专用的往返票,这样就只需要通常单程四钱的费用。不过听说将校军官们总碍着面子,不愿买军人票。这事儿在我们这些老百姓看来,反倒有些滑稽了呢。 ”
  房东说完抬起手背遮掩着露出黑齿的嘴,呵呵笑了起来。
  梶原倒没去在意什么军人折扣。至少他知道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榊告诉他的在真砂町下车与房东所指是不同的线路。现在他只需要从神保町车站上车,然后在春日町下车,沿着富坂向上走,注意左手边的住家就好了。
  “简直就像在查字典嘛。房东太太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在东京生活的? ”“说起来呀,我从牛込娘家嫁到此地,都是御一新前的事儿了。在你们年轻人眼里,算是彻头彻尾的老古董啰。 ”“瞧你说的,房东太太你这样博识的古董,可是帮了我大忙呀。 ”“不过话说回来,大正这年号还真是让人不习惯啊。有朝一日,明治在人们的眼里也会变成过时的古董吧。 ”看来房东恐怕是当年明治维新后那批不愿放弃江户,坚决留下来的旧幕臣家眷之一。梶原甚至猜测过她会不会跟自己的祖母相识。可转念又想若是这时候把话匣子打开来,自己宝贵的假期估计就泡汤了。
  “要是有衣物需要洗的话,告诉我一声便是了。”房东瞄了一眼梶抱着的东西,呵呵笑起来,笑声中带着些许嗔责。当梶原从神保町车站走进开往曙町方向电车的车厢时,秋日的残阳已经开始要沉入九段坂了。
  思索再三后,他还是穿上了军装。一是因为他实在没什么穿得出门的体面衣服,加上毕竟是去陌生人家拜访,军服这类一眼就能看出身份的穿着,应该更容易让对方卸下警惕。
  傍晚的市营电车内异常拥挤,一班车刚开出,站台就又被人群所淹没。虽说有军人专用票,但乘客们和车长却是一视同仁。梶原在眼巴巴地错过好几班后终于挤上了车。这下又得担心自己腰间的佩剑是否会给其他人添麻烦。“军人往返票”又不是多体面的事,哪又会放在嘴上。
  东京是一个坡道特别多的城市。可土生土长的东京人,往往会忽略这一点。
  山岗与谷地错综复杂的地形,自然是少不了爬坡上坎。在这样的城市里,电车自然比人力车和自行车便利许多。这应该也是市营电车得以蓬勃发展的原因吧。
  作为市营电车线路的白山道,正是一条自南向北穿过山谷的路线。位于它左手边的是九段丘陵。由于连接靖国神社与神田之间的九段坂坡度落差过大,电车无法通过,只有绕着山坡铺设了电车专用的轨道。
  白山道的右手边,是从本乡台地伸出一小截的骏河台。
  过了神田川上的水道桥,扑入视野的就是本乡台地了。左面低洼地带是小石川陆军用地。那里原本是水户藩江户屋敷的所在地,面积据说足有十万坪[3]。后来被全部征用,建上了东京炮兵工厂。
  透过车窗,梶原仰视着高耸在夕阳中的烟囱,忽然惊觉就在短短四十五年前,那里还是大名邸宅。再想想其实就是自己出生仅二十年前的事,就更是让人难以置信了。当年德川御三家的邸宅如今都已是物是人非。尾张藩那座成了市之谷台的陆军学校,而纪州藩的则摇身一变,成了青山御所。过了水道桥,就是壹岐坂下站了。长长的壹岐坂,坡度却如此之陡,足以见得从本乡西下的高度落差有多大。“下一站是春日町,春日町。本乡三町目、上野广小路方向、大冢方向,需要换乘的乘客请在此下车。 ”广播中突然出现的目的地名,让梶原掩不住心中的震惊。不知为何,原本印象中那应该是更遥远的,甚至要彻夜才能到达的地方。
  梶原走下市营电车,顺手就在车站前的酒坊买了一升瓶[4]。就在年老的店家为酒瓶包上熨斗纸[5],打上手提用的结扣的当儿,秋日已经直直地落入了地平线。
  若说是去见那个被称作一刀斋的剑客,按理说应叫上榊吉太郎同行。但榊却只是说:“想见去就是。”在告诉了自己地址后,还不忘撂下一句:“那人就是个没救的酒坛子,说不定早就醉上西天去了。 ”可一夜过后,梶原无论如何再也坐不住了。就算那人已经不在,他也觉得自己必须去一趟,哪怕是上一炷香,在灵前供上酒也行。“请问这附近有一户叫藤田的人家吗?”想起那人好酒的事,梶原索性向酒坊店家打听起来。“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有为将校先生指路的福气。嗯……若是藤田的话,那可有好几家啊。 ”“真砂町三十番地的藤田五郎先生呢? ”还没等店家想起,暖帘后倒是先传来了老板娘的声音:“就是在女子高师宿舍工作的藤田先生吧。”暖帘掀起,店家的妻子走了出来,她替已经年老昏聩的丈夫耐心地为梶原指了路。“不过如果是去拜访他,手信还是别买这个比较好。藤田先生对酒可挑剔得很,非伏见的生一本[6]不可。就是所谓的‘下酒 [7]’。”梶原提拎着换好包好的上等好酒,又走回了大路上。此刻一轮橙色的满月已经高悬在了炮兵工厂的高大烟囱顶上。穿过白山道,沿着富坂一路向上。这边也铺设着沿着本乡丘陵向下的电车道。满载着乘客的电车车轮生生抓住轨道,小心翼翼地向下行驶着。
  正如酒坊老板娘所说,富坂山腰处有一所叫做锦秋高女的女子学校。从校门正对着的一个小巷折进去,长长的石台阶便出现在了面前,典型本乡山城应有的模样。
  梶原有一种走向巨大酒壶深处的错觉,电车的喧嚣声渐行渐远,剩下的只有带着潮湿的冷气,包裹着自己的身躯。狭长的石台阶被两侧住家的黑色墙壁夹在中间,看不见尽头。梶原顿时觉得自己仿佛正走在虚空异界。黑暗中,只有影子静静卧在脚下。不经意地一回头,高悬在天空的满月发出青白的银色光辉,紧紧跟着自己。
  终于,眼前出现了一栋虽老旧却不乏别致的两层小楼。四周那些武家屋敷遗留现世的常盘木将它包围其中,枝繁叶茂间透出的灯光,有如隔着灯罩般安详。
  说是门,却没门的排场,玄关也不似玄关的模样。然而就是这样的一间屋子,却无处不散发着一种与贫富无关的矜持。他能让来人连说明来历也得鼓足勇气,更能拒误入深巷的卖货郎于千里之外。
  出来应门的是一位穿着纺绸常服,系濡羽色[8]腰带的老妇。她的气质,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她并非这家的下人,而是家中之人。
  眼见一位身着军服、腰佩军刀的陆军将校在如此非常的时刻来访,就算露出惊讶之色也是人之常情,然而这位看模样应是剑客之妻的女子,却丝毫不为所动。
  “我是近卫师团的梶原。去年在全国武道大会的决赛上,败给了警视厅的榊先生。久仰家主在剑术界大名,望能得老爷真言,趁夜来访还望能引荐。 ”这是梶原掂量许久才想出的说辞。虽然这么说,不啻告诉对方就是榊给自己指的路,但只要不明说是他介绍来的,也不算是虚言。“原来如此。请稍待片刻。 ”这位剑客之妻神色依旧是分寸不乱,当她起身准备进屋时,视线停留在了梶原手中提着的酒瓶上。“那个请交给我保管。”语气中并没有任何催促之意。梶原琢磨着对方也明白这是夜来访客的手信,马上递了上去。剑客之妻模样的老妇离开片刻又马上回到玄关。“老爷正在着袴,请先进里边来等候吧。 ”梶原还庆幸竟如此干脆,当他坐在玄关上脱掉长靴的时候,老妇的声音再度响起,与方才语气无异。“请将腰间之物交给我保管。 ”“你是指的……军刀吗? ”“是的。虽自知无礼,但老爷实在对刀类厌恶得很……”
  梶原将配着青色刀绪的军刀从剑带上卸下交了出去。剑客之妻一如拿走酒瓶时那样,恭恭敬敬地用自己的衣袖包裹住军刀,接了过去。走上玄关右手边的台阶,就能听见寄宿学生窸窸窣窣的细语声。走廊一直延伸到内屋,透过尚未闭掩的门,能看见院内苔庭上撒下的月色。古灯笼下,是丛生的秋明菊,那不起眼的一点淡红映照在苔藓上的风貌,足以让人感受到家主的风范。
  刚在房间内还没来得及端坐静待,一刀斋就出现在了面前。那是一个大个子老人,长长的白眉下,深陷的双眼炯炯有神。不,老人这个词似乎并不适合他,他就是一刀斋,并无其他。
  “如此夜晚来访,请恕我无礼。我是近卫师团的梶原中尉。 ”一刀斋的躯体被一种无言的气场所笼罩。尽管他什么也不做,单站在那儿,就让人感到压抑,威严尽显。
  可梶原这人,身为军人却偏偏缺少了军人该有的敏锐。往好了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说难听点是缺心眼。但就连他此刻都被一刀斋的气势所压,一时间抬不起头来。
  “百姓?”深沉的声音落在脊梁上。一想到自己毕恭毕敬,对方却如此口气未免欺人太甚,梶原立马坐直了身体。“不错。我的确出身多摩农家,不过如今已是陆军将校了。 ”
  实际上,梶原一时间也是气上了头,甚至本想一跃而起,将自家归农之前的种种一一道出,却又觉得如此与对方较劲未免又失了大气。也许是察觉到梶原的愤怒,一刀斋的目光中多了些许缓和。
  “武士只有在切腹被斩首时才会平身低头。 ”“平日里在道场就如此尽礼数。 ”“这里可不是道场。对一个陌生人如此卑躬屈膝,你武士的气概去了哪里? ”一句责备,平静却带着威严。说完他两手扶着膝盖,高大的身躯略向前倾:“多有失礼。我就是藤田五郎。 ”
  一看就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而与此同时,梶原的身体下意识地做出了防守的姿态。因为一刀斋那前倾的姿势,看起来就像是随时可能扑过来一般。
  “有件事我必须提醒你。你不该如此直视对手的眼睛。 ”
  “军队里是这么教导我们的。 ”
  “我不知道那些萨长的乡下武士做法,不过直视对方绝不是武士应有的礼数。面对面的时候,必须看着对方的胸口处。不然你以为目上之人[9]是怎么来的! ”
  “我不明白。持剑相向时不正是要看着对方的眼睛么?那为什么目前这种情况下就必须撇开视线?难道这不算是警觉不够的表现?您所说的话实在是有些矛盾之处。 ”
  “谁告诉你我持剑的时候会看对方眼睛了? ”
  正说着,方才那位夫人模样的人端着箱膳[10]走了进来。上面除了两合德利大小的大酒杯,就只有少许下酒的咸菜。真是处处透着一刀斋风格的简约清净。
  “您的意思是您不会?”看到夫人模样的人离开后,梶原接着追问。“不看。没人这么教我,不过是我从年轻时就有的习惯罢了。 ”“可要是不看,又怎能看出对方的动向? ”“没这回事。真是生死关头,真剑赌命的时刻,哪里还有机会让你去看清对方的动作。那么做只会让自己平生胆怯,要去看清一个生死未定之人的长相,是一件可怕的事,索性就不看了。 ”此时一刀斋已经拿起酒杯喝了起来。看来这也是属于他的做派。“不过你小子也是个怪人。才介绍完自己,还没寒暄两句话话家常,劈头上来就是剑的话题? ”果然如他所说一刀斋完全不去看对方的眼睛,即使视线有一瞬间相交也会马上撇开。“我军事方面不论是理论还是实践战术都不如人。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剑术这一项。 ”“挺狂妄的嘛。不过近卫师团的梶原……我记得就是那个因跟警视厅的榊交手而闻名的人嘛。那样的话,还算有点可以自负的资本。 ”梶原赶紧抓住时机道明了来意。“我虽出身多摩百姓,但自幼修习天然理心流。 ”一刀斋的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看来对方并未回应自己剑尖上的诱导。“听闻老先生您与天然理心流颇有渊源,思量着能听听老前辈的事迹,必定受益匪浅。 ”回答他的,是一刀斋仰头一饮而尽的吞咽声。真是个让人猜不透看不清的对手,不过有几点可以肯定 ——应该属于老年人的圆滑老练在他身上丝毫看不见痕迹。也没有那些被称为剑术高手的人们脸上所能见到的彻悟表情。简单地说,就只是个老顽固。
  这一次,梶原开始仔细审视起一刀斋此人来。为迎客而穿上的袴看似老旧,但的确是上等的仙台平[11],折皱就跟刚上过熨斗般清晰且棱角分明。比起讲究,倒更不如说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浓浓的江户风流。也许是他那从头武装到脚的清洁感,让高大而面无表情的他,反而难以给人耀武扬威的感觉。
  不知为何,梶原突然就觉得,眼前这个被叫做一刀斋的男人,可以是任何一个剑客,但绝对不会是新选组的斋藤一。尽管从他那从容不迫的态度来看,本人应当是并没有要欺骗谁的意思。然而传言这玩意儿,总是由玩笑开始,又在人们的津津乐道中被传播开来的。
  只是,梶原的这一想法,仅仅只存在了一瞬间,便被推翻殆尽。因为一刀斋竟然开始像在发牢骚般,说出了让人意外的话:
  “你小子嘴上的那几个天然理心流前辈,可不是什么值得向弟子们谈起的人物啊。近藤勇是个自卑的石头疙瘩。土方爱慕虚荣。至于冲田嘛,根本就是个跟疯狗没两样的男人。要是听了他们的事儿,反倒会碍着你剑术的修行。 ”
  惊觉到一切不是骗局或误传,眼前的人是货真价实的那一刻,梶原举着酒杯的手颤抖了起来,为了不被对方发觉自己的动摇,他赶紧将酒送进了嘴里。
  “怎么了?你不是说你想听嘛,我不过只是把想到的说出来而已啊。 ”
  一瞬间,梶原只觉得自己脊背上掠过一阵恶寒。江户 ——那个似乎遥远却并不古早的时代,那段被明治所埋葬的黑暗岁月,如今仿佛破土而出,正生生地向自己逼迫而来。
  自陛下贵体欠安以来,梶原中尉就结茧而将自己裹于其中。这一下,他终于找到了带给他莫名恐慌感的源头。明治,本就不是日本。自己曾错觉以为这个叫明治的年号会与日本的国号永远共存,而事实上它也不过只是武士时代终结的一个跳板罢了。
  当旧的跳板被舍弃,自己虽身为军人但更多的是作为一个日本国民,一时间无法适应这块名为大正的新跳板,暂时迷失了方向而已。“敢问先生本名。”梶原鼓起全身的勇气问道。“我可没什么本名。每杀一个人,我就会换一个名字。 ”“还请您能告知,您与后生的老前辈们共事时之名! ”
  一刀斋的视线只在梶原的目光中做了短暂的停留,便又被虚空所吸引般逸开,就如此刻落在梶原脊背上的月光一般。“你能发誓吗? ”“今日之事日后必将绝口不提! ”“我不是指的这个。你能发誓听完我说的以后,决不弃剑吗! ”
  看着梶原挺直脊梁斩钉截铁地回应自己,一刀斋那坚实的下巴只一点,目光却仍停留在月色之上。“新选组副长助勤,斋藤一。那是我曾经的名字。虽然也只是我众多化名之一,但若要说近藤和土方他们唤我最多的,也只有它了。 ”

  注释:

  [1]间稽古:课(业)间训练。
  [2]礼金敷金:礼金过去是表示对房东的答谢,而现代更多的是成为了一种形式。敷金则相当于押金。
  [3]坪:日本工地面积单位。 1坪≈3.306平方米。
  [4]一升瓶:容量为旧升的酒瓶装的酒。 1旧升 ≈1.8升。
  [5]熨斗纸:一种日式包装纸。
  [6]生一本:指纯正清酒。
  [7]下酒:京都、伏见等地送往东京(江户)的酒。属于上等酒。
  [8]濡羽色:一种黑里透青、带有光泽的色彩。
  [9]目上之人:身份、地位、辈分等在自己之上的人。
  [10]箱膳:一种用来装一人份的食物的食器。
  [11]仙台平:一种高质量的上等袴,武士时代有身份地位之人才会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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