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五遁禁制　荼毒同党

2019-11-22  作者：倪匡  来源：倪匡作品集  点击：

　　四人把飞刀、飞剑、法宝、神雷，齐朝妖尸猛发出去，癞姑的“屠龙刀”尤为神妙迅速，一道红光当先而出。说时迟，那时快，妖尸瞥见敌人突然发难，先犹轻敌，飞向一旁，手掐灵诀往外一扬，满拟戊土禁制必要发动。谁知黄光一闪之下，仇敌刀光已然临头！忙施玄功变化逃遁，已自无及，癞姑“屠龙刀”首先拦腰而过！

　　跟着周、谢、上官三人的飞剑法宝也急如闪电互相飞到。除轻云出手最迟，青索剑只扫中一点芒尾外，下余全都奏功。妖尸连受重创之下，身形已被飞剑、法宝分裂，当时不及复原，接连两声厉啸，化为几缕飞烟，投入暗影之下，一闪即隐。四人见此情形，立纵遁光往妖尸逃路冲去，刚一起飞，猛又觉出天旋地转，光景越发黑暗！四人一见又是适才景象，方恨先前疏忽，不曾留意观察方向门户，正戒备间，倏地眼前一亮，毒手摩什的“七煞玄阴天罗”又闪动起千万层乌金云光，排山倒海，四方八面潮涌而来。

　　谢琳忙即运用“有无相神光”，奋力前冲。冲了一会，妖尸毒手全未现形眼前，光景忽又一暗，随着煞光变灭之间，面前忽现出一处高大广堂，通体作长方形，横里阔约十五、六丈，外壁是一圆门，不知如何走进。门外煞光那邪雾依旧浓烈，却不能侵入门内一步。左半壁前设着一个大蒲团，旁列钟磬、木鱼，各有栏架，似是参禅诵经之所。右壁空无一物，只玉壁当中有一大圆圈，色黄如金，深入玉里，仿佛天生成的玉斑。此外全室空旷，更无别物。只当中地上现出丈许宽一条青色的界痕，由身后圆门起直达里面，其直如矢。尽头处又是一个极高大的圆门，看去甚深。知已到了中洞内层圣姑灵寝所在。

　　四人因是适才妖光中运用法宝飞剑全力向前猛冲到此，又见门外妖光邪气尚在蒸腾暴涌，却不能侵入雷池一步，心疑误打误撞，无心中撞来此地，二妖孽不是被隔断在外，便是不敢闯入！并无一人料到，来至此处，是被妖尸正准备藉四人之力去触动中宫禁制，好让她从容破法！

　　当下四人不知中了妖尸毒计，向尽头处门中飞去，飞入门内一看，那门高约九丈，宽约两丈，作长圆形。内里乃是一间极高的玉室，上下四壁通是整片碧玉，当中一方台，有两级不到半尺高的台阶。台上有一三丈大小圆形的白玉榻，榻上端端正正坐着一个妙龄少女，身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白色禅装，又长又黑的秀发披拂于后，一手指地，一手掐着印诀，口角微带一丝笑容，面上容光更是朝霞映雪，玉朗珠辉，望之自然生敬。

　　白榻后环立着十二扇黄金屏风，隐具风云、雷、水火、刀箭、林木、黄沙之形，金光灿烂，闪变无停。榻前立着一盏白玉灯檠，佛火青莹，光焰若定。灯侧地上插着一柄金戈，长只尺许，一根树枝，仿佛刚摘下来，晨露未干，青翠欲滴。此外一个盛水的小金钵盂和一堆金黄色的沙土。为物俱都不大，一样接一样，做一圈环起。

　　四人知榻上坐着的就是“圣姑”伽因，不禁肃然起敬。身在禁中，以为那十二扇金屏中蕴五行和风、云、雷、电便是寝宫中的禁制埋伏中枢，那五行法物一样也未看见，一心还在打算同去榻前向圣姑礼拜通诚，危机四伏，一触即发，丝毫也未觉察出来！

　　当下癞姑、谢琳、轻云三人在前，忽听上官红低唤：“二位师叔，请看这位朱道长为何如此？”三人忙即回头，那道者元神本和上官红并肩在后，这时忽然满面惊惧之容，作出奋力强挣、大声疾呼之状，手也往后乱指，偏是有形无音，一字也听不出！

　　三人情知有异，忙向所指之处回顾，这才见那五样法物陈列在身侧不远，业已走过。明显显放着五样奇怪的东西，尤其那座神灯有一人多高，兀立在中，凭四人的目力竟会一人未见，直似本来隐起突自出现光景！再往前一看，先前分明行离玉榻前面台阶仅丈许远近，就这闻声回顾略一掉头之间，竟会远退出了好几丈！

　　癞姑三人俱都惊疑起来，轻云道：“此是五行法物，先隐后现，莫非中了妖尸诱敌之计，陷入埋伏了吧！”一句话把众人提醒，癞姑终是久经大敌，一经警觉，忙即一面镇摄心神，一面忙唤：“先勿妄动，我们陷入伏内，少时五遁威力便要发作，第一步务要镇摄心神，再打出困主意。如若心神一分，便受禁制，神智昏迷，多高法力也无所施了！”

　　癞姑话才说完，倏地一片祥光闪过，地上五行法物全都失踪。眼前一暗，紧跟着便听水火、风雷、刀兵之声与扬沙、拔木之声，宛如天鸣地叱，海啸山崩，四方八面一齐袭来！眼前只是青濛濛一片氤氲，上不见天，下不见地，无边无涯！

　　谢琳天性好强，一见中了妖尸之计，困入五行禁制以内，心便有气。又认定“有无相神光”威力妙用甚大，现有神光护身，也必无害。再如真个不妙，豁出耗一点元气，多用四十九日苦功，施展新由《灭魔宝箓》中学来的“诸天元会九遁神功”，带了众人由地下遁走，也可无事！

　　谢琳想到这里，见癞姑、轻云、上官红和那道者元神都在运用玄功守定心神，神情十分肃静，心暗笑众人过虑，嗔妄之念一动，笑道：“癞姊姊，我们不妨往外退几步试试，不能行再作罢！”话到末句上，也不听回话，便运神光后退。癞姑自从惊觉中了诡计，便自提心吊胆，一听谢琳口气不妙，想拦没等出口，谢琳已运神光！

　　说时迟，那时快，神光刚一转动，火上浇油，一触即燃。猛瞥见四外青濛濛的景色恰似千万花筒一齐点燃！同时卷动起千万层大小云漩，势子比电还快，一闪即灭。四人还未及看真，就在青气隐灭、光影闪变中，面前景色忽转混茫。先前水火、风雷、土木、金戈“轰隆”巨震，以及一切澎湃奔腾的怒吼狂鸣全都静止，不再听到一点声息。身子却似包在无边无际的黄色雾海里面。

　　这时谢琳已被癞姑一把拉住，不令再有行动。谢琳看出戊土禁制已被触发，因隔着一层神光，并未觉出有甚危害阻力，只觉这雾奇怪，乍看好似无奇，雾又不甚浓厚，怎晃眼之间，神光在内固仍清明，光外却丝毫也看不远？不特与前两次昏黑青黄景象不同，便与初见情形也迥乎有异，直似被包没在极厚密的实物以内。莫非真个厉害不成？

　　谢琳此时心神已受了一点禁制，在未恍然警觉以前，这等想法乃是大难将发时的例有文章。想只管想，仍然仗恃“有无相神光”威力妙用，毫无畏怯。心想：“众人成见甚深，未必肯信。且把‘有无相神光’往外扩大，立可试出戊土禁制威力强弱，免得争论。”随想随施法力，将神光往外展开。哪知不动时，只是身陷戊土之中，还不甚大妨事；这一施为，戊土禁制立生妙用：四外黄尘看似虚质，无甚阻力，及至神光在外一胀，不特上下四外坚逾钢铁，人和神光被包在内，分寸难移，并且生出极猛烈的重压，往中心挤来，神光竟被逼紧，一点伸张不开！

　　谢琳见状不禁大惊，忙以全力抵御时，上下四外倏地黄影一闪，化为千万层黄色云涛，金光电闪，齐往中心压来。内中夹着无量数的暗黄星光，暴雨一般打到。始而挨近神光便即爆炸分裂，末后越现越多，不等到达便自相荡击，纷纷爆裂。每团黄光看去最大的只酒杯大小，那威力却极惊人，一经爆裂，便是震天价的霹雳。渐渐汇成一片连不断的轰隆巨震。那爆裂出来的火花互相激射飞溅，合为星山火海，声势猛烈雄奇，难以形容，虽隔着一层神光，兀自震得人目眩神昏，耳鸣心悸！

　　谢琳自出生以来，未曾见到过这等阵仗，如换功力稍差一点的道术之士，处此境地定必惊惶失措，不知如何是好！心神再一摇惑不能自摄，护身神光首先失效，稍有疏隙，五行真气立即侵入，人为幻相所迷，魔念一起，便自不可救药！就算同来诸人未为魔头所乘，也是爱莫能助，至多不受牵累已万幸了。此时情势端的危机系于一发，险到极处！

　　尚幸谢琳仙骨仙根，本身定力坚强，一见情势危险，神光为戊土神雷所逼，直往内退缩，大有支持不住之势！想起受人重托，数千里远来，只内中有一失闪，也应愧死！便拼着死命运用神光强行撑拒。

　　戊土威力强烈异常，那万丈云涛已难抵御，神雷上下四外六面一齐往中央打到，身外神光受不住那猛恶威力的震撼排荡，已起了波动，光圈越来越小！谢琳苦苦支持，忽然黄光一闪，那上下四外的无限云涛忽全隐去，紧跟着风雷大作，杂以金戈刀箭之声。眼前雪亮，先是金、银二色奇光层层相间，闪幻若电，又似狂涛一般上下四外排山倒海齐涌上来，身外神光又受重压。

　　众人知是戊土禁制，久攻不下，妖尸化土为金，又运用庚金来攻。果然转眼之间，金银光中忽现出千万金戈刀剑，耀如霜雪，齐向神光飞射而来。中杂无量数的大小箭弩弹丸，宛如暴雨飞瀑射到面前。万顷金银光涛中闪变起千万点星雷火雨，精芒耀目，难以逼视！一时金铁交鸣，无限繁响，汇成一种极猛烈的炸音，益发惊心眩目，比起先前戊土犹有过之！

　　四人镇定心神守在神光以内，听其自然。似这样半盏茶时，金银二光连闪两闪，先前戊土黄云重又出现。跟着面前一暗，上下四外全被阴云包没。倏地大片玄云起处，隐闻海啸之声自远而近，随见一线白光成一极大圆圈，远远飞来，晃眼之间化作万丈银涛，发着“轰轰隆隆”的巨响异声，泰山压顶般齐往神光上面打到！

　　四人皆知，那是庚金化为癸水，不但神光之上受了挤压，神光下面又突起了几根巨大晶柱，飞泉猛喷直冲上来。猛然连声巨震，爆裂分开，化作千万团大小灰白光华。有的往外打到，有的自行击撞冲击，二次散裂，雹雨一般打到。那些由水柱爆散的灰白光华才一撞裂，立即暴长加大，声势猛恶，比起戊土、庚金，又加胜些！

　　谢琳施展佛法，运用神光一心应付，觉出形势危急，分毫不敢松懈！紧跟着青绿云光电闪翻飞，忽又现出千百万根大小青柱，由上下四外一齐打到。这乙木神雷又与先前土、金、水三遁不同。那青柱撞将上来，并不爆炸散裂。狂涛一般涌压而来。第一层到了近前吃护身神光阻住，依然向前猛力压迫，后面无数青柱又接踵赶到，晃眼之间越聚越密，环光矗列。神光之外，无论何方全被这类青光柱布满。

　　这些大小高低不等的千百万青柱互相旋转挤轧，一味争先猛进，吃神光一格，郁怒不宣，旋转摩擦愈疾，发出一种极繁密的“轧轧”怒声，尖锐凄厉，悸人心魄！压力也增加了不知多少倍！四人虽看出这五遁禁制的变化一回便加出好些威力，却没想到乙木禁制竟有如此猛恶！更不知层层相生已变化到第四宫上，一会便要万木生火，五行全数合运，危机瞬息，大难已将临头！

　　轻云和癞姑相对惊顾间，谢琳觉着乙木威力远胜于前，一任自己运用全力抵御，竟会相形见绌！只有拼命竭力相抗！乙木神光还在不断增长，威力如此险恶，何能终局！想了又想，除却拼犯大险，用“诸天遁法”穿地而出，直无逃路！一时情势迫急，正待施为，就在这筹思转念之间，那上下四外乙木神光所化千百万根青柱，因摩擦挤轧时久，压力有增无减，每根柱上都有烟岚袅袅冒起，渐渐射出一两丝青色火星。

　　四人之中，上官红道力虽浅，木遁禁制却出诸圣姑传授指教。青光青柱一现，就看出形势不妙。但未敢出声，癞姑见青柱上烟丝一起，猛触灵机，顿时醒悟，木一生火，五行齐备，自然合运。又看出谢琳大有力绌之势，此时形势如此猛恶，再一合运，怎能抵挡！

　　癞姑心念一动，正命上官红不等丙火化生，即速下手以木制木时，忽见所救道者睁眼面向谢琳，双手乱指，嘶声疾呼。同时瞥见谢琳面容突转沉肃，眉间隐带煞气，手掐灵诀将有举动。癞姑识货，一眼看出那是屠龙师太所说的“诸天印诀”！知道谢琳不耐久困，见情势危急，竟想把《灭魔宝箓》上的杀着施展出来！口说劝阻恐来不及，忙纵遁光过去，出其不意先施法力把谢琳左手“诸天灵诀”闭住，同时口中大喝：“二妹且慢！”

　　另一方面，上官红令下即行，俱是快极。无如一眨眼的功夫，那千百万根青柱已如快刀斩石，火星四下飞射。幸是木火化生接续之交，火光火星尚是青色，上官红发动神速，否则青柱上激射出来的火星由青变红，丙火也必就此引发，化成一片火海。戊土、庚金、癸水也全由隐而现，连同乙木、丙火五行合运，发出不可思议的威力，一任四人神通广大，决支持不了多少时候！

　　谢琳吃癞姑飞来一挡，瞥见神光外面青色烟光火花四下激射，上官红已双手一扬，一片奇光闪闪的青霞，电也似疾飞向神光之外，展布开来，也分上下四方六面，向那千万青柱由内而外反罩上去。谢琳觉光外阻力一轻，忙收“诸天诀印”。

　　只见青柱火花吃青霞罩住，连冲突了几下，忽然如电掣一闪即收，倏地“轰”的一声惊天价的大震过处，上下四外已是一片赤红，光中隐隐现出一些景物。一条青煞正由光中斜射出去。癞姑、轻云同运慧目一看，身外神光已被一幢银焰包没。银焰之外又包着一层红光，光外已现出殿台灵寝，圣姑依然安稳趺坐在玉榻之上。那五件法物也重出现，神光内射出去的那条青煞，乃上官红所放青霞，正斜射在那五行法物树枝之上。众人再互相里外一看，原来四人已全陷入火遁法物以内，连人带光一齐暴缩，困在殿前神灯之上，那四外包围的银光便是神灯的焰头。指头大小的灯焰，众人身在其中，并不嫌仄。并且心神一懈，火外景物便自模糊隐去！

　　四人被困在火焰以内进退不得，均觉神奇不可思议，都知此时最易走火入魔。上官红关系尤为重要，身在火禁之中行法，所运又是乙木，与火相生，如定力稍差，万念纷集，一为魔头所乘，神智稍被摇惑，对方木不受制，五行立可合运，全数遭殃仍所不免！其势又无法相助，都替她担着心，及至仔细一观察，上官红趺坐光中，灵光活泼，心智专一，这才略为放心。

　　当初那木宫法物的树枝，还有两三缕烟丝火焰在青霞中冲突，腾腾欲起。就这一会，竟被制得除仍苍润欲滴，似自树头新折而外，不见一点异兆！那青霞却是分外鲜明澄洁，宛若宝质，比起先前只是一道青煞强得多，知已无碍。想不到她小小年纪，入门未久，居然如此精进，有这么高定力，俱都暗中夸赞不置。谢琳不谋而行，几乎生出乱子，好生惭忿，正在盘算别法。

　　四人被困在圣姑灵寝五遁禁制的火宫法物之内，无法脱身，只能静以待变，各自守定心神，不多时，忽听男女笑骂之声由远而近，听出内有妖尸口音。随见妖尸、毒手摩什和七个妖党来到门口，妖尸行法施为，一片烟光闪过，外面多了一个丈许方圆的法台当门而立。妖尸朝毒手摩什一声媚笑，当先走上台去，毒手摩什跟着走上，立在妖尸身后，拔起台上一面主幡，面带狞笑，神情甚傲。

　　同来七妖党神情半带勉强，妖尸此时越发妖艳，已非披头散发、血流满面狞厉之相，除不时回顾毒手摩什，媚眼流波外，忙着行法部署，将台上预设的法物一一现将出来。轻云等人看那些法物，与殿前五行法物一般无二，只内中多了一鼎。料妖尸要由代形禁法毁那五行法物。妖尸纤腰微扭，倚向毒手摩什胸前，斜着一双媚眼，呼指台下同党，昵声说了两句。

　　妖党中有一赤面长身的妖道勃然暴怒，口方喝得一声，玉娘子！”底下话未出口，毒手摩什一声怪笑，随手扬处，撒出一蓬乌金光华向前罩去。妖道原是行家，一见妖尸现出法台，看情形，分明是要选出五个人作牺牲，去破那五行法物，是以在暗中行法准备逃走。哪知他快，对方比他更快，乌金色光疾如电掣当头罩下，妖道百忙中刚急飞起两丈来高，便吃妖光困住，悬在空际。一面施展邪法防身，一面厉声大骂。

　　毒手摩什微微狞笑，随手又是一扬，满室都是乌光云光布满，通无隙地。然后抬头戟指妖道喝道：“无知蠢畜！你们这些猪狗，今日之事，胜者为强。门内设有五遁法物，无论何宫破去，均可直入书榻后面取宝。本来我可随手而取，你们必又不服。不论何人只能破去一宫，直入藏珍复壁将宝物和道书取出，愿将玉娘子出让。如自知不行，则需听从差遣！如有不从，这妖道便是榜样！”

　　毒手摩什说罢，将手连指两指，妖光便似电一般急闪起来，旋转不休。妖光才一转动，护身诸宝首失灵效，妖光只闪两闪，便自纷纷爆裂，在乌金云光中洒了一蓬星光彩雨，晃眼消灭。跟着全身便被束紧，因身已如烈火焚烧，万箭钻射，并还麻痒交集，苦痛有甚于死！

　　妖道身受惨痛，颤声哀告道：“玉娘子，我由海外万里远来为你出力，只求你念我数百年苦修之功不容易，许我兵解，情愿以我生魂供你行法，惟望保住灵魂，恩如山海！”

　　妖尸闻言媚笑道：“你想我放你走么？”妖道说到末两句上，已被妖光制得通身战栗，力竭声嘶，痛苦难耐已达极点。瞥见妖尸辞色不恶，觉着有了生机，方强忍荼毒，抖着语声断断续续答道：“我自知罪，不敢求生，只救饶我真魂，好为你效力破法取宝。”

　　妖道话未说完，妖尸立刻面色骤变，满脸立改狞厉之容，厉声喝道：“该死猪狗，做你娘的梦呢！我自出世以来，只有我不爱人，几曾有人敢中途背叛我过，就这一样，你便惨死百回，再化劫灰，也难消我的恨！这不过是我今夜忙于取宝，便宜你少受一点活罪！”毒手摩什接口怒喝道：“我们正事要紧，即早完功，好随我回山享受快活，哪有许多闲话！”随说双手一搓，往上一指，妖光立即加强，连珠炮火一般纷纷爆裂起来。

　　妖道听出二妖孽毒心难回，生望已绝，一时悲忿惨痛，咬牙切齿，强挣扎着颤声骂道：“你两个妖鬼淫魔休要快意，我自孽重，落你毒手，命数如此！可是你们──”底下的话未及出口，妖光中毒火阴雷已自爆炸，一声惨嗥过处，妖道全身立被震成粉碎。元神化作一团黑烟还待飞逃，吃妖光往起一兜，只闪得两闪，连那黑烟和那些残尸剩肉一齐毁化，无影无踪！

　　妖尸重又恢复了妖娆体态，一脸媚笑，扭着娇躯，款启朱唇，笑向台下众妖党娇声说道：“这蛮子不知自量，才落到这等结果。你们如若不能相助，当可明言。”众妖党虽全是邪教中有名人物，但比毒手摩什却差得多。一见二妖孽如此恶毒穷凶，前人死状奇惨，淫威暴力之下，早已触目惊心。空自悔恨交加，心内虽在盘算，口中哪里还敢道个“不”字！

　　内有三妖，原是师兄弟两个带一得意妖徒，法力较高，并炼有两件破五遁法宝。未来以前，本想人宝两得，怀着满腹奢望而来，到后看出艰难才死了心。及见此情形，一面心寒胆怯，意欲暂且敷衍，稍有空隙，冷不防施展全付神通乘机遁走。三人同声答道：“玉娘子，我师徒助你出困，委实下了不少苦功──”

　　那三妖党人极机警狡诈，口里说着，暗中早自留意。说时偷觑毒手摩什满面狞厉容色，正注视着右侧两个妖党，目光全未留意自己这一面。念头一转，互相一使眼色，悄没声息的同时发动。法力最高的一个当先开路，扬手发出两团碧阴阴的火球，一团直扑妖尸，一团直冲妖光，一现便即爆炸。妖尸和毒手摩什骤不及防，妖光竟被冲荡开一个大洞！

　　三妖党声东击西，双管齐下，一面运用全力发出两大“阴雷”，同时施展邪法催动肉身冲破妖光逃走。一面却运用玄功变化将元神离体，往法台一方隐形飞遁，其势极速！

　　妖尸忙不迭避开，但“阴雷”一爆炸，还是不免受伤！毒手摩什更是大怒，急向妖尸赶去，手扬处一片妖光将妖尸罩住，方欲喝问受伤如何，猛想起仇人正用“阴雷”开路逃走，益发大怒，急得厉声怪啸，暴跳如雷。

　　毒手摩什一面狂叫，一面手挥处，乌金色的妖光似狂涛一般飞涌！妖光煞火这一加盛，立将“阴雷”困入重围。毒手摩什断定仇人隐形飞遁，必紧随在这“阴雷”之后，大骂：“无知孽畜，任你如何隐形，也难逃我眼底！”说罢，正待行法使再现形擒拿时，三妖党自知力绌势穷，同时现身，忽发阴雷自炸，一声极沉闷的雷震，已然全身粉碎毙命。妖尸在旁忙喊：“快些停手！”毒手摩什仇深切齿，及想到元神还有大用处，妖光连连电闪了两下，休说血肉无踪，连劫灰影子也未见冒起。妖尸虽面有愠色，无奈木已成舟。

　　另三妖党一见如此，益发胆寒，面面相觑，做声不得。毒手摩什余怒尚未全消，朝台下三妖党频频狞笑。和妖尸一同返回台上原位。癞姑等四人被困火宫神灯焰头之上，目视门外，看得逼真。见那法台形式与门内殿台一般无二，只少玉榻和环列的玉屏。那五样法物也和门内形式一样，只位列次序颠倒，每件法物之后多了一面妖幡，愁云惨雾隐隐笼罩其上。

　　妖尸喝一声：“疾！”那幡便急转起来，烟火随即大盛，先前黑气作数十道各色妖光，由幡顶当中往四面分射出去。光色大部黯淡，并不十分鲜明，也不转动，只看去强劲，仿佛是实质。

　　妖尸正接着行法，内有一道淡黄光华忽似灵蛇吐信连闪了几闪，大有乘此挣逃之势。妖尸叱道：“老黄，你到现在还敢倔强么？我念你对我忠心不二，想你代我主持此幡，虽然生魂多受炼魂之痛，事完还有你的活路！”

　　妖尸所炼妖幡附有不少生魂，许多都是左道中高明人物，法力尚存，此时才一上场，内中一个主要生魂便想挣逃！妖尸口中说着，那黄光竟是置若罔闻，掣动越急，渐渐伸长，眼看就要与幡脱离，妖尸见状不禁大怒，凶威暴发，满口白牙一挫，戟指厉声大喝道：“这贼道有他不多，无他不少，如此可恶，就除去了他吧！”

　　毒手摩什闻言，扬手一片妖光煞火电掣而出，立将那黄光裹住。黄光故意以死相拼，坏他这面主幡，紧附幡上，竟吸取不下来。毒手摩什怒火头上，竟欲就势消灭那生魂，随手一指，妖光立即加盛，煞火星飞，突然爆炸！微闻一声惨笑过处，黄光固是消灭，主幡也为煞火炸伤！

　　就在毒手摩什消灭那道黄光之际，妖尸一眼瞥见水禁法物所困三妖人的元神，尚在水中挣扎图逃，其力甚强。妖尸一声厉啸，怒从心起，手掐灵诀，往水盂中连指两指，一口真气喷去，五面妖幡一阵乱转，那大只尺许的半盂浅水立似喷泉急涌，喷起丈许高、尺许粗、下小上大一根水柱。内中三个身有妖光黑气的小人立时慌了头路，冻蝇钻窗一般上下飞驰，乱飞起来。

　　妖尸一声狞笑，再朝下一指，那直插地上的一柄金戈一闪不见。同时水柱以内金铁交鸣，金芒如电，现出无数两三寸大小的金戈，一窝蜂似急追三小人纷纷环攻，越攻越密，晃眼上下布满！外观宛如水晶包着的一座金塔，金光水影相映生辉，耀眼生光。始而三小人还能勉强在金戈阵中冲突，仗有妖光环绕，也未受伤，只看去狼狈已极，渐渐越来越紧，上下四外齐被金戈迫紧，护身妖光黑气虽未攻破，但已寸步难移。

　　再一晃眼，金箭突隐，又生出无量数的飞刀飞箭，暴雨一般朝三小人潮涌而至，内中并夹着许多灰白色的弹丸，打向三人身旁，立即爆裂，银光一闪，齐化为一蓬蓬的飞针，细如麦芒，光却强烈，与飞刀、飞箭一齐夹攻。只一两眨眼功夫，三小人身外妖光黑气禁不住金水相生交击，相续破散。

　　妖尸对敌残酷，一心欲使多受苦痛，破了小人护身光烟以后，反将金水威力减去。再一施法，立有一片白气漫过，眨眼之间分作三股将小人周身裹紧，凌空倒吊水柱之内。每人身外各有无数飞针飞箭环攻刺射，毫无休歇。小人受了重创，法力已失，丝毫不能抗御，全部通身乱颤，突眼吐舌，张口狂叫，隐隐闻得极凄厉的哀号，听去力竭声嘶，神情惨痛已达极点！

　　癞姑等虽知被害的师徒三人也是左道妖邪，见这求生无路，求死不能，比凌迟碎割还要惨酷之状，也由不得忿慨发指，不忍卒睹！残余同党中有一妖人名叫“绣带仙人”朱百灵，人最机警，虽也悔恨上当，继一想事已至此，只有恭顺下心，盼妖尸一切如愿，或者还有一线生机。在台下陪笑说道：“玉娘子，该是破法取宝之时了。

　　朱百灵在妖党中貌最俊美，妖尸瞥见朱百灵一双秀目正注视着自己，端的丰神俊秀，美如少女，心中一荡，方生爱怜之念，猛想起似这等知情识趣、善解风情的美好男子，以后再难亲近，我不能得，也不甘便宜外人，索性断送了他，省得牵肠挂肚。想到这里，表面却不显出，假意暗抛了一个眼风媚笑道：“果然是时候了，就烦道友打头阵，去破土宫吧！”

　　朱百灵叹道：“玉娘子，我为你死，原所甘心，请即行法，我去闯这头关便了！”毒手摩什见妖尸对朱百灵分外垂青，本蓄妒忿，又听两人语意亲密，与众不同，不由怒起，厉声喝道：“贼狗道既已奉令，不快上前送死，哪有许多话说！”妖尸知他有了醋意，忙回眸媚笑，佯嗔道：“别人为我夫妻尽力，你怎谩骂起来！”一面又悄声说道：“你看他能活么？乐得在死前哄他两句！这你也气大！”毒手摩什还待发话，妖尸一边说话，已自如法施为。

　　朱百灵也没理睬毒手摩什，一见妖尸发动，将手一抖，平生得意的护身法宝“锁阴神带”立化一道粉红色的光华由袖内飞出，随即暴长，向身上绕去，从头到脚纵横交织环绕了十几道，把全身护了个风雨不透，内外通明，如在粉光影里。却把两头留在外面，各长三五丈，频频伸缩吞吐，宛如龙飞电舞。光色既极鲜艳，人物风采又极俊美，连妖尸那么淫凶恶毒的妖邪，心虽不欲其生，也自不无恋惜。

　　困在火宫法物的四人，见那妖道一表人才，所用的法宝也颇神妙，看神气法力似非寻常。朱百灵才一入门便自停住，往四外注视，一眼瞥见敌人化作小人安坐火焰之上，身外还隔有一层祥光，另由火光中射出一股青霞，直罩木宫法物，心知有异，忙向门外回身唤道：“玉娘子，那四位仇敌虽被五遁困住，并未受制入魔，乙木反为所制，我不悉此中妙用，你可仔细查看一下，以免有失！”

　　此时在门外的妖尸及毒手摩什，并看不清门内寝宫的情形，连朱百灵的叫声也被隔断，不能外传。朱百灵叫了几声，未闻回音，返身外飞去，妖尸在外面法台之上，一见朱百灵飞出，不禁大怒，立时行法，向土宫法物一指，一蓬蓬黄雾飞起，立将朱百灵罩住，隐闻一声极微弱的惨啸，土遁也随宁息，法物恢复原状，朱百灵已形神皆灭！

　　妖尸粉面一沉，满脸狞厉之容，戟指残余二妖喝道：“你们看见了么”这厮又是不知死活！好好的我命他去当头阵，本来是大功，他忽然情虚畏死退出，自己取死！”

　　尚余那二妖党一名唐寰、一名刘霞台，早已心寒胆怯。人当危急之际总是百计求生，闻言互相看了一眼，吞吐答道：“玉娘子之命不敢违，效死更无二心，只是五遁五宫，我们人只两个，何如这次命我二人一同入内？”

　　妖尸闻言，立时冷笑答应，命二人去犯火宫。二人一听妖尸命他们去犯火宫，更对心思，一声领命，便即起身。二人出身原是昔年水母宫中被逐出来的侍者，法力不十分高，但是修道年久，各有几件异宝奇珍，所用飞剑也与众不同，昔年经水母用玄天妙法，在北海眼十万丈寒泉之下采取“癸水真精”与“太阴元磁”凝炼而成，此时水宫侍者各有一柄，发出时寒光逼人，不必上身，道力差的人百步以内吃冷光一罩，立中寒毒，毒发攻心，血髓冻凝，通身泛黑晕倒，难免于死。多猛烈火，遇上即消，二人又与火行者是莫逆之交，炼就火遁，故此觉着有了生机，至少这头一关火宫总能闯过。

　　二妖因有所恃，并不似朱百灵那样发怯，入门便直往前到了五行法物之前。正待犯那丙火神灯，一眼便发现灯焰上停着四女一男五个小人，男的一个正是新在妖尸这里相识，比较投缘，昨日曾用隐语警告自己速行设法逃回海外，免得玉石俱焚的海外散仙中有名人物朱逍遥。二人心中疑惑，宁立不动，焰中五人早把妖尸残杀同类和一切丑态看在眼里。先见一个妖道飞身入内，进门见火中有人，便向妖尸报知。本是讨好，哪知妖尸在外厉声喝骂了几句，忽施邪法将妖道摄回门外法台之上，并将土遁发动，加以惨杀。跟着又命二妖党飞进门来。这两妖人却不似前一人畏缩，直到近前才行停住，朝神灯上看了一眼，面上似有惊异之色。

　　癞姑因来人专攻火宫，方嘱众人小心应付，忽见所救道者元神起立，朝着下面妖党，连声说道：“二位道友，你们现受妖尸愚弄，灭亡在即！这里五行，已被先天乙木制住木宫法物，我们可以无害，你却万万触犯不得！

　　癞姑等四人见道者不住急喊狂呼，一面打着手势。只是新受重创的元婴，声细若蝇，甚是吃力，知他心性善良，对来人如此关切，便未阻拦。初意语声虽是极细，当无不闻之理。哪知白喊了一阵。对方竟似无闻无见。因见道者为友情热，又知旁门中也有好人，不一定都是极恶穷凶，不禁生出同情之念。谢琳最是天真仗义，以为语声太低之故，首先忍不住大声向外喝道：“喂！你这两人怎不知死活好歹？有好朋友警告你们，为何连看也不看一眼？”

　　只见外面二人，仍若未闻，道者失声嚷道：“自作之孽，真难解救！由他倒行逆施去吧！乙木虽被我们制住，丙火威力仍大，这两人俱精水火二遁，如再引发，我们还须小心应付呢。”道者元神说完，重又入定，二妖人抬起头来，先朝前后四外观察。仿佛若有所悟，面上略现喜色，互看了一眼，摘去道冠，披发赤足，正对五行法物前面踏罡布斗，各将手往四外一阵乱指乱划。

　　二妖人原在一片寒光、大团冷雾笼罩下贴地低飞，经此施为，立由光中飞出大片寒星洒向所指之处，各按方位凝聚，晃眼现出一个丈许大小寒光堆成的八卦方阵。然后同飞向巽宫方位上去禹步立定，一个由宝囊内取出一粒黄油油的晶丸往神灯上打到。同时另一个便张口往火宫喷上一口真气。那晶丸乃妖人向少阳神君大弟子火行者用本门法宝换来的异宝“烈火神珠”，出手便是火星飞射，夹着一片爆音飞向前去，后又随着一阵罡风，劲急异常。不意刚一挨近神灯，忽如石投大海，无影无踪，罡风也同时遁息！休说引发火遁，连灯焰均未见有丝毫摇闪，只仿佛有一丝红线微光，略在阵前一闪即隐。

　　二妖人一见法宝无功，心中大惊，知道再不引动丙火，定将妖尸激怒，用移形之法，和先进来的妖党一般摄将出去加以残杀！心下一着忙，更误以为丙火被人制住，非施全力不能激发。忙又同起施为，二次改了方法，欲以真水之宝激使反应。各将身畔一个小黑玉葫芦取在手内，掐起灵诀，将葫芦对准神灯微微一撒，各激射出一股寒光，银箭也似往神灯焰头上射去。

　　就在两下似接未接之际，那寒光忽然反激回来，就势布开，往二妖人当头罩下。同时八卦阵图中的寒光冷雾也潮涌而起。癞姑等四人适才隐约见到的一丝红线突然现出，电闪一般急掣动了几下，倏地变作一片薄而又亮的火云包在外面。晃眼之间，忽闻轰轰火发与水沸之声由八卦阵中隐隐透出，再定睛一看，见神灯焰头上有一线极细红光射将出去，一直注向妖阵之上，方始紧贴着化为红云布散开来。那光细如游丝，才知火宫妙用已被引发，一行居然未受危害，好生忻幸！

　　二妖人不但毫未觉出身已入阱，反在里面奋力鼓勇，就在八卦阵中环绕飞驰起来。谢琳笑向众人道：“这两妖党所用飞箭法宝乃水火精气所炼，均非常见之物，想是旁门中知名之士。”癞姑笑道：“二妹真有眼力，这两妖党定是昔年水母宫徒众无疑。第一次所发小珠乃磨球岛离珠宫用太阳真火炼成之宝，足见与少阳神君师徒也有渊源。这类人死无足惜，只是他那两道剑光和那玉葫芦中万年月魄寒精所炼‘天一玄阴真煞’，连那粒火珠也同断送了，真个可惜已极！”

　　只见二妖人绕完全阵之后，忽变成两小人，仍在光中飞行不已，飞势却缓了许多。知他肉身已化，元神转眼也就消灭。正想查看所带法宝飞剑存在与否，猛觉神灯焰火连连闪动，似有变故。

　　癞姑忙令大家小心戒备，一面留神四下观察，跟着门外震天价一声巨震，神灯焰火立又静定如恒。再看门外烟光杂沓，狂涛怒涌中，妖尸和毒手摩什同声叫嚣。同时光霞倏地大盛，一闪之间，前面圆门忽隐。水、火、风、雷与拨木扬沙、金铁交鸣之声一时尽起。回看圣姑法体和玉榻后面十二屏风一齐隐去，先二妖党元神失踪，那幢寒光连同外围红云也同不见。到处都被五色光华布满，寝宫和外间广堂似已打通，连成一片。

　　妖尸、毒手摩什同在乌金色云光环绕之下，正在五色光海之中往来飞驰，飞行甚急。毒手摩什仍是原来恶相，妖尸却貌相狞厉，披头散发，面上血污狼藉，铁青着一张脸，凶睛怒突，白牙森列，通体赤裸，不挂一丝，摇舞着两只瘦长利爪。腰悬革囊，前额左肩钉着七把金刀和七枝小飞叉。周身有一片青绿色烟气笼罩，外面包上一团玄雾，雾外方是妖光、煞火笼护，神态惶遽，凶暴如狂。

　　这时洞中禁制似已全被引发，妖尸、毒手正以玄功变化全力拼命施为。妖尸死生呼吸之间，情急自不必说。便连毒手摩什那么自恃，只管厉声叫嚣，施展神通，猛力相抗，也未似先前一味骄狂自大之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