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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土
2019-08-14  作者:倪匡  来源:倪匡作品集  点击:

  旅长的目光,慢慢从朱唯白的脸上移开,又缓缓地望着各人,然后,他霍地站了起来,陡地用力一拳,重重击在桌上,大声道:“各位,他说得对,要是没有敌人,怎么叫打仗呢?”
  旅长的这一句话,令得朱唯白的胸挺得更高。
  可是,当朱唯白接触到其他高级军官的目光之际,那种冰冷的,不屑的神色,却使他挺出的胸,又慢慢缩了回来。参谋长最早说话,慢条斯理地,道:“旅座,打仗是艺术,不是拚命!”
  (艺术是甚么?朱唯白在想,打仗要不是拚命,这杀了我的头我也不服,朱唯白又想。)
  参谋长继续道:“敌人的重武器全布置在这条路上,正希望我们在这里冲过去,就可以令我们全军覆灭,敌人的兵力比我们强大三倍,装备也比我们好,我们要是不采取迂回攻势,那是送死!
  (甚么叫迀回攻势?朱唯白不明白,不过送死,他倒是明白的,打仗就是送死,许多活人冲上去,倒下来,变成了死人,又有许多活人,再冲上去,等到哪一方剩下来的活人,不敢冲上去了,另一方就赢了,打仗就是那样,只看谁不怕死,只看谁挺得住。)
  参谋长还在说着:“这场仗,在我们来说,一定要用计谋,要是旅座——”
  朱唯白这时才发现,旅长彷佛根本不在听参谋长的话,而只是望着他。这一次,朱唯白冒的汗更多,连手心也全叫汗湿透了。
  旅长在参谋长说完了之后,才道:“我决定由这条直路进攻,直捣敌人的总部!”参谋长陡地变了色,慢慢站了起来,道:“旅座——”
  旅长的神情很冷淡,道:“各位之中,要是有不同意的,只管走!”
  参谋长没有说甚么,立时向外走去,接着,是另一个参谋,再接着,等到要离去的人全离去之后,只有五个人还在桌子边上,那是旅长、朱唯白,和三个直接带兵的团长。
  旅长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脚踢过一张椅子,示意朱唯白坐下来。朱唯白从来也没有和旅长一起坐过,是以当他坐下来时,他的心跳得十分厉害,以致旅长后来讲的话,他只断断绩续地听到了几句。
  他听到的是旅长在说,朱唯白的一营冲锋,集中全旅人,跟在后面,只要朱唯白的一营,能够打开一个缺口,所有的人就一起涌上去,完全不理会敌方有多少兵力,因为只要打开一个缺口之后,敌人会自己乱起来,混乱的敌人,往往比自己的兵力,还要有用。
  朱唯白一直在冒着汗,他紧紧捏着拳,打仗就是拚命,他一定要拚命,那比冻死在荒野好得多了!
  在作战计划上而言,打开敌阵的一个缺口,只不过是一句话,但是在实际上——
  朱唯白实在没有法子睁开眼来,汗、血、泥土和烟,一起攻击着他的双眼,朱唯白也不是伏在地上,而是伏在一个土坑中,他是才滚进这个土坑来的,刚才,他呼叫着,吶喊着。向前冲过来,在所有的人中,他冲在最前面,那是一条被掘得寸寸断裂的路,朱唯白叫着,跳着,像是他整个人已不属于他自己,而另外有一股力量,在他的体内燃烧。
  他跳过了一道沟又一道沟,后面和前面传来的声音,他全听不到,甚至于连他自己的呼叫声,他也一样听不到,他只是向前冲着,直到可以看到路前面堆着的沙袋,敌人的炮口和枪口,直到敌人的枪和炮一起响了起来。
  第一炮射出的炮弹,挟着轰然巨响和刺耳的呼啸声,在他的头顶飞过。
  那颗炮弹越过了他的头顶之后,是在甚么地方爆炸的,朱唯白不知道,因为当他一向前冲的时候,他就绝不回头看。而他却可以知道,那颗炮弹,一定离他的身后,不会太远,因为在一下震耳欲袭的爆炸声之后,在向前奔跑的他,整个人都向前冲了出去,一股强大的气浪,涌得他一下子就向前掠出了好几十尺,等到他再落下来的时候,一大堆泥土,断残的肢体,和浓腻的血,一起向他压了下来,当他才一落地之际,他以为自己几乎不能再起来了。
  但是事实上,他几乎在不到半秒钟的时间内,又跳了起来,继续向前奔去。
  接下来发生的事,朱唯白完全不知道了,枪声和炮声,震得他耳朵中,像是有无数尖刺在刺着一样,各种各样的东西,自地上飞上半空,又从半空中掉下来,落在他的身边,落在他的身上。
  落下来的东西有带着耳朵的半边脸,有还抓着枪的手,有半截不见了的身子,也有热呼呼,黏答答,在挥开去之际,令得人发颤的肠脏。
  朱唯白甚么都不管,只是向前冲着,他的双手,紧紧地握着枪,直到那时为止,他还一枪都没有放过。
  又一颗炮弹在地上滚着,滚进了弹坑之中,泥土还是灼热的,他像是从灼热的地狱中跳出来的恶鬼一样,爬出了弹坑,又向前冲了过去,他离前面的那一迭沙包,已经越来越近了,他大叫起来,扳着枪机,他看到沙袋后有人站了起来,又有人倒了下去,他的身子直冲向前,撞在沙袋上。
  朱唯白连喘气的时间也没有,拔下了手榴弹抛了出去,接着,他自己就翻过了沙袋,这时候,他才看到自己的冲锋,已经有了结果,沙袋后的敌兵,正在潮水一样向后退去,朱唯白站直了身子,后面有十几个人,也翻过了沙袋。
  朱唯白大叫道:“快!快!”
  一个上等兵喘着气,道:“报告营长”
  上等兵只讲了四个字,伸手抹去贴在脸上的一截不知是甚么东西,才继续道:“全到了!”
  朱唯白的心抽了一下,但也只不过抽了一下,他和那十几个人一起奔到那尊大炮面前,将炮身推了过来。
  当炮声又轰然响起之际,炮弹向不同的方向飞出去,正在疾退的敌兵,一批一批倒了下来。
  而朱唯白在这时,也开始可以听到炮声以外的其他声音了,那是全旅的军官、士兵的吶喊声,漫天遍野而来,朱唯白再度大叫,又向前冲过去,迫着向前奔的敌兵,一直追到精疲力尽,他才一交跌倒,而当他这一次跌倒之后,虽然他勉力想站起来,却是再也没有力气了,他努力撑了撑身子的结果,只是滚动了几下,滚进了田野中的一个沟里。
  沟里有一小半积水,朱唯白人浸在沟中的积水里,就像是灼热的铁,淬进了水中一样,发出滋滋的声响来,他仰天躺着,蓝天白云,就在他的上面。
  他人在沟里,看不到地面上的情形,但是他却可以感到整个地面都在震动,吶喊声和枪声,在渐渐远去。
  他觉得有点迷迷糊糊,在所有的声音,渐渐远去之后,四周围竟变得出奇的平静。
  那种寂静,实在是不可能的,但是却确确实实来了,朱唯白陡地害怕起来,他死了么?
  朱唯白决不是不怕死的人,他自己知道,他拚命向前冲锋,决不是不怕死,而是他必需以这样的行动,去换取一点甚么。
  他本来是一个该冻死在荒野中的人,而这些日子来,他过着以前做梦都不敢想,也无法想的日子,要是拿做生意来比喻,他早已够本了,以后的每一分,每一秒,全是净赚的,而他一定要赚得更多,他没有甚么可以失去的,就算有甚么可以失去的,那么,他失去的,也就是他以前早该失去的东西了。
  直到天际出现了一片红色,朱唯白才慢慢地从沟中,爬了出来。
  朱唯白一从沟里爬起来,就吓了一跳,他绝想不到,四周围是这样静,但是事实上,却有那么多人在陪着他。田野中全是人,甚至每一个人无法不碰到另一个人,人实在太挤了,有的人干脆迭在另一个人的身上。但是所有的人全不出声,那是死人。
  朱唯白放眼望去,死人一直伸展向前,他沿着沟,慢慢向前走着,尽量避免不踏在死尸上,可是他的脚在发抖,腿在发软,好几次他跌下来,手按在死尸的肚子上,死尸的肚子经他一按,鼻子里就有血喷出来。朱唯白忍不住大叫起来,拔脚向前奔,打着滚。
  这时候,绝没有枪声,也没有炮声,可是他奔得那么慌张,和刚才冲锋陷阵时完全不同,一直到他再次奔不动了,他喘着气,停了下来,这时,天色全黑了。
  人全到哪里去?为甚么所有的人全不见了?朱唯白大声叫着。
  天越来越黑了,朱唯白的声音完全哑了,他完全没有法子再向前走了,他来到一条小河边,顺着河坡,滚了下去,他要推开几具死尸,才能看到河水,他将头浸在水里,大口大口喝着水,双手按着脸,就这样仰躺在河滩的污泥上。
  天色全黑了,星星、月亮在天上闪着寒清清的光芒,田野中好像有一种时断时续的呻吟声传来,那可能是受伤未死的人在呻吟,但是在这种情形下听来,那完全是鬼魂的泣诉。朱唯白闭上了眼睛,渐渐地,他甚么也不知道了。
  他是被一阵喧哗声惊醒的,有不知多少人在叫着:营长在这里了,营长在这里了!
  朱唯白骤然惊醒,也陡地跳了起来。
  当他跳起来的时候,他听到了许多人的惊呼声,也看到不少人因为退得太急,而跌倒在地上,他又看到了不少火把,也认出了在火把照映之下的几张熟面孔,有两张是旅部的军官。
  朱唯白“呸”地吐了一口唾沫,第一句话就是:“他奶奶的,你们全上哪里去了?”
  一个团附挤了过来,有点抢天呼地的样子,叫道:“谢天谢地,旅座说,无论如何,也得将你的尸首找到——”
  团附讲到这里,陡地住了口,朱唯白“呸”地一声,道:“当我死了么?”
  团附忙叫道:“没有死!”
  团附的呼叫声,一站一站传了出去,传出老远。
  朱唯白不是走回去,是被众多的军官,抬回去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想摸一摸他。而他被抬到的地方,他也没有想到,他一直被抬出了近二十五里地,直到了省城的城墙前,灯光耀目,旅长穿上了笔挺的制服,骑在马上,朱唯白一到,旅长就下了马,向他走过来,在他们两人中间的人,全都让了开去,旅长来到了朱唯白的身前,大叫一声,不等朱唯白立正敬礼叫报告,双臂张开,就将他紧紧地抱住了。
  朱唯白吓了老大一跳,旅长抱着朱唯白,拍着朱唯白的背,大声道:“你想要甚么?”朱唯白有点结结巴巴地道:“我……想睡觉!”
  他那一句话,当时引起的哄然的笑声,朱唯白自己也有点记不清了,而在朦朦之中,他进了城之后,第一件事,的确就是睡觉。
  第二天上午醒来,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两个马弁,手上捧着全套的少将军服,站在门口,一看到他醒来,就齐步走了过来。
  朱唯白揉了揉眼睛,道:“这算甚么?”
  那两个马弁他是认识的,原来是旅长的人,这时却毕恭毕敬地道:“伺候将军!”
  朱唯白笑道:“寻我甚么开心?”
  那两个马弁有点不知所措,一个少校副官已经急急奔了进来,向朱唯白一个敬礼,道:“军座已通电全国,陆军部的委任状,也指日可到,收编敌军下来,精锐的随便旅座要,军座正等着啦!”
  朱唯白眨着眼睛,跨下床来,伸脚向那副官便踢,一面踢,一面笑骂道:“你也来找我开心!”
  那副官急叫了起来,道:“旅座,我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收编的人,足够一个军,你是独立旅长!”
  朱唯白怔了一怔,一场仗打下来,他就成了独立旅旅长,那真是他无法相信的事,但是接着,更多的军官挤了进来,朱唯白喘着气,道:“旅……军座在哪里,我去……见他!”
  副官笑道:“你总得洗一个澡!”
  朱唯白连连点着头,他这才看清,自己是睡在一间极大的房间中,那张大床,床柱上都镶着象牙,而当他走进浴室之际,早就有两个男人见了无法不动心的女人在等着服侍他。
  朱唯白急于想见上司,他甚至没有空去摸那两个美人,匆匆洗净了全身的血污泥土,走了出去。
  朱唯白穿着少将的制服,人觉得有点硬,他根本无法弯得下身子来,但是就这样挺着身,看来倒像是十分威武,朱唯白走得很慢,将军的制服穿在身上,就算原来是朱唯白这样的人,也会变得神气起来。
  等到朱唯白走进那个大厅的时候,原来在大厅中谈笑的人,一起站了起来,几乎每一个人都争着和他握手,朱唯白不知说甚么才好,只是不断地重复着四个字:“他奶奶的!”
  “他奶奶的”四个字,在猪尾巴口中讲出来,是一句粗话,但是在现在的朱唯白口中讲出来,自然就成了军人英武粗豪的本色了!
  朱唯白发现参谋长也在,参谋长和他握手的时候,居然一点尴尬的神情也没有,一面握手,一面还伸手拍着他的肩头,道:“唯公,你真是军事奇才,军事奇才!”
  朱唯白没有话可以回答,仍然只是“他奶奶的”四个字,直到他在军长的身边坐了下来,他还是在说着他奶奶的,军长呵呵笑着,道:“这一仗打得真过瘾,赵督军的八万大军,一半打死,一半成了我的部下!”
  他用力拍着朱唯白的肩,道:“你要拣几个手下,你那一旅,我准备配六千人给你,要不是不想你升官升得太快,我就不兼第一师师长了!”
  朱唯白又含糊地说了一句“他奶奶的”,这才问道:“不知道我那一营,还剩几个人?”
  一个军官忙道:“还剩四个!全是兵。”
  这一次,朱唯白连面肉都未曾抽动一下,道:“太好了,三个当团长,一个跟我当副旅长!”
  大厅中的高级军官,都轰然赞好,朱唯白也呵呵笑着,从小兵一下升到当团长,这种滋味,只怕比他现在还要好,他也可以凭一句话,就叫人平步青云,这种滋味,又比人家的一句话,可以使自己平步青云强得多了!
  朱唯白接下来,足足忙了半个月,在这半个月中,他才渐渐知道,那一仗是如何惊天动地,在他的那一营打开了缺口之后,整旅人都冲了过来,敌人只是逃,逃到了省城边,守军虽然是自己人,可是却闭门不纳,退军反倒攻城,等到追兵赶到时,省城倒是敌人自己攻开来的。朱唯白编收了三千人,领到了最好的装备,那个上等兵成了他的副旅长,还有三个小兵,当了团长,四个人背着人,每人向朱唯白叩了三个响头,从他们的神情上,朱唯白看得出,他们会和自己一样地打仗,因为他们就算有甚么可失去的,也是早该失去的了!
  朱唯白随便走到哪里,后面都跟着一大堆人,有马弁,有参谋,他也有他的参谋长了,参谋长是留学德国,专学军事的,而他,朱唯白、少将旅长,名震全国的勇将,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
  整编、打仗,再整编,再打仗,死了一批人,又有一批新的人补上,朱唯白很少认得清自己手下究竟有多少兵,事实上,他想认也没有法子认得清,有时候,他忽然记起了几个士兵的名字来,但等到他问起来时,那些人,早已经战死了。
  每次打完仗,战场上躺着已死的和半死不活的人,朱唯白总会带着马,在战场上驰过,他注意的不是躺在地上的人,人是最不值钱的东西,随便攻进一个村镇,就可以有一串串的壮丁拉过来。难得的是遗留在战场上的军火。朱唯白旁的不会算,但是一杆捷克造步枪,要上十元大洋,他是算得出来的。
  有枪就不怕没有人,有炮就不怕攻不下城来,朱唯白对着镜子,穿上将军制服的时候,喜欢将每一颗钮扣,都擦得亮得闪光。他有很多衣服,每一件衣服的下襬上,他都吩咐人缝上几两金子,当他穿上衣服,感觉到金子沉甸甸的重量之际,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享受。
  朱唯白的独立旅,兵越来越多,他已成了香帅手下的第一猛将,香帅就是张旅长,现在已没有人记得他以前的军衔了,香帅有一座巨大的花园住宅,是在平原中新造起来的,从第一道警戒线起,策马要驰近香帅的住宅,也至少得半小时。
  香帅的仗,大都是朱唯白替他打的,朱唯白的威名越来越盛,他从来也没有对自己的名位有甚么不满的地方,直到那一天。
  那一天,又是朱唯白一生之中的一个大转折点。
  那一天,是盛军长在他的公馆请客。
  盛军长的军威也很盛,他的军队,驻在离朱唯白的旅部只有八十里处,占着江边,有好几处水陆码头,可以供养他的部队,至于上游下来的鸦片,逢十抽三,银洋就像江水一样地滚进来。所以,盛军长的奢阔,也是出了名的。朱唯白还是第一次去参加盛军长的宴会,至于盛军长,他倒不是第一次见,盛军长的部队,和香帅的是联军,抵御另一股强大的敌人,在军事联席会议上,朱唯白见过几次,气派大,为人入海,所以尽管有手下劝朱唯白不可轻离驻地,朱唯白还是去了!
  朱唯白的气派也不小,他的警卫连,出动了两个排,一个排在前面,三十几辆摩托车开道,朱唯白的汽车跟在后面,再后面,是一辆族新的卡车,另一排人整整齐齐地坐在卡车上,目不斜视。
  朱唯白所带的全体人员,一进了城,盛军长也算是给足了面子,进城门之后的大道,两旁全张灯结彩,街道上扫得一点尘都没有,驶过了大道,直通军长府上的道两旁,全是盛军长的部下,车一驶过,就举枪致敬,一路上“啪啪”拍着枪托的声音,就像是炮仗声一样,直到了府门口,盛军长却是一身便服,早已站在门口。
  三十几辆摩托车停下,卡车上的警卫也跳了下来,列着队,盛军长的两个副官,赶上来拉开车门,朱唯白走了出来,他只听到盛军长一阵“呵呵”的笑声,接着,盛军长走上来,拍着他的手背,在他的耳际,低声道:“唯公,你来了,有人说你不会来,我知道你一定来!”
  朱唯白笑着,盛军长又道:“我挑了七个美人,侍候唯公,还有上好的云土,唯公千万别见外!”
  朱唯白笑着,道:“他奶奶的才见外!”
  朱唯白和盛军长一起走了进去,两排警卫,紧紧跟在后面,朱唯白向后摆了摆手,道:“你们自己找乐子去吧,盛军长和我是自家兄弟!”
  两排人齐齐答应了一声,朱唯白又陡地沉下脸来,喝道:“记着,这是盛军长的地方,不比在自己那里,要是胡乱来,我可护不着你们!”
  两排人又齐齐答应了一声,盛军长也大声叫道:“林处长!”
  一个上校军官大声答应着,奔了过来,笔挺站在盛军长的身前,盛军长指着那两排人,道:“林处长,你负责招待这批兄弟,要是有一个表示不满意,我杀你的头!”
  林处长又大声答应着,看那两排人的神情,真有点受宠若惊,而朱唯白自然知道,那是盛军长给他的面子,他高兴地笑着。
  接下来的时间,朱唯白有点迷迷糊糊,他总以为他自己的日子过得够好的了,可是盛军长的一切,却叫他大大开了眼界。
  酒醉、饭饱,两个人躺在烟榻上,四五个如花似玉的美人,不断服侍着,盛军长深深呼了两口,听来像是闲闲地提了起来,道:“唯公,听说贵部已有两个月没发饷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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