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魂道:“孩子,一人做事一人当,关元化害你母亲,你怎能找他们算账?”一抬头,叱道:“你们两人还不走么?等一会我劝不住他时,你们可够受的了!”饶是挥云老怪惯用心计,此时也猜不透何以温魂刚才还以极阴毒的手法,飞出一柄柳叶刀,险些儿没有在自己胸前透过,此进却如此仁厚宽大起来。但他也知道再在旋风岛上逗留下去,只有吃亏更大,冷笑一声,道:“温老魔,这番领你的盛情,下次咱们再见面!”
方敏一听挥云老怪仍然如此称呼这样仁至义尽的婆婆,不由得勃然大怒,喝道:“别走,老畜牲,你口中不千不净地说些什么?”七孔刀一提,刀尖已直对住了挥云老怪。挥云老怪独霸一方,骄横已惯,此时只不过是和温魂斗得乏力在先,所以才几乎吃了方敏的亏,一听得方敏如此责叱自己,如何忍受得住,气往上冲,骂道:“小贼,你竟敢对我口出不逊!”
两人各自跨前一步,立即又要动起手来,温魂连忙向前一晃,道:“老怪物,你想一想,再在旋风岛上耽下去,可能讨得着便宜?还不快走?”
挥云老怪一想果然,恨恨地道:“温老魔,你犹可恕,那小畜牲,却叫他小心提防我的挥云鞭!”方敏怒道:“婆婆,我现在就去领教领教他的挥云鞭!”温魂道:“孩子,君子不乘人之危,他如今已然力乏,你胜了他又有什么光彩,再过几年,你还会胜不过他么?”这些话,听在方敏耳中,不禁一阵惭愧,暗忖温婆婆心地何等正大,何等高尚,自己以后不但要好好向她学艺,更要向她学这种高尚的人格,对温魂更是五体投地,却不知温魂这一切全是当着方敏的面做出来的!
当下方敏答应了一声,便退了下来,挥云老怪也扶住了屈天景,向前走去,已然走出了丈许,方敏才猛地省起那柄碧萤剑来,高声叫道:“挥云老怪,你那柄绿剑呢?”一提起那柄绿剑,挥云老怪又不禁一肚子怒火,他得到了那柄绿剑,以为可以纵横天下,这才到旋风岛上来的,怎知却吃了一个生平从未曾有的大亏,头也不回,悻然道:“那剑已被送假《昆仑圣书》来的那个丫头,趁火打劫抢走去了!”
话一说完,人也到了岛边上,一拥身,便跳入了湖中,向外泅去,浪花四溅,眨眨眼便不见了两人的踪影,方敏听得他如此说法,心中惊极,怪叫道:“挥云老怪!挥云老怪!”
但是却已然得不到回音,一转身问道:“婆婆好姑娘没有将《昆仑圣书》交给你么?”
温魂叹了一口气,道:“孩子,你误信坏人了,我问你,你是将《昆仑圣书》交给谁的?”方敏道:“一位美貌姑娘,她是失了记忆的!”
温魂道:“唉!哪里有什么失了记忆的姑娘,只有一个红掌祖师的女徒弟叶映红,拿着一只玉盒来,告诉我是你叫她送来的一”才讲到此处,已然被方敏打断了话头,道:“婆婆,你怕弄错了吧,那叶映红我是认识的,生得奇丑无比,不是我托她送书的那位,那位姑娘,和我极是要好,确是丧失了记忆的!”
温魂道:“孩子,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叶映红确是生得美貌无比,她生得丑陋,是因为戴了葛猬盖的缘故!”
方敏想起和叶映红相处时的情形来,确是有好些可疑之处,而且“好姑娘”和叶映红两人,语音清脆悦耳,在世上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道:“原来如此,她没有丧失记忆么?”温魂见方敏被自己骗信,心中暗喜。她此时竭力要讲叶映红的坏话,离间方敏和叶映红的感情,一是为了要在方敏口中,再得到《昆仑圣书》的下落,二是为了什么,连她自己也不能确切地说了出来。她一辈子做人,不要说未曾以诚待人,根本连人性都没有。但是她究竟是人,年纪老了,又在方敏面前,装了六年好人,在心底深处,对方敏不由得生出了一丝情感,那丝情感,是她心中极不愿意承认的,在大森林中,她和叶映红相遇时,也有过这样的心理矛盾。
但是感情的存在,却是一个不可磨灭的事实,无论温魂想用什么方法抹煞它,都是不可能的,而且,这一丝感情,也成了她想离间方敏和叶映红之间感情的原因,因为她不想方敏对叶映红,比对自己更好!
当下她又叹了一声,道:“孩子,婆婆一生做人,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就是因为太老实,想不到你比婆婆还要老实!”
方敏却正正经经地道:“婆婆,我为人实在比不上你,你快说,她来到之后怎么说?”温魂道:“我不说也罢,看来你对她甚是痴心,我说了有什么好?”方敏急道:“婆婆,你这却是非说不可,《昆仑圣书》,事关重大,是我亲手交给她的,她为什么不交给你?”
温魂道:“你听我细细地说,她来到岛上时,我伤已好了”
方敏奇道:“咦,婆婆,你不是说世间唯有《昆仑圣书》,才能疗得好你的伤么?”温魂道:“不错,但自你走后,我日日在滩头望你,也不知道你初涉江湖,不知吉凶如何,又不知你在江湖上,是不是也想念着我,何况那《昆仑圣书》,只是听说,谁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着实深悔允你在江湖上闯荡,想到难过处,不禁滴下泪来,日日都站在一个地方,三个月后,湖滩上竟然长出了一棵七色灵芝!孩子,旋风岛上,向来寸草不生,你是知道的,而那七色灵芝,乃是天地间罕见的灵物,竟然会在旋风岛上生长,你道奇也不奇?我看多半是你的至诚格天,它才会生出来的哩,我服下了七色灵芝,不到半月,伤已痊愈了!”那七色灵芝,分明是她从叶映红处偷来的,但经她讲来,却动人已极。
方敏不知就里,已然感动得双眼润湿,叫道:“不,婆婆,是你的至诚格天所致!”扑了上去,紧紧地抱住了温魂!
温魂道:“你且听我说下去,伤好之后,日盼夜盼,盼你回来,但一连等了好几天,未见你来到旋风岛上,正想出去找你,红掌祖师那女徒弟便来了,说是受你所托来送《昆仑圣书》的,我在七年之前,曾见过她一面,那时她年纪虽小,已然美艳照人,我仍然认得她,一见面就叫出了她的名字,她便将玉盒递了过来,一面递过,一面揭开,我也不虞有它,怎知她一揭开玉盒,伸手向玉盒中便抓,抓起来的,不是《昆仑圣书》,竟然是削金断玉,锋利无比的寒玉匕!直向我刺了过来!”
讲至此处,方敏大吃一惊,道:“婆婆可曾刺伤了你么?”接着,想起温婆婆正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不由得好笑起来。
温魂见方敏对自己的关心,纯然是至情流露,丝毫没有做作,不由得心中大喜,道:“幸而我伤已痊愈,她那几下子,怎是我手脚?被我劈手将寒玉匕夺了过来,她慌慌张张要逃,刚好挥云老怪赶到,以绿剑向我攻来,我以寒玉匕与之对敌,怎知寒玉匕被那柄绿剑斩断,但剑也被我震脱,她便趁我与挥云老怪比拼内力之时悄悄地溜走了!”
方敏听得温魂讲完,心中对她的话,一点儿也不怀疑,不禁一阵难过,暗忖自己只当结识了一位红粉知己,谁知竟上了她的大当!连千辛万苦得到的《昆仑圣书》,也被她骗了去,这事一定不能罢休,恨了一会儿,又想起叶映红那温柔美丽的身貌,心内更是难过,匆匆对温魂讲了自己离开旋风岛后的经过,连自己的身世,也不再隐瞒,等到讲完,天色已黑。旋风岛上的石屋,只有以前单穷所住的那间,未曾倒坍,其畲两间,皆被挥云老怪和温魂动手恶斗之时震坍,因此可知,两人恶斗的时候,声势是何等的猛烈!
方敏讲完,和温魂回到了石屋之中,又道:“婆婆,我只在岛上睡一晚,明天便去找她,追问她取《昆仑圣书》!”温魂对方敏所讲的,没有一句是真话,但她也确信那《昆仑圣书》,是被叶映红掉包换了去,道:“明天我和你一起离岛去找!”其时天色已晚,温魂一面说,一面点着了灯火。方敏在摇曳不定的灯光下,向温魂慈祥可亲的脸望了半晌,心中猛地想起了一个问题,但又觉得问不出口,想了半晌,才道:“婆婆,武林中有宇内四邪之称,究竟是哪四个人?”温魂心中一震,但毕竟老奸巨猾,一转念间,已然有了应付的办法,语气平静,道:“宇内四邪,一是西崆峒挥云老怪,一是湖南雪峰天杉坪红掌祖师,一是陕西轩辕墓中的白骨神君,还有一个是旋风岛上的魔母温魂,也就是你的婆婆!”
方敏听得温魂自己也如此说法,不禁大惊失色,道:“婆婆,你一”温魂抬起头来,道:“孩子,你这次在外面将近半年,一定听到了我不少的坏话了,是也不是?”
方敏点了点头,讲不出话来。
温魂紧盯一句,问道:“孩子,对那些话,你信不信?”方敏毫不考虑,道:“我一句也不相信!”温魂面露笑容,道:“这才是好孩子,快睡吧,半年来,怕连个好觉都未曾有过罢,如今回到婆婆身边,该甜甜地睡一觉了!”方敏哪里睡得着,道:“婆婆,你人那么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称呼你,又将你编入什么宇内四邪之中?”温魂叹道:“怪也只怪我不好,我幼年时,身负奇仇,父母兄弟,全被仇人杀死,只有我一个人逃了出来,背我逃走的,是我的母亲,那时她已然遍体鳞伤,但是她还勉力将我背出了好几里,回头望着已然烧红了半边天的家,道,孩子,将来你报仇,绝不能对仇敌存半分慈悲之心!讲完了这一句话,便自死去,那时我只有六岁,连哭都不敢哭,只顾逃命!”
这一段话,确是她幼年的遭遇,因此说来更是真挚动人,方敏想起自己的遭遇,原来婆婆身受,比自己更惨!他本是至情至性之人,早已热血沸腾,不克自制。温魂又道:“后来我侥幸未死,又学了本领,便照母亲的遗言去做,怎知从此武林之中,便以为我行事狠辣,不但称我为魔母,且将我编为宇内四邪之首!”
方敏慨然道:“婆婆,你报仇雪恨,有什么不对?那些人太不讲理了!”温魂一笑道:“他们不讲理,便由得他们去,只要自己行得正,立得正,怕什么来?孩子,你说是不是?”方敏一挺胸,道:“婆婆,你说得不错!我要睡了!”此时他心中释然,果真有了倦意,倒下去没多久,便自呼呼睡熟了!
温魂望了他一会儿,就在地上睡了。她将当年报仇的事,对方敏轻描淡写地带过算数,方敏自然不知她当年报仇,不但将仇人一家老少尽皆杀死,而且和仇人稍有往来的人物,也全都列入该杀的账中,她那时武功已然极高,正邪两派,不知有多少人物,死在她的七孔刀和软银杖下,成为近百年来,武林中最大的惨事,人人谈虎色变!而从报仇之后,她更是为所欲为,视人命如草芥,不然,怎会得到“魔母”这样的外号!
当下一宿无话。第二天早晨,方敏一觉醒来,温魂早已醒转,两人略一准备,便离了旋风岛,直向那条大河而去,第二天,便到了河边,方敏道:“婆婆,我在骷髅洲上,曾听得叶映红叫我,她一定溯河向河源去了,咱们沿河而上,一定可以找到她的!”
温魂道:“好!”两人便一齐沿河向河源行去。一路之上,温魂仍不断指点方敏的武功,将要来到骷髅洲附近时,突然见有一人在河滩之上,踽踽而行,走近一看,认出是芙蓉尼,不知怎地,已断了一条手臂,方敏怪道问:“你可曾看到一位美貌姑娘,从这儿过去?”芙蓉尼见了魔母温魂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早已面色发白,惧道:“你……可是问的叶映红?”
方敏道:“不错!她手中持着一柄绿剑!”芙蓉尼原是断臂之后,伤势甚重,在草原中疗养了多日,方能走动启程,乍一见了温魂,真如见了追魂使者一般,见方敏问个不休,又不敢不答,心中大是焦急,道:“不错!我这条手臂,便是她持绿剑削断的!”方敏吃了一惊,暗忖原来婆婆所讲的话,一点不错,那叶映红本是红掌祖师的徒弟,有什么事做不出来?也不再详细询问叶映红是为了什么才断去她一条手臂的,一回头,道:“婆婆,她一定在前面不远,咱们快追过去!”
温魂向芙蓉尼一笑,道:“你去吧!”在她一笑的时候,芙蓉尼已然从背脊凉起,凉到了脚跟,及至听到了“你去吧”三字,才像是挽回了一条命来慌慌失失地走了开去。
两人既已弄明了叶映红的去向,自然一直沿河追了上去,如今且暂时表过不提。
且说红掌祖师被马算子和冯莹两人,一直向北追来,直来到大河边上,确是沿河而逃,在他经过骷髅洲的时候,正是叶映红走了不到半刻,而马算子师徒两人尚未赶到的时候。
他也曾想到,到洲上去暂避一下,但一想及那河洲如此触目,马算子一定会到河洲上来寻找自己的,便改变了主意,一直沿河向上走去。此时,所经之处,荒无人烟,也根本未曾打探马算子和冯莹两人是否仍在身后追踪,心想反正已然到了这种地方,何不干脆地一寻那条大河的源头?此时他反正不能肯定敌人是否尾随其后,也不心急赶路。所以,在离开骷髅洲时,和叶映红只不过是一前一后,相差极短的时间,但是,到了走出大草原之时,却已比叶映红迟了两天。
他一出草原,眼前景象谲异,红掌祖师不由得大感兴味,暗想若不是为了逃避马算子师徒两人的追踪,怕永远也不会到这种亘古人迹罕至的地方来的,倒要细细在这里浏览一番再说,一直向前走去已然来到了水流湍急之处,望着浩浩流水,红掌祖师不禁大兴“江水淘尽英雄”之叹。
他未学武前,读书甚多,文才极好,也因为涉猎太众,才知道布达拉宫之中,有无数经籍秘典,这才会偷了进去,学成了“血手印”功夫的,对着急水,自然大起感慨,更想起自己一世纵横,少遇敌手,但这一辈子,除非得到了《昆仑圣书》,否则总是无法武功第一,而在贵阳之时,又差点儿送了性命,心中已起了正式退隐之意,只是未知叶映红自从离开自己之后,在江湖上历练,未知情况怎样,如今在什么地方,仍需回中原一次,找到了她,才一起来此归隐,自此以后,不问世间的事情!岂不可以得个善终?
正在想着,忽然听得“锵”的一声出自水中,水声淙淙,本来极是悦耳,忽然间来上那么“锵”的一声,显得不调和之极,红掌祖师不禁循声看去,只见尺许长的一截铁柄,正露出在乱石之中,不知是什么东西。过了半晌,因为乱石急流所冲,一截铁柄,也随之滚下了尺许,又发出了“锵”的一声。
红掌祖师第一次听到了那声音,便觉得异常刺耳,第二次再一听,那声音极是渊深,不禁心中一动,失声自言自语道:“咦?这声音可不像凡铁与石头的相碰之声啊!”一俯身,探头去看,却又因水流湍急,而看不清楚。
那一段水流极急,溅起的水花,足有三尺高下,红掌祖师只是隐约看得清那段黑色的物事,像是甚长,而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好奇心起,真气运转,“呼”的一掌,压了下去,他掌力何等凝滞,刹那之间,飞溅跳跃的水花,全被他掌风压了下去,而他也看清了夹在乱石中的那物事,不由得吃了一惊,原来竟是一柄长可七尺的大关刀!红掌祖师心中一动,暗忖这柄大关刀,倒像是听得什么人提起过似的,倒要拾起来看个明白。
主意打定,立即踏前一步,“呼”的一掌,向前推出。刚才他一掌下压,便能将溅起老高的水花,全都压住,此时那一掌向前推出,用的力道极猛,掌风过处,水花飞溅,全都向前激射而出,而红掌祖师掌力不收,又向前连逼了三步。
方今武林,正邪各派的高手虽多,但血手印红掌祖师,总在十人以内,掌力之强,自然是非同凡响,虽然尚不能做到发掌断流,但掌力所及,方圆五六尺的范围之内,湍流却被他全部压服,他一连向前跨出三步之后,水花一点也溅不到他的身上,在一块乱石上站定了身形,身子一俯,便抓住了大关刀的刀柄,轻轻巧巧地,向上提了一提。
在他看来,那柄大关刀虽大,但至多不过七八十斤重,根本算不了怎么一回事,因此用的力并不大,怎知那柄大关刀,正是一刀断五岳单穷的那柄玄铁大刀,比普通的大刀不知重了多少倍,红掌祖师一提之下,竟然提之不动!
他心中不禁一怔,右手掌力一松,已有几点水溅到了他的脸上,长衣下摆,更是湿了一大片。此时虽然不是在对敌应战,但他自大巳惯,一下子闹得如此狼狈,心中也是不快。
可是,在他心情不快的同时,他又心中暗吃了一惊,失声道:“这刀如此之重,难道是玄铁所铸?”五指如钩,紧握刀柄,用力向上一提,喝一声:“起!”那玄铁大刀才应手而起,立即足尖一点,纵退了回去,细细端详那取到手中的大刀,首先便看到了刀柄上的断口,心中又是一奇,道:“怪了,看样子此刀又不像是玄铁所铸,却为何如此重法?”
一面说,一面顺手一刀,向身旁的一块大石砍了过去,只听得“叭”的一声巨响,那块大石,竟然应声而裂,破成两半!
红掌祖师见多识广,心中大奇,暗忖除了玄铁所铸的兵刃之外,其他兵刃,绝不能一下子便将那么大的一块石头,砍成两半,但是那大刀的柄上,却又被削去了一截,难道天下兵刃之中,还有其他利器能断玄铁的么?心知这是武林中的莫大奇事,本来是为了逃避马算子追踪,而来到此处,如今却?
无意中发现了这样的一件怪事,心中又奇又喜,抬头向前一看,那河流虽是窄了许多,但却还望不到尽头,心知非再溯河而上,寻根究源不可,倒提大刀,足尖一点,一个起伏,人巳然窜出了三丈开外,正在毫不歇足,向前赶路之际,忽然见河旁一块大石,正在缓缓移动!
红掌祖师武功髙绝,而且胆大异常,要不然,早年岂敢冒着奇险,偷入西藏拉萨布达拉宫,去偷寻秘籍,但见了那块数万斤重的石头,竟然会在岸上蠕蠕而动,也不禁吃了惊,急忙止步,喝道:“兀那大石,是什么古怪?”一声喝毕,只听得石后闷哼一声,一个老妇人粗声粗气地骂道:“是什么古怪?有气力的,快来帮我推开那块大石,好让我出来。”
随着那句话,那块大石动得更是厉害。红掌祖师身在如此荒凉谲异的环境之中,又见巨石无故而动,本来心中不免暗暗吃惊,但一听到有人在讲话,便将心放下,定睛一看,只见那块大石,足有六尺见方,但是在动的,却只是一半,另一半仍兀立不动,两半之间,有一道寸许宽窄的石缝,那人声便从石缝中透出,声音绵实,看来那两半石当中一定有个凹槽,那人不知怎地被关在石中,却推不动那巨石,因此走不出来,才在石中发急。便冷冷地道:“你是什么人?”
石中那老妇人怒道:“我是你十七八代的老祖宗,你要是不来帮手,我出了石后,将你砸为肉泥!”红掌祖师“哈哈”一笑,道:“好狂的东西,我不帮你,只怕你死在石中,成为虫蚁之粮,也不会有人知道!”石中那人,像是怔了一怔,道:“那你帮我出了这两块大石,我便不将你砸为肉泥便了,他妈的,石中空地小得紧,要不然,我一个人也可以出得来了!”
依红掌祖师的为人而论,对方一开口便出言不逊,若是往日,早已弃之不顾,但此时因为初在河水中拣了一柄沉重无比的大刀,心中巳料到有一件大奇事在这儿附近发生,而那两块大石,以自己的功力而论,要独力举起,也不是易事,而什么人竟然能将一个人关在石中,其人的功力之髙,可想而知,因此冷笑一声,巳决定将石中那人放出来,问个明白,道:“好,看在此处荒无人迹,数百里内,你还是我所遇到的第一个人份上,就帮你一帮!”石中那老妇人怒道:“要帮就快动手,尽废话做甚?只怕你不一定帮得了啦!”红掌祖师竭力忍住了气,且不发作,走了过去,右手一伸,便按到了石上,真气运转,力贯右臂,大喝一声,道:“用力!”
一个“力”字才出口,便听得“轰”的一声响,那块大石,已然倒了下来,大石一倒,立即劲风陡生,眼前一花,一条长大无比的人影,巳然跃了出来。红掌祖师在仓促之间,尚未看清是怎样的一个人物,已然听得对方大声怒叱,道:“好小子,敢情你偷了我的玄铁大刀,却还在说风凉话,充假好人,非将你砸为肉泥不可!”话才说完,两只蒲扇也似的大手,已然劈面抓到,不但荡起一股劲风,而且出手快绝!
红掌祖师心中一愣,暗忖此人不知是谁,看来武功不在自己之下,连忙后退一步,“呼”的一声,趁对方双手在他胸前电也似掠过之际,右腕一翻,一掌拍了出去,对方变招也真快疾,左臂一长,抓向红掌祖师的左腕,右手也是一翻,一掌迎上来。红掌祖师在推那巨石的时候,已将全身真气,凝于双臂,一见对方翻掌来迎,大叫一声:“好!”内力疾吐,趁势还用出了“血手印”功夫。
只听得“叭”的一声,双掌相交,“血手印”功夫趁机使出,在双方对掌之时,即使是功力和红掌祖师相若,在红掌祖师使出“血手印”功夫的话,对方的手掌,也会像突然贴到了一块烧红了的铁上一般,一吃惊,即使不为“血手印”功夫中的毒力所趁,也必然心神一松,为他震退开去。
如今被人关在石中的那人,正是那玄铁大刀的主人 刀断五岳单穷,武功本就比红掌祖师还差上一分,再一经血手印功力,大叫一声,立即“腾腾腾”的向后退出了七八步去,那向红掌祖师左手抓去、想夺回玄铁大刀的一招,当然也无所使其技,只听得她大叫一声,道:“小老儿,好厉害的掌力!”
红掌祖师见自己九成力道的一掌,只将对方震出了七八步,竟然还未跌倒,一声长笑,道:“你的掌力,也算是不弱了!”
定睛向对方一看,只见对方是一个身枒高大得出奇,鸡皮鹤发,面上皱纹纵横,根本分不出年纪,少说也在八十岁以上的老太婆,心中一动,道:“喂,你可便是人称一刀断五岳的单穷单老太婆?”
单穷喘了口气,右膀兀自醉麻,道:“小老儿你说得不错,你是谁?是北天山七禽大侠,还是武当极乐真人?”红掌祖师傲然一笑,道:“我雪峰山血手印红掌祖师!”单穷一听他道出了名头,不禁吃了一惊,道:“原来你是宇内四邪之一!啊呀!我这柄玄铁大刀,可要被夺了去了!”
单穷为人虽然浑噩,但是也知邪恶之分,她一见对掌胜不过人,已知玄铁大刀无法强夺过来,如果对方是马算子,或者是极乐真人,则还有希望,可以叫对方将刀还给自己。如今一听对方是红掌祖师,知道和他有宇内四邪之称的白骨神君,还曾经千方百计的要夺自己的玄铁大刀来着,红掌祖师当然不肯将刀交还,她爱刀如命,因此不禁悲从心来,叫了一声之后,只是怔怔地望定了红掌祖师。
红掌祖师一听得那大刀当真是玄铁所铸,心中一怔,指着刀柄处的断口问道:“单老太婆,这里是被什么兵刃所削断的?”
单穷道:“是被一柄绿色的利剑!”红掌祖师逼前一步,道:“单老太婆,那柄剑在什么地方?”单穷虽然不工心计,但是到了紧急的关头,却也会使巧计,不假思索,道:“你先将那柄刀给了我我才和你说!”红掌祖师心想,玄铁虽然是武林中人千金难觅之宝,但绿剑,既然能将玄铁削断,当然更是名贵,相形之下,玄铁便如同废铁,更何况给了她之后,再要夺回来,亦非难事,便将刀递了过去,道:“接住了!”
单穷一伸手将刀接住,松了一口气,但是她毕竟是个浑人,刀一到手,便哈哈一笑,道:“小老儿,那剑在什么地方,我怎知道?”
一面说,一面身形展动,向后疾跃而出。红掌祖师勃然大怒,叱道:“老太婆,竟敢在你祖师爷面前耍花招?”人随声到,跃了过去,他外号人称“活闪电”,轻功之佳,无出其右,连武当极乐真人,也不得不叹服,单穷如何逃得脱?才闪出三丈许,红掌祖师巳然追到,手臂长处,迸指如戟,径点她的“肩井穴”。
单穷本领虽高,但是却不识点穴之法,好几次吃亏,均是吃在被人点穴上面,因此一见红掌祖师迸指点来,锐晡嘶空,足尖一点,人便直跳了起来,嚷道:“小老儿胆敢使妖法害人?”
随着向上一跃之势,劈头一刀,砍了下来。她大刀在手,等于添了一条臂膀,和刚才徒手对敌之时,大不相同,那一刀直砍而下,力可千钧,劲风排荡,势子之猛,无以复加。红掌祖师也不禁心中黯然,暗忖自己不要说没有兵刃,就算有兵刃,要硬架她这一招,倒也不是易事啦!身形滴溜溜地一转,已然转到了单穷的背后。单穷一刀砍下,只觉得眼前一花,人已不见,同时背后生风,已知对方到了自己的背后,手臂一翻,头也不回,便将刀柄撞去。红掌祖师到了单穷背后,本来仍是伸指在点单穷的穴道的,一见刀柄撞来,改点为抓,五指一放一收,便巳将刀柄抓着,右手顺手一血手印,已然齐齐正正,按在单穷的后背心上。
单穷一身横练硬功,已有七八十年功力,若是内力较差的人,即使持着铁锤,敲上几下,她也未必在乎,但红掌祖师的血手印功夫,何等厉害,手掌一与对方接触,内力早巳随着毒力,一齐侵入,单穷只觉得胸口一抽,大叫一声,手一松,踉跄向前跌出几步,转过身来,身子摇摆不定,像是竭力想支持在自己,不令倒下,但是红掌祖师那一血手印,正好印在她背心后面的“灵台穴”上,力道又比中在寻常地方重上几分,终于支持不住,“咕咚”一声,坐倒在地!
红掌祖师夺刀在手,冷笑一声,道:“单老太婆,你想在我面前弄什么玄虚,岂非太不自量力了些,那柄能断玄铁的绿剑在什么地方,快说!”
单穷喘了一口气,道:“那剑在什么地方,我确是不知,但我却知道剑在一位美貌的小姑娘手中,那小姑娘和温魂的一个徒弟在一起!”原来当单穷离开白骨神君和她争斗之处,那碧萤剑尚未被挥云老怪夺去,是以她所说的,倒是实话。
红掌祖师一听持剑的姑娘和温魂的徒弟在一起,当然想不到那姑娘其实就是自己的徒弟叶映红,沉吟了一下,道:“那年轻姑娘,叫什么名字,你可知道?”单穷翻了翻眼睛,道:“小老儿,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但是我却曾在一座古墓之中,在她身上搜出不少东西来,我将那些东西,向你……换……那柄……玄铁大刀…”你答应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