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武侠书库 倪匡 玄武双毒 正文


2024-07-29  作者:倪匡  来源:倪匡作品集  点击:

  等到大毒和二毒两人驰远了之后,白夫人懒懒地伸了一个懒腰,当她双手高举之际,衣袖褪了下来,露出了两道粉光标致的手臂,看得四周围的那些大汉,连眼都发直了,她一伸手,向一个人招了招,懒洋洋地道:“过来,替我捶背!”
  那大汉忙不迭答应着,立时向前走了过去,跟着白夫人,钻进了车厢之中。
  却说,袁家堡中,本来就已经人人心情紧张,及至大毒,二毒突然出现在堡门外,堡中人更是骇然,立时飞报袁英豪和伦天常。
  等到他们两人,赶出来时,还未登上墙头,便已听得大毒的声音,自堡外传了过来,道:“请堡主现身,我们有话说!”
  声音绵绵不绝传了过来,袁英豪听在耳中,也不禁暗喝了一声:好深厚的功力!要知道,袁英豪乃是内家功力绝高的高手,要他称赞一句,也不是容易的事情!袁英豪加快脚步,向前掠过,登上了墙头,向下望去,只见玄武双毒,骑着马,就在袁家堡墙外,约莫七八丈开外处勒定了马。有这一段距离,堡墙上的强弩,也射他们不中,袁英豪一上墙头,便冷冷道:“你们二人,还想出什么花样,不妨直说!”
  出乎袁英紊的意料之外,玄武双毒,竟十分客气,未曾开口,便一起抱拳为礼。
  袁英豪虽然和他们隔得远,但是双毒的下毒功夫,实在太出神人化,是以一见他们抱拳,心中也不禁一凛。但是袁英豪究竟是一等一的高手,心中固然吃了一惊,但一样是巍然而立。尤其玄武双毒和他隔得远。绝看不出来他脸上的神情,那种篓间变化的。
  在玄武双毒看来,袁英豪在墙头之上,气吞山河,简直如同天神一般,这两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心中也不禁喝了一声采。
  他们两人的使毒的功夫,如此出神人化,武林中的人提起了他们的名头,就算觉得头痛,然而他们倒也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若凭真实本领,绝不是袁英豪的敌手。
  是以,当白夫人向他们提出要攻打袁家堡时,他们就吓了一跳,而如今,又说服了白夫人,只要袁英豪肯交出陈亮来,他们也自收兵,这一切,全是为了不想和袁英豪正面为敌之故。
  当下,他们也看出袁家堡的防守严密,他们也不敢接近,远远地一拱手之后,人仍在马上,齐声道:“袁堡主请了!”
  袁英豪看到了玄武双毒,怒意陡升,他也知道这两人的厉害,但是一时之间,却也猜不透他们的来意,看来玄武双毒是有为而来,反正堡墙上防守严密,他们万难接近,自己先已立于不败之地了,倒也不用怎样去怕他们,是以他沉声道:“两位请了。”
  他这四个字,乃是用内家真气,直逼了出来的,当真字字发同闷雷一样,震得袁家堡中的人,尽皆耳际一阵“嗡嗡”响。
  大毒满面笑容,道:“袁堡主,我们实在无心与贵堡为敌,只不过是一些小误会,闹出了这样的大事来,实是不值得很!”
  袁英豪听得大毒如此说法,心中更怒,一声大喝,道:“你们先后下毒,害了袁家堡好几十人,这难道还可以算是小事吗?”
  二毒“嘻嘻”笑着,道:“我们玄武双毒也死了不少人,大家算是扯了一个平。”
  袁英豪对于洞庭一奇莫非和袁光之死,倒尚还并不怎么放在心上,最叫他难过的,还是中了血瘅之毒,死前发疯的袁廷。
  这时,他仍然猜不透玄武双毒的来意,是以仍是闷哼一声,并不接口。
  只听得二毒西门纪业忽然叹了一声,道:“袁堡主,江湖上的朋友,也是靠不住的多,以你袁堡主的地位而论,平时和你义薄云天的朋友,如何之多,可是这些日子来,何尝见有人驰援?”这几句话,倒是直说进了袁英豪的心中,感到了一阵剌痛。
  袁家堡在武林中的地位极高,平日来往袁家堡的高手也很多,可是自玄武双毒一找上门来之后,袁家堡就再也没有外人前来了!
  自然,在如今那样的情形下,就算有外人前来,袁家堡中的人,也未必敢请人家来,但是整座袁家堡,就像是孤立了一样,袁英豪想来想去,总觉得不是味儿,这时反被二毒提了出来,自然更觉刺心。当下,袁英豪一声冷笑道:“对付你们这种妖魔小醉丑,何必劳师动众?”
  玄武双毒听得袁英豪那样说,一起笑了起来,大毒毛渡扬声道:“袁堡主,你们扪心自问,这话可是实在情形吗?”
  袁英豪真想自堡墙上直飞了出去,和玄武双毒,决一死战,然而他也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两人诡计多端,决不容易应付的,是以他忍住了气,厉声道:“你们两人来,有什么话,快说!”
  玄武双毒互望了一眼,两人本来是停马不动的,这时,突然策马,向前走来,他们的来势,虽然不快,可是袁家堡墙上的人,一看到他们公然向前,逼了过来,心中不禁骇然之极。
  袁英豪是何等样的高手,一时之间,也不禁沉不住气,疾声喝道:“射弩!”
  一时间只听得“铮铮”之声不绝于耳,足有三尺来长的弩弓,与一张由两个人把持着,将老粗的弓弦拉向后面,扣上头有尖簇的长箭,铮声响处,弩箭如蝗而下,足可射出三五十丈远!
  玄武双毒各自发出了一下啸声,立时勒马后退,有几支弩箭,就射在他们马前不远处,惊得他们的坐骑,也急嘶起来。
  看到他们后退,袁英豪挥了挥手,弩弓停射,大毒毛渡勉强一笑,道:“袁堡主,我们前来,是来和你商量一件事的。”
  袁英豪声色俱厉道:“什么事?”
  大毒毛渡笑道:“袁堡主,我们双方,如果继续为敌,只怕一年半载之中,谁也占不了谁的便宜,这一点,你总是承认了?”
  袁英豪的心中,其实十分承认这一点,可是他却又不顾当着玄武双毒的面,表示自己除了固守之外,奄无办法,是以,他只发出了一连串的冷笑声来,对玄武双毒的话,不置可否,也趁机表示,他是有办法!毛渡却不理会袁英豪的反应如何,又道:“袁堡主,如果我们提出一个条件,你答应了,我们立时退却,你看如何?”
  袁英豪怒道:“袁某人向来不受要胁,你们说也是白说,有本事的,只管继续与袁家堡为敌好了!”
  这时,伦天常也已赶到,他在来到之前,已知道玄武双毒到了堡门口,还恐怕是玄武双毒声东击西之计,是以命堡内各人,在其他方位,加强防守,才赶了来的,他低声道:“堡主,不防听听他们,讲些什么!”
  袁英豪也低声道:“放心,如果他们真是为了提条件而来的,那么,就算我严词拒绝,他们一定也会将话讲出来的!”
  伦天常喃喃自语,道:“不知道他们要提什么条件,才肯撤兵?”袁英豪摇了摇头,并未出声。
  袁英豪和伦天常两人,在堡墙上的交谈,玄武双毒隔得远,自然听不到。而如果说玄武双毒可以听得到的话,他们两人,心中一定大喜过望,因为他们两人的交谈,语意已然很活动,分明表示,对方的条件,如果不大^刻的话,那么,是大可以接受的!
  大毒毛渡继续道:“袁堡主,我们只要你交出一个人来,这个人,本是罪魁祸首,我们本就无意与袁家堡为难。全是因为这个人的原故,有这个人到手,我们自然立即离去,再不骚扰!”
  大毒毛渡这几句话,一个字一个字,远远地传了过来,他功力深湛,话传到了袁家堡众人的耳中,众人听来,字字清晰!这时几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因为毛渡提出的那个条件,可以说并不苛刻!而袁家堡的被围,虽然说一年半载之内,绝对可保无虞,但是零星的事件,也接二连三地发生,而且终日提心吊胆,这种日子绝不好过,人人都盼望事情快点了结,好恢复往常的日子。
  这时,只有一个人心中大吃一惊,背心之中,不禁沁出了冷汗来。这个人,就是袁堡主中的总管伦天常!
  伦天常一听得毛渡那样讲法,心念电转,立时想到,玄武双毒还未曾说出他们要的是什么人来。但是可想而知,那人决不会是无名小卒,无名小辈,玄武双毒不会出那么大的阵仗来要人。而且他们要的人,也不会是袁堡主自己,或是袁堡主的子女。因为若是他们,袁堡主万万不会答应,玄武双毒也不会那么笨。
  那么,堡中地位重要,而袁堡主又可以答应交出的人,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当伦天常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心已是枰怦乱跳,而更令他骇然的,是在这时候,袁英豪突然之间,回头向他,看了一眼,目光是显得十分异样!
  袁英豪在那样的情形之下,用那样异样的眼光望着他,那么不问可知,袁英豪心中所想到的,和伦天常心中所想到的一样的!伦天常不但是手心冒汗,连他的背脊之上,也有几股冷汗,濡濡流了下来,倒像在是他的背后,有一只冰冷的怪手,缓缓抚过一样,那令得他一开口,声音变得尖锐而不自然之极!
  他尖声叫了起来,道:“你们要的是谁?”
  在伦天常的那一声尖叫之后,玄武双毒没有立时回簧,而四周围在刹那间,也静到了极点,人人都屏气静息,在等着玄武双毒的回答。~袁萍这时,才来到了堡墙之下,本来,她准备走上墙头的,可是因为心中紧张,是以也站定了脚步,在等候玄武双毒的回答。这种令人焦急,紧张的沉静,足足维持了半盏茶时,才听得大毒毛渡,一宇一顿,缓缓地说了一番话:“我们所要的人,和袁家堡本无渊源,他是陈亮!”
  这“他是陈亮”四字一出口,伦天常身子,陡然向上一挺。
  不是他!玄武双毒要的不是他!
  虽然伦天常知道,自己和袁堡主之间的交情,非同泛泛,但是如果玄武双毒指名要他,袁堡主是不是一定坚拒玄武双毒的要求,他实在一点把握也没有,要不然,他才不会冷汗直淋了!而现在,玄武双毒要的并不是他,只是陈亮,那对他来说,实在是意外之喜!
  袁英豪一听得“他是陈亮”四个字,心头也陡然松了一松,虽然他一时之间,还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但显然已不像刚才那么紧张了!
  而堡中的其余各人,倒有一大半面面相觑,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大毒毛渡所说的陈亮是什么人。只有一小半人知道,陈亮就是曾救了少堡主,身受重伤,一连几天,都在堡中养伤的那个人。
  这时,那一小半人口中虽然不出声,但是心中,却不约而同地在咒骂陈亮,因为玄武双毒曾指他为“罪魁祸首”,可知事情本是由他而起,连累了袁家堡,遭了凶危!在所有的人之中,一听到“他是陈亮”四字之后,震惊得面色苍白,心头乱跳的,只有袁萍一个人!
  袁萍绝未曾想到,玄武双毒所要的人,竟然是陈亮!但是,玄武双毒的话,却说得再清楚也没有,陈亮两个字,清清楚楚地,进了她的耳中!袁萍双手紧紧地握着拳,她心中的震惊,自然是替陈亮担心,但是她决不以为她父亲,袁堡主真的会将陈亮交到玄武双毒的手中。她只是为了陈亮有了玄武双毒这样的大敌而不安!
  在毛渡的话出口之后,又足足静了一盏茶时,才听得袁英豪沉缓地道:“你们两人,言而无信,诡计多端,谁能信你们的话?”
  袁英豪的这几句话一出口,袁萍不禁呆了!
  因为从这几句话听来,袁英豪竟是大有答应之意了,这实在是袁萍所万万想不到的事情,她急忙地道:“爹!爹!你不能答应他们!”袁萍的叫声,十分尖利,本来是人人都可以听到她的叫唤声的了。
  可是这时,除了同站在堡墙之下的数十人,回头向她望了一眼之外,在堡墙上的众人,没有一个望她。抬头向上望了望,人人都望着在堡外的玄武双毒,要看玄武双毒有什么反应。袁萍的心中,实在是难过之极,她双手紧紧握着拳,身子已不由自主,簌簌发起抖来,她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张大了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听得玄武双毒的笑声,远远地传了过来。在袁家堡之外的那条直路上,只见玄武双毒,身在马上,向前略欠了欠身,衣袖向前一卷,“呼呼”两声,各自卷了一支插在地上的弩箭在袖,接在手中,同声道:“袁堡主,你若交出陈亮,我们不遵约退走,便如此箭!”两人说着,手指上一用力,“啪啪”两声,两支弩箭,便断成了两截!
  袁英豪一看到这种情形,心头便不禁怦枰乱跳了起来。这是折箭为誓!再坏再恶毒的人,也不敢以这样的重誓来和自己开玩笑的!
  那么,玄武双毒的话是可信的了!
  而在那一刹间,袁英豪不知想了多少事。他是在江湖上有着极大名头的大侠,他想到,如果竟将陈亮交了出去,那么,这种不义之事,必然会使得他的声名,受到极大的损害。然而,他也想到,陈亮在江湖上行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好友,可能根本没有什么人关心他的生死,而玄武双毒一退,袁家堡自然也立时回复了往日的威风,尽管可能有些人,会在背后非议自己的不是,但是不消三五个月,谁还会记得他?就算有人记得,只要袁家堡的威风还在,谁敢提起?还不是和以前一样,人人都来争相交结?可以说对于袁家堡的地位丝毫无损。而如果不答应将陈亮交出去,玄武双毒自然不肯撤走,就算他们围住了袁家堡,一时难以得逞,但是有他们在和袁家堡为难,江湖上人人皆知,每一人,都是离得袁家堡很远,这样争持下去,会有什么结果,实在难以预料!袁英豪心念电转间,只听得二毒西门纪业催道:“我们已折箭立下毒誓,袁堡主应当相信我们,确有诚意,以前的事全算了,再也不提,我们只要陈亮一人,有了他,便立时退兵!”
  袁英豪被西门纪业的大声讲话,陡然从沉思中,惊醒了过来。
  他已经想开口答应的了,然而,他一生之中,干得全是义薄云情天,众口交誉的事,这时,他虽然已会想到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但是叫他开口说交出陈亮,出卖曾对袁家堡有大恩的人的话来,总是有点儿为难,是以他仍是沉住了脸,一言不发。
  伦天常在他的身旁,低声道:“堡主,不如由我来答他,暂且拖上些时!”
  伦天常的话,却正中袁英豪的下怀,袁英豪立时点了点头。
  伦天常这时的神情,和刚才他以为玄武双毒要的人是他时,已然大不相同了,他扬声道:“两位,这件事,我们需要商量一下!”
  大毒毛渡笑道:“好,明日此时,我们两人,再来这里听回音!”
  大毒毛渡的话才一出口,一挥手,和二毒西门纪业两人,兜转了马头,伸手在马背上一拍,两匹骏马,已向前绝尘而去。
  等到蹄声渐远,玄武双毒也驰得看不见了,袁英豪和伦天常两人,才转过身,慢慢地自堡墙之上走了下来。
  一直站在墙脚下的袁萍,身子仍然在发着抖。她听得玄武双毒折箭为誓的声音,也听得伦天常说商量一下的话,她的胸中,实是怒极,本来,她对伦天常,一直十分尊敬,可是此际,她的心中,却生了一股莫名鄙视之意来。
  伦天常才一从堡墙上走下来,袁萍便直迎了上去,厉声道:“伦总管,你刚才说商量一下,是什么意思?这种事,有什么好商量的?”
  伦天常冷不防袁萍神色铁青,当着那么多人,来责问自己,、他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向袁英豪望去。
  袁英豪立时面色一沉,叱呵道:“小孩子家,知道什么,快走开!”
  袁萍心中,实在是伤心到了极点,她后退了两步,刚才,她还只是对伦天常一人,产生了极度的鄙视,但现在,她过经知道,她自己的父亲,竟和伦天常同样的心意!她要竭力挣扎着,才能自她颤抖的唇中,吐出了这样的一句话来,她道:“你们怎么可以?你们怎么可以做那样的事?”
  当她讲出了那两句话的时候,她同时觉得心头一阵剧痛,几乎像是被人刺了一剑一样,而眼前也一阵发黑,险险乎昏了过去!但是她在心中,不住地告诉自己:不能昏过去,不能倒地,要在他们面前站着,笔直地站着!
  她那两句,几乎要令得她咯血的话,听在袁英豪和伦天常两人的耳中,却并没有引起什么特别的反应,袁英豪只是闷哼了一声,再不理会袁萍,只是大踏步地,向前走了过去,伦天常和袁英豪两人,在袁萍的身边经过之际,袁萍的眼前,又一阵发黑,根本什么也看不见,然而她仍然挺立着,未曾倒下去。她根本不知道以后又发生了些什么事,直到她又恢复了有感觉时,她只觉得有人在用力摇着她的身子,同时,她听到了袁耀的声音。
  袁耀的声音,十分焦切,在不住地叫道:“姐姐,你怎么了?姐姐,你怎么了?”
  袁萍猛地一吸气,胸口一阵作痛,忍不住“哇”的一声,一口鲜血,直喷了出来。她虽然咯了一口血,但是神智却已恢复了,她也可以看到,在她身边,搂着她身子的,正是袁耀,而他们仍然是在堡墙之下站着。
  袁耀看到袁萍咯血,惊呆得张大了口,一句话也说不来,袁萍又继续吁了一口气,道:“弟弟,你别急,陈大哥呢?”
  袁耀道:“陈大哥还在后院,我听说玄武双毒来了,就走出来看看,可是我已来得迟了,玄武双毒走了,他们来干什么?”
  袁萍又是一阵急喘,她不由自主,仲手按在袁耀的肩上,一面缓步走去,一面道:“他们要袁家堡交一个人给他们,他们就退走!”
  袁萍的心中,一阵痛苦,忍不住泪如泉涌道:“可是爹和伦总管两人,竟大有答应之意,他们已约了玄武双毒,明日此时,来听回音!”
  袁耀挥着手,大声道:“那怎么可以!”
  袁萍也在抹泪,道:“弟弟,你还不知道玄武双毒要的是什么人哩!”
  袁耀又是一怔,道:“什么人?”
  袁萍声音哽咽,断断续续道:“就是陈……陈……陈……”她连说了三个“陈”字,下面的话,竟是再也无法说得下去!
  袁耀本来是扶着他姐姐,在向前走出去的,他是知道玄武双毒在向袁家堡要人,还不知道要的是什么人,而他的想法更单纯,他是想,玄武双毒要的是什么人,那是根本没有关系的,因为不论要什么人,都绝不能由袁家堡手中,交到玄武双毒的手内了!及听袁萍一连讲了三个“陈”字,他也不禁怔住了,立时停住了脚步,道:“陈大哥。”
  袁萍一面流着泪,一面点了点头。
  袁耀又待了待,忽然笑了起来,道:“姐姐,你别着急,你一定弄错了,玄武双毒要的若是陈大哥,爹怎么会将陈大哥交出去?陈大哥是我们袁家堡的大恩人!”
  袁萍听了,叹了一声,道:“弟弟,你不知道他们的想法,多么可怕!”
  袁耀仍是一味摇着头,道:“不会的,姐姐,你放心,爹是出了名的大侠,这种事,恩将仇报,如此卑鄙,爹怎么肯做?你一定是听错了!”
  袁萍神色苍白,道:“我本来也是这样想,可是照如今的情形看来,只怕……只怕……”袁萍讲到这里,声音发颤,竟是再也难以讲得下去。
  而袁耀的心头,也是怦怦跳,姐弟两人,怔怔地互望着,竟不知应该说什么才好。过了好一会儿,袁耀才低声道:“陈大哥知道了吗?”
  他一开口,所发出来的声音,竟连他自己也觉得陌生,听来简直不像是他在说话一样。
  袁萍摇了摇头,道:“当然不知道,这样的事,只怕讲给他听,他也不会相信!”
  袁耀忽然神色骇然,道:“姐姐,我们既然知道了有这样的事,应该立即讲给陈大哥知道,如果爹和伦总管突如其来……”
  袁耀讲至此,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再也讲不下去。他本来是想说,如果袁英豪和伦天常,要将对陈亮不利,那么,先让陈亮知道了,有个防备,总是好的。可是他一转念。想到陈亮重伤未愈,根本连一点抵抗的能力都没有,就算有了准备,难道袁英豪和伦天常两人,要对他不利,他可以有办法应付吗?当袁耀想到这一点之际,他自然再也难以向下讲下去。
  袁萍在这时候,陡然吸了一口气,道:“弟弟,陈大哥是侠义男儿,如果让他知道了这件事说不定为了替袁家堡解围,他自己挺身而出!”
  袁耀的脸上,现出痛苦之极的神色来,他双手紧紧地握着拳,道:“何以袁家堡的人,那么卑鄙?就算陈大哥要那样做,我也一定劝他不必,为了那么卑鄙的人,怎值得牺牲自己?”
  袁耀的话,说得激动之极,听来自然也极之刺耳,可是袁萍听了,却大有同感,她待了片刻,才道:“我们见陈大哥去!”
  袁耀的脸,涨得通红,姐弟两人,脚步重沉,慢慢向前走着。
  当他们看到陈亮的时候,只见陈亮正在院子中,缓缓地舒臂伸腿,慢练着一套拳法。两人来到了陈亮不远处站定,谁也不说话。陈亮在开始时,并没有注意他们,因为他们两人,陪伴着他,也不止一天了。
  这时,陈亮正为自己可以缓缓舒动拳脚,而感到十分高兴。
  自然,离开他完全恢复原来的功力还有一大段距离,但是那总比连走路都要人扶持,好得多了!但过了不多久,陈亮便觉得他们姐弟两人,神色大是有异,他停了下来,望着两人。
  当陈亮向他们望来之际,袁耀和袁萍两人,都不由自主,偏过头去,不敢和他的目光接触。这时,他们两人的心中,实是难过之极。虽然现在,他们的父亲还未曾作出任何决定,但是袁萍却十分清楚,她父亲在堡墙上和玄武双毒对答之际,已明白表示,这件事,值得考虑,可以接受。仅仅为了这个,已足以使他们两姐弟,觉得再无面目对着陈亮!陈亮毕竟是久历江湖的人了,他看到了这等情形,便可以肯定事非寻常,而且,事情可能和自己有关!
  他并不出声,只是等着袁耀和袁萍两人出声,可是袁耀和袁萍,却也不说话,院子之中,静得出奇,也静得难堪之极。
  过了好半晌,陈亮才:字一顿地问道:“什么事?”
  袁萍和袁耀两人,互望了一眼,一起用十分干涩的声音道:“玄武双毒来过了!”
  陈亮听得他们两人如此说法,也不禁陡然一愣,因为在如今的情形下,玄武双毒到袁家堡来,那简直是超乎常理之外的事!
  他略怔了一怔,道:“玄武双毒来过了?”
  袁耀低头,道:“是,他们两人,在堡外出现,指名要爹去答话。”
  陈亮忙道:“袁堡主和他们说了一些什么?”
  袁耀和袁萍两人,又互望了一眼,他们实在难以说得出口来。而看到了这等情形,陈亮的心中,更可以明白,虽然会面的是袁堡主和玄武双毒,但是事情一定是和自己有关的,不然,他们两姐弟的神情,决不会如此之古怪的。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语音变得十分迟缓,道:“你们只管说,你们年纪小,有一些事,在你们看来,或者十分严重,但是在成年人眼中,却不算什么。”
  袁萍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她道:“玄武双毒说,只要袁家堡肯放一个人出去,他们就立时不再与袁家堡为敌,以前的事,一笔勾销!”
  陈亮一听,一时之间,却也是想不到自己身上,他“哦”的应了一声,道:“玄武双毒要的是什么人,难道是小兄弟?”他一面说,一面向袁耀望去,已是一脸的激动神情,分明表示他的心中,已准备不惜一切来保护袁耀,如果玄武双毒所要的人,竟是袁耀的话。
  袁耀看到了这等情形,心中更是难过,他一面摇着头,一面已是泪水盈眶,脸涨得血红,声音也自哽咽,他大声叫了出来,道:“陈大哥,双毒要的是你!”
  陈亮一听,心头“评”的一震,失声叫道:“我?”
  袁耀和袁萍两人,都紧咬下唇,一言不发。
  陈亮叹了一声,他已经有点明白,要自己的并不是玄武双毒,一定是白夫人!看来,玄武双毒也明白难以攻得下袁家堡。是以才向袁家堡提出了这个条件来的!白夫人自然是对自己恨之入骨,是以才会如此做的,如果自己落到了白夫人的手中,那不知要如何惨法!陈亮虽是一等一的硬汉,想到这里,他也忍不住地打了一个寒战!可是随即,他就笑着,道:“你们两人,可是为我在担心吗?”
  袁耀和袁萍两人,再也说不出话来,他们要竭力忍着,才不致哭出声来,可是他们的泪水,却早已涌了出来,沿着脸颊,簌簌而下。
  陈亮一面笑着,一面反倒安慰他们,道:“你们两人,快别傻了,袁家堡袁堡主是何等样人,我在袁家堡中,袁堡主怎会将我交出去?”
  袁萍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道:“爹虽然没有立时答应,可是他……他和伦总管,却已约了玄武双毒,明天来听回音!”
  陈亮一听得袁萍那样说法,他也不禁一愣。他重伤未愈,本来就脸色十分苍白,但这时,却更是白的可怕!他的脑中乱到了极点,耳际只觉得一阵“嗡嗡”直响,玄武双毒明天来听回音,袁堡主并不曾立时拒绝,这怎么可能?这简直是不能想象的事,但是,这样的话,出自袁萍之口,袁萍却怎会胡言乱语?那实在是没有可能发生的事,但竟然已经发生!连这样事都发生,还有什么样事,是不能够发生的?
  陈亮呆立着,刹那之间,他又觉得天旋地转起来,他只是呆立着,过、了好一会儿,在他的口角,才现出一丝十分苦涩之极的微笑来,虽然连他自己也觉得郝不可能,但是他仍然将连他自己也不相信的话,来安慰袁萍和袁耀两人:“我看,或许是袁堡主先稳住了玄武双毒,他或者另有打算!”
  袁耀和袁萍两人,都摇着头,他们也全不想信陈亮的话,他们年纪小,也没有什么江湖阅历,但是他们也全知道,玄武双毒一提出了这样的条件来,他们的父亲,竟然没有立时拒绝,那么,以后实在是任何可怕的事,都可以发生的了!
  袁耀突然向前走了两步,站在陈亮的身前,仰起头来,道:“陈大哥,我……我……不论怎样,我总尽我力量来保护你!”
  陈亮只觉得心头一阵热血沸涌!在那片刻之间,他心中的唯一感觉就是:人实在是太可怕了!人为了自己,几乎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出来。
  但是,当他听到了袁耀充满诚意的表白之后,他的心中,却又十分迷惑,袁耀的话,自然绝不是做作的,绝不是为自己而什么可怕的事都可以做得出来。那么,人究竟是怎样的呢?陈亮缓缓抬起手来,按住袁耀的肩上,道:“小兄弟,你别激动。袁堡主如果决定要将我交出去,那么,谁也阻止不住的!”
  袁耀忽然咬牙切齿,道:“他若是这样做了,我就在他面前自尽,叫他断子绝孙!”
  这样的话,如果不是在如今那样沉重的气氛之下说出来,实在是令人发噱的。陈亮也想硬挤出几下笑声来,使得气氛缓和一些,可是事实上,他发出来的,根本不是笑声,而是叹息声。
  袁萍也慢慢走了过来,陈亮忙道:“别说傻话了,你们肯为我做事的话,不妨先去探听一下,袁堡主究竟作何打算。”
  其实,陈亮根本不必他们两人去探听消息,他也可以知道这事情发展下去,会是怎样的了。只不过这时,他的心中实在太乱了,他亟想支开两人,让自己一个人,静静地想一想,是以他才那样说的。而袁耀和袁萍两人,究竟还不能猜到他的心事,是以立时道:“好陈亮又忙道:”记得,不论袁堡主如何决定,你们皆不可以表示意见!“‘陈亮这样的吩咐,多少使袁萍和袁耀两人,感到意外,但是他们还是一起点着头,匆匆地走了开去。
  当他们两人走了之后,陈亮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摇晃了一下,他连忙扶住了身边的一株树,望着粗糙的树皮,在他的心中,忽然走了一阵要呕吐的感觉!他这时所想的,绝不是他自己对袁家堡有功,而只是想着袁堡主已经考虑出卖他的事。这种绝不可能的事,现在已经压在他的头上了,他应该怎么办呢?
  在腥风血雨,刀光剑影,生命悬于俄顷之际,陈亮有足够的经验来保护自己,击退敌人,可是,像如今那样的事,却是他从来也未曾经历过的,他甚至从来也未曾想到过,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但是,事情却发生了,他应该怎么办?他心中一片混乱,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而他想呕吐的感觉,越来越甚,终于,他吐了起来。
  袁耀和袁萍两人,来到了议事厅外面时,就觉得很不平常了。
  议事厅外,守满了人,他们两人才一出现,就有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道:“堡主吩咐,正有重要的事商议,少堡主和小姐,不可前去打扰。”
  袁耀只觉得气往上冲,他几乎立时就要大声叫嚷起来,但是袁萍也立时拉了拉他的衣服,示意他不要出声,袁萍还道:“是嘛,那我们就不去好了!”
  她拉着袁耀,退了开来,袁耀气呼呼地道:“姐姐,怎么这样就算了?”
  袁萍说道:“爹一定在和伦总管他们,商量关于陈大哥的事,他不让我们进去,我们不会去偷听吗?”
  袁耀忙道:“说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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