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匡《情天剑痕》

第四章 碧潭赭石诡,白玉宝杖威

作者:倪匡  来源:倪匡全集  点击: 
  龚明一听到,自己此际竟然已经身在台州城中,心中不由得猛地一怔。因为台州城,距神龙堡所在的小明山,足有两百余里的路程,难怪龚明觉得陌生,他原是从未到过。
  而他离开神龙堡,只不过是一个下午的时间,在一个下午的时间,怎能走出那么远去?龚明实是百思不得其解,而他在听了瘦子的那番话后,那两人是什么来历,他也已了然于胸。
  只听得司徒异长长地“哦”了一声,道:“在下倒想起了,两位敢情便是黑道上所称道的‘括苍双雄’,屠氏兄弟么?”
  那胖子听了司徒异的话,突然“嘿”的一声,道:“原来你也知道。”
  司徒异手中折扇“啪”的一声,合了拢来,将折扇在桌面上轻轻地一敲,就在他这轻轻一敲过后,只听得“叮”的一声,原来陷在桌面上的那两枚铁核桃,已经向上,疾弹了起来,在半空之中撞了一下,司徒异折扇轻晃,黑光炫目中,只听得又是“叮叮”两声,那两枚铁核桃,竟向屋柱之中,直射了过去,去势极之劲疾!
  司徒异这一手,不但显露了他内力十分精湛,而且也显示他金扇的招数,实是奇幻神妙至极!那胖子神色一变,一声大吼,五指如钩,便已向金扇铁掌司徒异,劈面抓去!
  司徒异将金扇一摇,连颤了三颤,一招“凤凰三点头”,反点那胖子手腕之间,“阳谷”、“阳池”、“阳溪”三大要穴!
  这一招,更是出手如电,快得出奇,那胖子心中吃了一惊,忙缩手后退,司徒异冷冷一笑,道:“两位想要找在下算账,等在下出了台州城,也还不迟,何必如此心急?”
  那胖子声势汹汹,而司徒异却始终只是坐在椅上,实际上,双方高下,已经判明。
  可是那胖子却是毫无自知之明,大吼一声,道:“今日便叫你溅血此间!”司徒异“哈哈”一笑,道:“莫说是凭你们两人之力,想要叫我血溅此间,无异做梦,就算你们当真有此能力,当着白姑娘和蔡姑娘在这里的时候,你们难道就敢班门弄斧了么?”
  他一面说,一面将折扇向白梅,蔡云花和龚明三人所坐之处,指了一指。那两人一齐怔了一怔,回头向白梅等三人望来,胖子的鼻子眼中,“哼”的一声,道:“两个臭丫头,岂能阻我们行事?”
  本来,白梅和蔡云花两人,只是自顾自地吃喝,绝不理会他们之间的争执,可是胖子此言一出,两人的神色突然为之一变。蔡云花首先抬起头来,道:“肥猪!你在说谁?”
  那胖子道:“就是说你们!”而在他身边的瘦子,为人狡猾,一听得司徒异如此说法,心中已经知道,必然大有原因。
  因之,他一见胖子瞪眼,便连忙说道:“大哥不必多得罪人。”可是,他这里话才一出口,胖子早已骂了出去,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蔡云花一声怒叱,道:“该死的东西!”身形如烟,已疾掠而起!
  她身法之快,当真是难以形容,一晃,便到了那胖子的面前,只听得“啪啪”两声过处,蔡云花人影,再是一晃,身形之快,有如闪电,已回到了座上,高叫道:“伙计拿水来洗手,倒弄污了我的手了!”
  再看那胖子时,只见他呆呆站在当地,两边本来已经是十分肥胖的面颊,经过蔡云花,疾如电光石火;晃到他的面前,啪啪两下之后,竟然肿起老高!就连他自己本人,都未曾弄得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之际,脸颊之上,已各挨了一下耳光!
  等到蔡云花返回座间,那胖子的面色,才胀得比猪肝还红,大吼一声,声震屋宇,“呼呼”两掌向白梅等人,疾拍而出!掌风雄浑之极,在中间的几张桌子上,立时杯碗齐飞!
  只见白梅秀眉微挑,也不转过身去,只是手臂向下一沉,衣袖跟着拂起,一股柔和已极的气劲,已经随之而发!
  就在那胖子的两股掌风,将要袭中他们之际,那股力道,已迎了上去,只听得“轰”的一声响,两股力道,凌空交迸,那胖子一声怪叫,“噔噔噔噔”,一连向后,连退出了七八步去!
  若不是他的背,恰好“砰”的一声,撞在一根柱子上,只怕他还要退得更远!
  这一来,连那瘦子面上神色,也为之大变,身形一晃,来到那个胖子的身边,将他扶住,道:“大哥,你没事么?”
  那胖子在退出之际,面色已由红而白,此际,更是铁似的青,道:“我一”他只讲了一个字,“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已随之喷了出来!
  敢情他在那一撞之间,不仅下盘不稳,跌向外去,而且,还受了重伤!那瘦子面上,更形惊骇,转过身来,向白梅作了一揖,道:“姑娘高姓大名,师长又是何人?”
  白梅在鼻子眼里,“哼”的一声冷笑,连眼梢儿都不转过去,当然更不会去回答他。
  蔡云花此际则“哈哈”一笑,道:“凭你们,连问我们的姓名,尚还不配,还敢问我们师父的名头么?”那瘦子踏前一步,道:“两位不通姓名,在下屠一虎,还是要领教一下!”
  一面说,一面身形晃动,无声无息,已经来到了白梅的面前。看他的武功,分明是在那个胖子之上,只见他一到白梅的身边,立即右手中指一竖,一缕阴森森的指风,已向白梅的胸前袭到!
  白梅秀眉略蹙,道:“讨厌!”说了,举起筷子来,反手便夹!
  本来,瘦子虽然已经欺向前来,但是离白梅,还有两尺来的距离,他那一指,指风虽强,但却也是凌空袭击,白梅那反手一挟,看来也是凌空挟出,并起不了什么作用。可是,就在那电光石火之际,白梅的手臂,突然“咯”的一声,竟硬生生的,向外多伸出了半尺来,只听得那瘦子一声怪叫,定睛看时,右手中指,竟已被筷子,牢牢挟住!
  蔡云花拍手笑道:“姐姐,好一招‘双雁并飞’!”白梅冷冷一笑,手腕一沉间,那瘦子只觉得手指之上,也不知是怎的,突然一阵剧痛袭来,全身酥软,一点力道也使不出来,额上汗珠,点点而下,面色青黄不定,痛苦到了极点!
  蔡云花笑道:“师姐,放了他吧,看着也讨厌!”白梅冷笑一声,手臂向外挥去,那瘦子脚步一个踉跄,便向外跌出了一步,可是他功力也自不凡,虽则踉踉跄跄地跌了一步,竟立即稳住了身形!
  那瘦子虽然站稳了身形,但是右手中指,却已又红又肿,像是一根萝卜一样!
  他向后退出了几步,连声道:“好!好!”
  蔡云花一瞪眼,道:“不好又怎么样?”那瘦子道:“算是咱们,学艺未精,但两位不妨留下姓名地点,好得日后再会。”
  白梅和蔡云花两人,尚未回答,金扇铁掌司徒异已经“哈哈”大笑,道:“两位识趣些,还是快夹着尾巴逃走吧,倘若再要多事,更是多吃苦头,凭你们俩面人,也敢提‘报仇雪恨’四字?”
  那瘦子面上神色,极是悻然,他那几句话,本来是想趁机下台的,怎知被司徒异一说,弄得更是下不了台,只得扶住了那胖子,向外走去,眼看他们两人,来到了门口,那瘦子陡地又转过身来,一声怪叫,手扬处,十余枚冬核钉,已向白梅、蔡云花和龚明三人,一齐覃了下来!
  那十余枚枣核钉来势极疾,白梅和蔡云花两人,一抬头间已到了眼前!两人面色盛怒,手中筷子向前一拨,向她们射到的枣核钉,尽被拨落,可是费明却一声呻吟,已经被射中了两枚!
  那瘦子,发出了枣核钉,也不理会是否袭中了敌人,立时向外激射而出,蔡云花立即身形一晃,已迅速地向两人追了出去。
  可是,她只追出了丈余,便又立即回了转来,道:“王阿三,你没有事么?”此际,白梅也已站了起来,也问道:“王阿三,你没有事么?”
  蔡云花虽然一来一去,但是她身法快绝,两人竟是异口同声,一齐向龚明发问!
  白梅的俏脸之上,突然一红,道:“师妹,你怎么不去追敌人?”
  蔡云花道:“师姐,难道我看看王阿三有没有受伤,也不行么?”
  蔡云花虽未言明,但是她分明对她的师姐,表示了极大的不满意!
  白梅望了她一眼,不再出声,龚明武功全失,肩头之上,中了两枚枣核钉,只觉得奇痛难忍,禁不住阵阵呻吟,蔡云花手一伸,“嗤”的一声,撕开了他肩头上的衣服,向他中钉之处一看,不由得“啊”的一声,惊呼起来,道:“钉上有毒!”
  白梅俯身一看,也是一凛,春葱似的手指伸处,在两处中钉的附近,一连点了几点,龚明的全身,早已不能动弹分奄。
  蔡云花抬起头来,道:“司徒先生,刚才那两个贼子,住在那里,你可知道?”
  司徒异乍一见到龚明和白梅两人,站在一起,心中已经是十分拓异。
  此际,他也已经看出了龚明像是武功全失,而两人又叫他“王阿三”,心中更是奇怪不已,见问,便道:“两位,这人是谁,你们知道么?”
  蔡云花却不耐烦一跺足,道:“司徒先生,我问你刚才那两人,住在何处”…,’
  司徒异却冷冷地道:“蔡姑娘,在下好意提醒你们,你何以如此态度不善?”龚明听得司徒异如此说法,心中实是焦急之极!
  可是,他此际被白梅封住了肩头处的七八个要穴,以防毒气攻心,哪里出得了声,去阻止司徒异的话?只听得白梅冷然道:“司徒先生,这是神龙堡中的人,我们怎会不知道?”
  司徒异一听,却感到无话可说,因为龚明本来便是神龙堡中的人!
  本来,他还想再继续问下去,但是他既知白梅和蔡云花两人的来历,转念之间,便感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嘿嘿”干笑两声,道:“那两人怕就住在括苍山下,离此不远!”
  蔡云花“哼”的一声,道:“你早说不就完了?”和白梅两人,互望了一眼,不禁为难起来。当时,在深山之中,她们两人,曾将龚明缚在树枝上,抬出深山来,可是此际,他们已知道了龚明原是这样风度翩翩的美少年,两人的心中,都情不自禁生出了怜惜之念,自然再不肯如法炮制。但是如果要将龚明扶了出去的话,却又碍于男女有别,不能太过亲密。
  两人踌躇了半晌,金扇铁掌司徒异已经看出了她们的为难之处,站了起来,道:“两位若是要在下效劳时,在下可以助一臂之力!”
  蔡云花道:“好!好!那么烦你将王阿三扶上车去,我们去问那两人要解药!”司徒异反望了龚明一眼,向龚明诡异一笑。
  龚明给他望得心头“突突”跳乱,因为他实是不知,如果自己的身份,被揭穿了之后,会有一些什么样的后果!
  司徒异走到了龚明的身边,将龚明负在肩上,向门外走去。不一会儿,已经将龚明送入了车厢之中,白梅和蔡云花两人,跃上了车座,一挥马鞭,四匹骏马,一声长嘶,撒开蹄子,向外疾驰而出!
  龚明被关在车厢之中,仍是看不见车外的情形,只觉得过了没有多久,车便已停了下来,只听得蔡云花大喝一声,道:“好贼子,是要命的,便拿解药来!”可是,这一大喝之声过后,龚明没有听到甚么反应,隔了一阵,又听得“霍霍”的挥鞭之声,和那一胖一瘦两人的惨号呼叫之声。
  想是蔡云花正以马鞭,没头没脑的在抽打两人,好一会儿,才听得鞭声停了下来,那瘦子呻吟着道:“解药在……家中……两位且……跟……我去取……”
  蔡云花一声断喝,道:“你们跟得上我的马快么?要不要将你们拖在马车后面?”两人发出了一下惊呼之声,道:“不!不!”蔡云花冷笑道:“把你们拖到家中,也没命了!”
  白梅冷冷地说道:“师妹,和他们多废话作甚?”紧接着,又听得“霍”“霍”两下,挥鞭之声,车身震动了下。
  龚明虽然看不到外面所发生的事,但是他也可以想到,一定是那一胖一瘦两人,被白梅挥鞭,卷上了马车。果然,不多一会儿,车身又颠簸起来,向前疾驰而去,又过了约有小半个时辰,车子才停下来,只听得那两人的喘息之声,沉重之极。
  而车停之后,车门立即打开,听得蔡云花在叱道:“将伤者扶出来!”
  那一胖一瘦两人,想是害怕到了极点,连声应道:“是!是!”
  两人的身影,一在车门口出现,龚明向他们一望之间,不由得猛地吃了一惊!只见两人身上的衣服,一片一片,迎风砜动,本来是何等华丽的一身花衫,此际竟找不出一处完整的地方来!
  而两人的头脸手臂,露在衣服以外的地方,也是血痕纵横,可见刚才,蔡云花下手之际,当真是绝不留情!
  龚明一面被那瘦子,扶出车来,一面心中也不免暗暗吃惊,心想幸而刚才,司徒异未曾道破自己正是她们要找的人。
  看她们两人这样的行事手段,遗她们来找自己的,怎会是正派中人?
  出了车厢,龚明抬头打量时,只见马车正停在一个峡谷中,在这个峡谷里,两面高峰插云,想是已经到了括苍山下,那道峡谷,约有里许长短,蔡云花正在问道:“你们究竟住在什么地方?”
  那瘦子喘了一口气,道:“就住在过了这峡谷,不远处的一个山谷中。”白梅叱道:“还不快带路?”两人忙又答应了一声,道:“是!”跌跌撞撞,向前面走了出去,他们自己本已走不稳,可是还要抬着龚明,这样一来,走得更是狼狈已极。
  穿过了峡谷,又转过了两个山脚,只见山势苍茫,雄浑至极。那括苍山本是浙江的名山,奇峰异壑,层出不穷,处处显现,皆是奇景。
  转过了两个山谷之后,只见三条瀑布,自一处峭壁处,疾泻而下,银龙喷珠,激起“轰轰”之声,三道瀑布,全都注入一个水深得碧也似绿的水潭中。
  那水潭约莫有两三亩方圆之大,在水潭的正中,有着一块两丈见方的大石。
  那块大石的颜色,极为怪异,竟像是刚才染满了鲜血一样,血似的红!那种腥红之色,衬着碧也似绿的潭水,互相辉映着,更显得气筑谲异至极,而在那块大石之上,却搭着两间石屋,那石屋的形状,也是十分奇特,不像是一般普通的屋宇,竟像是两个石球,关着铁门,并无窗户。
  那瘦子连喘了几口气,道:“就在这里了。”龚明的心中,却大是奇怪。白梅和蔡云花两人,本就生得极美,而且各有神韵,白梅是艳若桃李,冷若冰霜,另一股华贵慑人的气质,而蔡云花则天真未泯,未言先笑,更具青春活泼的气味,她们两人一顿脚,一挥掌,再一向外翻出,姿势轻盈,更显得美妙好看至极!
  只见她们两人,一翻出之后,竟自凌空向外,一个盘旋,宛若两只大蝴蝶似的,翩然下降,竟已越过了水潭,落在红石之上!
  她们两人刚一落在赭石上,便听得那一胖一瘦两人,大喝一声,道;“臭丫头,你们身在赭石上,死期到了。”
  ―面说,一面便转过身去,向外疾驰而出,敢情他们吃的苦头虽大,受的伤虽重,但是刚才一步一颠的情形,仍是假装出来的!
  白梅和蔡云花两人,猛地一怔,正待再跃起身来,扑上岸去,追击那两人时,忽然听得那圆形石屋的铁门之上,传来“铮铮”两下敲打之声。
  接着,便听得一人问道:“什么人在我绪石肌上,快快离去!”
  那声音又尖又短促,听来刺耳到了极点,龚明见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地步,心中禁不住暗暗叫苦,因为从石屋中,既然已经传出声音,当然也已经惊动了石屋中的那位异人。
  如果白梅和蔡云花两人,知道他的来历的话,或者还可以随机应变,离了开去。但是看她两人目中无人的情形,则分明一定要出言不逊,只怕又要生出事来,自己中了人家的毒药暗算,穴道又被封住,动弹不得,却如何了局?
  他正在想着,已经听得蔡云花冷冷地道:“是我们,请问这里可是什么括苍双雄的住所么?”
  从石屋中传出刺耳已极的声音,立即发出一声怪啸,叱道:“快滚,什么括苍双雄!念在你们无知,我也不会来害你们的!”
  蔡云花和白梅两人的来历,作书人尚未表过,但观乎白头翁齐飞,和金扇铁掌司徒异两人对她们的尊敬情形,可见她们实是来头极大,而且她们本身的武功,也已臻一流境界。
  当下,她们一听得石屋中人,讲话如此难听,不由得沉不住气,蔡云花“呸”的一声,道:“你当我们好想来么?快将解药取出来!”
  那声音又是一声怪叫,道:“还不滚么?”
  蔡云花再次听到要滚,不禁大怒,翻手一掌,便向铁门上拍出。可是,她的那一掌,尚未拍中铁门,铁门便已打了开来。蔡云花一掌虽然击空,可是她那一攀用的力道甚大,铁门一开,掌力便向屋内,疾袭而出。电光石火间,蔡云花只觉得自己的掌力,碰到了一股极是强韧的弹力,竟然全部反震了回来,而就在此际,眼前一条矮小的人影一闪,五根长指甲,已向她的手腕抓来!
  那条矮小的人影,才一闪间,便自出手抓到,当真是动作捷逾闪电!蔡云花心中猛地吃了一惊,连忙缩手时,手腕虽然未被那人抓中,但是手腕上,却也被那人的指甲,划了一下,已觉好生疼痛!
  她连忙闪身后退,那矮小的人影,如影附形,跟着窜了出来。蔡云花定睛看时,不由吓了一跳,只见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人,身高不满四尺,一头长发,拖在地上,也辨不出他是男是女。
  双手之上,指甲足有尺许来长,穿着一身葛麻衣服,黄渗渗的,双眼精光闪闪,形状神情,谲异到了极点!
  白梅一见蔡云花一掌甫拍,便自狼狈退出的情形,也已知道事情不妙,忙道:“师妹,吃亏了么?”蔡云花道:“幸而不曾被他抓中!”
  那怪人双目如电,向两人望了一眼,道:“你们可知将我引出屋来,除非甘愿受我之罚,否则,你们便死期立至了么?”
  白梅冷冷地道:“你是什么人?”
  那怪人道:“原来你们不知是什么人,那么,可以罚得轻些!”
  白梅一声冷笑,道:“我们也不是前来生事的,只不过,有一个朋友中了毒药暗器,那什么括苍双雄,说解药在这里,我们也不愿意和你动手,你将解药取出来,就可以没事了!”
  那怪人在白梅讲话的时候,目光闪闪,只是望住了她,神情更是诡异,连白梅如此自负的人,也禁不住被他瞧得心中发毛!
  等白梅讲完,那怪人忽然“桀”的一声冷笑,道:“你年纪轻轻,已经将内家气功,练到了第二重的境地,也算不容易了,死了不免可惜,还是受罚吧!”白梅脸上的神情,一直是倨傲至极,但是一听得那怪人此言,心中却也不禁猛地吃了一惊,露出了惊惶之色!
  需知对方,既然一眼便看出自己的内家气功,练到了第二重境地,则对方的武功可想而知,她不由自主,后退一步,道:“你是什么人?”
  那怪人又是“桀”的一笑,道:“我早已说过,你不知我的名头,可以罚得轻些,何必再絮絮多问,以致自讨苦吃?”
  白梅向蔡云花一望,两人互相一使眼色,她们同门多年,早已互知对方的心意,一对望间,不必讲话,已经各知对方的心思,白梅一声长笑,道:“解药既不在你处,我们便告退了!”话未讲完,两人身形,便已然斜斜向后,疾纵了开去!
  那怪人一声怪笑,叱道:“想走么?”只见他向着两人,凌空抓了两抓。在他发出两抓之际,本来是盘虬曲折的长指甲,突然“刷”的一声,伸得笔似的直!而白梅和蔡云花两人,只觉得两股强韧已极的气劲,突然向自己,撞了过来!
  白梅和蔡云花两人,看来虽然是美丽如花的两位少女,但是因为她们来头极大,武功之高,也是不俗,尤其是白梅,内家正宗气功已经练到第二重境地。固然算不上是一流高手,但是也极其可观。而蔡云花比她师姐,略为差些。内家气功,也已将近第二重的境界,以她们两人的武功而论,在江湖上行走,除非真是碰上第一流高手,否则已是不易落败。
  但是那矮子两抓凌空抓出,她们两人已拔起在半空的身子,突然被两股刚柔互济,怪到不可思议的力道,撞了过来。
  那一撞之下,将她们原来跃起的势子,在刹那之间,尽皆消去!
  两人一口真气提不起,身子便立时向下沉来。而她们掠起的势子极快,就在那怪人凌空两抓,未曾抓出之际,已向后掠出一丈开外!
  因此,她们陡地下沉,便变得向着碧水潭中,落了下去!
  两人心中,又惊又怒,她们仗着师长的名头,实际上,在武林中行走,根本不必和人动手,谁见了她们,不让上几分?就算是一派掌门人,也无例外!可是此际却吃了这样的大亏!
  眼看着她们两人,向下沉了五六尺,将要跌义水面时,白梅陡的一声娇叱,道:“师妹,不可现眼!”双臂一振,硬提真气,左脚在右脚背上一踏,整个身子,竟又凌空,向上拔起四尺有余!蔡云花紧跟着如法炮制,但是她却只拔起了两尺来高。
  那矮子怪叫一声,道:“好身法!”只见他一面怪叫,一面双手齐扬,阳光之下,只见十数道其细无比的银丝,向着两人,疾飞了出去!
  两人身在半空,本来,欲仗着向上硬跃之势,再一个倒栽筋斗,向后翻了出去。只要这一翻能够翻出丈许的话,便可以落在岸上。
  可是,那怪人的出手,快疾无伦,双手才一扬起,只见那十几根极细的银丝,此际已经向着白梅和蔡云花两人,当头罩了下来!
  两人只觉眼前银光连闪,来势之快,根本连辨别向自己袭来的是什么东西,都没有可能,更不要说是闪避了,电光火石之间,只觉手臂、腰、腹、胸。乃至双腿,等等,尽皆一阵麻痛,已经被那十数条银丝,将全身牢牢地缠住!
  紧接着,只听得那怪人“桀桀”怪笑声中,双臂向上一振,白梅和蔡云花两人,便身不由主向上扬了起来。那怪人又后退了一步,双臂一缩间,又已经将两人,拉到了那块大赭石上!
  蔡云花和白梅两个人,武功究竟不弱,一到了赭石矶上,身形一个踉跄,居然并未跌倒,已经站定,双臂用力一挣,想将缠在身上的银丝挣脱,可是不挣还好,一挣却更加糟糕!
  那怪人左右双手,共执着十四股这样的银丝,那银丝比头发粗不了多少,也不知有多长,白梅和蔡云花身上,各自缠着七股,自颈之下,那些缠在她们身上的银丝,竟全都紧紧地钳入肉中,疼痛难忍,一身劲力,不知去了那里,一点儿也使不出来,她们两人,俱皆不知那十四股银丝的来历,一见如’’此的情形,更加用力挣扎。
  可是越是用力,情形越糟,挣了几挣,银丝更是陷得紧了,有几处地方,甚至层层衣服,皆被银丝勒破,那银丝一碰到肌肤,又痛又痒\说不出的难过,两人虽然不欲在敌人面前现眼,忍住了呻吟之声,可是面上却现出了痛苦的神色。
  那怪人“哈哈”大笑,道:“你们还挣不挣了?若是刚才你们不逃,罚得还可以轻些,如今,却要重罚才能抵罪了!”
  蔡云花和白梅两人,心知这次遇到了强敌,旁的不说,只是十四股比头发粗不了多少的银丝,她们便已经受制于人,连动手的余地都没有。
  可是她们两人,却还不愿意输口,蔡云花大声叫道:“你是什么人,难道连我们的来历,都不知道么?”
  那怪人面上,一副鄙夷不屑之色,道:“你们是什么来历,不妨说出来听听!”
  蔡云花道:“也不必和你说,给你看一样东西,你就明白了!”
  话一说完,长啸了三下,她第三下啸声,尚未完毕,啸声兀自在半空中,荡漾不绝间只听得一阵急骤已极的马蹄声,自远而近,传了过来,来得好不快疾,转眼之间,便见四匹雪白的骏马,拉着一辆车子,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之上,疾驰而至。
  那四匹骏马的来势虽快,可是一来到水潭边上,却倏地站住。
  蔡云花向那四匹骏马呶了呶嘴,道:“你若是识货,应该可以一”她下面“知道了”三字,尚未出口,陡地见到那怪人面色为之剧变!
  那怪人的面色变得如此之难看,看来更是诡异到了极点,令人毛发悚然。同时,只见他满头乱发,如被狂风所拂一样,飘动不已,蓬起来竟有尺许来高,更显得他容颜狞厉,似人非人,似鬼非鬼!
  蔡云花一怔之间,便讲不下去,只听得那怪人发出了一下难听之极的怪啸声来,那声音刺耳至极,听了不但令人毛发直竖,而且还觉得阵阵反胃,恨不得将整个肚子内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才感到舒服。
  那一阵啸声,持续了竟有小半个时辰之久,不但啸得蔡云花和白梅两人,站立不稳,而且连四匹骏马,也如遇大敌,显得极不安定。
  至于中了喂毒的枣核钉,被白梅封住了要穴,躺在碧水潭边,一动也不能动的龚明,更是被那阵哺声,震得五脏翻腾,眼前乌云朵朵,金星乱冒!那怪人啸声,突然又发出两下,听来像是他心中得意至极的笑声,道:“好!好!就叫老不死夫妇,来此向我要人便了!”
  一面说,一面身形展动,便向屋中驰去,白梅和蔡云花两人,被他一拉,也身不由主地,站了起来,跟着向屋门冲去!
  那四匹骏马,像是知道主人有难一样,扬鬃踢蹄,长嘶不已!
  那怪人的身法何等之快,一转眼之间,便已到了门前,手一抖,将白梅和蔡云花两人,提了起来,白梅尖声叫道:“雪龙!快将潭边那人,带到主人处,他自会向主人报告我们的处境!”
  那四匹骏马,竟像是听得慊白梅所说的话一样,各自长嘶一样,其中一匹,一俯首,将龚明的衣服咬紧,一昂头间,马鬃披拂,如层层云浪,竟然不偏不倚,将龚明抛进了车厢之中!
  龚明目睹这一场怪事,心中骇然已极。心想雪山四皓之首,白头翁齐飞,以及华山攀门,金扇铁掌司徒异,尽皆对白梅和蔡云花两人,如此好言相向,当然是因为知道她们两人的来历之故。
  而那个身材矮小,形容诡异的怪人,却在一见那四匹骏马,更肆无忌惮地对付两人起来。
  然则,那怪人的武功来头,可想而知,一定大到了极点!
  在神龙堡之外,龚明乍和白梅与蔡云花两人相遇之际,他心中对两人傲慢已极的态度,实在一点好感也没有。可是自从在深水之中,洗清了脸上的污泥,现出本来面目之后,白梅和蔡云花两人,对他的态度已大大地改变,而龚明的心中,对她们两人,也已生出了几丝好感。
  此际,他虽然无能为力,但是他对两人此刻的安危,却也十分关心。
  但是,他一被那匹骏马,抛进了车厢之后,简直连多看两人一眼的机会都没有,便觉得一阵剧烈的震荡,车门也因为那一阵震荡,而“砰”的一声,关了上来,外面的一切,龚明皆看不到了!
  紧接着,便听得骏马的长撕之声,不绝于耳,蹄声急骤至极,车轮滚地之声,更是如迅雷隆隆,想是四匹骏马已经转过身来,向前疾驰而出。
  龚明心中,依然十分明白,他知道那四匹骏马,神异非凡,如今一定是带着自己,向着白梅和蔡云花两人的师长处去,那也是一定要见自己的人!
  事情已到这样的地步,龚明除了听天由命之外,实是别无他法!
  龚明只觉得片刻之间,车身已颠动得没有那么厉害,想是已经出了括苍山,来到了官道之上。他身在车厢之内,一点儿看不到车外的情形。过了没有多久,又听得有人发出惊呼之声。
  龚明一开始听到有人的惊呼声时,心中还十分吃惊,可是半日之内,听得多了,或是武林中认得出那四匹骏马来历的人,见了马车飞驰,心中吃惊的缘故。
  他更可以料到,此际,这辆车子的速度之快,实是难以想象!
  他不仅是从马蹄急骤的、奄不停息的声音中,知道这一点,而且,从半之间,竟能从神龙堡,来到台州城这件事上,揣知那四匹马,实是千里申驹!
  他身在车厢之中,车厢内由于有夜明珠,根本连日夜也不知道。
  他只是觉得疲倦了,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少时候,醒栏之际,车子仍然是在向前飞驰,这样一连睡了几次,他肩头伤处,隐隐有朱痒之痛,料是所中枣核钉上的毒药,已渐渐发作,虽有白梅立即封住了大X,也无济于事。
  而龚明此际,身受的苦痛,也是难以言喻,口渴唇焦,腹鸣如雷,而且匕身皆不能动弹,周身的骨节,处处都像是要散了开来一样!
  龚明约莫算了一下时间,不觉已经过了一日一夜,照那四匹骏马奔驰的电度,已是在千里开外,但是车子却仍然未停,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止。鸯明的头脑,开始错觉,他眼前也现出无数幻象,一会儿,是那美妇人长发皮肩的笑容,一会儿,是他父亲临死之际的惨状,又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得形四匹骏马,重又不停地长嘶起来。
  而听蹄声、轮声,料是车子已经驰到了一处极是柔软的地方,声音小了午多。
  过了没有多久,车子便突然停了下来,车子一停,龚明的精神,才略略-振。只听得车外有人说道:“回来了!回来了!主人真等急了哩!”
  又有人道:“咦,怎么没有主人赶车啊,两位姑娘呢?”另有人道:“只怕庚有蹊跷,你们听‘雪龙’撕得不同寻常啊!”
  接着,听得人叫道:“快将车门打开来看看,莫不是两位姑娘,、出了什么蒙外?”
  龚明听得车厢之外,七嘴八舌,众人如此说法,知道自己此刻已到了地心中松了一口气,心想:此间主人,一定会为自己疗伤去毒,自己未死,吾然挨到了此处,当真是徼天之幸!
  只听得“咯”的一声,车门打了开来,只见一个中年人,伸进头来,和套明打了一个照面,满面皆是骇异之色道:“你是谁?”龚明根本开不了口,得眼睁睁地望着那人。
  那中年人连忙后退了一步,回头道:“快去报告主人,出了变故了。”一寸之间,脚步声传了开去,龚明趁机向车厢之外打量,只见车子停在一个约穿亩许大小的石坪上,所铺的全是两尺见方的青石板,显是人工砌成。
  在石坪的尽头,有着一列砖房,全是一色青灰的水磨砖所砌,显得极是明浄,在砖房后面没有多远,便是势子奇伟的山峰,山峰上有七八条瀑布,婉艇而下,宛若银龙一般。山峰顶上,积着白皑皑的积雪,半山以下,却是^青葱苍郁,长满了树木。
  龚明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打量了一会儿,只见有人奔了出来,道:“主人说,先将车上那陌生人,扶进去见他。”
  那中年人听了这人的话,答应一声,一伸手,便将龚明,提了起来,挟在胁下,径向那一列砖房走去。
  龚明刚才身在车厢之中,向外打量,只能看到一个方向的情形,此际,四面一看,发现这里,竟乃是一个山谷,四周围全是雄奇已极的山峰,而且,并无什么峡谷通进来,也不知那四匹骏马,是怎么来到这个山谷之中的!而除了石坪之外,山谷还有极多的空地,芳草细细,夹杂着不少野花,兼有;I头梅花鹿,正在草地闲步,见人走过,像没有看见似的,也不害怕,简直是一个幽静之极的世外桃源!
  那挟住龚明的中年人,健步如飞,片刻之间,便走进了砖屋的门中,从后门,穿了出来。
  龚明这才看到,砖屋之后,另有天地,只见一株一株的松柏,参天而立,越过了那像是屏障似的一排松柏,又见三间茅屋,有一条宽约丈许的小溪所绕,更显得幽静无比!
  那中年人足尖点处,跃过了小溪,来到了茅屋之前,就停了下来。
  他刚一停下,便听得茅屋中,传来一个苍老已极的声音,道:“将那陌生人请到了么?”
  那中年人道:“带来了,主人,他中了毒药暗器,幸而被人封住穴道,是以毒才未曾大发。”
  龚明心中一怔,暗忖倒看不出这个仆人打扮的中年人,目光居然如此销利,他并没有向自己怎么打量过,已经知道自己的伤势如何了!
  只听得那茅屋中的声音道:“不要紧,你进来吧!”那中年人的面上,现出极其尊敬的神色,推开门,向内走了进去。
  龚明定睛看时,只见那是一间小小的草堂,正中挂着一方横匾,写着“养心庐”三字,桌椅皆是白木所制,极其清雅。在中间两张椅子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面色红润,身材高大,顶门光秃,坐在那里,比常人站着还高的老头子,另一个是神气委顿、耷拉着脑袋的老太婆,两个人的手中,尽皆握着一条颜色白得出奇,形式奇古,九曲十弯的拐杖。
  那老头子和老太婆两人,坐在一起,显得极其不相称。因为那老头子&光满面,精神矍铄,而那老太婆,则瘦小干枯,有人进来,连头都不抬起来,像是四五天未曾吃过饭,因而一点气力也没有一样。
  龚明看了两人一眼,心中只是暗暗叫奇,心想这两个,大约是此间主人,自然也是白梅和蔡云花两人的师父了,何以看他们的样子,并没有什么出奇,而武林中人提起他们,却如此尊重?
  龚明正在想着,已被中年人放到一张竹椅之上,那老头子向中年人道:“你出去,看看雪龙飞车上,可有什么记号留下来,如果没有什么发现,不必来告诉我了!”那中年人又极其恭敬地答应了一声,退了出去。老者定睛向龚明打量了一会,面上现出惊讶之色,向老太婆一望,道:“老伴,此人穴道被封,正是本门手法!”那老太婆一听,也抬起头来,向龚明一望。
  就在那一望之间,龚明才看清她的脸面,心中不禁吓了一跳!
  只见那老太婆生得尖嘴猴腮,实是奇丑无比,说不出的难看!
  但是,她双目之中,所射出来的两道精光,却又慑人至极,似乎比那相貌堂堂的老头,内功还要来得深湛!只见她点了点头,道:“不错!”
  她一面说,一面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摇摇摆摆,向龚明走了过来。
  看她步伐之间,像是根本站立不稳,随时随地,可以跌倒一样,而且,走出了不到三步,却已咳嗽了好几声,实是一个病鬼!
  龚明见她来到了自己面前,心头不禁枰怦乱跳,暗忖这两个人,自己连听也未曾听说过,他们却巴巴地打发白梅和蔡云花两人,到神龙堡来找自己作甚?看那老者,倒像是正派中人,但是那老太婆,却神情如此诡异,等一会,还是不要讲实话的好。
  那老太婆来到龚明的面前,倏地扬起手中那柄白玉杖来,出手如风,龚明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胸前“华盖穴”已被点中。
  “华盖穴”,乃是五脏之华盖,合“脑户”、“灵台”、“百会”三穴,合称四大死穴,龚明见那老太婆一出手便点向自己的华盖穴,心中大惊,可是他身子不能动弹,只得由人摆布。
  雷光火石之间,他只觉出胸前一麻,一股暖流,已经由华盖穴而生,布满全身!
  而此际,老太婆早已咳嗽连声,退了回去,龚明只觉得那股暖流,渐渐在体内流传起来,没有多久,已脱口“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他挣扎了下,想要站了起来,但是却仍然头重脚轻,站立不稳,跌坐在倚上,只听得那老者问道:“小哥,你是神龙堡,七指神龙龚耀武之子么?”费明见他开门见山,便如此发问,心中不禁踌躇。
  因为龚明此际,虽然已来到了地头,可是自己身在何处,眼前两个是何等样人,他却一点不知!
  是祸是福,也就全决定在他如今的一句回答之中!他略想了一想,暗忖:自己就因为对人轻信,是以才弄得一身武功全失,此际,还是不要道出自身份的好。因此,他便答道:“不是,我叫王阿三,是神龙堡中养马的’马夫!”
  那老头子怔了一怔,像是颇出于意料之外,那老太婆抬起头来,“哼”一声,尖声道:“以你这般资质,如何只是马夫?”
  那老太婆的声音,实是难听到了极点,像是两块粗糙的铁板,在用力库擦一样,听来令人牙龈发酸。龚明苦笑道:“我一点武功也不会,神龙堡少璧主的武功,已经极高,我怎能冒充他?”
  那老太婆一听,重又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向龚明走来,来到了龚明的身旁,伸手便向龚明的胳膊抓来,龚明被她钢钩似的五指,抓个正着,不由痛得直跳了起来,一跳之后,他才发觉,自己已可站立走动,肩头上的麻痒之感,也已全消!
  此际,他心头的吃惊,也是难以言喻!
  因为刚才,那老太婆并未给他服食甚么解毒的灵药,而且只是伸杖在祁“华盖穴”上,点了一点,而一点之间,便能解穴,去毒,若不是那老太婆纪内功深湛,到了极点,在白玉杖一点之间,便将她本身真力,深入体内,柏毒逼出,怎有可能在刹时之间,毒便去尽。
  而内功深湛到如此地步的人,实是连听也未曾听人说起过。
  龚明一跳了起来之后,那老太婆已经松手,回头向老头子道:“这两个孩子,叫她们去找神龙堡少堡主,却弄了个丝毫不慊武功的小马夫来!”
  那老者面上的神情,更是讶异,双目如炬,向龚明打量了半晌,忽然向着龚明,笑了一笑。那一笑,来得十分讶异狡黯,和他原来庄严的样子,分不称。那种笑容,一闪即逝,只听得他道:“先向他问问她们去了何处,何以留他一人在雪龙飞车之内。”
  老太婆回到了椅上坐下,说道:“你听到了没有?”
  龚明道:“她们两人,请不到神龙堡少堡主,也是难怪她们,因为连心三尸,前来寻仇,神龙堡上下人等,全遭毒手!”
  老夫妇两听到神龙堡中发生这样的惨事,脸上神色,却甚漠然。老太蜜侧首问道:“老伴,连心三尸是甚么人?”
  老者捋须微笑,道:“我们在此,住得久了,一些武林中的后辈,竟不十分熟悉龚明一听,不禁又是大为出奇,因为连心三尸,乃邪派中数一数二的物,绝不是什么”武林后辈“,而两人连他们都不知道,则在此隐居,怕已窄数十年!
  那老太婆“哼”的一声,重又尖声道:“难怪我们在此之远,也常听得神龙堡的声名,敢情堡中的一个小马夫,便有这样的资质?”
  那老者也道:“正是,看来此人根骨,尚在我们那两个孩子之上!”
  龚明此际,武功已经全然失去,实则上只和一个普通人一样,但是他神采照人,根骨非凡,明眼人仍然是一看便知。
  龚明听得那两人,这样一连称赞自己,对于这练功一事,更加有了信心。那老者又问道:“王阿三,你可是随了白梅,蔡云花两人离开神龙堡的,她们两人,现在何处,你与我们照实说来。”
  龚明道:“她们两人,被一个人擒住了。”他一言未毕,那老太婆怒叫一声,叱道:“胡说,她们坐着雪龙飞车去的,武林中人,谁敢碰她们一下?”龚明见那老太婆的气焰,如此之盛,心中也不禁有气,道:“等我将其中经过说明,两位就可以明白了!”接着,便将白梅和蔡云花两人在碧潭赭石之旁,和那身高不满四尺的怪人动手,被那怪人以比头发还细的银丝,缚住了拉进屋去一事,说了一遍。
  那两人听完,面上神色,微微一变,老太婆面上,立时涌现出一种难看至极的怒容来,一侧首,问老头子道:“老贼,你说老二已经死了多年,如何他还在世上?”老者的面上,现出了惶恐之色,像是对那老太婆十分害怕一样,道:“我……我竟也不知道!”
  那老太婆手中的白玉杖,在地上一顿,人也跟着站了起来,扬起白玉杖,杖尖已经直指在那老者的鼻尖上,厉声道:“如今我们两个徒儿落在老二的手中,这个脸怎么丢得下?”
  那老者的面色,更是显得遮尬至极,竟嗫嚅不知怎样回答才好!
  龚明在一旁,看得不由暗感好笑,心想那老者,无论从那一方面来看,全是一个世外高人,怎料得到他竟然给这老太婆叱喝了几声,就噤若寒蝉,—句话也不敢答,看他竟是一个怕老婆的人!
  那老太婆恨声不绝,白玉杖连连挥动,道:“老贼,你要是不将她们两人,快救了回来,我绝不放过你!”说着,又“哼”的一声,身一转,拄着杖,一步一顿,便走了进去!
  那老者呆了半晌,向龚明苦笑了一下,道:“小哥莫要见笑,我老伴的脾气,本是出了名坏的。”讲到此处,略停了一停,道:“如今老夫有两件事相请,不知小哥肯否答应?”
  龚明一听得那老者有事情要相烦自己,心中又不禁大为奇怪,忙道:“老丈请说。”那老者来回走了几步,龚明看出他行动之际,气吞山河,实是一个内外功兼修的绝顶高手,只听得他道:“第一件不知神龙堡少堡主,是不是也死了?”
  龚明心中,动了一动,道:“这……我却不甚详知……不知老丈找他何事?”那老者挥了挥手,道:“你不必追问,你不妨代我,探听他的下落,一有了他的讯息,便来告诉我。”龚明心中,实是奇怪不已,心想何不试探一下,看他找自己,究竟是为了何事?
  想了一想,便道:“不瞒老丈说,小主人和我,身份固然悬殊,但交谊甚厚,在神龙堡出事之前的一晚,堡主似已知道不妙,事先秘密着小主人离去……”
  龚明才讲到这里,那老者的神色,便大是紧张,扬声叫道:“老伴!老伴!”
  他叫了两声,便听得后屋传来了那老太婆的声音,道:“我全都听到了,你叫他说下去吧!”龚明仍然无法明白他们究竟是为了何事,才会这样的,继道:“当晚,只有我一人,送小主人离去,他去的地方,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那老者的神态,显得激动至极,连连搓手不已,道:“好!好!他在哪里?”
  龚明的这一番话,本来全是无中生有,编造出来的,听得老者如此一问,便摇了摇头,道:“小主人和我,情同生死,他在什么地方,我万万不能说。”那老者面色一沉,道:“你想死么?”龚明一挺胸,毅然道:“老丈,堡主屡次要授我武功,我都不肯学,老丈一伸手间,我立时性命不保,但如果事情不利于小主人,我宁死不说!”
  那老者炯炯的目光,停在龚明的身上,龚明固然已经豁了出去,但是也给他的眼神,望得心中暗自吃惊,只听得那老者道:“你去告诉你小主人,我们绝不会害他的,叫他前来见我们就是了。”
  龚明编了一大套的话,可是问来问去,老者的回答,仍然是十分空泛,不得要领,龚明心知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甚么结果,便道:“那我就照实与小主人说知,由他自己决定好了。”
  那老者道:“好!好!若是你小主人已经被仇敌找到,就算是他的尸身,带来此处,也必然会重谢你!”龚明心中,实是越来越是奇怪,暗忖自己的身上,难道还有什么秘密不成?何以武功已经到了两老夫妇这样地步的人,竟会对自己的尸体,也那样地有兴趣?当时他只好答应了下来。
  那老者又道:“第二件事,我要托你到碧潭之旁,令那人将我们的两个徒儿,放了出来。”
  龚明闻言,心中不禁愕然,道:“老丈,我一点儿武功也不会,怎能前去救人?”
  那老者一笑,道:“这却不打紧,你持我这柄白玉杖,我再将雪龙飞车交给你使用,你离此之后,沿途见到武林好手,请他们前去帮手,他们只要认得这白玉杖来历的,断无拒绝之理!”龚明心中将信将疑,将那柄白玉杖,接了过来。
  那柄白玉杖,有三尺来长,弯弯曲曲,银光隐射,接在手中,却又轻若无物,那老者又道:“你体内之毒,已经被我老伴,在以杖尖向你一点之间,尽皆逼出,你立即就去吧……”
  龚明还想再问什么时,那老者手扬处,衣袖拂起,一股柔和已极的劲道,已将他整个人,托了出来,直到出屋三丈,才缓缓地落了下来。
  龚明正愕然不知所措间,只听得茅屋之中,又传出一声短啸。
  刚才那中年人,应声在龚明身边,飞掠而过,向屋中驰去,没有多久,便退了出来,来到了龚明面前,道:“王阿三,主人说,我们在此隐居多年,不想外出,这两件事,既然已经托了你,你定要尽力去办!”
  龚明点头道:“我知道了,但是这里是什么所在,若是我办完了事,又怎回来告诉他们?”那中年人一笑,道:“你不必费心,那四匹雪龙神驹,识得路途,自会带你前来的。”
  一面说,一面将龚明仍然带到了那一列庄院面前的石坪之上,龚明此际,已知道这辆马车,唤着“雪龙飞车”。
  但是他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个地方,见到了白梅和蔡云花两人的师长,在离去之际,却仍然莫名其妙!对于此间的一切,除了知道那辆马车,唤着“雪龙飞车”之外,简直一无所知!
  而他细心观察,却只觉得这个地方,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神秘已极,怪异至极的味道,令得他不能不小心翼翼,以防露出真相来!
  不一会儿,龚明已来到了“雪龙飞车”的旁边,那中年人令他略为等待,又转身令人,搬了几袋干粮,放在车上,这才笑了笑,说道:“王阿三,我知你心中,一定十分好奇,很想知道此处是什么地方,但是,雪龙飞车,飞驰之际,极是快疾,你如果要东张西望的话,只怕跌了下来,性命难保的,尚宜小心!”
  龚明知道那匹骏马,奔驰起来,定是快疾无比,要不然,也不能一个下午间,便由神龙堡,来到了台州城中!
  他当下跨上了车座,那中年人,喝了一声,四匹骏马,已经撒开蹄子,向外跑了开去。
  龚明在来的时候,半昏半迷,又在车厢之中,根本不知这辆马车是怎么来的。此际,虽然有那中年人瞀告在先,但是他仍然想看一看,这里附近的情形,但是,那四匹马一跑起来,龚明只觉得两耳风声呼呼,两旁的景物,如排山倒海什似,向后倒了过去,根本一点儿也看不清,没有多久,突然?感到眼前一黑,甚么东西都看不见,龚明若是一身武功尚在,自然可以从容晃着了火折子来看个究竟。可是此际,他紧紧地握住了缰绳,尚且随时可链摔下,如何还能腾出手来去晃火折子?约莫过了两个时辰,才发觉眼前一亮。
  眼前一亮之后,雪龙飞车,依然向前飞驰不已,直到天色,渐渐黑了下来,那四匹骏马的步伐,才渐渐地慢下来,龚明估量在这半天之中,只怕又已驰出了两三百里的路程。
  定睛看时,只见附近,一片荒凉,远远地有些山影,也不知身在何处。
  他将近几日来的经历,细细地想了一想,只觉得神秘莫测,因为他虽舒见到了那两个异人,但是他们的来历,却一点也不知道。甚至于连他们的瞎居所在,是什么地方,他也是一无所知!
  龚明想了一会,心忖那老者既然将那柄白玉宝杖交给了自己,凭那柄杖,竟可以调动天下武林高手,则自然不难向他们探听那两老夫妇,究竟长何等样人。他吃了一些干粮,重又向前赶路,到天色傍晚时分,已经出了那—片荒凉的地带。眼前乃是一片绿油油的田野,雪龙飞车循着大路,向前转驰,待到夕阳西下,天色渐渐黑下来时,仍然未曾碰到甚么武林中人。
  龚明心忖天色业已黑了下来,自己何不停了车,在车厢中休息一会儿?
  他一勒笾绳,雪龙飞车,便停了下来,他下了车座,舒了一下筋骨,多觉得骨节酸痛,本来,学武之士,驰骋几日,也绝不应该有这样的感觉的可是他此际已和常人一样,赶了一天路,自然难免酸痛。
  龚明心中黯然,正准备攀人车厢中时,忽然看到远处,出现了一条火龙。
  那条“火龙”,向近处迅速地移近过来,到了离开龚明,只有二三里远记时,龚明已看清,那是约有百余人,各自持着一个老大的火把,每人相隔丙三尺远近,高高举起,是以远远看来,竟成了一条“火龙”。
  那百余人不一会儿,便站定了脚步,队形随即变换,形成了一个半圈。
  借着火把的照映,龚明远远地看去,只见那些人,衣饰均十分诡异,每一个人,都穿着深紫色的长袍,连头套住,只露出只眼睛。
  那些人,排成了一个半圆之后,便伫立不动。
  龚明心中大感奇怪,心想看这百余人刚才的来势,个个身法如此快疾不同凡响,自己何不走近去,看个究竞?
  主意打定,他握住了白玉宝杖,便向前走去,不一会儿,便已走近。到百余人齐集的地方,乃是一大块空地,在空地附近,有好几棵大槐树,龚明不敢再向前走去,便在一株大槐树的后面,将身子隐起。
  只见那百余人站着不动,一句话也不说,除了火把上的“劈啪”声之外,简直一点儿声音也没有,神情诡异到了极点。
  又过了没多久,陡然之间,只听得那些人,忽然大声鼓噪起来,百余人―齐呼叫喧嚷,语音嘈杂,震耳欲聋,个个都伸指向东指去。
  龚明心中大是奇怪,连忙循着众人所指看去,只见东首,也出现了一条火龙,迤逦里许,也是百来人,各持火把,一齐疾驰而至。
  等到那另外百余人,来到了近前,原来停立着的众人,便静了下来,那后到的百余人,也排成了一个半圈,对峙而立。
  龚明见事情越出越奇,便更加全神贯注地看了下去,只见那两边人站定之后,形成了一个大圆圈,而在人丛之中,陡地飞过了两条人影。
  本来,那些人个个全都穿着深紫色的衣衫,连头笠帽,谁的武功高,谁的武功低,根本看不出来。但是那两个人,一飞身而出,龚明首先吃了一惊,只见那两人,各自掠起了三丈高下,在半空中一个盘旋,便落了下来,身法之轻盈灵巧,实是无以复加。
  在那两人,相隔五六尺,站定之后,另有一人,缓步而出。
  这个人,却并未蒙住脸面,只见他白发白髯,年纪也不知有多老了。
  他一出来,众人更是一声也无,只听得那老者沉声道:“帮主殡天,依本帮规矩,凡自信武功足以威震全帮的帮众,便可以在帮主灵位之前,写下自己姓名,各以武功,定夺帮主之位,而今帮主傧天,已有三日,只有两位兄弟,署名争夺帮主之位,今晚便是两位弟兄,定武功高下之日。”
  他一讲完,便自后退了开去,众人重又大声呐喊了起来。
  龚明躲在一旁,听得那老者如此说法,心中猛地想起了一件事来,暗忖常听得来往神龙堡的人说起,在关外长白山附近,有一个极其秘密的组织,唤作“紫衣帮”,那紫衣帮之中,除了监帮长老之外,人人相见,均只是蒙面,以致帮内众人,实则上互不相识。
  紫衣帮帮主是何人,武林中,也是无人知道,而紫衣帮也不甚在武林中活动,可是一出手,便必然结群而出,个个身怀绝技,一做完事,便立即离去,从此即不知所踪,也不再在江湖上露面。
  十年来,紫衣帮所作下的两件大事,如群袭武当,令得武当三老伤重而亡。两上五台,将五台一元寺焚烧得干干净净等,全是震惊整个武林,人人心惊的大事,但是紫衣帮的巢穴,究在何处,却是谁也访査不出来。龚明此际,已经可以肯定,眼前众人,一定是紫衣帮无疑!
  他想不到自己竟会在无意之中,遇上了武林中最是神秘的紫衣帮,重立帮主盛典!
  龚明心中正觉得异数,暗暗称奇。
  只见那老者退了开去之后,那立在圆圈中心的两人,各自一拱手,道:“请!”看他们的情形,也像是他们之间,并不知对方是谁一样。—声“请”字才出口,两个人身形疾职,各自向后,退出了丈许。
  两人退开了丈许之后,重又凝立不动,只听得那老者又高叫道:“拳脚兵刃,皆无眼睛,虽是弟兄,死亦无怨!”
  老者的话,才一出口,那两人,便陡地由分而合,各自手腕翻处,一掌向对方,疾拍而出。那两人的手掌,才一翻起,劲风飒飒,便已惊人至极,两人身上的紫色长袍,都被对方掌风掀了起来。
  龚明在一瞥之间,只见其中一人,穿着一条银白色的裤子。龚明心中,不禁为之一动。
  这些人,个个都蒙着面,看不见他们的庐山真面目,但是那条雪也似白的裤子,在龚明的心中,印象却是颇深,他记得,当父亲寿诞当日,武林高手云集之际,雪山四皓之中。白头翁齐飞,正是穿着这样一条银白色的裤子的,因为祝寿乃是喜事,穿一条白裤,显得异常刺眼,是以龚明便上了心。
  后来,问一问,才知道那是雪山四皓,采雪蚕之丝,所织成的,柔韧无比,寻常刀剑暗器,碰了上去,再运本身劲力一卸,便可了然无事!
  然则,如今在争夺紫衣帮主之位的两人之中,莫非有一个是雪山四皓中的人物?
  再看另一个,身形甚是纤细,虽然也穿着极是宽大的紫袍,但如果留心看去,竟像一个女子。
  龚明心想,那紫衣帮行事诡秘,为正派中人所不取,雪山四皓在武林中的声名甚好,何以也甘心自趋下流?或是他人穿了这样一条银白色的裤子,也是有的。
  他正在想着,只见那两人由合而分之后,各自喉间,“哼”的一声,绕着对方,滴溜溜地转了一个圈子,一个圈子转完之后,各自双掌翻飞,重又斗在一起。两人的身形,自慢而快,瞬刹之间,便见两条紫影,盘旋飞舞,夭娇袅娜。
  掌风呼呼声中,掌影如山,连哪一招是哪一个人所发,都分不清楚!
  龚明在一旁看至此处,只觉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他心中暗忖,由紫衣帮过去所做的几件事来看,要他们倾群而出,到那碧潭赭石附近,去对付那个怪人,只怕不是什么难事。
  如今在动手的那两个人,当然是帮中一流高手,若是再容他们相斗下去,必有一伤,反而削弱了紫衣帮的力量!
  本来,龚明并不关心紫衣帮,只不过他想到,可以利用紫衣帮去救出白梅和蔡云花两人时,他便不愿紫衣帮的力量削弱。
  他想了一想,主意已定,高举白玉宝杖,大踏步地走了出来,高声叫道:“两位住手,在下有话说!”龚明的陡然出现,令得那二百余人,个个吃了一惊,那两个在动手的人,见到了龚明的突然出现,也陡地分了开来,只听得那老者一声呼晡,立时有二十来人,疾驰而至,已经将龚明包围住,龚明心中,也不禁暗暗吃惊!
  他被紫衣帮众围住了之后,才感到自己的行动,实在是太冒失了些。
  因为将白玉宝杖,交到自己手中的那位老者,只说武林高手,见了那柄白玉宝杖,当可看在宝杖主人之面,出力去救白梅和蔡云花两人,但如今对方,却是一个出了名的诡秘大帮,若是他们不买账,不要说此际自己武功全失,就算一身武艺存在,一人攻上一招,便也粉身碎骨!
  当时他竭力镇定心神,硬着头皮,玉杖高举,傲然而立。
  这时那围住他的二十余人,才一来到他的身边,手腕翻处,每个人的手中,便多了一柄晶光闪闪的钢钩,向龚明身上,疾钩而来。二十余道晶虹,在火把的照耀之下,缭绕交织,龚明双眼一闭,暗叫“吾命休矣”,可是,过了一会儿,却又不见动静,睁开眼来看时,只见那二十余人,个个都如同泥塑木雕一样。
  他们的姿势十分怪异,分明是各发一招,发到了一半,便突然收住,有的身子前俯,有的身形微矮,尚未直起来,有的向前冲出,刹时之间收住了身子,几乎摇摇欲坠!
  龚明心中,正在愕然间,只见那个老者,又已一声大叫,道:“快退后!”那二十余人,如奉纶音,立时闪身,后退了开去。
  龚明见了这等情形,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只见老者来到了他的面前,竟然向他行了一礼,龚明心想,那老者对自己如此恭敬,必有道理,便索性仍是傲然而立,并不还礼。那老者行了一礼之后,后退了一步,道:“不知宝杖使者,有何见教?”
  此际,紫衣帮中大多数人,一声不响,但也有数十人,发出了鼓噪之声。那老者转过身去,朗声道:“白玉宝杖主人,与本帮大有恩典,帮主仙游,老夫在帮主未产生之前,号令全帮,各兄弟不得有违!”
  那些发出鼓噪之声的人,一听得老者如此说法,便全静了下来。
  龚明一见那柄白玉宝杖,果然如此有用,心中禁不住大喜,心想那老人肯将这柄白玉宝杖,交给自己,当然是因为自己并非是武林中人缘故,自己身负血仇,若要待再练成武功,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何不借宝杖在手,请几位高手去对付连心三尸?
  他心念已转,想了一想,答道:“宝杖主人,欲请各位相助一事,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那老者躬身道:“宝杖使者只管说,本帮能做到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龚明道:“请责帮高手,至浙东括苍山,碧潭赭石之上,将杖主人的两位女弟子,救了出来。”那老者一听,便全身一震,但是对龚明却仍是十分恭敬,道:“碧潭赭石?莫非要本帮与其中所居,为敌么?”
  龚明一听“地痴上人”四字,心中也不禁猛地吃了一惊,暗自道:“难怪以白梅和蔡云花两人的武功,尚且一照面,便为之所擒,敢情那身高不满四尺满头乱发的怪人,竟是昔年独掌撼武当、一指断点苍、威震天下、介乎正邪各派之外的三大高手之一,地痴上人!”
  龚明心中骇然之余,点头道:“正是。”
  那老者面上,现出了犹豫之色,道:“地痴上人乃是宝杖主人的兄弟,宝杖使者,莫非传言有误么?”龚明一听,猛地想起,自己在那个不知何处的山谷中时,那老太婆曾说及白梅和蔡云花两人,落在“老二”的手中,当时听来,莫名其妙,如今经那老者一提,则山谷中的那个老者,分明便是碧潭赭石之上,地痴上人之兄,威农八方的天颠上人。
  而那山谷中的老者和碧潭赭石上的怪人,既然是天颠、地痴兄弟两人,那老太婆就极可能是介乎正邪各派之外的三大高手之中,武功最高的一个……龚明想至此处,竟不敢再向下想去!
  他一抬头间,只见那老者神光炯炯的目光,正望定了自己,便道:“绝无差错!”
  那老者的面色,变得极是尴尬,又道:“宝杖主人传令之际,老夫人可在—旁么?”
  龚明心中暗忖,原来天颠上人怕老婆一事,武林中人,知者甚多!他忙道:“老夫人也在一旁。”那老者面如死灰了半晌,才道:“本帮曾受杖主人大恩,自当竭尽效力。但地痴上人武功之高,本帮帮众,虽全力以赴,怕也难以成事,尚祈宝杖使者,多邀高手前往,本帮立即启程便是了!”
  龚明心知紫衣帮的行动,极是诡秘,在他们有所行动,赶路之际,全部均换了装束,即使同是帮众,半途相遇,也不知道是自己人,到了目的地之后,才各自换上紫衣,蒙面相见。
  因此龚明忙道:“有烦长老,在下再去敦请列位武林高手相助便是了。”
  那老者仍是躬身行礼,将龚明送出老远,龚明回到了雪龙飞车之上,再回头看时,只见所有的火把,齐皆熄灭,而那两个人,也在刹那之间,不知去向。
  龚明心中,不免暗自吃惊,心想以紫衣帮声势之盛,那么多人去对付一个人,尚且没有把握,则地痴上人的武功之高,实是可想而知。
  如果自己能够在事完之后,拜在天颠上人的门下,岂非仍然可以练成一身绝顶武功,赛过假传杖旨许多?他心中矛盾了一会儿,又陡地想起,天颠上人夫妇,竟会对自己如此感兴趣,实是诡不可测的事情;想了不一会儿,因为赶了一天路,觉得骨节酸痛,便自睡去。
  第二天一早醒来,龚明重又赶起雪龙飞车,向南疾驰而出,当天中午,又碰上了三个武林高手,龚明也不去问他们姓名,只一出示白玉杖,要他们前往碧潭赭石,那三人虽然面有难色,却也一口答应。
  雪龙飞车行进迅速,一路上,龚明凡遇到武林中人,便以白玉杖示知,已邀请到了二三十人,竟无一人不从。
  当然,那些应命而去的人,龚明看出他们,全是武功颇高的人物。若是初出茅庐之人,龚明也不去惹他们,因为他们若是不识得白玉宝杖的来历,岂非自取其辱?
  这一日,龚明已经将要来到括苍山附近,雪龙飞车,行驶极快,他心想紫衣帮及自己所请到的那些高手,自然还要两天,方能赶到,这几日中,却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久闻括苍山,乃是第一名山,何不趁此机会,游历一番,顺便到碧潭附近,去看看白梅和蔡云花两人,究竟吉凶如何?
  主意打定,便择了一处密林之地,将雪龙飞车,停在密林之中。
  那四匹骏马,号称“雪龙”,乃是稀世名驹,再加曾经天颠上人夫妇,饲养多年,早已通灵,不闻主人呼唤,绝不会乱走。
  龚明将“雪龙飞车”留在密林之中,辨了辨方向,便向前走去,沿着崎岖山路,走了许久,才走出了三五里路。而龚明已觉得气喘心促,不得不在一块石上,坐下来休息。
  他以手支额,望着四周围势子雄伟,起伏绵延的山脉。想起父亲惨死,自己身负血海深仇,但却又误服了“老不死”的那粒药丸,弄得一身武功,尽皆废了,这件深仇大恨,不知何年何月,方得雪洗,心头实是闷郁无比。他望了一会儿山脉,又掂了掂手中的白玉宝杖,暗忖天颠上人将白玉宝杖托付于我,一则当然是为了他和地痴上人,情属兄弟,不想正面与之为敌。
  二则,只怕也是不愿再复出武林之故,然则这柄人人一见,就肃然起敬的白玉宝杖,既然在自己的手中,自然可以大大地利用一番,只怕等天颠上人知道时,自己也已报了深仇了!
  可是这样做,总是不甚光明正大,龚明想了一想,便又将这个念头撇开,如此胡思乱想,怔怔地坐了有大半个时辰,气力才恢复了过来。
  他暗暗长叹了一声,又向前面走去,他上次到碧潭附近,来去全被关在雪龙飞车的车厢之中,实是不明白路途,而此际,他怕惊动地痴上人,又早早将车停在密林之中,没有雪龙神驹,为他带路,又走了半晌,山路越来越陡峭,到后来,竟来到一处四面全是峭壁高耸,已经无路可通的地方!
  龚明心知自己一定已经在括苍山之中,迷失了路途,他心中不禁大急,由于心中一急,更是乱闯,这一来,却是越向深山之中走去,不一会儿,天色便已经黑了下去。
  天色才黑,便听得狼嗥猿啼之声,不绝于耳,龚明心房,不禁枰怦地乱跳,暗忖自己虽有白玉宝杖,但猛兽岂会买账?
  此际,自己身子孱弱,若是有几头野狼,围了上来,便非饱狼腹不可!他在这时候,已不想再找到碧潭,只求回到停放雪龙飞车的那个密林之中,找到了雪龙飞车,藏在车厢之中,至少也可以防避猛兽的袭击。
  但是,他往回走了没有多久,景物全非,竟是完全迷失了道路!
  又没有过了多久,天色已经越来越黑,一阵阵的狼嗥声,传了过来,惊心动魄,龚明心中,仿徨无主。幸喜不久月华高升,眼前的景物,又可清晰辨认,龚明只是向前乱走,一直到了夜半时分,已来到了一个山谷之中,那山谷四面,皆是屏风也似的峭壁,只有一条极窄的山峡,可以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