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武侠书库 倪匡 青凤奇仇 正文


2025-05-08  作者:倪匡  来源:倪匡作品集  点击:

  洞庭湖边的鳌山镇,本来是不很热闹的一个地方,但那一天,虽已深夜,却还人来人往,更显得熙攘异常,而来往的人群,却全是从一个地方涌出来的,那地方是一所气象巍峨的大厦,金漆大门旁,摆着两尊张牙舞爪的大石狮子,每只俱有一人来高。门楣之上,挂着老大的四只灯笼。
  进门大客厅中,百十支儿臂粗细的大烛,照得大厅如同白昼。正当中,老大的一个“双喜”字,数十桌筵席,已然杯盘狼藉,客人也走了一大半,但仍有一桌,坐满了人。
  这种情形,一望而知乃是结婚大典,新人交拜已毕,入了洞房,来客有好事的,便去大闹洞房。较为生疏的,便已辞去,剩下的,自然均是些至亲好友。
  那张桌子上,有两对老年夫妻。俱都有五十以上年纪,两个男的,俱都精神奕奕,两眼隐射精光,一个身材较矮瘦些,愁眉不展地在独酌,显得与这个大喜日的气氛,十分不融洽。
  两个女的,一个瘦得皮包骨,另一个却肥得像花鼓桶也似,正在有说有笑,讲个不休,客人们也忙着凑趣,一个满头白发的小老头儿,脸上已有了六七分的酒意,还举起酒杯来。
  大着舌头道:“来来来!你们两对亲家夫妇,该陪我这大媒干一杯!”
  说着,也不等那两对夫妇答应,便“骨都”一声,一仰脖子,自顾自饮完酒,那酒顺着嘴角直流下来,小老头举袖便抹,又咕哝道:“从今天起,可好了,两对驰名武林的大豪杰——合起来是四个,成为男女亲家,哈……哈哈……”
  手舞足蹈,笑个不已。那两个女人也笑得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线,那胖的一个,向她的丈夫一看,叫道:“喂,你怎么不言不语啊?女儿出嫁的好日子,也是愁眉苦脸的,怪不得人家叫你苦面神!”
  小老头走了过来,道:“不错啊!苦面神配赛玉环,可不是一对?”
  敢情那胖女人外号人称赛玉环,如今她已五十出头,仍是看不出老来,当年定是一个美女无疑,不然也得不了这个外号。
  赛玉环听了,顺手将手中酒杯,扔了过去,去势异常快疾,夹着“飕”地一下,破空之声,吓得小老头避之不迭,叫道:“赛玉环,别开玩笑!”
  说话之间,那酒杯“当”地掉到了地上,看来赛玉环也有了几分醉意,酒杯扔出时,劲道也是不小。落地之后,竟将地上的青砖打碎了一块,酒杯也碎成了粉末。
  苦面神见了,眉头一皱道:“老伴,你醉了?”赛玉环立了起来,大叫道:“谁敢说我醉?”众人忙道:“别吵!别吵!”
  正在喧哗间,忽听廊上人声嘈杂,脚步声乱响了起来。赛玉环人还站着,道:“咦!什么时候了?这班闹新房的,又听到新郎和阿莹讲些什么话,兴头成那样!”
  一语未毕,已然冲进了两个人来,跑得上气接不下气,面色铁青,一到厅中,便叫道:“师父!师母……不……好了!”
  那瘦女人和另一老者,乃是本宅主人,夫妇两人,江湖上合称洞庭双侠,男的姓陆名景,女的姓文名素玉,今天正是他们儿子小铁猴陆康的结婚喜日,常言道:“有子成丁万事足”,两人一生闯荡江湖,眼看儿子已成人,并还成了家,心中高兴,自然非笔墨所能形容。
  一见最先闯进来,正是自己两个徒弟,这两人一名行事稳健,眼下却慌成这般模样,事态严重可知,忙“刷”地站了起来,道:“什么事?”
  这一来,尚未散去的那些宾客,也吓呆了,只有苦面神丁澄,还坐着不动,赛玉环袁浩,心急无比。手在桌上一按,肥大身躯已翻了出去,一把将两人捉住,道:“什么事不好了?小猴儿若敢捣鬼,小心脑袋!”
  那两人尚未讲出话来,接着又是十二三人跌撞了进来,那些人全是年轻子弟,闹完新房,又在新房旁边,偷听新娘和新郎讲话,以备日后取笑的,个个都面上失色,其中有一个,肩上还受了伤,伤口又深又大,洞庭双侠一见那伤口,便沉不住气,向赛玉环笑道:“洞房花烛之夜,令千金还带着独门兵器做甚?”
  赛玉环瞪了他们一眼,喝那最先进来的两人道:“究竟是什么事,快说!”
  两人到这时候才缓过气来,挣脱了赛玉环,向洞庭双侠跑去,道:“师哥叫那女贼伤了,死活难料!”他们口中的师哥,自然便是今晚的新郎,小铁猴陆康,因此,此言一出,个个尽皆大惊失色。
  陆景和文素玉两夫妇,几乎不信自己的耳朵,呆了一呆,道:“哪一个女贼?江南的横行无肠夏雪?”
  这时,另外的十馀人,七嘴八舌地说个不休,厅中乱到了极点,正经话反倒一句也听不出来,文素玉听到爱儿无缘无故身受重伤,饶是她一生行事镇定,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也忍受不住,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来,在桌上用カ一拍,“叭”地一声巨响,接着便是“乒乓”杯盘被震落地之声,众人静了一静,她才尖声叱道:“谁都别多口,由一个人说!”
  那些人见女主人动了真怒,刚才那一掌,已在紫檀木的八仙桌上,留下了一个深约半寸的手印,度如老尼真传“铁掌”功夫,实是骇人,因此都吓得不敢言语,仍是那最先闯进的两人,手向赛玉环指了一指。尚未讲完,赛玉环已经大怒,面一沉,一腿抬起,在一张青瓷凳上一踏,道:“小猴儿敢骂我是女贼?”
  话刚讲完,她脚下的青瓷凳,也已裂成了七八块。众人见两人各显威风,知道赛玉环为人疯疯傻傻,性子奇急无比,固然不可惹,文素玉更是不怒则已,一发怒便不可收拾,有几个自度武功不济的,便远远躲开。
  只见那两人又向赛玉坏指了一指,道:“师母,是他们的女儿,伤了师哥!”
  文素玉和陆景一起大吃一惊,赛玉环也楞住了。是自己女儿百花仙子小莹伤了陆康?小莹可是新娘啊,也就是说,新娘子在洞房花烛之夜,伤了新郎哥?天下那有这等事,瞪起了眼睛叱道:“胡说!”
  众人听了这两人的话,酒也全醒了,心中也只盼望那两人是胡说,怎知十馀个年轻子弟,一起叫了起来,道:“一点也不错!是百花仙子伤了陆大哥!”
  洞庭双侠一听,心知无讹,一面诧异为何新娘子要伤新郎哥。一面身形微幌,倏地分开,陆景向苦面神丁澄走去,文素玉直扑赛玉环。
  赛玉环见文素玉挺着又瘦又长的手臂,飞舞扑抓而至,冷笑一声,道:“要动手么?”身子一矮,两腿连环飞起,将地上碎瓷凳,踢起两块来,迳扑文素玉的面门。文素玉长臂飞舞,“喀喀”两声,将碎瓷抓在手中,一运劲,捏成了粉碎,叫道:“贱泼妇,还我儿子的命来!”
  那边的苦面神丁澄,始终坐着,未曾起身,见两人已动上了手,也未见他怎样动作,人便直跃起来,无声无息,神速已极。
  跃到文素玉和赛玉环的中间,两臂向外,“呼”地一分,将两人招数,略挡了一挡,一把拖住了赛玉环袁浩道:“咱们走!”
  一个“走”字才讲出,人已滑出丈许开外,来至门旁,陆景见两人要走,急叫道:“丁兄且住!”
  赛玉环也挣脱了丁澄的手,道:“呸!你叫我走我还不走呢!我女儿呢?”
  是啊,新娘子伤了新郎哥,她又上那里去了呢?
  早有人叫道:“百花仙子越屋走了,我要阻她,肩上吃她砸了一锤!”正是那个肩头受伤的人。
  赛玉环怒不可遏,道:“闭咀,我女儿敢作敢为,岂是一走了之,怕事之人?”她这里一嚷,无疑已将丁小莹伤了陆康一事坐实了,洞庭双侠怎能忍得住?陆景首先虎吼一声,道:“两位请稍待,等我去看了犬子伤势,再来说话!”
  赛玉环跨前一步,道:“别耽搁时间,要打,现在就动手?”
  文素玉面上变色,顺手抄起一张椅子,便向赛玉环掷了过去,赛玉环不等椅子飞到,一劈空掌,掌风呼呼有声,迫了上去,掌风到处,将那张椅子劈成十几片,捞了一条椅子腿在手,一个箭步窜向前去,先左后右,竟以椅子脚当点穴橛。左点陆景的“灵台穴”,右袭文素玉的“肩贞穴”。两人一侧身避过,陆景舍了赛玉环,向大厅门旁扑去,口中叫道:“丁兄别走!”但苦面神丁澄,早已飞身上屋,待到陆景赶出,只见屋面上人影一闪,便隐没黑暗中,不知去向。
  他心知苦面神丁澄轻功绝顶,既给他走先了一步,自己是万万追不上,又不明白既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为何一言不发便走?他和丁澄虽然不是至交,但闻名已久,而且已作了儿女亲家,似乎不应如此才是,呆了一呆,便回到大厅中。
  只见大厅上已完全变了样子,满地上全是破木片、碎瓷片,二十几个人,被逼在一角,当中赛玉环与文素玉,一个双掌翻飞,掌力惊人,一个手中一条木棍,招招俱点的是对方要穴,两个人身手,俱都矫捷已极,谁也不肯让谁。
  这两人全是当代武林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一个是为了爱儿重伤,一个是女儿突然不见,说不定是被陆家的人害了,全都将命拚上,陆景进来,才一幌眼功夫,两人已过了三二十招。
  文素玉一眼瞥见陆景进来,叫道:“还不快过来?站着瞧干什么?”陆景为人持重,心知巨变之生,必有原因,苦面神既已走了,自己断无以二敌一之理,道:“我去看看康儿再说!”
  一幌身形,便要出去,赛玉环却大叫道:“别走!还我女儿来,不嫁给你们陆家了!”
  文素玉气得脸色铁青,左掌斜砍赛玉环肩头,右掌一缩,当胸护住了要害。赛玉环见她这一掌来势凶猛,手腕一翻,椅子脚扬了起来,停而不动,文素玉一掌堪堪砍到,这才连抖三抖,点她掌缘上“中渚”、“液门”、“关冲”三穴。
  这一招以逸待劳,以静制动,端的是出招神速,厉害已极,文素玉心中将她恨之切骨,那一掌足用了八成力。
  文素玉眼看要着了赛玉环的道儿,但她也非弱者,右掌突然伸出,向外挥去,反手一掌,无声无息,向赛玉环袭去。
  赛玉环大吃一惊,知道文素玉掌上功夫,得自度如老尼真传,江湖上叫做“铁掌鬼见愁”,哪敢硬接?身子向后一缩。文素玉右掌挥空,左掌已然改招,手腕一翻,便将椅子脚抓在手中,赛玉环觉得手上一紧,向后便夺,两人一齐用力,“拍”地一声,椅子脚齐中折断,赛玉环大喝一声:“一齐给了你!”将半截椅子脚,劈面掷去,棒夹风声,一发即至,文素玉急忙一侧身,木棒在她手臂旁擦过,连衣服带皮血,撕下一大片来。
  这一来,局面益发无可收拾,陆景刚走到门边,见妻子吃了亏,更停了一停,只听“叮”地一声,赛玉环袁浩已撒了一对判官笔在手中,光华殷殷,暗叫不好,她自远道赶来,自然随身带着兵刃,自己在家中办喜事,那有带着兵器喝喜酒的道理?唯恐文素玉吃亏,一转身赶了过去,和文素玉并排而立。
  赛玉环大笑道:“久仰洞庭双侠大名,想不到今日幸会!”“铮”地一声响,双笔互击,疾分开来,踏中宫,走洪门,欺近身去,一招“白鹤亮翅”,分点二人胸前“华盖穴”。
  陆景手一横,将文素玉推了开去,虚幌一掌,转身便走。赛玉环那里肯舍,跨了一步,手中判官笔乱抖,不离陆景背心,怎知陆景走了一半,便旋风也似转过身来,提气一跃,离地三尺,双腿交替连环踢出。
  赛玉环急忙撤招,但左手判官笔已被踢中,虎口立时迸裂,那支判官笔向上激射而出,“叭”地一声响,直钉入木梁之中。
  陆景这两腿,乃宋末梁山好汉、行者武松一脉所传,叫做“玉环步鸳鸯腿”。当年武行者醉打蒋门神,使的便是这一招,变化多端,再高武功的人,也难免被踢中,若不是赛玉环武功也已炉火纯青,左腕非被踢中不可,一被踢中,腕骨全碎,哪有幸理?
  当下她见一照面。一支判官笔便已脱手,丈夫偏又在这种紧急关头,一溜了之,心中不免着急,还不等她缓过气来,文素玉五指箕张,又向胸口抓来,赛玉环想要逃走。那里走得脱。正在两面受攻。险象环生之时。忽听有人叫道:“师哥来了!”
  陆景、文素玉夫妇两人抬头一看,吓了一惊。赛玉环才得趁机脱身。向外滑出丈许站定。抬头一看。不禁呆了。
  原来陆康由两个人扶着,面如纸白,身子总有五六处碗大的伤口,兀自鲜血泊泊,全身成了一个血人,赛玉环自然认出那是自己女儿所使独门兵刃、流星虎爪锤所弄出来的伤口。
  文素玉一见儿子伤成那样,不禁流出泪来,向赛玉环一指,道:“贱妇别走!”
  赛玉环既见了陆康身上的伤口,也知不管其中隐情如何,总是自己女儿的不是,何况陆康外号“小铁猴”,自幼便得乃父乃母传授,已身兼两家之长,伤成这样,不是不还手,也是女儿出手过快。不过她脾气火爆,心知不对,咀上还是不肯认错,冷笑道:“生的脓包儿子,还要强横,不走就不走,看你把我怎样?”
  文素玉大怒,又要扑了过来,陆康已睁开眼来,喘息着叫道:“爹!妈!”
  文素玉心痛不已,回头道:“康儿,什么事?”
  陆康声音微弱,道:“你们别打了,好不?”
  文素玉浓眉倒竖,道:“怎么?你吃了这亏,想我算了?”陆康已再无气力讲话,只是摇手,陆景赶紧点了他的穴道,总算将血止住,赛玉环见再耽下去,讨不了便宜,涌身一跃,摘下了钉在大梁上的判官笔,就势一个翻身,窜出窗去,陆景两个徒弟一把没抓住,等文素玉追出,早已不见踪影,只得恨恨地回到厅中,和陆景两人,将陆康扶进卧室,服了些伤药,文素玉将手掌心按在他背后的“灵台穴”上,将本身内力,由掌心传至陆康体内,为他疗伤。
  陆康一直昏迷不醒,直过了大半个时辰,方才气息调匀,睡了过去。
  陆景久涉江湖,知道自己儿子只不过是失血过多,受的全是外伤,日后不过多几个疤痕,并不碍事,趁文素玉为他疗伤之时,走了出来,将两个徒弟叫到面前,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们两人据实说来,不得有一丝偏袒!”说时神色严厉已极。
  那两人见好端端的婚礼,突然生出这样大的变故来,那里还敢撒谎?便道:“我们闹洞房时,新娘子还是有说有笑的,师哥也是满面笑容,我们见新娘子的独门兵刃,流星虎爪锤上,也系了两条红绳,便取笑师哥道:“师哥!百花仙子一柄虎爪锤神出鬼没,你可得小心着点!怎知一句说笑,便成了真!”
  陆景道:“快说下去,别打岔!”
  两人又道:“师哥也只是笑了笑,道:须知我一柄长剑,也不是好欺的!说得众人一起笑了,师哥又道:我爹说我已成了家,可将他那柄封存多年未开的青凤剑交我使用了。——师父,你有一柄什么青凤剑?”
  陆景叱道:“叫你们别废话,往下说!”
  两人吓了一跳,道:“新娘起先也在笑,后来一听青凤剑三个字,突然一皱眉头,道:康哥,什么剑?师哥像是说漏了嘴,支吾过去。我们闹了一会,见夜已深了,便退出房来。
  “但有几个人,还不肯走,约定了在窗门旁偷听,听师哥和新娘讲些什么,只听得静了一会,两人又吱吱喳喳讲起话来,语音甚低,我们根本没法听清,刚各打一个手式要走,他们讲话声又高了起来,师哥道:小莹,你多问做什么?过几天由得你看个饱!
  “新娘却是像在发怒,道:不行,你非得说明白了,那剑是你们家传的么?师哥道:我也没见过,只是听说,爹总共才和我提起过两次。
  “新娘半晌不语,突然传来一声裂帛之声,不知撕裂了什么,新娘语音凄然,道:你看!师哥像是吃了老大一惊,讲话的声音都软了,道:怎么会?怎么会,你不是——话还没有讲完,新娘叫了起来,道:别说了,可怪不得我!
  “接着便听师哥一声嗥叫,我们还偷偷地笑师哥怕老婆,洞房夜便被老婆打得杀猪也似乱叫,后来越听越不像,师哥只是叫:小莹住手!小莹住手!同时乒乓声响,我们刚要冲了进去,新娘已手提流星虎爪锤,砰地踢开窗门,闯了出来,一身俱是血迹,目露凶光,向我们横扫了一眼,飞身上屋便走。
  “我们一看这情形不对,简师弟首先追上去道:别走!才ー上屋,便吃新娘一锤打来,正中肩头,痛得跌翻下来,我们进新房去一看,师哥已倒卧血泊中,慌得我们没了主意,才赶了出来——师父,师哥不碍事么?倒是为了何事?”
  陆景听毕,心中大惑不解,默默地站起身来,背负双手,来回踱了两圈,道:“你们且去,切莫在背后乱言乱语,知道不?”
  两人应了,必恭必敬退了出去。
  陆景一人,支颐沉思了一会,连道:“奇事!难道是他?”接着,又自言自语道:“哪有这等事,别胡思乱想了!”走到陆康房中去看时,陆康面色已然转红,文素玉只是坐在旁边流泪,见了陆景,咬牙切齿道:“我若不将这贱婢宰上几十刀,枉做人了!”陆景也不言语,半晌方道:“康儿伤不碍事,待他明日醒转,自然会将事情经过讲出,你累了一天,早些休息吧!”文素玉道:“我不睡,你有事,只管自己去料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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