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垂柳恬然渡一生

2024-08-26  作者：南宫宇  来源：南宫宇作品集  点击：

　　一条用鹅石卵铺成的小径，两面是排列整齐的柳树，春临大地，虽没有丝丝垂柳，但柳枝沐着春风春雨，早已抽出了新芽。
　　垂柳山庄。
　　没有想象中的繁华景象，更没有一黙喜洋洋的气氛。
　　翟天星感到有点奇怪，但回心一想，赫连容若可以放弃副帮主之职，对名利之事，早已弃如做履。
　　可是，他又为什么要拜大寿？而且还派了赫连善亲身送帖往天星小筑？
　　难道这次寿筵的后面，隐藏着一些奥秘？
　　过了那垂柳山庄的牌坊，朱红色的大门便在眼前，门是紧闭的，门前地上泥泞处处。
　　这情形不仅没有大户人家拜寿的气氛，反而给人一种萧索的印象，门庭冷落车马稀的肃煞景象。
　　翟天星缓步走近大门，心中突然感到一阵不祥的感觉，每移一步，那种感觉便似乎浓烈了一些。
　　这种感觉，翟天星并不是第一次感到，每次当他快要面临巨大的挑战时，那种感觉便不期然的产生。
　　希望这一次是例外。
　　翟天星正要揪起那暗哑的铜环扣门，那紧闭的大门便已自动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清瘦老者。
　　翟天星拱手道：“在下……”
　　那老者一身蓝色锦袍，脸色白晳，瘦削的脸孔给人一种威严的感觉，一双眸子，精光暴射，一见到翟天星，便色然以喜道：“翟兄！”
　　星天星接口道：“赫连兄！”
　　原来这人正是垂柳山庄的主人赫连容若！
　　翟天星奇怪地问道：“赫连兄，为什么你会为我开门？”
　　赫连容若笑道：“我日夕盼望翟兄光临，自从赫连善兼程回来吿诉我你已答应驾临，我便忍不住要……”
　　翟天星道：“赫连兄实在太客气了！十年不见，赫连兄看来没有多大改变！”
　　赫连容若道：“我老了，翟兄，你才是英姿焕发，对了，你来了这么久，还站在门槛之处，在下实属不懂待客之道，翟兄千万别见怪！”
　　翟天星忙说道：“赫连兄实在太见外了！”
　　赫连容若道：“请！”
　　两人缓步走向大厅，在到达大厅之前，是一个相当大的院子，院子之内，草木枯零，而今虽是冬尽春临，但院子却了无生气。
　　忽然，一阵“咕咕”之声，从半空传来。
　　赫连容若举起右手，一只鸽子便落在他的臂上，他连忙把系在鸽子脚上的小纸条解开。
　　一看之后，脸上露出了笑容。
　　翟天星道：“这信鸽羽毛扑落，想是飞了不少的路程！”
　　赫连容若说道：“是的，他们也快来了！”
　　翟天星道：“谁？”
　　赫连容若道：“我还以为他们不能全到，而今收到这讯息，我才放下了心头大石！”
　　翟天星见他并没有回答，只好默然不语。
　　赫连容若道：“翟兄，真对不起，我实在太高兴了！请到内厅，我会详细的吿诉你！”
　　两人到了大厅之内，仆人奉上香茗。
　　赫连容若道：“我刚才收到的讯息，是关乎我八个拜把兄弟的！”
　　翟天星道：“原来赫连兄有八个拜把兄弟！”
　　赫连容若道：“其实我应该说，是北国八大参帮的现任帮主！”
　　翟天星道：“八大参帮？”
　　赫连容若道：“翟兄身处南国，也许不大明白我们北三省的情况。”
　　翟天星道：“愿闻其详！”
　　赫连容若道：“十多年前，参帮只有一个，便是由我大哥薄云天任帮主，而我任副帮主，其他八位出生入死的兄弟，便是八大旗牌——所谓八大旗牌，其实便与中原的帮派一般的分堂香主！”
　　翟天星道：“参帮的组织，我也略有所闻！”
　　赫连容若道：“我们把兄弟唤作旗牌，也许是受了北方满州人的影响！后来，薄大哥退出了参帮，本来，应由我接任帮主，但我才疏学浅，自忖无力应付，索性也退出了参帮，于是，八位旗牌，便分成参帮的八个支派，再不设帮主之职！”
　　翟天星听了，心中暗忖，赫连容若无论在武功方面，才识方面，都与当时名震一时的参帮帮主薄云天不相伯仲，他这么说当然是自谦之词。
　　可是，为什么薄帮主会退出参帮？赫连容若又为了什么不接任帮主之职？
　　其中当然是有一番巨大波折，可是，赫连容若既然掠过不提，翟天星也不会深究。
　　翟天星道：“你与八位兄弟很久没有见了？”
　　赫连容若道：“自从翟兄替我们参帮解了那次围兵之困，翌年我便南下这垂柳山庄隐居！想起那次翟兄智勇过人，直至而今，我仍是深深敬佩，念念不忘！”
　　翟天星道：“年少气盛之事，实使在下汗颜！”
　　赫连容若道：“那次潜进军营，实在是一场凶险之战，可惜翟兄没有向我们说出当时情形！”
　　翟天星笑道：“连我自己也记不起来了！”
　　赫连容若道：“翟兄实在太谦！”
　　其实，那一场偷进军营，取去将军首级的经过，翟天星仍是历历在目，那次实在是一场血肉模糊之战，惨烈的情形，使翟天星也感到犹有余悸！
　　赫连容若道：“翟兄，这十年以来，你在江湖名声大躁，实是可喜可贺！”
　　翟天星道：“名利之事，只带来烦恼，我只羡慕赫连兄你能隐居西湖！”
　　赫连容若道：“江湖十年，真不知发生了多少事，翟兄，你要在小庄多留两天，好好的向小弟诉说江湖之事。”
　　翟天星笑道：“赫连兄既有此雅兴，自当一一相吿！”
　　赫连容若擎起茶杯，两人相对而饮。
　　直到而今，翟天星才有机会看看四周，这大厅面积十分巨大，可是，还有两天便是赫连容若大寿之期，为什么大厅之内，毫无摆设？
　　连一支红烛也没有。
　　赫连容若放下了茶杯，脸上突然出现一阵苦涩的神色，但这神色却只是一闪而过，如果不是翟天星这么细心的人，也不会发觉。
　　赫连容若一直都是谈论他以前参帮之事，完全没有提及他本身及寿辰之事，那是为了什么？
　　赫连容若突然道：“翟兄发觉有什么不对？”
　　翟天星道：“没有！”
　　赫连容若苦笑道：“翟兄真是个心细如尘的人！”
　　翟天星并没有答话。
　　赫连容若道：“我想你一早已发现了其中矛盾！”
　　翟天星道：“人生七十古来稀！其实六十岁也是一个足以纪念的一个日子！”
　　赫连容若道：“我既然能够隐居西湖十年，对江湖之事，甚至有切身关系的参帮，也是不闻不问，翟兄，你定然了解我的性格！”
　　翟天星回答道：“赫连兄是个恬淡之人！”
　　赫连容若道：“实不相瞒，我并没有意思设这寿筵！”
　　翟天星有点诧异。
　　赫连容若续道：“这次寿筵，是贱内的意思！”
　　翟天星道：“嫂夫人对赫连兄实在关怀备至！”
　　赫连容若苦笑道：“也许是她一番心意！”他叹了一口气，怔视着翟天星。
　　翟天星也望着赫连容若，一时之间，赫连容若似乎衰老了不少。
　　翟天星岔开了话题，道：“宾客都快到了？”
　　赫连容若道：“宾客只有九位。”
　　六十大寿，又岂会只有九位宾客？
　　赫连容若又道：“九位宾客都是贱内所指定的，翟兄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位，其余便是我刚才所说的八位拜把兄弟，翟兄，你觉得奇怪吗？”
　　翟天星说道：“我似乎并不认识尊夫人。”
　　赫连容若道：“她却认识你。”
　　奇怪，赫连夫人究竟是个什么人？
　　赫连容若却没有解释下去，续道：“贱内一直患病，身体一年比一年虚弱，为了她，我才答允她这个要求，设下这次寿筵，为她冲喜一下。”
　　翟天星道：“原来如此。”
　　赫连容若道：“翟兄，连日奔波，路途疲累，请先休息，相信明晨，我的兄弟都会来到，那时再度畅谈，晚饭之时，我们共饮一杯。”
　　翟天星突然想起今日所见的姑娘，但是，一时之间，却不知如何问起，半晌才道：“府上还有什么贵亲？”
　　赫连容若道：“除了贱内，还有小女，她正为母亲煎药，否则我一定要她拜见翟兄。”
　　翟天星突然心如鹿撞。
　　赫连容若吩咐了仆人，带着翟天星往东厢歇息。
　　垂柳山庄占地不少，那仆人带着翟天星，过了一条花径，入了两度月洞门。
　　在快要到达东厢之际，眼前出现了一个婀娜的身影，正是日间游湖所见的姑娘。那位姑娘似乎也看见了翟天星，她手上捧着一个瓦盅，看来是刚煎好的药茶。
　　翟天星站着看着那位腼腆的姑娘，缓步而去。
　　翟天星忍不住地问道：“哥儿，这位是——”
　　仆人道：“这位是我家小姐。”
　　翟天星“啊”的应了一声。
　　仆人又道：“我家小姐是个文武全材的姑娘，她既懂弹琴绘画，又学得老爷所传的一身武艺。”
　　翟天星道：“真是多才多艺。”
　　仆人又接口道：“难得她更是十分孝顺，对我们下人又好，只可惜还没有找到婆家，那也难怪，要找一位可以配得上小姐的人，也不容易……”
　　那仆人滔滔不绝地说着，看来这位姑娘的确是一位上下皆悦的好小姐。
　　翟天星支吾地应着。
　　仆人道：“公子，小人说得实在太多，不过，我仍要多说一句，我们的小姐实在是一个难得的好姑娘。”
　　他们已到了东厢之内。
　　仆人道：“公子，我叫赫连健，如果你有什么需要，请随便吩咐。”
　　翟天星道：“打扰大哥，我随便歇歇便可。”
　　赫连健退了出来。
　　那时天色渐晚，进了厢内，便是一个优雅的客厅，客厅与卧房相连。
　　卧房之内，打扫得一尘不染，小几之上，还放了一盘清水还有一些盥洗之物。
　　翟天星洗过脸，也略感疲倦，便躺在床上。
　　这实在是一次奇怪的寿筵，赫连夫人究竟是个什么人，为什么要指定自己作为这寿筵的宾客？
　　赫连容若有这位体弱多病的夫人，难道他的愁苦便是为了他的夫人？
　　以垂柳山庄看来，赫连容若在金钱方面，定然没有多大问题，他可以请到天下名医为他夫人治病，赫连容若又岂会为此愁苦？
　　赫连夫人又指定要他八位拜把兄弟前来，为的又是什么缘故？如果是他们的参帮之事，又岂会请翟天星这个外人？其中定有原因，不过，以翟天星机智的头脑，却连半点头绪也找不着。
　　相信那八位人客到齐之后，定会有些眉目。
　　正在朦胧之际，忽然，翟天星嗅到了一阵香气。
　　这阵香气，略带甜味，翟天星立时屏住了呼吸，双目微睁，窗外突有一个影子闪过。
　　香气越来越浓，翟天星虽然屏住气息，仍然感到有点心摇神荡。
　　赫连容若隆而重之地请自己来，又怎会……？
　　不过，人心如面，怎能猜测？也许，外面来了什么强手要对付赫连容若？
　　想到此处，翟天星连忙一跃而起。
　　黑影是出现在南面大窗，翟天星不再犹豫，纵身一跃，穿过窗檽，出了外面。
　　就算那人的轻功极高，此时也逃得不远。
　　翟天星矮身一腾，上了瓦面。
　　那时天色已相当昏暗。
　　在瓦面居高临下，那黑影似是窜向南面小楼之前。
　　翟天星连忙施展“天星步”，奔向小楼。
　　小楼之前，是一片偌大的院子。
　　院子之内，却不见到人影。
　　翟天星不知前面小楼是何人所居，一时之间，也不敢贸然上前。
　　正在狐疑之际，一束寒芒突自小楼射出。
　　翟天星是何等样人，柔身一闪，右手同时拂起，把袖袍挺起，功力运注，有如一块涨满的风帆。
　　“嗤”的一声，八点寒芒同时钉在袖上。
　　天色虽暗，翟天星仍可以看到袖袍之上，是八支细如牛毛的绣花针！
　　小楼之前，人影倏现。
　　翟天星正要把袍袖一拂，把这钉在抱袖之上的八支绣花针回敬那人！
　　可是，那人影却是娇笑一声：“好身手！”
　　声音是熟稔的，岂不是在西冷印社购鸡血石的声音？
　　翟天星连忙把拂袖之劲收止，但劲力已出，一时之间，收势不及，眼看花针便要射向那位赫连姑娘！
　　只见银光一闪，八支花针，全数都被吸下！
　　翟天星道：“好一柄摄铁之刀！”
　　赫连姑娘把刀身一抖，八支花针已落在地上，随即娇声喝道：“看刀！”
　　声音未了，人影与刀影同时纵起。
　　翟天星只好闪身挥腰，避开连劈的十八刀！
　　刀刃破空之声，充耳可闻！
　　十八刀之后，又是十八刀，每一刀都是劈向翟天星的要害，而且一刀比一刀更为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