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六日清晨,狐王的座轿到达清河桥头。
成群的民众阻塞着道路,座轿停滞难行。
刀王在轿前大声吼叫:“让路,快让路;”
“嗯!”轿内传出狐王的娇声:“刀奴,不得无礼!对善良民众说话,应该细语轻声,彬彬有礼啊!”
“是!”刀奴躬身说。
“钗奴,到前头去查看,大桥应该通行,为何被阻塞?”
不必钗奴去桥头查问,人群中嚷叫个不了:“是有人在桥上收过桥费!”
“今天是去白溪镇赶集的日子,人多收费慢!”
“真岂有此理;桥是我们张家修建的!”“清河”是张姓堂号,因此而命名“清河桥”。“他们凭什么资格收钱!”
还有人在说。
“村长为什么不过问这件事呢?”
“县太爷都不敢出面,不敢得罪蛇王谷啊!”
“要是得罪了他们,今晚扔两条毒蛇进你家来,便吃不完兜着走了!”
狐王听得清清楚楚,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她令钗奴转告群众:请大家让路,让她去前头看个究竟;
群众的眼睛全都是亮晶晶的,眼看狐王声势浩大,纷纷让出一条路来,让狐王的轿队直达桥前。
正巧,一个老妇人家,在桥前央求收过桥费的人,请准下次补行缴费,没想到收费员不答可否,立即放出一条百步蛇,把老妇人吓得连连后退,钻进入群中溜了。
钗奴坐在轿顶上大声叫道。“狐王驾到,蛇五谷的人快前来晋见。”
对方不但不晋见,一条百步蛇直扔了过来,刀王眼快,出刀斩蛇为两节,蛇头却借势咬伤了刀王的左臂。
百步蛇之所以称为百步蛇,被咬后走百步即毒发死亡。
桥头有三个蛇王谷的人把守,每人身上至少缠带着十条以上的毒蛇。
“钗奴!”轿内传出狐王命令:“放出双蛟,它两月没食物,该大快朵颐了!”
“是!”钗奴弯身轿下,打开底门,窜出两条五尺长的帝王蛇,缓缓地向桥上爬去。
帝王蛇之所以称“帝主”,它虽然无毒,是蛇中之蛇,帝中之王,专以毒蛇果腹,像眼镜蛇、响尾蛇、百步蛇等毒蛇百步以外,掉头迅速逃避;百步以内,蜷伏地上,恭候吞食,当双蛟刚爬上桥,五人身上的毒蛇,全都掉落于地,像条软绵绵的草绳,玩蛇的人踢它一脚,也不再有半点蠕动。
“耳奴、眼奴、飞奴,抓住三个玩蛇的人,不准伤害他们!”
“是,奴才遵命!”
三人同时跃起,像老鹰扑捉小鸡似的,手到擒来;双蛟正爬近毒蛇,哇!它选一条两尺长也是最大和最长的百步蛇,咬住他的头,直往肚里吞食;怪哉,被食者居然毫无反抗。
旁观的民众,看得都瞪大了眼睛。
这时,轿内传出狐王的声音:“出轿!”
“狐王出轿,众奴敬礼!”众奴躬身叫道。
狐王走近被蛇咬的刀奴,右手抓起他的手,左手把蒙头黑巾覆盖被蛇咬了的伤口,用嘴吸吮着,一次又一次地吐了好几口血痰后,站直身子,用右手抚摸着刀丑的肩膀说:“毒汁全都吸出来了,以后打蛇打七寸——也就是打它的头颈处。”
“奴才拜谢狐王救命大恩;”刀奴感激得流下泪珠,双膝跪了下来。
“快起来,快起来啊;”狐王双手把他扶了起来。
众奴看在眼里,全都从内心深处对狐王肃然起敬。
狐王进轿后,没想到钗奴多嘴,又惹出祸事来了。
“诸位大哥!”钗奴自以为聪明地说:“被毒蛇咬伤,用嘴吸出伤口毒汁,是最好和最快的治疗法;”
“好个奴才!”轿内传出娇怒声:“你既然知道治疗法,为什么不替刀奴治伤,害得我亲自出轿来,棍奴!”
“奴才在!”棍奴持棍恭立着。
“重打钗奴四十大棍;”
“是!奴才遵命!”
钦奴究竟是个聪明绝顶的女娇娃,她立刻咬破嘴唇说:“请容许婢子禀告狐王,用嘴吸出伤口毒汁,有个先决条件,那就是必须有狐王这样的金口;要是口腔有破伤处,毒汁便从破口而入!婢子嘴唇有破皮,所以不敢吸,请狐王明察!”
“刀奴,钗奴说的可真实?”
“不错,钦奴嘴唇有破皮啊;”刀奴恭敬地回答。
“钗奴,饶你这一次吧!快叫双蛟进轿!”
钗奴一声唿哨,双蚊蠕动身体爬了过来;因各吃下了一条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毒蛇,使尽气力,也只能像蚂蚁爬行。钗奴看在眼里,转头对飞奴说:“飞奴,快跟我上前去把蛇儿抱进轿底!”
于是,两人分抱双蚊,放回狐王轿下。
狐王轿底有“蛇屋”,众奴跟随两三个月了,一直到今天才大开眼界。狐王似大海,也像高山;众奴都对她高深莫测。尤其是江湖上传说狐王是个如花似玉的仙女,屁股后面还长了个尾巴啦!众奴都没见过狐王的真面目,但她屁股上没有长尾巴,是瞧得清清楚楚的啊!
有一次明月当空时,钗奴陪同狐王月下散步,眼奴老远地望去,硬说狐王身后长有个尾巴,偏偏其他的奴才都眼钝,贯注内家真力于双眼,也看不清楚身后的尾巴。因此,全都指责眼奴胡说;眼奴不服气,举手向天发誓,他千里眼一生绝不会看走了眼。但,其他的人都没亲眼看到,对眼奴的话也像江湖传说那样地半信半疑。为了眼奴硬说看清楚了尾巴,前天,飞奴悄悄地问钗奴:“钗奴,奴才想……”
“你该怎样称呼我呢?没规没矩!钗奴拉长脸训飞奴:“我早就想纠正你了,以后再敢叫‘钗奴’,便打烂你的嘴!
在众奴中,以飞奴最可怜了,他除了做狐王的奴才外,还得做奴才的奴才。
飞奴在钗奴的雌威下,不得不改口称呼:“主人,奴才想请教你的是,你是否看到狐王屁股后长了个尾巴?”
“你想找死了!”钗奴以“传音入秘”的传话法送进飞奴耳朵:“看在我和你是主奴的情分上,你对我又十分忠诚,因此,我警告你,你的问话要是被狐王听了去,脑袋准会搬家,你以后可要小心,小心啊!
听得飞奴瞪大了眼睛,大惊失色!他大惊的不是怕以后说错了话,脑袋会搬家。他飞奴是个十分聪明的人,这些日子来,他完全摸清楚了狐王是个“面目丑恶,心地善良”的好人,她除了对洞庭湖主的属下,因为他们要杀她而大开杀戒外,从来就不肯轻易杀人。像收桥费玩蛇的三个奴才和黑五毒等,她全都认为他们是身不由己,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况是自己的奴才呢?又怎会轻易宰杀;他大惊失色的是当今武林除了两神——神剑和神愉、易容大师高莫深、少林两禅师、武当全空道长、天山二老等几个堪称武学宗师的,能够有“传音入秘”的修养外,一谷两湖三大堡的谷、湖、堡主全都免谈!钗奴是何许人氏?能有如此高深的修养?怎不令飞奴惊骇不已!
没想到钗奴的眼睛像探照灯似的直射着飞奴,而且像是射透了他的心胸,再以“传音入秘”对他说;“你是我的奴才,我可没狐王那样地心地善良,我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王,你亲眼看到我在安宝大道上刺杀洞庭湖的最后五个骑土。为了那次的赶尽杀绝,我在轿内挨狐王训了好几次;但,我是本性难改,你如果敢把我能‘传音入秘’的事告诉众奴,我非把你剁成血浆不可!”
“是,是,是……”飞奴被吓得直说“是”。
走在他身旁的眼奴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掌:“是,是!
没人和你讲话,是你娘的肚脐眼。我看你呀!是做奴才和做奴才的奴才中了邪!”
“是,是,是中了邪!”飞奴深长地连吸了三口气,才平静了被惊吓的心。
“我说飞奴啊!”钗奴说话了:“我是你的主人,你要是中了邪,我有大盆的解药呀!”
“谢谢主人的爱护,奴才不必用解药啊!”
“可你要知道是什么样的解药!”
“奴才不必知道,也不要知道!”
扇奴不知趣:“我想要知道中邪的解药!”
“你又不是我的奴才,我为什么要教你?”钗奴对金扇公子怒目相视:“做我的奴才,不但有许多好处,将来还有享不完的福,扇奴,你可乐意做我的奴才?”
“我愿意做你的奴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的时候!”
“我非要你做奴才不可,不过,当太阳从西边出来的时候!”钗奴的两道媚眼光,直射着扇奴;“你要做我的奴才,我看不看得上眼,就看你的表现了。”
接着,钗奴再以“传音入秘”把中邪的解药告知飞奴后,对众奴甜笑着说:“诸位大哥可知道我的中邪解药是什么样的解药?”
大家都摇头三不知。
钗奴附着刀奴的耳朵说了解药的名字后说:“我现在把是什么解药告知了刀奴,飞奴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他不要解药,自然知道是什么样的解药,我们现在要他说出解药的名字,如果与我告诉刀奴的相同,从此他不必再叫我主人——
叫钗奴吧!但得自称为奴才,这是因为我欣赏他的聪明,至少是十倍于扇奴!”她转头媚眼又直射着金扇公子说:“扇奴,你别以为只要手中有把金扇子,就可以游荡江湖,一只呆头鹅,呆头呆脑的,没用啊!你要是不相信飞奴比你十倍聪明,你先说出中邪解药的名字来,我钗奴一辈子做你的奴才——也像飞奴那样地做奴才的奴才!”
金扇公子说不出药名来,只得硬着头皮说:“我才不要你这个奴才啊!”
“好啦!这话可是你当着诸位大哥的面亲口说出来的,日后可不能后悔啊!”
很少说话的笛奴,用眼睛冷冷膘了扇奴一眼后说:“你说不出药名来,嘴还很硬啊!”
“飞奴,还是请你快说吧!”耳奴说,“我和钗奴的看法相同,我们之中,应该是你飞奴最聪明了!”
“这……这……这个……”飞奴吞吞吐吐地不好意思说了出来。
刀奴的性格比较直爽:“飞奴,快说了出来,别婆婆妈妈的了!”
“慢!”轿内狐王传出来了声音:“要不要我告诉你是什么样的解药呢?扇奴!”
“奴才不知道是什么解药,也不想要知道!”
“这就对了!”狐王说,“你这人好不干脆,早就应该亲口说出‘不知道’啊!”
把个金扇公子羞辱得低下头来,像是无地自容。
没想到孤王再补充说:“扇奴,像你这样地不干脆的人,完全没有读书人‘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的谦虚修养,以后可要小心行事啊!”停了一会儿,狐王又说。“飞奴,你干脆说了出来吧!我最喜欢干脆的人!”
飞奴只得直说;“中邪的解药是钗奴的洗脚水呀!”
“哈哈哈……”
众奴都笑弯了腰。
钗奴问刀奴:“飞奴可说对了?”
“全对了,该领主人——钗奴的赏赐!一刀奴说。
“我说飞奴比扇奴十倍的聪明,可没说错吧?”钗奴昂着头说:“我开始就说明白了,‘我有大盆的解药呀’!大盆的解药不是洗脚水,难道它是琼浆玉液?所以飞奴不愿接受,他好聪明,我好欣赏他!”
“我也很喜欢他啊!”轿内狐王补上一句。
聪明归聪明,欣赏归欣赏,轿队继续前行,唯有飞奴心中有个象铁锤似的重结:钗奴有“传音入秘”的修养,狐王更高明,她两人轿里轿外互通款曲,做奴才的敢不唯命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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