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妾心皎皎如明月

2020-03-13   作者：名家接龙   来源：名家接龙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四周响起无数尖细啸声？”
　　绿娘子螓首微侧，重复说着！
　　两人同时沉默了半晌！
　　忽然绿娘子抬起头来，轻笑道：“岳少侠，我倒有了一个计较，如果真如岳少侠所说，二十丈以上，风力就告消失，那么我们也许可以渡过三个月时间，那时岳少侠只要装出已被迷失本性，即可安然出险。”
　　岳玠听得目露惊奇，但忽然似有所悟的道：“云坛主之意，是说我们在阴风将来之前，先行跃到十丈以上，用剑点壁，换气腾身，到了二十丈，然后再用剑刺入石壁，定住身形，等阴风消失，再行下来？此法虽可避免阴风炼骨，但三个月之间，岂能不进饮食？”
　　绿娘子笑道：“这个倒不用耽心，我身边还有百来粒先师留下来的‘人参辟谷丹’，服上一粒，可以十天不饿。”
　　岳玠在江湖上经过许多变故，对绿娘子不无警惕，一听要自己服用她的药丸，连忙摇头道：“云坛主善意，在下心领，家母安危未卜，在下无法在此久耽。”
　　绿娘子似乎瞧出对方心意，幽怨的瞥了他一眼，低低说道：“云绡此心，可质日月，岳少侠既不见信……”
　　岳玠俊脸一红，不待她说完，连忙摇手道：“云坛主不可如此说法，岳某实因心系家母安危，希求早日脱困，岳某始终认为如此巨大阴风灌入之处，必然是与外界相通。”
　　绿娘子道：“其实云绡方才听岳少侠述说之后，心中也确实想到一丝线索，不过这白金之宫，出自当年巧匠赛鬼谷木灵子之手，决不会予人有可乘之机，即使真有通风出口，也决非人力所能出困。
　　“为岳少侠计，只要避开阴风，能在洞中渡过三月，自然可以出困，那时参与青城剑会，连络各派精英，一样可以为寻师复仇，为天下除害。”
　　岳玠听说绿娘子想到一丝线索，不由张目道：“云坛主心中既然已有线索，快说给在下听听！”
　　绿娘子见他兴奋神色，不忍拂逆，嗤的笑道：“瞧你恁地性急，云绡想到的，只不过是一线之机，事实是否如此，还不得而知呢？”
　　她说到这里又望了他一眼，才道：“这里阴风，是由上面冲压而下，但据你方才所说，十丈以上，却变成了由下上卷，那么唯一的理由，就是在十丈左右，定然有一个涌入阴风的洞穴，阴风由此洞灌入，冲向地面，那么此洞本身，定是由上斜伸而下。
　　“阴风经此洞一段较长距离的压缩，冲入此穴，才形成旋转狂飙，但冲到穴底，并无宣泄之处，于是只有往上反卷，这就是十丈以上，反向上冲的缘因……”
　　岳玠听得大为佩眼，插口道：“云坛主兰心蕙质，见解果然精辟！”
　　绿娘子粉脸微微一红，又道：“至于上冲阴风，到了十六七丈以上，突然消失极快，而且岳少侠听到四周响起无数尖细啸声。
　　“据云绡推测，可能在十六七丈之间，四周石壁，有许多天然石缝，阴风就从四周裂缝中宣泄而出，所以连柳无双也只道阴风是从四周吹来的。”
　　岳玠一连说了几个“对”字，一面忙道：“那么事不宜迟，我们赶快找寻出口，才是正经！”
　　绿娘子幽幽的道：“灌入阴风的洞穴，虽和外界相通，可能口并不太大。”
　　岳玠并没回答，蓦然吸气点足，一条人影，化作一道银虹，疾如掣电，往上冲起。
　　绿娘子瞧着他身法之快，简直无法形容，心中不禁暗暗感叹，然人美如玉，身手之高，已不在自己两位师兄之下，无怪连心狠手辣的森罗令主，都要使尽诡计，妄想收罗门下，看来再过十年，武林中已无人足可和他抗衡了！
　　自己葳蕤自守，犹是云英未嫁身，如能和他结成连理，当真死而无憾……
　　想到这里，不禁一阵脸红心跳，口中发出一声幽幽长叹！
　　“云坛主，快请上来，在下已发现洞口了！”
　　岳玠带着兴奋的声音，从上面传出。
　　绿娘子急忙纵目瞧去，果见他身子悬空定在剑上，左手向自己急招，心下一喜，立即抽出短剑，柳腰一拧，飞身拔起六丈来高。
　　轻舒皓腕，剑尖在壁上一点，换了口气，藉势上纵，飞近岳玠身边，短剑再次插入石壁，定住身形。
　　凝目瞧去，果然在浑圆的石壁上，斜斜露出一个三尺来宽的洞口，黑暗如漆，只容一个人俯伏蛇行，才能勉强爬进身去，不由柳眉微皱，轻声道：“岳少侠，这洞如此狭小，怎能进去？这等从无人迹的千年洞穴，万一其中有什毒物，连闪避都来不及。”
　　岳玠笑道：“目前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以在下想来，此洞经常有阴风吹出，毒物决难存身，我们与其坐待阴风炼骨，不如冒险一试。”
　　绿娘子幽幽的道：“云绡下来之时，本已抱着必死之心，自甘以女儿之身，协助岳少快完成‘玄阴大法’，再替云绡雪耻复仇。
　　“岳少侠虽然不屑一顾，但此身已非云绡所有，岳少侠既有冒险之心，云绡自然追随于后。”
　　岳玠听得心头大震，忙道：“云坛主快不可如此说法，我们还是赶紧离开险地为是，岳某手中太乙分光剑，断金截玉，水火不侵，还是由岳某走在前面，云坛主最好和在下相隔一丈距离，以防万一。”
　　说到这里，身躯一躬，剑先人后，往洞中钻去。绿娘子等他爬了一丈光景，也伏身跟着进去！
　　原来这幽暗风穴，斜伸向上，进入里面的人，必须半伏半爬两手撑地，用膝盖走路，而且四周生满绿苔，又冷又滑，简直寸步难行！
　　两人匍匐蛇行，好在这洞穴并没转弯，只是斜斜往上伸去，这样走了半个时辰，估计约有二三十里光景，洞势渐高，已可站起身子。
　　岳玠吁了口气，往后瞧去，只见绿娘子一身浅绿衣裙，眉头手臂等处，已有几处被岩石勾破，尤其长裙靠膝盖之处，磨了两个大洞，雪白的小腿，业已遮掩不住，浑身上下都是青苔。
　　一头青丝，也散了下来，粉脸上汗水涔涔，娇喘不已，模样儿十分狼狈！
　　岳玠瞧得心中大是不忍，忙道：“云坛主，快请坐下来，息一憩罢！”
　　绿娘子嗯了一声，借着岳玠手上的剑光，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慵乏地坐到石上，双手在衣裙上抹了一抹，擦去青苔，然后把披散的头发，绾了个结。一面抬起头来，幽幽的道：“柳无双害死我两位师兄，云绡和她仇深似海，岳少侠怎的还以坛主见称？”
　　岳玠和她目光一对，发觉绿娘子目光之中，深情款款，不胜幽怨，心头猛然一震，急急移开目光，一面谢道：“在下实在没有想到这点，还望云姑娘不要见怪才好。”
　　别看绿娘子从前那么冷傲之人，这会居然变得柔顺无比，露出女孩子应有的温婉，嫣然一笑，低低的说道：“云绡怎会见怪？”
　　她说话之中，探手入怀，取出一个磁瓶，倾了两粒淡黄药丸，自己取过一粒，纳入口中，将另外一粒送到岳玠面前，笑道：“这是先师留下来的‘人参辟谷丹’，不但生津补气，大益真元，而且服上一粒，可以十日不饥，岳少侠一天没进饮食，想必早已饿了。
　　“我们不知要走到何日，才能出去，前途艰险正多，一个人总不能饿着走路，你瞧，云绡不是已经吞下，你总该放心了罢！”
　　岳玠被她说得脸上一热，一手接过药丸，笑道：“云姑娘不可多心，在下并无此意。”
　　绿娘子嗤的笑道：“只要你不见外就好！”
　　岳玠不敢和她多说，就把药丸纳入口中，只觉随液噙化，一缕清香，顺喉而下，精神顿觉一振，不由赞道：“尊师的‘人参辟谷丹’，果然不是凡品！”
　　绿娘子生长白山，从没有过知心人儿，这会儿和岳玠患难相逢，她芳心之中，暗起涟漪。
　　此时给他这一称赞药丸，心头不禁一喜，故意披嘴道：“方才人家还把它当作毒药呢！”
　　一股阴寒澈骨的冷风，突然迎面吹来。
　　岳玠道：“这阵阴风，怎会没有呼啸之声？”
　　绿娘子摇头道：“阴风过去才只半个时辰，不会有这末快法。”
　　说话之间，果然那阵冷风，已经过去。
　　岳玠道：“那么我们趁阴风还没来之前，快些走吧！”
　　绿娘子依言站起身子，道：“我想此洞一定通到很远，可能阴风就是从一处冰穴雪谷中吹来，通过地底洞穴，才有如此冷法。”
　　岳玠边走边道：“那么你说还有多远？”
　　绿娘子道：“熊耳山，并没有千年未化的积雪，照此推测，这洞可能向西伸展，一直通到雪山，也说不定。”
　　两人边说边走，石洞依然逼仄得仅容一人通入，但已不用匍匐前进。
　　岳玠手上又有太乙分光剑发出的光华，可以照路，是以走得并不算慢，顿饭工夫，差不多又走了三四十里远近。
　　洞中不时吹出阵阵阴寒冷风，绿娘子有岳玠走在前面，感受上好了许多，两人加快脚步，又走了一阵，狭小的夹道，逐渐开阔，前面忽然有了两处岔口！
　　岳玠突然停下，打量了一会，心中拿不定往哪个岔道上走去？
　　绿娘子侧身抢到前面，在两处岔口处仔细查看了一阵，发觉左右两处岔口，都有冷风吹出，但右边的岔口，冷而不寒，左边岔口，却风力极劲，阴寒之气，也浓重得多！
　　绿娘子回头道：“左边岔道，阴寒逼人，咱们还是从右边岔道中走吧！”
　　岳玠迟疑的道：“云姑娘，会不会走岔了路？”
　　绿娘子娇声笑道：“你放心好啦，这两条岔道都是出口，因为都有冷风吹入，但左边岔口，寒气特重，可能直通雪山，路程较远，右边岔口，冷风并不寒冽，还近得多呢！”
　　岳玠见她心细如发，说来头头是道，不禁大为折服，口中说道：“云姑娘高见极是！”
　　说着引剑照路，当先向右边岔道走去！
　　绿娘子芳心有着说不出的喜悦，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这一会夹道虽然稍宽，但转弯极多，是以阴寒之气，也大为减少，只是两边巉石嶙峋，犬牙交错，稍一不慎，就得碰上，脚下也高低不平，好像是千百年前，裂开的一条山缝。
　　任你两人武功最高，身上依然有多处被尖石划破！
　　绿娘子不但长裙只剩了半截，而且手臂酥胸，也勾破了几块，隐约露出羊脂白玉般细腻胴体，她此时再也顾不得羞涩，只是往前紧走。
　　地势逐渐往上，走了半里路之遥，岳玠隐隐听到隆隆之声，声音十分沉闷，好像从石壁中发出！
　　回头一瞧，敢情绿娘子还没听到，心知她内功比自己还差上一筹，是以并没出声相问。
　　只把耳朵贴近石壁，细细一听，果然那隆隆之声，听来十分清晰，还带着一点轻微震动。
　　心下不由大奇，这声音似乎距离不远，已有如此响法，不要又是什么阴风吹来？
　　他在“阴风炼骨穴”中已经尝过阴风滋味，虽然不怕，心中也着实深具戒心！
　　何况这一阵工夫，算来正好将近一个对时。
　　绿娘子瞧他贴壁倾听，脸色略现凝重，不由走近身边，温柔的道：“岳少侠，你听到了什么？”
　　岳玠道：“你听听，这可是风声？”
　　绿娘子依言贴着耳朵，往壁上凑去，听了一会，微笑道：“这是水声，附近可能有一座大瀑布，我们只要依声寻去，也许出口已在不远。”
　　岳玠喜道：“那么我们快走！”
　　两人加快脚步，迅速奔去，一连又转了几个弯，隆隆之声，渐渐响亮，同时吹来的凉风，也有一种清新之感。
　　百丈之后，响声越来起大，宛若雷鸣，左边壁间，也隐隐透射入一丝光线！岳玠心头大喜，立即沿着石壁走去，转出夹缝，顿觉眼前大亮，果然已到了出口！
　　不！那是一道下临百丈的深涧，少说也有十五六丈宽阔，滚滚涧水，冲激起滔滔白浪，宛若万马奔腾，澎湃而去，声势之壮，差与三峡相比拟。
　　对面是千寻峭壁，平整光滑，寸草不生，和自己这边，隔洞相峙！敢情千万年以前，本是一座山峰，后来齐中崩裂，才多出这条涧来。
　　这简直是绝路！
　　不！和自己这边隔岸相对的峭壁下面，也有一道山缝，斜向山腹伸延进去！
　　好像在两边山峰还没有崩裂以前，先有这条山缝，所以等山峰一分为两，本来可通的山缝，却变成隔岸相对。
　　岳玠收起了长剑，估量自己如果施展师门“浮光掠影”身法，横渡绝涧，自然不成问题，不过绿娘子能否越涧而过，却大成问题。
　　但自己又不好出口相问，因为这样，就等于瞧不起人家。他心念转动，不由回头瞧去。
　　绿娘子剔透玲珑，见他目光往自己瞧来，哪会不知道岳玠心意？她脸上微晕笑意，嫣然笑道：“对岸山缝，也许可以找到出口，以岳少侠的武功，横超山涧，量无多大困难，云自问无法飞渡，不如留在这里，岳少侠不必以云绡为念。”
　　岳玠微微一呆，道：“此处一无吃喝之物，二无可饮之水，你怎能耽在这里……”
　　绿娘子道：“云绡身边尚有先师遗留的‘人参辟谷丹’，足可维持数月之久。”
　　岳玠摇头道：“云姑娘虽有丹丸，可维持数月，那么数月之后呢？”
　　绿娘子见他对自己露出关注之色，心头一酸，凄然的道：“岳少侠，云绡自问不是平凡的女子，也不愿作出世俗儿女之想，来让人垂怜，和你又谈不到知己两字，但我知道你失陷在‘阴风炼骨穴’中，柳无双给我三粒‘驱寒丸’，要我入穴助你完成‘玄阴神功’。
　　“云绡明知如果按她所说，实施‘导阴归窍’，势必牺牲我女儿清白，然后因丧失真阴，冻死地穴，但我毅然下来，那并不是对你私心爱慕，更不是淫贱之人。
　　“实因云绡和柳无双仇深如海，又知岳少侠银河门下，银河二老，也丧在她手下，只要岳少侠用我‘人参辟谷丹’维持三月时光，不吃暗施手脚的饭菜，迷失心神，一旦练成‘玄阴神功’，就可诛此元凶，为武林除害，我两位师兄之仇，也同时得雪，云绡就死而无憾。
　　“哪知逃出死穴，又逢绝地，别说云绡留在这里，还可维持数月，那时岳少侠已可联合群英，犁庭扫穴。
　　“云绡虽不能目睹快心，但计算时日，我当在这里祷告两位师兄在天之灵，然后追随师兄于地！我没有在炼骨之穴，为你牺牲，我愿在这里，坐等佳音，在我认为这是殉道。
　　“岳少侠，这半日时间，蒙你多方协助，云绡已感毕生难忘，我不想你也爱我，更不愿夺人所爱。
　　“岳少侠……岳……岳玠，你自己去罢！”
　　她说到这里，已珠泪纷抛，咽不成声！
　　岳玠被绿娘子凄楚欲绝说来，深觉她太以痴想，一面惶恐的道：“云姑娘大义凛然，这一番话，叫在下无地自容，姑娘用心，在下焉有不识，只是……”
　　绿娘子突然咽声说道：“所以我自愿意留在这里，岳少侠，你的心意，我也明白，你还是去罢！”
　　岳玠剑眉一轩，毅然道：“岳某多蒙姑娘协助，才能脱出死地，何况你师兄大仇未复，姑娘武林中人，为武林除公敌，姑娘岂可半途气馁，再说我们出生入死，理应患难相共，岳某怎能弃姑娘而去？姑娘如不嫌弃，岳某自幼既无兄弟，又鲜姊妹，我就认你作个姊姊，只等青城事了，姑娘愿意前往寒舍居住，家母自然高兴，不知姑娘心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