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2020-03-13   作者：名家接龙   来源：名家接龙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岳玠经她一说，腹中确实也饿了，自己身困绝地，不知何时才能出险，既然送来饭菜，不如大大方方地取食！
　　心念才转，却见绿娘子收回按在石凹上的手指，忽然回过头来，对着自己，嘴皮微动，竟然用“传音入密”，说起话来：“岳少侠，这饭菜之中，已被森罗令主下了迷失本性之药，千万食用不得！”
　　她此话出口，不由听得岳少侠大为惊奇！
　　不错！难怪森罗令主方才说得极为自信，好像三月之后，自己准会向她屈服似的，原来故伎重施，在食物之中，暗下迷魂之药，好使自己，糊里胡涂的替她出力，但是：
　　眼前的绿娘子云绡，乃是森罗令主手下五个坛主之一，她怎会无缘无故向自己揭此中阴谋？
　　莫非这又是森罗令主的诡计？自己岂是容易受骗之人，心念疾转，不由俊目放光，重重的冷哼一声，问道：“你们又想使什么诡计？”
　　绿娘子被他大声喝问，花容失色，赶紧熄去手上火筒，仍然用“传音入密”说道：“岳少侠千万不可误会，此地除了和上面相隔过高，洞中又一片漆黑，上面无法瞧清之外，因此洞上下浑圆如筒，声音却可直透而上，听得十分清晰。
　　“令主派我下来，难保不在窃听，岳少侠此时说话最好也用‘传音入密’让我把此中内情奉告。”
　　岳玠听得疑信参半，只听绿娘子又道：“岳少侠，你先得装出发觉身内果有阴寒之气入侵，急须运功模样，以免引起她的怀疑！”
　　岳玠觉她说得也不无理由，而且依她所说，对自己又并无损害，这就依言冷哼一声，大声说道：“岳某如觉腹中饥饿，自会取用，谢谢令主好意，至于区区阴寒之气，岳某还不放在心上。”
　　绿娘子又亮起火筒，闻言笑道：“岳少侠切莫小觑了这一丝阴寒之气，一经侵入经络，任你武功再高，没有三个时辰，无法把它祛出体外，但一个时辰之后，阴风又已吹来，岳少侠不如先用餐的好，别把饭菜凉了！”
　　岳玠接着大声喝道：“云坛主，岳某之事，用不着你多说。”
　　绿娘子故意轻笑了声，道：“好！那么你就运功试试！”
　　岳玠不再作声，好像他已在默运玄功，想把侵入体内的一丝寒毒逼出。
　　绿娘子也适时熄去手上火筒，石穴之中，又是一片漆黑！
　　岳玠防她暗中出手偷袭，运起“太乙玄功”，护住全身，然后用“传音入密”，冷冷的问道：“云坛主，你现在可以说说此来用意何在？”
　　绿娘子云绡轻轻叹了口气，仍然用传音入密说道：“岳少侠总该已经知道，长白双仙，是云绡何人？”
　　岳少侠点头道：“这个岳某曾听人说过，云坛主乃是长白双仙的师妹！”
　　绿娘子凄然道：“少侠说得不错，云绡原是长白山下一个弃婴，幸被先师发现，抱上摩天岭，那时先师因大道将成，就是给两位师兄扶养，其实两位师兄那时已是九十开外的人，云绡和两位师兄，名虽同门，情实父女……”
　　岳玠暗想：这就是了，难怪长白双仙年已逾百，他们的师妹，却年轻得只有二十出头，同门师兄妹，年龄哪有如许悬殊？
　　耳中却听绿娘子继续说道：“因为柳无双出身玄阴旁支，和长白渊深极深，三年之前，她亲上摩天岭，邀请两位师兄下山，当时两位师兄在未便峻拒之下，就叫云绡从旁协助。
　　“后来武当天启真人出关，各大门派，一致对付黑森林，同时江湖上又出现了银河派，柳无双情急之下，就要云绡兼程出关，敦请连络两位师兄下山……”
　　岳玠暗暗点头，并没作声。
　　绿娘子又道：“哪知柳无双为了对付银河二老，不惜引发地下火药，使四老同归于尽……”
　　她这一番活，说得咬牙切齿，口气极为悲愤，岳玠自然相信，这就问道：“那么云坛主此来，究竟柳无双有何居心？”
　　绿娘子道：“柳无双一计害四老，虽然做得天衣无缝，归咎于令师们大展‘太乙玄功’，阳刚之气过甚，才引发地下火药，但这种话试问岳少侠会不会相信？云绡心中虽然怀疑，但苦于证据已被岳少侠毁去，无法证实，才隐忍迄今……”
　　岳玠听她说什么柳无双一计害四老的证据，是被自己毁去，不由大感惊奇，急急问道：“云坛主，你说什么？岳某几时毁了她的证据？”
　　绿娘子道：“岳少侠还记得当日南屏山下，黑森林五个坛主，有谁最后出现？”
　　岳玠怔得一怔，恍然的道：“你是说黑坛坛主毒手魔君管亥？”
　　绿娘子切齿道：“不错，据云绡事后暗中调查，引发火药的原因，正是管亥老贼和他手下八个弟子做的手脚！”
　　岳玠全身一震，口中低“哦”了一声，愤怒的道：“这老贼当真死有余辜！”
　　绿娘子又道：“云绡对此暗起疑心，自然也瞒不过柳无双的眼睛，这次正好因岳少侠失陷此穴，她就有了借口……”
　　岳玠听得又是一奇，自己失陷此穴，和绿娘子有什么关连？他口虽不说，两道炯炯目光，却在黑暗之中，紧盯住对方星目！
　　要知“阴风炼骨穴”虽然漆黑无光，但两人全是内功精深之人，四只像星星般目光，双方依然可以看到。
　　绿娘子只觉心头起了一丝轻微跳动，略为一顾，才道：“因为森罗令主手下，懂得‘玄阴门’功夫的，除了她自己，就只有云绡一人，所以她以此借口，要云绡下来，协助岳少侠‘导阴归窍’。
　　“虽然她给我三粒‘避寒丹’，试想我一旦失去真阴，哪能忍受得住三天的阴风吹蚀？”
　　岳玠听她曾三次提到“导阴归窍”，心中极感不解，听口气好像绿娘子不从旁协助，自己就断难禁得住阴风吹炼，这就问道：“云坛主一再提及‘导阴归窍’，此法想必施为之后，极伤真元？”
　　绿娘子低嗯一声，幽幽的道：“其实我先前说过，此穴阴风炼骨之事，并无半点夸张，只要一入此穴，无论内功如何深厚，手足三阴脉，经阴风吹过，定有一处，被阴风进入。
　　“即使及时警觉，这一丝寒气，最少也得三个时辰，才能把它炼化，但穴中阴风，却在第一个对时，再度吹来，此时体内一丝阴气，尚去祛除，就生了引导作用。
　　“于是第二次渗入的阴风，自然此第一次又多了不少，如此每个时辰，逐渐累积，不出三日，全身经络，悉遭冻蚀而死，除非在这三日中间，有熟谙‘玄阴门’内功心法之人，替你‘导阴归窍’，方可无虑。
　　“一面再藉阴风之力，日夕勤练，始能练成普天之下，人力无法抗拒的‘玄阴大法’。”
　　她说到这里，似乎碍难开口的停了半晌，才道：“至于‘导阴归窍’，说来不怕岳少侠见笑，其实……其实就是道家采补之术，必须见色忘欲，补益元阴……
　　岳少侠正派中人，自然不屑这种旁门左道之法，但身陷死地，除非练成‘玄阴大法’决难脱身，云绡廿六年来，葳蕤自守，生而何欢，死非所惧，只要岳少侠他日能替云绡代报师兄之仇，云绡自甘以女儿清白之身，助岳少侠完成大法，早脱此地。”
　　她虽用“传音入密”，但说到后来，已声音凄苦，哀婉欲绝！
　　岳玠只听得感慨万千，连忙正容道：“云坛主把岳某当作何等样人，快不可如此说法，在下只是想请教云坛主，难道身困此穴，真就没有其他脱身之策？”
　　绿娘子幽幽的道：“白金之官，已是熊耳山山腹以下，这‘阴风炼骨穴’，更在山腹百丈之底，四壁如筒，光滑无比，要想从此穴脱身，实在难于登天！”
　　岳玠又道：“那么云坛主方才又是如何下来的？”
　　绿娘子惨笑道：“柳无双心如鬼蜮，她怕你在我垂下之时，突起而上，是以把铁索垂到二十丈处，估量我可提气下跃，便行停住。
　　“此时铁索早已收转，何况穴顶巨石，重逾千斤，另有机关开闭，此处相距少说也六七十丈，即使武功入化，也休想脱困而出。”
　　岳玠剑眉紧皱，一面宽慰道：“云坛主，事在人为，古人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岳某就不信真会另无他策。”
　　绿娘子幽幽的道：“岳少侠虽然说得不错，但此处实在……唉！除非……岳少侠能够练成‘玄阴大法’……”
　　她话声未落，岳玠依稀听到一丝异声，又从远处，呼啸而来！
　　敢情两人这一阵“传音入密”的长谈，前后算来，已有一个时辰！
　　但绿娘子却似乎还没有察觉。
　　岳玠剑眉微皱，传声说道：“云坛主，阴风马上就要来了！”
　　绿娘子喔了一声，纤手不自主地掠着鬓发，问道：“敢情岳少侠已听到风声？”
　　她话才一出口，耳中果然听到轻微尖啸，由远而近，霎那之间，头顶冷风激荡，起了漩涡!
　　她虽然知道这“阴风炼骨穴”，非同小可，但还没有亲身经历，此到心情微觉紧张，立即盘膝往地上坐下。注目瞧去，岳玠那一对亮晶晶的眼神，依然在黑暗中闪烁，似乎挺立如故。
　　“岳少侠，你怎不坐下来运功抵抗？”
　　她敢情是同仇敌忾的缘故，对岳玠似有无限关切！
　　“不要紧，在下要瞧瞧这风从哪里来的？阴风既能灌入，想必是个通风出口，也说不定。”
　　绿娘子惊道：“岳少侠使不得，这阴风是从四周吹来的！”
　　“不！”
　　岳玠沉声道：“如果从四周吹来，决无如此强烈！”
　　这几句话的时间，洞中早已呼啸大作，砂石激飞，阴寒无比的狂飙，汇成一卷风柱，像山崩地裂般当头压下！
　　绿娘子登时被这股透骨寒风，压得喘不过气来，哪里还敢开口，澄神静气，运功抗拒！
　　她练的本是玄阴门内功，此时只觉一缕奇寒之气，由头顶传达全身，其冷澈骨，酸麻难耐，任你提聚真气，拚命忍受，神奇的阴风，愈来愈强，她禁不住全身抖颤，口中发出轻微的呻吟！
　　岳玠依然凝立如故，但他此时的感受，果然比第一次有了不同，全身虽在“太乙玄功”护体之下，外面的阴风，悉遭隔绝，可是体内一缕阴寒之气，却游移流注，使人感到微生寒意！
　　满洞震耳欲聋的狂啸厉吼之中，他听到绿娘子低微的呻吟！
　　“云坛主，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这阴风果……果然厉害……”
　　她全身抖颤，这两句话，说的十分艰苦，一字一顿！
　　岳玠瞧不清她脸色，至少她的声音，已如此艰涩，大有难以忍受之感，不禁起了一缕同情之心，蓦地跨近一步，右手一伸，黑暗之中，一连拍了她三处大穴！
　　要知“太乙玄功”，原是玄门纯阳之功，这一适时把内力透入她体内，绿娘子顿觉一股暖流，遍注全身，寒气大减！
　　但岳玠却在伸手疾拍之间，陡感自己身子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寒噤，心头不期一惊，这分明是阴风乘隙而入的现象，口中喝了声：“云坛主不可移动，在下上去瞧瞧！”
　　他右腕疾翻，呛啷一声龙吟，太乙分光剑，业已出鞘，一道银虹，随手而出，眼前顿觉骤然一亮，瞧得全洞通明！
　　不，阴寒之气，旋风压力，同时顿觉减轻！
　　岳玠不禁心中狂喜，暗骂自己胡涂，方才怎把这水火不侵的神物利器，忘得一乾二净！
　　他眼看手上长剑，竟能怯除阴风，胆气一壮，蓦地一声长啸，功运右臂，发出一招“紫气腾霄”双足一顿，身剑合一，化作一道耀眼银光，陡地迎着风柱，破空飞起！
　　这一招，他运足十成功力，人藉剑势，一下就冲起十一二丈左右，同时冲到十丈以上，忽然有了异样感觉！
　　原来当他冲起之时，这圆筒形的石穴，巨大风柱，本是由上往下旋卷，是以他发剑破风，是逆冲而上。
　　哪知冲过十丈之后，这股风力，竟然变作由下往上卷起，反而托着自己，往上多冲了五六丈高，一下就升腾上十六七丈光景，耳听四周同时响起无数尖细的啸声，风力也顿时消失了大半！
　　这一段话，说来话长，其实只不过一瞬间事，岳玠身躯，在半空中略一停顿，立即翩然落地！
　　穴底阴风，还在不停地厉啸急旋，但风力似乎已没有方才的强烈，绿娘子盘膝趺坐，浅绿火裙，吹得不住往上飘起，正在运功紧要之时！
　　“阴风炼骨穴”的阴风，说来真也古怪，来时迅速猛烈，去时也消失得极快，转眼之间，一场暴风，业已完全过去，细雨似的灰砂，依然缓缓的落到地上！
　　绿娘子过了一会，也倏地睁开眼来，只见岳玠手上执着一柄精虹耀眼的宝剑，照得满洞雪亮。
　　心中一喜，纤纤玉手，整理了一下散乱的云鬓，立即一跃而起，眨着一双清澈大眼感激的道：“方才如果没有岳少侠出手相助，我真有点忍受不住呢！”
　　岳玠瞧她在银色剑光照耀之下，脸带羞喜，越发显出成熟之美，和以前几次所见冷冰冰的模样，判若两人，慌忙把目光移开，一面说道：“岳某不过举手之劳，云坛主毋须客气。”
　　绿娘子见岳玠非礼勿视的拘谨样子，暗暗好笑，正想开口，忽然发觉他怔怔出神，似乎正在思索着一件颇难解答的问题，心中一动，蹙近身去，柔声问道：“岳少侠，你在想什么心事？”
　　岳玠微微一怔，蓦地抬起头来，俊目之中，射出两道慑人精光，望着绿娘子，改用传音入密，说道：“云坛主问得不错，在下方才逆风上冲，发现一点线索，只是想不通其中的道理！”
　　绿娘子听得眼睛一亮，连忙也用“传音入密”问道：“不知岳少侠发现了什么？”
　　岳玠依然以“传音入密”说道：“在下因此穴灌入阴风，如从四周吹来，势道决加如此猛烈，猜想可能是由另一个较大洞穴中吹入，是以决心在阴风吹来之时，冒险纵起，察看阴风来路。”
　　绿娘子喜道：“是啊，我方才听你说起，只是那时风势十分强劲，我正运功御寒，原来你果然上去瞧了！”
　　岳玠微微点头，沉思道：“我纵起之时，这股阴寒风柱，是由上往下卷来，但升到十丈以上，风力又由下往上倒卷。
　　“在下自问如在平时，尽力而为勉强可以升高至十五丈左右，但在这种巨大风压之下，最多也只能跃到十一丈光景，哪知堪堪纵到十丈以上，经由下而上的风力一托，竟然直升到十六七丈以上。”
　　“啊！”
　　绿娘子听着岳玠述说，口中不觉“啊”出声来！她突然警觉人家在用“传音入密”说话，自己怎好出声，赶紧用手掌轻轻抿了抿嘴。
　　岳玠似乎并没注意，继续说道：“但奇怪的在十六七丈以上，风力竟然消失得极快，可惜当时不能再上，不然的话，也许在二十丈以上，根本就没有阴风。”
　　绿娘子轻轻咬着她那方浅绿色的手帕边儿，沉吟道：“岳少侠借着风力，直上十六七丈以上，除了发现风力消失极速，可觉有什么异样？”
　　岳玠想了一想，道：“在下虽曾吸气停身，但那只是指顾间事，无法辨清有何异样。哦！哦！在下似乎听到四周响起无数尖细啸声，风力就顿告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