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娥皇女英
2020-03-12   作者:名家接龙   来源:名家接龙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三天过去了。
  葛岭“初阳台”上,回复了冷冷清清,只剩下乱石丛草间斑斑点点的血迹,和一座拱起的新坟。
  青坛坛主只影而逃,留下八个绿衣侍女,一个分坛坛主,和龙虎两侍卫等,男女一共十一具尸体,在江南六豪合力之下,掘土掩埋了事。
  人死不记仇,江南六豪不愧正派侠义一流。
  只有了了禅师的法体,另行派人送回了西天目。
  当日主降最力,事后又畏首畏尾的茅山掌门人矮纯阳吕太真,满面羞惭,就在绿衣美妇逃去之时,趁人不觉,悄然一走。
  银河剑客岳玠,在江南六豪坚请之下,重又回到了杭州。
  自然,还有屠龙丹凤沈凝碧,和游戏三昧,化装成小乞丐的毕寒芬。
  不过,她再不是小乞丐了。
  女为悦己者容,既然找着岳玠,自然要改头换面。
  她本有随带衣物,当天便听从了屠龙丹凤沈凝碧,就在那葛岭之下,找了一处清泉,洗去脸上油污,重理铅华,换上了女儿装束,随同到了杭州。
  原来陶氏三杰,在西湖之滨有一幢精舍,岳玠等三人,便暂时作了陶氏兄弟的座上嘉宾。
  这杭州城原为南宋建都之地,尚存风流余韵,尤其这充满诗情画意的西子湖畔,更是游舫如织,家家弦管,处处笙歌。
  这天不是十四,就是十五,明月初上柳梢,湖光漾银,静影沉碧。
  远远听得湖中笙歌之声,随风飘垂耳鼓,依稀是:
  良辰美景奈何天,
  赏心乐事谁家院?
  只为你如花美眷,
  似水流年——
  岳玠看了看师姊屠龙丹凤沈凝碧,又看了看毕寒芬,果然是一双玉人,不禁动了游湖之兴。
  屠龙丹凤沈凝碧,自是连声赞好。
  毕寒芬也一笑点头。
  三人出了精舍,就在湖畔雇了一只游舫,挽手登舟。
  船娘双桨轻拍,打起一片水花,但见湖心月影零乱,游舫业已驶离了岸头。
  只听那船娘道:“公子欲往何去游赏?”
  岳玠展目四望,但觉湖光掠影,荷香拂面,远处山峦,雾涌云迷,若隐若现,西湖之胜,果然灵秀甲天下。
  当下漫声应道:“随便!”
  船娘不再说话,双桨轻划,向“西冷”方向荡去!
  这游舫极为精致,舱中陈设雅洁,并备有八色小碟,以及陈年美酒,以便客人低斟浅酌,赏月游湖。
  岳玠放眼湖光山色,胸怀顿朗,提起桌上银壶,替屠龙丹凤和毕寒芬各斟了一杯,掉转壶嘴,替自己也斟了一杯。
  他放下银壶,举杯就唇,一饮而尽!
  忽然转向毕寒芬道:“毕姑娘!你那师傅‘丐仙’,谅必是位绝世高人?”
  毕寒芬微微一笑道:“这个小妹也不知道,只是前番接运家父灵柩南返之时,在三湘九嶷山附近,遇上了他老人家,并一路护送安抵点苍,坚欲收小妹作个记名弟子。”
  岳玠略一沉吟道:“看来那位‘丐仙’前辈,和毕姑娘令尊,必有渊源。”
  毕寒芬点了点头道:“小妹也是这般猜想。”
  屠龙丹凤接口道:“难道令堂狄前辈也不知道?”
  毕寒芬怃然说道:“家母也许知道,但却未对小妹提起。”
  屠龙丹凤忽然叹哧一笑道:“毕妹妹!那位‘丐仙’前辈,只不过收你作过记名弟子,你却传了他老人家衣钵,前天变成了小叫化,愚姊几乎不识了呢!”
  毕寒芬盈盈浅笑道:“这并非我师傅他老人家的意思,却是小妹自己打的主意。”
  屠龙丹凤微微一笑,打趣道:“这主意打的很好,要不然,凭妹妹这模样儿,一路之上,被那些花花公子看上了,岂不麻烦!”
  毕寒芬脸上一红,迅速地瞟了岳玠一眼,嗔道:“姊姊惯会说笑,我……”
  原来她还不知岳玠和屠龙丹凤两人,业已赤绳系足,缘缔三生,眼角一瞟之间,仍然是情意无限。
  屠龙丹凤一向豪情爽朗,只认为她少女害羞,并不在意,接着抿嘴一笑道:“那青坛坛主,倒是好眼力,假如她变成了花花公子……”
  一提起那绿衣美妇,岳玠突然打断话头道:“沈师姊!我们在熊耳山白金之宫,曾见过森罗令主手下四个坛主,那便是中央黄坛的白发龙女雷姑婆,南方红坛的风雷叟翁一贯,西方白坛的三眼神令狐奇,和那业已在小弟剑下飞头的北方黑坛毒手魔君管亥……”
  他说到此时,目注窗外月华,接道:“这几个尽是江湖知名的魔头,被森罗令主罗致麾下,为虎作伥,至于这东方青坛坛主,她是什么人?”
  屠龙丹凤摇了摇头道:“这就不知道了!”
  毕寒芬淡淡一笑道:“小妹倒有几分知道。”
  岳玠双目一睁,愕然问道:“什么?毕姑娘你知道?”
  毕寒芬点头一笑道:“是我师傅说的。”
  岳玠双目一亮道:“哦,那‘丐仙’前辈,他怎么说?”
  毕寒芬妙目一转道:“我师傅他老人家,好像对森罗令主的事情很熟,他说这东方青坛坛主,乃是森罗令主柳无双的……”
  话未犹了,岳玠和屠龙丹凤沈凝碧,同时一怔问道:“什么?森罗令主叫柳无双?”
  毕寒芬点了点头道:“是我师傅说的,那森罗令主,便是当年的紫葛婵娟柳无双。”
  屠龙丹凤目射奇光,突然问道:“她姊姊叫什么?”
  这次却是毕寒芬听了一怔道:“她还有姊姊么?”
  屠龙丹凤应声道:“是啊,她有位孪生胞姊。”
  毕寒芬摇头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她顿了顿,两道柳叶长眉微微一皱,接道:“我师傅他老人家只说森罗令主,却没提起她胞姊之事。”
  岳玠眉头一扬,断然说道:“不错,她是姓柳!”
  屠龙丹凤口角一哂道:“怎么?你也知道了?”
  岳玠正色说道:“她那胞姊,当年下是折下了一段柳枝么?”
  屠龙丹凤妙目一睁道:“不错,折下了一段柳枝,并在那桥头,写下了‘折柳’二字,但这?……”
  岳玠肃然说道:“那森罗令主,和师伯他老人家,都没有说明‘折柳’二字之意,连小弟当时也猜错了!”
  屠龙丹凤手掠云鬓,微微一笑道:“你怎么猜的?”
  岳玠眉头一皱说道:“小弟钻进牛角尖里去了,因为古人有‘折柳送行人,寄与陇头人’和‘此夜笛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之句,以为‘折柳’二字,只不过离愁泣别之意。”
  屠龙丹凤道:“那‘折柳’二字下面,她不还题了,一首诗么?”
  岳玠点了点头道:“不错,那是一首好诗,但如果她不姓柳,也就寓意不深了。”
  屠龙丹凤嘴露浅笑,不禁暗赞了一声道:“我这岳师弟好聪明啊!”
  但她心里暗赞,表面上却故装不懂。
  她和毕寒芬两人,都喝了几杯酒,此时酡颜娇红,春风披面,多情的眼色,直注在这位未婚夫婿的脸上,赧然笑道:“你就说说看,那‘折柳’二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岳玠果然是聪明绝顶之人,微微一笑道:“姊姊明知故问罢了,她不是题字留诗之后,便回家截脉自绝了么?”
  屠龙丹凤花容一粲道:“是啊!这才是名符其实的‘折柳’呢……”
  说到此时,忽然转向毕寒芬道:“毕妹妹!你说那青坛坛主是?……”
  毕寒芬听了半天什么“折柳”题诗,茫然不解,此时被屠龙丹凤突然一问,怔了怔答道:“那青坛坛主么?她是森罗令主的唯一传人。”
  岳玠微微一愕道:“怎么?森罗令主还有传人?”
  屠龙丹凤星眸一闪道:“森罗令主收徒传艺,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
  岳玠突然神色一肃道:“虽不稀奇,却是一桩严重之事。”
  屠龙丹凤愕然道:“你又大惊小怪了!”
  岳玠眉头一轩道:“姊姊认为是大惊小怪么?那森罗令主,当年从她胞姊之处,盗学了本派一十九招‘银河剑法’,她及身而止,也还罢了,如今居然传徒,这……”
  屠龙丹凤听了岳玠如此一说,也觉他说的果然有些道理。
  但忽然心中一动道:“还有个慕容丫头,你就不提了?”
  慕容丫头,自然是指天山玉女慕容白了,岳玠一听之下,不禁脸上一热,好半晌,才期期艾艾地说道:“她曾对月明誓,说从今以后,对本派一十九招‘银河剑法’,决不轻用!”
  屠龙丹凤冷笑道:“你就信她?”
  妒嫉之心,人之常情,何况因爱生妒,就是英雄儿女,也是在所难免之事,屠龙丹凤沈凝碧虽然巾帼奇英,爽朗任侠,但一想到天山玉女慕容白,她就有些不愿。
  当初她看不惯天山玉女慕容白,对待自己同门师弟的那种风情媚态,更何况如今这位同门师弟,已是自己的金龟佳婿了。
  因此她一听岳玠对那位天山玉女慕容白,仍然有些偏袒之意以后,冷笑声中,不禁脸笼薄嗔,秀眉微耸。
  岳玠看出苗头不对,连忙赔笑道:“都怪小弟不好,当初不该听了她的连篇鬼话,如今……”
  “如今怎么样?难道不能……”
  她下面大概只有两个字:“杀她”,但话到唇边,突然止口。
  岳玠俯首无语,半晌,叹了一声,抬起头来道:“姊姊和毕姑娘谈谈,小弟想到舱外看看……”不待屠龙丹凤答话,一闪身便出了舱外。
  他卓立船头,但见一轮皓魄,斜挂碧空,湖中游舫穿梭,灯火处处。
  虽然美景无边,但他突然觉得有点兴尽悲来之感。
  他抛开了天山玉女慕容白,又想起了毕寒芬,觉得她身世孤零,而又柔情如水,不惜万里跋涉,虽口说是追踪杀父仇人毒手魔君管亥,说不定正是找寻自己,只可怜她还蒙在鼓里,不知自己和同门师姊之事。
  想到此时,又不禁轻轻一声叹息。
  忽觉一只玉手抚到肩头,柔声道:“你生气了?”
  岳玠霍然回头一看,正是师姊屠龙丹凤,不觉苦笑了一下道:“小弟怎敢生姊姊的气?”
  只见屠龙丹凤笑脸如花道:“那你叹息什么?”
  岳玠皱了皱眉头道:“小弟在想一件事。”
  屠龙丹凤微笑道:“想什么?”
  岳玠双眉紧锁,略一沉吟道:“小弟想叫毕姑娘早点离开。”
  屠龙丹凤噗哧一笑,轻声道:“为什么?我已经认她作妹妹了。”
  岳玠微微一愕,诧然说道:“就是作妹妹,也不能一辈子跟着我们。”
  屠龙丹凤盈盈笑道:“假如她肯一辈子跟着我们,那也很好!”
  岳玠被她说胡涂了,微微一笑道:“那怎么成?她……”
  屠龙丹凤接口道:“那有什么不成?……”突然挨近一步,附耳低声道:“古时舜为天子,不也有娥皇女英的故事么?难道你还不愿?”
  这真是大出意料,说她嫉妒,忽然又变的如此大方起来了。
  这也许是缘份,她对毕寒芬发生了特殊的好感。
  但岳玠却是心弦一顿,脱口说道:“姊姊不可胡想,舜何人?予何人?小弟……”
  屠龙丹凤嫣然一笑,接道:“有为者,亦若是!”
  岳玠连连摇头道:“这个……”
  就在此时,忽见一只游舫,从迎面打桨分浪而来,两船擦舷而过。
  只见那半垂着锦幔窗口,露出一张美丽姣好的脸孔,但眉峰眼底,却带着几分幽怨之色!
  岳玠一瞥之下,不禁心头大震,神色微微一变。
  屠龙丹凤觉出有异,急急问道:“你瞧见了什么?”
  那游舫已去的远了,岳玠眉头一皱道:“冷明珠!”
  屠龙丹凤也不禁吃了一惊道:“冷明珠?莫非就是那雪山寒天翁冷长庚的宝贝女儿,黑森林中央黄坛雷老虔婆之徒?”
  岳玠满脸凝重之色,点了点头道:“正是她……”蓦地扬手作式,向那艄后的船娘,扬声说道:“回船!”
  那船娘笑说道:“公子!时光还早呢?”
  岳玠不耐道:“我多给你银子就是,回去了!”
  那船娘一听肯多给银子,登时掉转船头,运桨如飞,约莫半盏热茶不到,便已到了湖岸。
  岳玠抡目一扫,只见陶氏三杰,正在岸上鹄候。
  那铁掌陶刚一见岳玠,大喜说道:“岳大侠雅兴游湖,也不告诉在下一声,以便左右伺候,害得在下好找!”
  岳玠一看那陶刚手中,正捏着一个黑布包裹,当下微微一笑说道:“不敢打扰贤昆仲,有什么事么?”
  铁掌陶刚把那手中黑布包裹,晃了晃说道:“刚才有位白衣少年,送到这个包裹,要在下交与岳大侠。”
  岳玠目注那黑布包裹,微微一怔道:“他说过是什么人么?”
  铁掌陶刚摇了摇头道:“他只说和岳大侠原是故旧之交,情逾兄弟,在下因见他丰神仪表果然不俗,是以不便多问。”
  岳玠闻言,也不再说什么,当下一纵登岸,就陶刚手中接下了那包裹,只觉入手颇有份量,略一犹豫,随手打了开来。
  目光一接之下,不禁一呆。
  原来那包裹中,乃是六只“森罗令”,映着当空月华,乌光泛亮,但却折成了十二个半截。
  下面压着一张字条,但也只寥寥十余字,写的是:“今晚三更时分,雷峰塔下候驾!”
  岳玠目注那字条,脑中电转,忽然抬头问道:“雷峰塔在什么地方?”
  铁掌陶刚遥指隔湖一峰道:“就在那南屏山下。”
  此时屠龙丹凤沈凝碧和毕寒芬两人,也已舍舟登岸,站在岳玠身后,同时对岳玠手中的那张字条注目不瞬。
  岳玠仰察星辰,两更已过,蓦地回头说道:“沈姊姊,毕姑娘,我们走!”
  铁掌陶刚没看清那字条,躬身问道:“岳大侠!到底什么事,可有用得着在下兄弟之处?”
  岳玠故装着若无其事地摊手说道:“朋友有约,贤昆仲且回府吧!……”
  登时一纵身形绕湖飞奔而去。
  屠龙丹凤沈凝碧和毕寒芬,也同时柳腰轻拧,连翩而起!
  三人轻功飞纵身法,都达上乘境界,明月清辉之下,但见三缕轻烟,宛如流星掣电般,顿饭光景不到,已饶过对湖。
  岳玠放眼看去,只见湖滨一抹青山之下,果然耸立着一座九级高塔,重楼飞栋,檐牙高啄,气势雄伟已极!
  岳玠来到塔下,刚好刹住身形,目光凝处,只见当面乱石丛中人影双闪,发出嘿嘿一声冷笑道:“姓岳的,我们并不要那‘森罗令’作护身符,你如果想要杀人,就先杀我慕容洁试试!”
  岳玠仔细一看,果是兰陵剑客慕容洁,横剑怒目而立,在他下首,站着一个白衣少年,宛如玉树临风,翩翩绝世。
  岳玠目光犀利,一眼便已识出那是天山玉女慕容白乔装,易钗而弁,心想:“那送包裹的原来是你?”
  思忖之间,忽又见左侧闪出两人,也是一男一女。
  男的是飞龙剑丁元华,女的飞凤剑胡佩芬。
  那丁元华脸色铁青,但仍然抱剑拱手说道:“岳兄!丁某虽承提携,进入‘兰陵石室’,习成了雪山绝学‘寒冰七十二掌’,但岳兄却自恃武功,罔顾道义,在樊城东门外杀了本派掌门人闻九仞,丁某于恩怨之间,不知如何自处,还望明教!”
  刚才兰陵创客慕容洁的几句话,岳玠还不在意,丁元华的这一席话,却把个岳玠说的冷汗一淋,打从心底冒起一股凉意。
  正自难以置答,右侧又闪出两人。
  那是青城派纪氏兄妹,青城剑客纪云生,和紫府云英纪小兰。
  只见青城剑客纪云生欠身说道:“岳老弟久违了,不知还打算参加明年重九之会么?”
  岳玠细察这三男三女,显然是约好了来找自己的麻烦,心想:“这也难怪他们,只恨自己当时一念之差,不该服下了那粒……”
  想还未了,忽听身后的屠龙丹凤大声说道:“你们尽好意思,试问在那熊耳山白金之宫,你们是怎么脱身的?”
  兰陵剑客突然眉头一轩叱道:“岳小子已经变成了黑森林中狗腿,谁要你来说话?”
  屠龙丹凤柳眉一耸,厉声喝道:“难道你的眼睛瞎了?他当时服下了一粒‘混沌散’……”
  话音未了,忽听身后飘来一声摄魂荡魄的阴森冷笑道:“小辈!都不要吵了,杀我手下之人,毁我‘森罗令’,且看你们今晚,哪一个逃得了小命!”
  只听飞凤剑胡佩芬,首先发出一声惊叫道:“啊!森罗令主……”

  “群英会”十九集出书了,下面就是二十集,该轮到玉翎燕兄接写,作者在这十九集中,一共写了四本,在前三本中,从来不敢和玉翎燕兄为难,这一次却被情势所迫,书中的“森罗令主”赫然震怒之下,势必要收拾这群“小辈”,凭“森罗令主”武功之高,这群“小辈”逃命之望,实在微乎其微,作者和读者诸君,抱着同样紧张的心情,只有拭目以待,看看玉翎燕先生的生花妙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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