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人头之争

2020-03-12   作者：名家接龙   来源：名家接龙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凭一个小乞丐，居然夸说文此还是武比，端的口气不小！
　　论武，凭刚才他那根“天丝如意鞭”所施展出来的诡异招式，几个照面之下，便把黑森林主麾下，一个堂堂的分坛坛主，缚作了阶下之囚，果然有几分能耐。
　　论文，难道他还才高八斗？
　　黑炭头铁面韦陀苗雷，虽然天生异禀，习成了佛门“般若神功”，但墨水究竟喝的不多，闻言不禁微微一怔。
　　但他性烈如火，一向不肯服低，两眼一翻，怒吼了一声道：“随便！”
　　小乞丐微微一笑，露出一排雪白整齐的贝齿，道：“既然随便，那我就出题的啊！”
　　黑炭头讶然问道：“出什么题？”
　　小乞丐笑了笑道：“武比刀、剑、拳、掌，文比歌、词、诗、赋，你既说随便，必然允文允武，如今我想文比，自然是先要出题。”
　　黑炭头哼了一声道：“那你就出罢，不过……”
　　小乞丐截生话头道：“不过什么？”
　　黑炭头浓眉一扬，咳了一声道：“要是武比，我铁面韦陀苗雷输了，兜着就走，至于文比……”他话到此时，微微一顿，脸上有点发热。
　　既然发热，必定有些脸红，但他面如锅铁，就再红一点，也难以瞧出。
　　只见他略一犹豫，接道：“我有个条件！”
　　小乞丐油污的脸上，笑意未减，道：“什么条件？你快说啊！”
　　黑炭头双目一睁道：“如果你定要文比，我也不加反对，但……”他指了指倒躺地上，被点了重穴的铁背苍龙，尴尬地接道：“不论输赢，这黑森林中狗腿的一颗项上人头，归我铁面韦陀苗雷所有。”
　　难怪他有些说不出口，原来是这么回事。
　　小乞丐闻言，格格一笑道：“那怎么成，你是存心撒赖么？”
　　黑炭项双瞳如炬，精芒一闪，大声说道：“不成也得成，那就武此吧！”
　　小乞丐含意极深地露齿一笑道：“可是我不好意思。”
　　黑炭头瞠目问道：“不好意思？……”微微一顿，又道：“有什么不好意思？”
　　小乞丐点了点头道：“因为你是天蒙禅师前辈的高足。”
　　黑炭头茫然不解道：“这与先师何关？”
　　小乞丐微微一笑道：“天蒙禅师，一代佛门高人，和家师丐仙，当年曾是方外之交，我怎好意思欺负于你？”
　　这一次，黑炭头可听出来了，不由得铁面一沉，怒道：“凭你敢说欺负我铁面韦陀苗雷？……”
　　他盛怒之下，烈火狂腾，大喝一声，一掌劈了过去！
　　掌挟劲啸，裂空成风，卷的砂飞石走，但见滚滚黄尘，蔽天而起！
　　这等强猛的掌势，世所罕见，只惊得站在远远地静立旁观的江南群豪，一个个目瞪口呆，矫舌难下！
　　只听小乞丐轻轻一笑道：“黑大哥，你虽是名门正派弟子，却一点不懂江湖规矩啊……”笑声中人影一晃，动若飘风，一闪而开。
　　黑炭头一掌劈空，不由暴怒如雷道：“我怎么不懂江湖规矩？”
　　小乞丐毫无怒意，笑指铁面韦陀苗雷说道：“纵然武此，动手过招之先，也应该有一声交代啊！”
　　莫看他油污满脸，指着铁面韦陀苗雷的那只手，却是莹白如玉。
　　显然，那脸上只不过抹了一层锅烟。
　　黑炭头一莽之夫，自然没有注意，闻言环目一睁，怒声喝道：“哪来的这些臭规矩，我苗某不管，若要我不动手，除非你把这铁背苍龙的一颗项上狗头让我！”
　　小乞丐笑的双肩一抖道：“你把我吓住了呀，难道我怕你动手？”
　　黑炭头浓眉连耸，一晃手中“般若刀”，大怒喝道：“我一刀把你这小鬼劈成两半……”他说劈就劈，但见碧光一闪，腾身而起，照定小乞丐搂头下劈！
　　这恶狠狠的一刀，宛如碧练横空，划带起一片惊风，果然威势绝伦，凌厉无匹。
　　但却一刀空耗！
　　小乞丐早在刀风贯顶之时，拧腰滑步，斜纵八尺。
　　黑炭头一刀一掌无功，不禁气往上撞，双瞳之内，几乎要喷出火来。
　　蓦地狂叱一声，又待欺身进扑！
　　小乞丐格格大笑，连忙摇手止住道：“慢点！我有话说。”
　　黑炭头停步怒喝道：“什么话？”
　　小乞丐笑了笑道：“其实我对这颗黑森林中狗腿的人头，并没有什么兴趣，如果你知道一个人，我就让你！”
　　黑炭头刚才目睹小乞丐那根“天丝如意鞭”，所施展开的奇招妙式，和那种轻灵诡异的闪纵身法，也自揣难操胜算，一听小乞丐松口，赶快接道：“你说，你说，要我知道什么人？”
　　小乞丐笑容一敛，正色说道：“银河剑客岳玠！”
　　黑炭头心中一喜，跳起来说道：“知道，知道，阿弥陀佛，这颗人头总算是我的了。”
　　他锅铁般的脸上，登时笑逐颜开，追不及待地掉头向地上的铁背苍龙看去，一抡手中“般若刀”，便待动手取头。
　　小乞丐一听他连说“知道，知道”，清澈的眼神中，也不禁光辉一闪。
　　但见他便要取头，立刻叫住道：“慢点！你知道他人在哪里？”
　　黑炭头微微一愕，转脸说道：“我只是三月之前，在川滇交界的朝云庄，和他见过一面，至于……”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双目一亮，接道：“我知道了。”
　　小乞丐眉头一皱道：“快说吧！”
　　黑炭头泼眉一扬道：“他投身了黑森林！”
　　小乞丐忽然脸色一沉，怒道：“胡说八道！凭银河剑客岳玠，绝世奇人高足，名列‘八荒四剑’之首，怎会投身黑森林？”
　　黑炭头铁面韦陀苗雷两眼一翻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你敢骂我胡说八道？”
　　小乞丐反问道：“你有何凭何据？”
　　黑炭头怒道：“当然有凭有据，要不然，凭我铁面韦陀苗雷，岂是乱打诳语之人……”他话到此时，胸脯一挺，显得十分神气起来。
　　小乞丐眉峰一耸道：“你说！”
　　小乞丐居然对银河剑客岳玠如此偏护，看样儿准有几分渊源。
　　只听黑炭头铁面韦陀苗雷，冷笑一声道：“这事业已传遍武林，何须我说，那岳小子受了黑森林主之命，仗一柄太乙分光剑血洗武当，并在鄂北道上斩了华山派掌门人闻九仞，诛杀了昆仑三阳羽士……”
　　他越说越有劲，口沫横飞，叹了一声接道：“还有，听说有个黄山矮叟，也挨了他一剑，幸未送命！”
　　小乞丐听毕，口角一哂道：“还有么？”
　　看他神色之间，听言下之意，显然对这些事，早就知道了。
　　黑炭头微微一怔道：“难道这还不够？”
　　小乞丐气忿忿地断然说道：“不够！”
　　小乞丐此话一出，不仅铁面韦陀苗雷神色一变，连那远远而立，静听两人说话的江南群豪，也一齐震惊！
　　黑炭头神色一变之下，勃然喝道：“小乞儿！莫非你也是黑森中狗腿，杀了这么多的人还不够，难道你想要他把中原武林正派之人，一齐杀光？”
　　小乞丐一皱眉头怒道：“胡说！我的意思是说，这并不够证明他投身了黑森林，受了黑森林主之命！”
　　黑炭头微微一愕道：“原来你是这层意思？那……”他顿了一顿，反问道：“你有什么证明，说他没投身黑森林？”
　　小乞丐一扬头说道：“我有证明，他沿江而东，在小姑山之麓，澎浪矶下，杀了‘绿袍苍须，毒手魔君’管亥！”
　　黑炭头冷笑道：“这个我苗某也曾听说，反正不过杀人而已！”
　　小乞丐哼了一声道：“杀人而已？那要看杀的什么人，毒手魔君管亥，乃是黑森林主摩下的五坛坛主之一，既然杀的是个黑森林中的坛主，难道还不能证明他没有投身黑森林！更非受了黑森林主之命？”
　　这的确是个很好的证明，铁面韦陀苗雷，登时被问的哑口无言。
　　半晌，目光一抡，瞥了地上的铁背苍龙一眼道：“他有没有投身黑森林，关我什么事，我只要这颗项上人头！”
　　他一心只在铁背苍龙的一颗上项人头，不想继续争论岳玠，是否已投身黑森林主麾下，受命杀人之事了。
　　小乞丐眉梢一挑道：“没有那么容易，你既然不知道那银河剑客岳少侠，如今人在何处，就休想对这颗人头，存着染指之心了！”
　　黑炭头目的就在铁背苍龙的一颗项上人头，准备于明年重九，去参加青城大会，装点装点门面，扬名奂彩，如今眼睁睁看着铁背苍龙倒在地上，只要宝刀一挥，人头便可到手，要他不取，岂肯甘心？
　　原来他还没有忘情于天山玉女慕容白，心知明年青城之会，慕容兄妹必到，要获得伊人芳心，只有在青城之会，显显身手。
　　取一颗黑森林中爪牙的人头，原非容易之事，这铁背苍龙，乃是一个分坛坛主，机会岂能错过？
　　黑炭头想到此时，不由两眼一瞪，宛如一对铜铃，接着狂吼一声道：“小乞儿！你真想虎口剔牙，太岁头上动土，欺负起我苗爷爷来了？……”手中般若刀振腕一划，但觉碧光飞迸，寒风四起，厉声接道：“我苗爷爷原只想取得一颗人头，想不到今天要取两颗了！”
　　话完，便待腾身进手。
　　小乞丐面色一沉，霍地探手腰间，只见黄光一灿，业已把那根“天丝如意鞭”掣到手中。
　　鞭头一扬一带，但见黄光飞漩，甩出“拍嗒”一声脆响。
　　蓦地翻腕下沉，鞭头击在一块斗大的山石上，火星冒处，登时石雨飞溅！
　　小乞丐显露了这一手击石成雨的鞭上功夫之后，清朗的眼神，宛如一把利剪，直盯在铁面韦陀苗雷脸上，怒声喝道：“姓苗的！一颗人头原不打紧，你竟敢口称爷爷，乱讨我小乞丐的便宜？你只要动上一动，我不把你的脑袋瓜子，像这块石头样砸成稀烂，我不姓……”
　　他姓什么？话到唇边，突然止口。
　　黑炭头铁面韦陀苗雷微微一怔，显得有点迟疑起来。
　　他自信凭自己的“般若掌”，加上“般若刀”，应该不怕这小乞丐，但估计自己的脑袋，委实没有石头坚硬。
　　就在此时，忽听江南群豪中，响起一个宏亮的声音道：“阿弥陀佛！两位武林奇葩，各怀绝艺，既然是同心对付黑森林，何必因一颗人头之事，引起争端？”
　　原来发话之人，乃是西天目的了了禅师。
　　铁面韦陀苗雷正感不好下台，闻言掉头喝道：“谁要你管？”
　　了了禅师双手合十，打了一个稽首道：“老衲岂敢多管闲事，只不过这江南地面之事，两位施主怕不十分清楚，老衲想提醒一声。”
　　铁面韦陀两眼一翻道：“天塌了我苗某也不管，要你这老和尚提醒什么？休得大惊小怪了。”
　　他本就生性卤莽，如今为了一颗人头难以到手，满怀不是滋味，因此出口之言，尽是蛮不讲理。
　　小乞丐却是神色一霁道：“老禅师有话请说，他不愿听，我小乞丐想听。”
　　黑炭头大怒喝道：“你这乞丐小鬼，专和我苗某闹别扭是么？……”他本待动手，但目光打从小乞丐手中的那根“天丝如意鞭”之上扫了一眼，立即按住性子，愤然接道：“你听去罢，我不听！”
　　一气之下，别过脸去。
　　小乞丐哼了一声，接着微微一笑。
　　只听了了禅师高声道：“阿弥陀佛！承小侠瞧的起了。”
　　小乞丐欠身说道：“在下不过一个小乞儿，浪迹天涯，糊口四方，哪里敢当‘小侠’之誉，老禅师过奖了！”
　　了了禅师双目中精光一闪，拈须微笑道：“小施主瑶池仙品，谪为人间彩凤，依老衲估计，小施主不过游戏风尘，岂真是沿门托钵之人？”
　　这位老和尚好犀利的眼神，黑炭头铁面韦陀苗雷一点不觉，他站得远远地，却看出了蹊跷。
　　“瑶池仙品”“人间彩凤”，这什么意思？难道小乞丐是个女的？
　　铁面韦陀苗雷也许当真塞起耳朵，没听见老和尚的话，也许他对这两句话，根本没有听懂，因此他神色之间，除了气愤着一颗人头没有到手之外，似乎没有别的异样。
　　小乞丐却是一惊，油污的脸上，隐隐透出了一层红晕。
　　只见他眉头一皱，岔开话题说道：“老禅师，你们这江南地面，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了了禅师略一沉吟，老脸之上，顿现凝重之色！
　　半晌，才重重叹了一声道：“小施主可知黑森林主麾下，共有几个坛主？”
　　小乞丐正色答道：“在下也不知黑森林中确实内情，但却风闻共有五个坛主，分成黄、红、青、白、黑，位于东、南、西、北、中。”
　　了了禅师连连点头道：“小施主说的不错，东方属于青坛，就在这江南地面。”
　　小乞丐微微一笑道：“坛主可是？……”
　　了了禅师目光一转，向倒卧地上的铁背苍龙看了一眼，肃然说道：“据老衲所知，这东方青坛之下，共设有九个分坛，就这九个分坛坛主，业已威仪赫赫，极难一见，平常只派遣爪牙为恶，至于号令一方的青坛坛主，不但老衲不知，江南武林，怕是没有一人知晓……”
　　他话到此时，重重咳了一声，又接道：“但这一次，唉！……老衲相劝两位施主，且莫争这一颗人头！”
　　小乞丐眉峰一耸道：“老禅师什么意思？”
　　了了禅师低念了一声佛号道：“黑森林中的一个普通爪牙，也没人敢动一根毫毛，如今一个分坛坛主，竟被小施主……”
　　小乞丐一双宛如点漆寒星的眼神，突然光辉一闪道：“老禅师之意，是说那青坛坛主，要出面对在下加以报复么？”
　　了了禅师点了点头道：“依老衲估计，霎时就有人到，至于是不是那青坛坛主……”
　　话声未了，忽听左侧一片乱石丛中，传来一声阴森冷笑道：“老秃驴！你胆子不小，敢妄论黑森林中之事？……”但见金光一闪，划空而到！
　　金光斜鞭紫电，宛如一条灵蛇！
　　了了禅师闷哼了一声，登时肚波肠流，栽倒地上。
　　他暗藏在那僧袍大袖以内的那支“森罗令”，就在他倒地之际，抛出数尺，乌光一晃，落地有声！
　　这突然而来的变故，使得江南群豪，一个个凉生心底，面色惨变！
　　就在此时，乱石丛中人影双飘，出现两个黑衣劲装的高壮大汉。
　　两人各生的一脸横肉，相貌凶猛之极！
　　小乞丐一见了了禅师忽遭毒手，早已怒聚眉巅，此时抡鞭一指喝道：“你两个狗贼什么人？”
　　右面一个哼了一声道：“东方青主驾前，龙骧武士！”
　　左面一个厉声接道：“虎贲太岁！”
　　小乞丐一抖手中“天丝如意鞭”，放声冷笑道：“我这鞭儿，专门降龙伏虎，那个什么青坛坛主不到，你两个狗贼来作什么？”
　　黑炭头铁面韦陀苗雷突然虎吼一声道：“大概是来送死的！”
　　原来他自了了禅师突遭毒手之时，业已转过脸来。
　　只听小乞丐道：“姓苗的！如今我们也用不着文比武比了，你如有胆，去收拾了那两个狗贱，这铁背苍龙的一头人头，我一定奉让。”
　　铁面韦陀苗雷浓眉一扬道：“你说的话可要上算……”他说到此时，忽觉不对，赶快加了一句道：“你就想赖，我铁面韦陀苗雷，也不会怕你！”
　　不待小乞丐再说，一抡手中“般若刀”，大踏步向两个自称“龙骧”“虎贲”的黑衣大汉走了过来！
　　相距五步远近，霍地停了下来，横刀叱道：“亮兵刃一齐上吧！苗爷爷要收拾你们！”
　　两个黑衣大汉，果然是黑森林五坛之一，东方青坛坛主的驾前侍卫，在这江南地面，平时何等气焰？而且刚才出手之下，便结果了一个佛门高僧了了禅师，怎受得铁面韦陀这种鸟气？
　　当下两人同时双手一拢喝道：“爷们没有兵刃，就凭双手取命！……”
　　两心原是并肩而立，此时人影一分，向两侧一闪而开。
　　分而复合，一个“金雕掠翅”，一个“孔雀剔羽”，厉喝声中，四掌齐飞，从左右两翼欺攻而到。
　　铁面韦陀苗雷狂吼一声道：“也好，不用兵刃，免得污我宝刀！”
　　但见他迅速绝伦地把那柄“般若刀”扣入腰间，双掌一抡，左右开弓。
　　左掌起处“铜山西倾”，拍向“龙骧勇士”，右掌疾吐“洛钟东应”，直攻“虎贲太岁”！
　　这种“般若掌力”世所罕见，掌风接处，狂飙陡起，啸风如轮。
　　但见“武士”“太岁”，双双人影倒飞，各被震出一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