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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惊悉老父谋 丽人从此渺
2025-10-24  作者:马腾  来源:马腾作品集  点击:

  在那座镇集那家兴隆酒楼上,慕容娴与杨晋相对而坐,慢慢地吃喝着。
  慕容娴显得很沉静。
  杨晋也不是个多话的人。
  所以,气氛有点沉闷。
  终于,还是杨晋忍不住了。“慕容姑娘,妳真的要向令尊问个清楚明白?”
  慕容娴咬着咀唇,点头道:“小妹一定要问个清楚明白,以求心之所安。”
  “嗯,这样也好,就像某家,心中容不下一颗砂子,不论是什么事情,都要弄个明白才心安理得。”
  “杨兄,好巧啊,竟然在这里遇到你。”忽然有人向杨晋招呼。
  杨晋闻声望去喜道:“杜兄,相请不如偶遇,见到你真高兴,来,这边坐。”
  一名年约三十四五的汉子含笑应着,走了过来,朝杨晋一抱拳,接“咦”了一声,对慕容娴抱拳道:“原来是慕容姑娘,幸会。”
  慕容娴也认出这汉子来,她记得这汉子曾经在数月前拜访过她的父亲,于是忙起身还礼道:“杜大侠,幸会,请坐。”
  原来这汉子乃是江南武林道颇有名气的人物,姓杜,名彤,外号金刚手,据说一套摧山撼石金刚手已有九成火候,自出道江湖以来,从来未有用过兵器,就凭一双坚逾金铁的金刚手,会过不少高手,未尝落败过。
  杜彤坐下来,笑顾两人道:“杨兄,慕容姑娘,两位怎会这样巧坐在这里?”
  杨晋笑笑道:“此事说来话长,以后有空才告知,一句话,某家是与慕容姑娘追踪同一个人,而遇上的。”
  一顿接道:“杜兄又怎会来此的?”
  “杨兄,小弟是来找表弟江上帆,一道去泰山观日峰,看两派一堡三位掌门人了断一段仇怨的!不意江上帆早在半月前已离家外出,小弟只好一个人折返,路经这里,感到有点肚饿,便走进来坐坐,不意却遇上了两位。”杜彤一口气说完,拿起杨晋替他斟满了酒的杯,一口喝干。
  “杜兄,是那两派一堡?”杨晋愕然问。
  “杨兄,你不知道?”杜彤诧异地望着杨晋,见杨晋摇头,便道:“就是华山派,昆仑派与仲孙堡。”
  杨晋惑然道:“两派一堡向来无仇无怨,两派掌门人与仲孙堡主怎会在泰山观日峰了断仇怨的?”
  慕容娴忍不住道:“杨大侠,小妹听家父说,那是为了仲孙龙飞被华山一剑麦九洲所杀,而麦九洲跟着又杀了昆仑赵元任,仲孙堡主为报子仇,派出总管上官奇率领堡中八名好手追杀麦九洲,结果,被麦九洲用火药弹炸得六死二伤,上官奇侥幸只受了皮肉之伤,卒之杀了麦九洲,华山董掌门为报杀徒之仇,率领门下弟子,亲到仲孙堡讨个公道,一言不合之下,便与仲孙堡的人动起手来,结果两败俱伤,董掌门与仲孙堡主各自负了伤,而上官奇也死在华山弟子的剑下……想不到这事果如家父所说越闹越大,终至泰山一决!”
  慕容娴说到这里,心中忽地灵光一闪,那刹那似乎想通了很多疑问,但立刻又闪逝过去,不禁攒起双眉追想起来。
  杨晋听得耸然动容,道:“这就怪不得了,倒是某家这数月来为了追寻雷迅的行踪下落,没有留意江湖上的事态,不想就发生了这样重大的事件。”
  接对杜彤道:“二派一堡的决斗,已定了日期?”
  杜彤道:“江湖传言,定在清明前的寒食节那天举行,唉,其实这是何苦来哉?只怕仇怨解不了,反而会越结越深,从而引致一场武林动乱。”
  “难道没有人调解过么?”杨晋蹙眉问。
  “听说少林掌门枯禅大师与丐帮帮主有意出面调解此事,只是以两派掌门人与仲孙堡主的脾性,只怕不会卖枯禅大师与丐帮主的人情,别忘记华山派与仲孙堡已拼斗了一次,以致仇怨更深,非三言两语所能化解得了。”杜彤并不乐观地说。
  “唉,华山麦九洲怎会杀仲孙龙飞的?”杨晋叹口气道。“以致弄成这种局面,只怕二派一堡经此一役,会大伤元气,更会对武林影响很大。”
  “还不是……”杜彤咀快快地说,蓦然省觉到慕容彤在座,急不迭将下面的话咽回去。
  “杜兄,你怎么吞吞吐吐的,”杨晋却追问:“到底是为了甚么?”
  杜彤瞥了慕容娴一眼,嗫嚅着不好意思说。
  慕容娴看在眼内,心中一阵不好受,咬咬牙道:“杜大侠你不用顾忌什么,听到什么便说什么吧,小妹不会怪你的。”
  杜彤仍是一副不欲说的样子。
  杨晋诧异地望着两人。“这……”
  “杨大侠,待小妹说吧!”慕容娴难过地道:“听说,麦九洲与仲孙龙飞都是为了小妹,才动手搏杀的,至于麦九洲为何要杀赵元任,则不大清楚了,想来,亦是为了小妹吧,不过,小妹可从来没有喜欢过他们,那只是他们一厢情愿的事!”
  “原来是这样的,”杨晋恍然道:“这确实不关慕容姑娘的事,怪只怪他们太过一厢情愿。”
  杜彤没有说什么,只是喝酒。
  忽然,杨普一拍桌子,急声道:“慕容姑娘,这会不会与令尊……有关?”忽地惊觉到自己一时心直口快地失言,急不迭住口,但话已说出来了,只好歉然道:“慕容姑娘,某家是无心说出来的,只是想到就说,请妳不要见怪。”
  慕容娴被他这一说,心中霍然,似乎又想明白了一些什么,忙道:“杨大侠,小妹怎会怪你呢?请别介意。”一接离座道:“杨大侠,杜大侠,请恕小妹失陪了。”朝两人行了一礼,也不等两人答话,便离座下楼而去。
  杨晋与杜彤为之愕然,好一会,杜彤才道:“杨兄,你去不去泰山,若去,正好与小弟一道去。”
  杨晋道:“虽然那不是值得高兴的事,毕竟是江湖武林中近年来难逢的大事,说什么也要去瞧一瞧,说不定可以重会故人!”

×      ×      ×

  慕容娴像一阵风般冲进了厅内,却看不到父亲,咬咬牙,又像一阵风般,冲向书房。
  书房,慕容冠与孙土行正在喝着酒,而且似乎很高兴,正在谈论着两派一堡于寒食节那天在泰山观日峰了断仇怨这一件事。
  慕容娴一阵风般冲进书房时,两人同时愕了愕,脸色微变地望着慕容娴。
  慕容娴紧抿着咀,目光寒闪闪地望着两人。
  慕容冠最先回过神来,装着笑脸道:“娴儿,这一次出去玩得开心么?”
  “女儿开心死了!”慕容娴语声冰冷地道:“女儿终于杀了杀死珏哥的凶手雷迅!”
  慕容冠与孙土行听了,神情震动了一下,脸色遽变,互相看了一眼,慕容冠勉强笑笑道:“娴儿,妳真会逗爹开心,雷迅早已死了,妳又怎会再杀他?”
  孙土行也呐呐地道:“慕容姑娘,妳不是有什么不……”
  “孙前辈,我没有什么不妥!”慕容娴目光烱烱地望着孙土行,打断了他的话。“你为什么骗我?你根本就没有与雷迅赌什么秘密,赌什么脑袋,那全是为了骗我相信已杀了雷迅,为珏哥报了仇而设下的骗局,目的就是为了不要我追查下去,是不是?”
  孙土行脸色大变,惶乱地嗡动着咀唇,却没有话声说出来!
  慕容冠的脸色亦是速变,慌急地轻叱道:“娴儿,妳疯了……”
  “爹,女儿没有疯!”慕容娴激声道:“这一次幸好我出去走走,天教珏哥的大仇得报,被女儿发现了雷迅的行踪……后来,雷迅在临死时,已将一切真相说了出来!”
  “慕容姑娘,这……这不是……老朽……的主意……”孙土行惶乱地摇着双手。“老朽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慕容娴尖锐地喝叫着。“只是有人要你这样做的是不是?”
  孙土行心虚地望着慕容冠。
  慕容冠急得连连向他使眼色。
  慕容娴早已在回家的途中,想通了好几点疑问,这情形她焉会看不出来,愤然道:“爹,你不用向孙前辈使眼色了,我已猜到是你主使他骗我的!”
  “唉,娴儿,爹这样做只是为妳好,免妳一个人在外面因而发生什么事故。”
  “那么,巴山五怪也是你唆使他们在路上留难女儿的了?”慕容娴这时已大概想通了所有的问题。
  “娴儿,那只是要令妳知难而退,巴山五怪只是吓吓妳,他们不敢对妳怎样的。妳要知道,爹只得妳一个女儿,珏儿既已死了,爹不想妳有什么意外,妳要明白爹的苦衷。”慕容冠装出难受的样子,望着女儿。
  慕容娴却毫不为所动,她的感情这时似已麻木了,尖锐地道:“苦衷?女儿若是不明真相之前,大概会相信你的话,可惜,雷迅在死前,什么也对女儿说了。”
  “他对你说了些什么?”慕容冠紧张地望着女儿。
  慕容娴竟然平静地道:“他说,是爹你指使他杀珏哥的!”
  慕容冠一听,立时神情大变,亟声道:“娴儿,你别听他乱说,难道妳竟相信他的话?”
  慕容娴木然道:“女儿相信他的话,他没有理由说谎!他若是为了敷衍女儿,大可以随便说一个名字出来,何必要指说你!”
  孙土行这时候不知是惊呆了还是什么的,一直呆呆地没有出声,只是一杯杯酒直往口里倒。
  慕容冠忽然闭口不说了,神色间变幻不定,不知在打着什么主意。
  慕容娴激动地大叫道:“爹!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出钱雇请雷迅杀死珏哥?”
  慕容冠忽然像疯狂了般大笑道:“不错,爹确是出钱请雷迅杀了珏儿!哈哈,爹之所以要杀他全是为了那三个小子!”
  慕容娴听到父亲承认了,仍然震惊不已,就像抵受不住打撃般,身躯幌了几幌,摇摇欲倒,最后还是站住了,嘶哑地泣叫道:“爹,你好忍心,你说啊,到底为了什么?”
  瞧着女儿那种悲痛欲绝的样子,慕容冠心痛地嘶叫道:“爹那样作,是为了报仇!只有杀了珏儿,才会令到那三个癞蛤蟆自以为还有机会得到妳的欢喜,因之而妒忌争夺……哈……那三个傻小子居然不出爹之所料,果然为了妳而大打出手。结果三个皆死了,而两派一堡也因而结下解不开的仇怨,终于互相火并起来,哈……哈,爹好高兴,也好解恨!”
  孙土行只是一味将酒倒进自己的喉咙中,似乎要将自己被酒淹死才罢休的样子,毫不理会慕容冠父女两人的事。
  而事实上,他也理会不了,更加不便置啄,这只是他们父女间的事,他只是一个外人,何况,他还骗过慕容娴,更加不敢插口了。
  慕容冠狂笑不绝。一娴儿,妳知道么?爹这样做的目的,最终就是要华山董仲舒,昆仑海孤舟,与及仲孙长胜三个火倂一番,如今那三个家伙果然因为徒弟儿子之死而火倂起来,并且定下了寒食节那天在泰山观日峰分出生死存亡,爹终于报了昔年于华山极顶上的那场羞辱了!”
  一顿接自顾自接说下去:“娴儿,这件事爹一直没有对妳说,现在对你说出来吧。那一年,爹与董仲舒,海孤舟,仲孙长胜同在华山极顶喝酒,咱们四个人在喝至兴头上,也不知是那一个提出来的,每人要一口气喝五斤酒,点滴不剰。喝不了的,任其余的人责罚……结果,爹还差半口喝不了,而他们却喝了个点滴无存,爹只好任由他们责爵!”
  说到这里,忽然怒气冲冲,咬牙切齿地道:“当时他们既要爹作东或是什么的,董仲舒竟然要你爹扒下来扮成狗状,爹在无奈之下,只好趴下来,扮成狗状,那知海孤舟却要爹扮狗叫,爹也只好忍着扮狗叫,最可恶是仲孙长胜,他将爹真的看成了一条狗,抛下一块骨头要爹啃。爹也只好啃了,他们看着,齐齐拍掌大笑起来,说爹扮得真像,那时,爹差不多被他们羞辱得疯了,恨不得抽剑杀了他们三人,但爹自知敌不过三人联手合击,所以强忍着没有发作,妳知道么,爹自有生以来,从未受过那样难堪的羞辱,爹在江湖上是什么身份?他们竟然要你爹扮狗,尽情笑侮,妳说爹恨不恨?这简直是奇耻大辱!爹一直将这耻辱深藏在心头,并且暗暗发誓,一定要报这奇耻大辱!”
  慕容冠说到这里,气咻咻地道:“爹曾经想过逐个挑战他们,但又想不出借口来,加上又要顾念到慕容家的声誉,所以爹打消了挑战他们的念头……这耻辱一直埋藏在爹的心头二十多年,他们或许早就忘记了,但爹却无时或忘,也无时不在想一个最绝妙的报仇办法,结果,皇天不负苦心人,那三个傻小子居然想吃天鹅肉,于是,爹灵机一触,便想到这个绝妙的一石数鸟,一网打尽的办法,他们三个老家伙互相火并了,妳爹也终于能一雪当年之耻辱了!”说完,疯狂地大笑不绝。
  慕容娴却听得呆住了,心中在滴血,自己的父亲为了报雪当年的无意羞辱,竟然忍得下心杀了自己未来的女婿,自己的心上人——无辜的高珏,她真怀疑爹是否疯了。
  这样父亲,叫她怎还能够面对下去?
  这样阴毒险恶,一心只想着雪耻,却不惜牺牲女儿一生幸福的人,她这个做女儿的,实在无法再留下来。
  “爹,你只顾着报你的仇耻,你有没有想到,这样做你已毁了女儿一生的幸福?”慕容娴哀叫出声。
  慕容冠愕了一愕,止住了笑声。“娴儿,天下间男儿多的是,死了一个高珏,爹可以为妳找到比高珏更好的女婿,妳又何必那样固执呢?”
  慕容娴忽然间变得异常平静地道:“爹,你知不知道,珏哥在女儿的心目中,在这世上,是没有什么人可以替代得了的?你杀了珏哥,也就等于杀了女儿!”
  这句话说完,她忽然转身像一阵风般,冲出了书房,再冲出了慕容家的大门。
  慕容冠呆了一呆,突然撕心裂肺大叫着狂冲出书房追了上去。“娴儿,妳别走,别离开爹,爹不能没有妳啊!”
  呼叫着,一直追出了大门外……
  孙土行终于醉了,咕咚一声摔倒在地上,在沉醉前,嘀咕出一句话来:“作孽,真是自作孽……”

×      ×      ×

  慕容冠终于疯了,整天不断地叫着女儿的名字。
  慕容娴却从此失了踪,不过却众说纷纭,有人说她扒开了高珏的坟墓,自埋墓中;有些说她也变成了一个疯子,在江湖上流浪,更有说她出家做了尼姑,青灯古佛,以了此生,也不知那一说是真的……
  一代丽人,竟尔如斯,诚不令人唏嘘叹息?

  (全文完,古龙武侠论坛“孤鶴”录校,“helloworld666”提供图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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