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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无锡之战
2024-07-31  作者:鲁卫  来源:鲁卫作品集  点击:

  在“瀚颐店”背后的,是另一条大街,“碧春楼”就在这里。
  “猫狗大夫”的马车停在这妓院门外,大夫没有跟着叶虫和龟仙人入内。
  三四十年前,他是青楼常客,更曾夸下海口,要把天下间最漂亮的十大名妓,一一收纳为妾。
  夸下海口是一回事,结果怎样怎样,自然又绝对是另外一回事。
  结果是——当年天下间最漂亮的十大名妓,他连一个也弄不上手,反而给一个年轻鸨婆,把他哄骗得床头金尽,投井自杀。
  孰料天意弄人,由于井水干涸了九成,他这一跳,只是把额角摔爆,未能顺利淹死。
  只得半死不活地重新做人。
  经此一役,他老人家就算龙潭虎穴可以当作被窝里钻,刀山油镂胆敢来去自如,但一说到青楼妓寨,他却是一朝被蛇咬,十载怕井绳,怎么说也决计不肯踏入半步。
  他下半生再也不敢拈花惹草,只好浪迹天涯,专门为猫猫狗狗,黄牛青驴之类的畜生治伤疗病。
  江湖上知道这老者的并不多,认识他的,绝大多数都只是一些养猪养牛的农民。
  他就叫猫狗大夫。
  猫狗大夫非常贪吃,比那些猫猫还更触嘴。
  两年前,他在一间镖局中,为一条受了伤的黄狗治病,由于黄狗伤势不轻,他在镖局中住了下来。
  这一间镖局,位于山西大同府。
  大同府是大地方,自北魏以来,屡被定为国都,盛极一时。
  这镖局在大同府名气极大,总镖头“大同圣手”魏半天,武功既高,交游更是十分广阔,凡是“魏氏镖局”押送的货物、镖银,绝少会出岔子。
  纵使偶有失误,只要魏总镖头亲自出马,定必能悉数追讨回来,久而久之,“魏氏镖局”之名,不胫而走,后来更被誉为山西镖局大王,于是“魏氏镖局”的金漆招牌,就变成了“魏王镖局”。
  猫狗大夫之所以会在魏王镖局,为一条黄狗治理伤病,全然是机缘巧合。
  这个机缘,既是黄狗的,也是猫狗大夫,更是魏冰宜的。
  魏冰宜,就是那个在山坡竹林下为猫狗大夫煮菜弄饭的少女。
  那一条黄狗,是魏冰宜把牠自幼养大的,那一天,合该有事,她带着黄狗到酒馆去找父亲。
  她是“大同圣手”魏半天的女儿,在大同府,当真是无人不识,无人不晓。
  魏冰宜是出了名的刁蛮公主,她又漂亮又刁蛮,谁都惹她不起。
  正是如假包换的“狗仗主人势”,在大同府,既没有人斗胆得罪魏大小姐,也没有人敢欺负她一手养大的“小黄”。
  但没有人敢欺负小黄并不等于没有其他不通人性的畜生,也不敢欺负过来。
  就在那一天,当魏冰宜和小黄来到金兰坊的时候,忽然出现了一头凶恶的黑犬。
  黑犬没有吠叫,但一现身就穷凶极恶地扑咬魏冰宜。
  魏冰宜自幼跟随老父练武,轻功尤佳,可是,偷袭者并不是一个人,而是疾迅无伦,更有四条腿可以急速奔走的恶犬。
  她毕竟年轻,也从没遇过这样可怕的恶犬,霎时间,手足无措,差点给黑犬咬中。
  幸亏小黄立刻扑前护主,两条凶性大发的犬只,就在金兰坊广场之上,展开了一幕血淋淋的生死肉搏战。
  论体型,里犬远比小黄魁梧健硕,战况一展开,小黄立时便落在下风。
  但小黄战意顽强,虽然在体力上敌不过黑犬,但却死缠烂打,绝不挟着尾巴逃之夭夭认输。
  魏冰宜在旁边观战,她很想助小黄“一口之力”,也在黑犬的脖子上狠狠咬上一口。
  但她毕竟是堂堂“魏王镖局”的大小姐,总不成在坊众围观之下“奋勇参战”。
  再说,她对小黄居然还是蛮有信心的。
  经过一轮可怕的混战,身形巨大的黑犬,竟然惨死在小黄爪牙之下!
  小黄终于反败为胜,更成功地悍卫主人,获得围观坊众热烈的掌声和喝采声。
  可是,小黄也因此而身受重伤,无法走动,瘫软地躺在主人身边。
  魏冰宜抱起小黄,小黄虽然不住的在颤抖,但却一声不出,勇敢无比。
  倒是魏冰宜哭了。
  她哭得好伤心好伤心。
  但她在痛哭流涕的时候,也有一人陪着她哭个不亦乐乎,而且好像比她哭得还更凄惨百倍。
  魏冰宜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锦衣华服的老者,正在捧起那条死了的黑犬在痛哭。
  魏冰宜大怒,上前质问老者:“这条发瘟黑狗是你的畜生吗?”
  老者摇头,道:“非也!老夫从没养过猫猫狗狗,跟这一头黑狗更是毫无渊源。”
  魏冰宜不肯相信:“这若不是你的狗,怎会哭得比我还更伤心难过?”
  老者又是哭哭啼啼,过了一会才道:“刚才二犬相斗,打得十分激烈,有个黄口小儿正在跟几个市井无赖赌博,人人都赌黑犬必胜,偏偏那小儿力排众议,说那黄狗虽然身形细小,但却身怀他妈的上乘武功……嗯,很对不住,那三个字粗话,老夫只是照实转述,并非存心对姑娘不敬……”
  魏冰宜亦已哭声渐止,倒是老者还是一边说一边眼泪汪汪。
  魏冰宜恻隐之心顿起,再也没有怨骂老者,道:“说那些……话的又不是老先生,我是不会介意的。”
  老者似是松一口气,随即精神抖徽,朗声说道:“那小儿忽然瞧了老夫一眼,说道:‘老前辈,你要是想赌一把就得赶快,要是这两个畜生分出了胜负生死,便是想赌也没机会啦,正是他妈的良机莫失,失机者斩,你老人家活到了这把年纪,总该明白这个道理吧?’我老人家只好点点头,跟他赌了三十两……赌……赌这条黑犬可以获胜。岂……岂料他妈的输了,于是悲从中来,哭……哭个屎滚尿流天翻地覆,小……小姑娘幸勿见怪……”
  魏冰宜脸色一沉,道:“小黄身经百战,并且……身怀他妈的上乘武功,又怎会吃败仗?你老人家有眼无珠,输掉整副家当也是应该的!”
  老者却摇摇头,道:“我老人家虽然他妈的有眼无珠,但区区三十两,又怎会是整副家当了?”
  说到这里,又再嚎哭不已。
  魏冰宜给他哭得心烦意乱,便道:“既然是小黄连累你老人家输钱,这三十两我赔偿给你便是。”
  老者闻言,哭声立止,甚至居然是“破涕为笑”,道:“此话当真?”
  魏冰宜道:“我说过的话,从来不会反悔,但我身上只有一两银子,你老人家先行拿去,明天一早在这里等我好吗?”
  老者把一两碎银收妥,接着道:“你的话我是信得过的,但你这条小黄犬勇战受伤,要是不及早医治,恐怕会变成一条死狗。”
  魏冰宜道:“不要紧,我家里是开镖局的,有不少上佳金创药……”
  老者道:“敢问府上镖局的金创药,平时是用来治人还是医治猫猫狗狗的?”
  魏冰宜一楞,道:“自然都是用来治人。”
  老者道:“你知道就好了,既是医治人的金创药,又怎能用来医治猫猫狗狗?”
  魏冰宜想了想,道:“你说的不错,那……那么怎办?”
  老者道:“就让我这个猫狗大夫为你这条英勇的黄狗起死回生吧!”
  就是这样,猫狗大夫到了魏王镖局,悉心为小黄医治伤势。
  他在镖局住了三天,那个“黄口小儿”忽然找他,道:“这间镖局,很快就会给人夷为平地,你相信吗?”
  老者哈哈一笑,道:“小小孩儿,别老是信口雌黄,胡说八道。”
  “黄口小儿”道:“老子是‘长江第一赌徒’方小宝,你敢不敢跟我老人家赌这一注?”
  “方小宝?你又算是甚么老人家了?”
  “好说!上次你输了三十两,这一次要是下注六十两,就可以把先前输了的三十两赢回来,更有三十两净赚!”
  “这个……”
  “你不敢下注吗?这也难怪,准是上一次输得太惨了,因此就此戒赌……唔……老子也是过来人,比谁都更清楚更明白,只是,戒赌这一回事,最是他妈的靠不住,一万个戒赌的赌徒,九千九百九十个都戒不掉。”
  “最少还有十个可以戒掉!”
  “不!那十个也不是戒掉了赌瘾,而是因为赌瘾发作,煎熬不住倒毙死掉。”
  “他妈的不要再说了,老夫跟你赌六十两便是!”猫狗大夫怒道:“要是十天之内,这魏王镖局还是完整无缺的话,你老人家就得输给我这个老人家六十两!”
  方小宝格格一笑:“好!就照这么办!”
  下了赌注之后,猫狗大夫对魏冰宜说道:“这家镖局,也许会给仇家找上门,你千万要小心!”
  魏冰宜完全没放在心上,笑道:“干咱们这一行的,难免跟道上的好汉结下梁子,至于仇家甚么时候杀上门,那是担心也担心不来的,但你老人家的一番好意,我很感谢,今晩我就给你弄几道小菜,以表示谢意。”
  到了晩上,魏冰宜亲手做了四道精致的小菜,每一道菜都火候恰到好处,味道之鲜美,更是猫狗大夫从未尝试过的。
  就是这一顿美味的小菜,令猫狗大夫每天都心痒难熬。
  魏冰宜知道他的心意,连续两晚,又再给他弄几道佳肴小菜。
  猫狗大夫吃上了瘾,另一方面却又暗暗为魏王镖局的命运而担心。
  到了第五晩,魏冰宜又给猫狗大夫炖了一盅香味四溢的佛跳墙,怎料炖盅盖还没掀开,外面已杀声震天,更见火光熊熊,果然是有仇家杀上门来。
  魏冰宜又惊又怒,拔出长剑便要冲出去跟敌人拼命,但她还没冲出门外,已给猫狗大夫点住了三处穴道,登时动弹不得。
  魏冰宜更是震惊,叫道:“你……你是和仇家一伙的坏蛋吗?……”
  猫狗大夫点了点头,但随即却又摇了摇头,道:“老夫不错是个坏蛋,但却不是跟他们同一路的,大小姐对我好,我是十分感激的,反正这盅佛跳墙还很烫热,待我杀将出去,把镖局的仇人统统做翻了,然后才回来慢慢品尝。”
  魏冰宜急如锅上蚂蚁一苦于穴道被制,除了呆呆地站在地上,甚么事情也做不来。
  猫狗大夫离开不久,旋即又转折回来,皱眉道:“这样也不妥当,敌人不知道来了多少人,要是你完全无法动弹,一旦有坏蛋杀到这里来,岂非坐以待毙?”一面说,一面解开她两个穴道。
  但她的两条腿仍然僵硬,无法行走。
  “我背着你杀出去,你可以用剑助老夫一臂之力!”
  “不!你放了我,这样太危险啦!”
  猫狗大夫坚决地摇头,道:“让你独自跟敌人拼命,才更危险!”
  魏冰宜道:“就算有危险也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费心!”
  猫狗大夫道:“你若给敌人杀了,老夫就再也没机会可以吃你的佳肴美食。”
  魏冰宜道:“你若不放了我,我以后永远不会为你做任何食物!”
  猫狗大夫吃了一惊,迟疑半晌,才道:“要是我放了你,你会……怎样谢我?”
  魏冰宜想了想,道:“我会拜你为师,每天都给你煮最好吃的饭菜。”
  猫狗大夫大喜,但却又摇摇头,道:“三十年前,我收过一个徒儿,岂料这畜生丧心病狂,做尽坏事,更暗算为师,在我背后插了一刀,自此之后,我立下重誓,今生今世,再不收徒!”
  魏冰宜急了起来,道:“既然你不肯收徒,那便不如倒转过来,干脆你拜我为师,也是一样的。”
  如此倒转过来拜师,又岂会是“一样的”?魏冰宜情急之下说了出口,也感到十分荒诞不经,荒唐无比。
  岂料猫狗大夫立时叫道:“说的甚是!说的甚是!”
  随即把魏冰宜余下一个穴道解封,更恭恭敬敬地向她叩了三个响头: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就是这样,猫狗大夫拜了一个小姑娘为师。
  当晩,魏王镖局给仇家连手纵火暗算,混乱中双方更展开极其惨烈的大厮杀。
  猫狗大夫一直跟随在魏冰宜左右,当时,人人都杀红了眼,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
  魏冰宜终于看见了父亲“大同圣手”魏半天,但那时候,魏半天的咽喉已给仇人的剑刺穿,但仇人的心脏,也给魏半天的重掌震碎。
  这是两败俱伤,甚至是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的一战。
  经此浩劫,魏王镖局已是肢离破碎,甚至是给夷为平地。
  方小宝赢了,但他并没有向猫狗大夫追讨银两。
  他曾经对一间小酒铺的伙计说道:
  “老子已把最真确的消息吿诉魏王镖局,但结果还是那样悲惨,此谓之天意也!唉!那几十两赌价,老子也没兴趣追讨了,就当作是做了一场他妈的春秋大梦吧!”
  其时,方小宝年方十三岁。
  这是一个流浪天涯的小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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