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人鬼合作

2021-02-01  作者：隆中客  来源：隆中客作品集  点击：

　　锺十头忙道：“不重，不重，这两个东西，死有余辜。”
　　顿住话锋，目光移注虚空中问道：“姑娘，方才你说两个东西经常暗中进出菊园？”
　　那鬼声显然是不悦说道：“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
　　锺十头方自尴尬地一笑间，那乡下老头已由怀中取出一只小巧瓷瓶，向那两具尸体走去。
　　锺十头连忙唤住道：“师兄且慢！”
　　乡下老头却步回身道：“这两个狗彘不如的东西，不用化骨丹治他个尸骨无存，难道师弟还要将他们掩埋不成？”
　　锺十头笑道：“师兄，小弟之意，是这两个既然暗中进出菊园，则极可能已被菊园所奉养……”
　　乡下老头猛然一拍自己额角，截口接道：“对！方才我已发觉他们两个的功夫较五年前大有长进，居然已可算是武林中一流高手中的佼佼者了，这显然……唔！此中必然大有问题。”
　　锺十头正容接道：“所以，我断定这两个是舒老儿派来暗中监视我的行动的，如果这么不明不白地消失了，对我进入菊园的工作恐怕不大方便。”
　　乡下老头点点头道：“唔！这委实是有道理。”
　　那鬼声忽然又接道：“两位不必为难了，这事情交给我办吧！”
　　锺十头一愕道：“姑娘有妥善的办法？”
　　那鬼声道：“自然！我是鬼，鬼打死的人是有其特殊模样的，那样一来，就不致有人怀疑是你锺十头干的了，是么？”
　　锺十头大喜道：“那真是好极了！”
　　那鬼声冷然道：“那么，两位可以走啦！”
　　锺十头迟疑地道：“姑娘，你好像对菊园的一切非常熟稔，咱们之间，能否作更深一层的合作呢？”
　　那鬼声道：“是以后的事，现在，我再说一句：两位立刻走吧！”
　　锺十头轻轻一叹道：“好，在下告辞！”朝着虚空一拱手，扭头向乡下老头道：“师兄，咱们走。”
　　说着，遂相偕向菊园方向疾奔而去。
　　那乡下老头边走边问道：“师弟，方才那究竟是甚么人？”
　　锺十头道：“说来话长，师兄，小弟还得去菊园外围应应卯，一切且等我回来之后再谈吧……”
　　×　　×　　×
　　锺十头离去之后，乡下老头自己重行改装了一下，成为一个青衫长髯的中年文士，大摇大摆地走进西泠别馆，迳自走上二楼的二十二号房间，原来这两师兄弟还是住在紧邻的房间哩！
　　约莫是四更时分，锺十头回到西泠别馆，当他走回自己房间之前，却无意之间，向隔壁的二十二号房间瞟了一眼。
　　少顷之后，隔壁的青衫中年文士也悄悄地掩了进来，以一种低得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语声问道：“师弟，此行情况如何？”
　　锺十头微笑地道：“我不过是围着菊园外围走了一圈，据我暗中默察，并未发现有人暗中监视。”
　　青衫中年文士道：“也许他们认为有‘天台双鬼’，已足以监视你了。”
　　锺十头点点头道：“很可能。”
　　青衫中年文士道：“我很懊悔，当时，没留下一个活口，也好问一下他们的口供。”
　　锺十头笑道：“小鬼碰上了阎罗，自然是有死无生啦！不过，师兄也毋须后悔，像‘天台双鬼’这两个，决不是参与机密的角色，问也问不出甚么名堂来的。”
　　青衫中年文士注目接问道：“师弟，方才在那松林中，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在你不妨说明一下了？”
　　锺十头沉思着。接着，他将在松林中所发生的一切，源源本本地说了一遍。
　　这情形，只听得那青衫中年文士双目异彩连闪，蹙眉自语道：“有这种事？”
　　锺十头也蹙眉接道：“那位姑娘，委实是神秘得出奇。”
　　青衫中年文士道：“师弟，你真的断定她是人而非鬼？”
　　锺十头笑道：“难道师兄也相信世间真的有鬼么！”
　　“我当然不相信！”
　　“那不就得了？”
　　青衫中年文士讷讷地道：“可是，方才当她跟我们谈话时，却有一股透骨的阴寒之气，兼以那闻声不见人的怪异行径，可委实使人有一种鬼气森森之感。”
　　锺十头沉思着道：“不错，我也有此同感。”
　　青衫中年文士道：“按说，纵然她练的是某种阴寒功夫，当师弟你跟她已谈妥合作办法之后，她应该是没有再使出那种功夫的必要了，是么？”
　　锺十头沉思如故地道：“师兄说的不错，但是，她为了故意增强她那‘鬼’的气氛，或者是预防咱们暴起发难，揭穿她的秘密，而不得不使出那种阴寒功夫以戒备，也未尝不有此可能。”
　　“唔……”
　　“……”
　　沉默半晌，锺十头又注目接问道：“师兄，你的见闻阅历，都远较小弟为广，可曾听说过武功中有能使人隐去身形的功夫么？”
　　青衫中年文士沉思着答道：“没听说过，如非今宵亲自经历，我真难相信世间竟有这种奇事。”
　　锺十头苦笑道：“希望在这三个月之内能揭开这一谜底，否则，只好劳驾师兄回山去向恩师他老人家请教了。”
　　青衫中年文士点点头道：“对！恩师他老人家学究天人，胸罗万有，必然会解开这疑团的。”
　　锺十头笑了笑道：“不过，我还是希望由咱们师兄弟共同解开这一个疑团，免得他老人家笑话咱们两个太不中用。”
　　青衫中年文士正容道：“师徒如父子，自己恩师面前，有甚么难为情的。”
　　略顿话锋，又立即接道：“当然，能够由咱们师兄弟自己解开这疑团，那是再好不过。”
　　接着，又想有所忆地注目问道：“师弟，方才你说曾经在这房间中突然一抓没抓住她？”
　　锺十头不由赧然一笑道：“是的！说来真惭愧，但那蓦然的一抓没抓着她，以后的跟踪追蹑，也没追上她，虽然我当时曾经大言不惭地告诉她：说是因为发觉她是一位姑娘家而不便出手，但实际上真要交起手来，我固然有把握可以胜她，但却决不会胜得轻松。”
　　青衫中年文士笑道：“师弟，你是恩师他老人家的钵传，修为方面，比我这师兄高明多了，现在，经你这么一说，那揭开这疑团的事，师兄我可帮不上忙哩！”
　　锺十头微微一笑道：“这也像是一位师兄说的话？”
　　青衫中年文士莞尔一笑，随即手拈长髯，正容注目接问道：“师弟，现在说正经的，师兄有句话，如骨鲠在喉，有不吐不快之感，希望你可能老实告诉我。”
　　锺十头一楞道：“师兄有话，请尽管问。”
　　青衫中年文士道：“师弟，你念念不忘，挖空心思，要混入菊园，除了怀疑菊园中隐有恩师所交代的须要侦查的人之外，究竟还有甚么目的？”
　　锺十头沉着答道：“师兄，这问题，我暂时还未便答覆。”
　　青衫中年文士注目问道：“为甚么？”
　　锺十头神色凝重地道：“因为这事情关系着武林中大世家的令誉和声望，在未曾查出确实证据之前……”
　　青衫中年文士冷然截口道：“连对师兄我也不能透露一点点？”
　　锺十头歉笑道：“这个……请师兄原谅，时机成熟之前，纵然是恩师他老人家问及，我也不便事先透露。”
　　青衫中年文士蹙眉接道：“你既然如此说，师兄倒未便再行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谢谢师兄谅解小弟的苦衷！”锺十头接着又正容说道：“但有一点可以现在就告诉师兄。”
　　青衫中年文士漫应道：“是哪一点呢？”
　　锺十头道：“那就是小弟这一目的的性质，一半是私，但另一半也是公，而且极可能与恩师他老人家所交代的任务，大有关连。”
　　青衫中年文士轻轻一叹道：“好，那我只好暂时闷在肚中了。”
　　锺十头满有把握地一笑道：“师兄不会闷得太久的，如果事情进行顺利，最多十天半月的，师兄就可以全部了解了。”
　　青衫中年文士神色一整道：“师弟，菊园主人祝千秋，号称武林第一高手，‘八臂哪咤’舒正文在武林中也是响当当的人物，面对如此高明的对手，你可得特别当心，以免损及师门令誉！”
　　锺十头正容点首道：“谢谢师兄提示，我会特别当心的……”
　　×　　×　　×
　　翌日，平静地过了一天，锺十头拥被高卧，一直到二更过后，才悄然地去菊园外围，蹓跶了一圈。
　　第二天，同样地渡过。
　　直到第四天，也就是四月十五日的辰时过后，那位“天下第一家”的总管，“八臂哪咤”舒正文才轻装简从，独自来到西泠别馆锺十头所住的房间中。
　　锺十头未及寒暄，立即开门见山地说道：“舒老人家，这生意，在下接定了。”
　　舒正文似乎一点也没感到意外地，淡淡一笑道：“锺先生已确定那是鬼物作祟了？”
　　锺十头点点头道：“当然，如果那是武林中人所假扮，在下还敢强行出头么！”
　　口中是一套，可是他的心中却在暗笑着：“如果那真是鬼物作祟，那只好由你另请高明啦……”
　　舒正文接问道：“锺先生见过那鬼物了么？”
　　锺十头答道：“已经见过，那是一个年轻的女鬼，而且她生前一定长得非常美。”
　　舒正文平静地漫应道：“是么，那么，锺先生准备几时着手捉鬼呢？”
　　锺十头沉思着道：“时间我想就是今夜三更，敬请舒老人家在后花园中准备临时法坛一座，和牲礼香烛之类备用。”
　　舒正文方自点了点头，锺十头又正容接道：“舒老人家，有一点，在下要事先声明，这女鬼戻气太重，恐怕只能驱而未便捉。”
　　舒正文一楞道：“驱除之后，她还会不会再来？”
　　锺十头道：“这就须要等今宵将女鬼召来，当面问过她之后，才能知道。”
　　接着，又正容说道：“关于酬劳方面，纵然是临时性的驱除，一千两黄金却不能少。”
　　舒正文道：“金钱方面决无问题——怎么，锺先生说是临时性的驱除？”
　　锺十头笑了笑道：“在下也希望能一劳永逸，澈底解决，那样一来，在下也可以多赚一点钱，但这个女鬼情形太特殊，在下不得不事先如此说明，以便为自己留一个退步。”
　　舒正文注目问道：“先生语气与神色之间，好像还有未尽之意？”
　　锺十头犹豫地答道：“舒老人家神目如电，在下委实是有些话未便出口。”
　　舒正文正容道：“锺先生有话请尽管直言，纵然有甚么不妥之处，老朽也决不见怪就是。”
　　锺十头欣然地道：“舒老人家既如此说，那么在下就放心了。”
　　话锋微顿，正容接道：“舒老人家，您是否知道祝大侠曾经跟人家结过甚么不能化解的怨仇？”
　　舒正文微微一怔道：“这个……老朽倒没听说过。”
　　锺十头道：“那么，舒老人家能否给在下安排一个晋见祝大侠的机会呢？”
　　“锺先生是想当面问问敝上？”
　　“正是。”
　　舒正文歉然一笑道：“可是，敝上已于十五天前外出，迄今未返。”
　　锺十头殊为失望地道：“那真是太不巧了。”
　　舒正文注目问道：“锺先生是由何所见，而生欲与敝上一谈之意？”
　　锺十头答道：“那是在下就这三晚的暗中观察所获印象，那女鬼显然是一个含冤负屈的冤魂，在下方才之所以说只能驱而未便捉，其原因即在于此。”
　　接着，又正容接道：“门有门道，行有行规，干咱们这一行的，如果对冤魂怨鬼强行拘捕，那是会遭天谴的，所以，严格说来，像目前这一个女鬼，连驱除都有甚多碍难，而只能设法化解。”
　　舒正文若有所悟地点点头道：“所以锺先生希望能先行与敝上谈谈，明了此中因果之后，以便设法化解？”
　　锺十头连连点首道：“正是，正是。”
　　舒正文接问道：“锺先生既然已经见过那女鬼，难道就不曾交谈过么？”
　　锺十头含笑答道：“舒老人家真是外行人，需知驱狐捉鬼的人，凭的是法术，在没登坛作法，召来六丁六甲之前，跟普通人并没多大差别，舒老人家试想，无缘无故的，那女鬼肯跟我说话么！”
　　虽然是鬼话连篇，说来倒也条条是道。
　　舒正文蹙眉接道：“锺先生说得有理，只是，敝上刚好外出未返，那可怎么办呢？”
　　锺十头略一沉思道：“那就只好等今晚临时看情形再说了……”
　　舒正文辞出之后不久，锺十头却陡地独个儿望着虚空，嘴唇翕张着，时停时续，好像暗中与人以真气传音对话似地，足有顿饭工才停止。
　　接着，他又是蒙头大睡，一直到上灯过后，他才略一摒当，向菊园走去。
　　这有“天下第一家”之称的菊园，背西泠而面名湖，占地广达百亩，建筑之宏伟，自不待言，四周古柏参天，围墙高达三丈，远望直似一座城堡。
　　这菊园还有一个特色，那就是园内几乎遍植全国的名种菊花，这也许就是菊园之所以名为菊园的原因吧！
　　锺十头虽然接连三夜在菊园周围走过一圈，却还不曾进入菊园去过。
　　今宵，当他进入那通往菊园的林荫大道时，察觉到周遭的气氛有点异于往日，那就是这林荫大道上至少埋伏了十个以上的暗卡。
　　他，方自心中暗感纳闷间，蓦觉身边逼近一股阴寒之气，同时耳边也传入那女鬼的语声道：“锺十头，我有话跟你说，你我且边走边谈。”
　　锺十头泰然自若地边走边谈道：“姑娘有甚么话，请尽管说。”
　　那女鬼道：“说来也没甚么，不过咱们今夜三更的表演，要延期而已。”
　　锺十头讶问道：“为甚么？”
　　那女鬼答道：“傻瓜，你没察觉今宵这菊园周围的异常情况么？”
　　锺十头道：“我早就察觉到了，正在心头纳罕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