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2023-10-24  作者：隆中客  来源：隆中客作品集  点击：

　　江小玉幽幽地叹了一声。
　　文大年笑了笑道：“大妹子，现在，该看看令堂给妳的信了。”
　　由于这一连串意外的震撼，江小玉几乎已忘记了握在手中的那封信。
　　目前，文大年这一提醒，她才轻轻“唔”了一声，将信笺展开。
　　孩子，听过妳文大哥所说的往事之后，妳该在心理上有个准备了。
　　孩子，不要怪娘，娘也不敢请求妳原谅，娘没有尽过一丁点儿的做母亲的责任，只为娘当年走错了一步路，才落得今天的下场，面对自己的骨肉，却是相见不相识。
　　孩子，妳我都是遭人遗弃的可怜虫，娘能想象到，一个在没有亲情温暖的环境中成长的孩子，是多么的可怜，但是谁能想象到，一个尚未成长的小母亲，偷偷地将自己的骨肉放在一个陌生人门外时，心中的那一份痛楚吧！
　　千头万绪，千言万语，娘不知该说些甚么才好。
　　孩子，妳可以不认我这个娘，也可以不认那个人面兽心的父亲，但为了挽救目前这一场浩劫，妳必须勉为其难，接受妳文大哥的劝导，将妳那不成材的父亲争取过来。
　　母字×月×日
　　便笺上泪渍斑斑，不难想见，江美玉在写这封信时，掉过多少热泪。
　　看信时的江小玉，却没掉眼泪，只不过她的美目中有泪珠在溜转，但她的脸色却是一片冷漠。
　　寂静了半晌，文大年才轻声问道：“大妹子，妳作何打算？”
　　江小玉的语声幽幽地、轻轻地，有点像梦呓：“我不知道……”
　　她不但语声像梦呓，连神情也像个梦游人。
　　神情与目光都是一片冷漠和呆滞，尽管她是目注窗外纷飞的雪花儿，却很显然地，她是视而不见的。
　　一个刁钻、活泼，不知忧愁为何物的快乐姑娘，似乎一下子成长了十岁。
　　古剑、文大年相视苦笑，喟叹出声。
　　江小玉幽幽地道：“剑哥、文大哥，你们出去走走，我要独个儿冷静地想一想。”


　　王庄东郊里许处的竹林中。
　　尽管松、竹、梅被称为“岁寒三友”，但在大雪纷飞中，那不凋的竹叶上，还是添了一层白色的外衣。
　　竹林中，有四个白衣人在呆立着。
　　那是左手门的总护法麻镇西、七杀堡仅剩的三位堡主唐三藏、孙悟空、铁扇公主等四人。
　　七杀堡的人曾经不将左手门放在眼中，现在，他们居然和左手门的总护法在一起，情况很显然，他们都已各自奉到上级的指示，使得这在以往互不知情，互不相属的两个部门合而为一了。
　　四个人面对官道，不言也不动。由于他们穿的都是白衣，衬托那一片银白的大地，暮色苍茫中，就像是四个幽灵，如非是走近他们跟前，很难分辨竹林中会有这么四个活人在呆立着。
　　看情形，他们是在等甚么人？
　　他们等的究竟是谁呢？
　　夜幕已逐渐下垂，尽管由于大地一片银白，对视线的影响不大，但毕竟已经是夜晚了。
　　风雪更急劲。
　　呆立着的那四个，总算有人开口了。
　　首先开口的是铁扇公主：“总护法，你的消息，是不是不确实？”
　　麻镇西斩钉截铁地道：“错不了！”
　　“可是，现在已天黑了哩！你的消息中说，那厮天黑之前，一定会经过这儿的。”
　　“可能是由于天气太坏，也可能是中途有事耽搁，才影响他的行程。”
　　铁扇公主接问道：“如果他一直不来，那我们要等多久？”
　　麻镇西道：“等到二更为止。”
　　铁扇公主苦笑道：“好！那就再等下去吧！”
　　麻镇西道：“记着，待会，咱们不必留下活口。”
　　唐三藏插口道：“不留活口？”
　　“是的。”
　　“可是，公主交代过，不许伤害他的。”
　　麻镇西笑道：“兵凶战危，刀剑无眼，谁能保证不伤害他哩！诸位只管依照我的话去做，公主面前，一切由我承担。”
　　现在算是有点儿眉目了，他们等的是“多情剑客”冷无情。
　　唐三藏苦笑道：“既然总护法一肩承担，咱们自当听总护法的吩咐，只是……”
　　他，一顿话锋，又接问道：“总护法的消息中，是说冷无情是由黄山方向而来？”
　　“不错。”
　　“那么，他很可能是去请他们的师傅天龙子下山？”
　　“有这个可能。”
　　“如果天龙子也跟他一道来，那情况就……”
　　麻镇西截口笑道：“我那消息中，没提到天龙子，即使天龙子来了，也由我去对付，你们二位，只管宰掉冷无情就行了。”
　　只听一个苍劲语声笑道：“麻镇西，我真替你脸红，你连我那小师弟都对付不了，还敢大言不惭地说要对付我的师傅。”
　　话落人现，他们背后约莫五丈远处，卓立着一个五短身裁的精壮汉子。
　　不！其实，应该说是一位半百老人才对。
　　秃顶，圆脸，长眉细目，一脸笑容，使得他那双本来就细小的眼睛，更眯成两道小小的缝儿。
　　眼睛虽小，嘴巴却与眼睛成反比，显得特别的大。
　　更妙的是，像这么天寒地冻的大雪天，他却敞开衣襟，露出那有如七个月身孕似的大肚皮。
　　加上他那张笑容可掬的圆脸，可不像是一尊弥勒佛。
　　就凭这副长相，已可断定，此人就是黄山侠隐天龙子的首徒，也就是古剑的大师兄“笑弥陀”刘烈。
　　“笑弥陀”刘烈的突然出现，固然大出麻镇西等人的，而其靠近对方五丈距离之内，犹未察觉出来，尽管可能是受了风声太大的影响，但凭麻镇西等人的身份，这情形，已经算是够丢人的了。
　　因此，四个老魔一怔之下，老脸上为之一阵红，一阵白，一时之间，竟接不上腔。
　　刘烈又张着一张大嘴笑道：“麻镇西，我二师弟可能要晚一点才能赶来，马马虎虎，先由我老人家代表他超度你们，够意思吧？”
　　孙悟空冷笑一声，道：“你算甚么东西！”
　　刘烈拍拍他的大肚皮，道：“我老人家不算东西，是专杀坏东西的‘笑弥陀’刘烈。”
　　麻镇西冷笑一声，向唐三藏等一挥手，道：“先收拾这老小子也一样。”
　　唐三藏等三人暴喏一声，立即以鼎足之势，将刘烈围在核心，并作势进击。
　　刘烈笑道：“三位大堡主莫装模作样，我先提醒你们一声，今宵，那个见不得人的东西，不可能再来救你们了。”
　　前次，唐三藏等人，就是在古剑手下生死间不容发之间，被那个现在说来可能是武扬的暗中人所救走的。
　　目前，这一被刘烈重新提及，等于是揭他们的疮症，也更加勾起他们的无名怒火。
　　因此，他们三个人同声怒叱，三把鬼刀一齐向刘烈疯狂进击，孙悟空并振声怒叱：“姓刘的，咱们先宰了你，也算是先收一点利息……”
　　唐三藏等人绝非省油的灯。
　　但，“笑弥陀”刘烈成名多年，尤其他是古剑的大师兄，七杀堡的其馀三个堡主，曾经分别死于古剑和江小玉之手，他这个做大师兄的，虽然天赋不如他的小师弟，却也不甘心让他的小师弟古剑专美于前。
　　因此，双方一经接触，他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给了孙悟空一记金刚指。
　　别瞧他既矮又胖，有如一个肉团，但动作却快如飘风。
　　尽管孙悟空及时闪避，左臂上还是被他的指风洞穿一孔，表皮上也有受到灼伤似的疼痛，当然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刘烈于左手攻出一记金刚指的同时，身形一旋，避过对方的三把鬼头刀，右手长剑反手一捺，攻向铁扇公主的腰部。
　　铁扇公主虽然是对方三人中实力最弱的一环，但她却不甘示弱，不退不避，挥刀硬架。
　　不料刘烈这一手是虚招。
　　他，右手一捺之间，身形也跟着一个疾旋——
　　这一旋，自然使得他以间不容发的惊险情况，避过孙悟空、唐三藏的鬼头刀，也使得铁扇公主那“挥刀硬架”的一招落了空——
　　同时，他也顺势借剑使力，一剑点向唐三藏手中的鬼头刀，并且左手也一指点向铁扇公主的右肩——
　　一声惨呼与一声脆响同时发出。
　　铁扇公主右肩洞穿，抚肩疾退。
　　唐三藏的鬼头刀却被他顺势一点，点得向孙悟空横扫过去。
　　如非是孙悟空应变神速，很可能会伤在他们自己人的刀下。
　　这些，本来也不过是他们双方甫一交手的刹那之间的经过。
　　像他们这等高手交手，争的是一瞬间的先机。
　　刘烈的临敌经验是何等丰富，他，牛刀小试，一下子重刽对方一个强敌之后，立即把握先机，展开一串快攻，将唐三藏、孙悟空二人逼得节节后退，并呵呵大笑道：“三位大堡主眼高手低，真教我刘某人有见面不似闻名之感……”
　　此情此景，试想，教一旁身为总护法的麻镇西情何以堪。
　　联手参战吧！似乎有失他的身份。
　　暂时不予过问吧，眼前的唐三藏、孙悟空二人的处境又已岌岌可危。
　　就当他犹豫不决之间，眼前人影一闪，冷无情已卓立他面前，冷然一哂道：“麻镇西，我陪你玩玩。”
　　对麻镇西来说，冷无情的及时出现，算得上是情敌相见，份外眼红。
　　只见他精目中厉芒一闪，一言不发，扬掌向冷无情当胸击去。
　　冷无情自不甘示弱，扫掌硬接。
　　“砰”然巨声中，冷无情被震得退了两大步。
　　麻镇西的身形也震得晃了一下。
　　但麻镇西身形一晃之下，立即挥掌追击，并冷笑一声：“再接老夫一掌。”
　　他说的是一掌，但实际攻出的却是三掌。
　　“砰、砰、砰。”三声巨震，冷无情被连续逼退了三步。
　　同时，三声巨震中，也夹杂着一声凄厉惨呼，那是孙悟空已死于刘烈的剑下。
　　三对一都不是刘烈的敌手，如今只剩下一个唐三藏，自然更显得岌岌可危了。
　　由于唐三藏岌岌可危，一旁的铁扇公主，也顾不得右肩的伤势，带伤参战。
　　这刹那之间的变化，自然对麻镇西有影响。
　　而冷无情却立即把握这难得的刹那，向麻镇西展开反击。
　　但冷无情的功力，比起麻镇西来，要逊上一二筹。
　　所谓技差一着，碍手碍脚。
　　因此，尽管冷无情是在麻镇西大受影响之下乘机反攻，却还是没占到一点便宜。
　　冷无情不但没占到便宜，而且还受到麻镇西的奚落：“冷无情，比起古剑来，你实在太差劲了。”
　　冷无情居然笑道：“这是实情，不瞒你说，我这二师兄再加上大师兄，也抵不上半个小师弟。”
　　麻镇西精目中杀机隐泛，一面双掌翻飞，节节进逼，一面冷笑道：“真没出息！”
　　又一声惨呼，唐三藏也报了账。
　　刘烈虽然本性刚烈，嫉恶如仇，但他连诛两个强敌之后，却不屑再向已经负伤的铁扇公主下杀手，只是凌空扬指，点了对方的穴道，反身与冷无情双战麻镇西，并裂嘴笑道：“麻镇西，咱们不如自己的小师弟，都是天赋问题，不算丢人，至少在你们这批土鸡瓦狗面前，咱们师兄弟还是非常有出息的。”
　　加上一个刘烈，已使麻镇西不得不改攻为守，偏偏古剑也在这节骨眼儿上赶了来。
　　不但古剑赶了来，文大年也跟踪赶到。
　　古剑一到现场，立即朗声说道：“二位师兄请退下，对付这老小子，理当由小弟代劳。”
　　以一敌二，已经使麻镇西改攻为守，而且已经守得很勉强，如果再加上一个文大年和功力更高的古剑，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麻镇西不愧是“识时务的俊杰”，一看情况不对，立即当机立断，奋力攻出一招，将刘烈、冷无情二人，迫退一大步之后，飞身疾射而去，连他的同伴之一——已负伤并已被制穴道的铁扇公主也撇下不管了。
　　刘烈、冷无情二人没有追。
　　古剑、文大年二人也没追。
　　古剑、文大年二人不但没追，而且都是一脸的苦笑。
　　刘烈禁不住讶问道：“小师弟，你们两个是怎么啦？”
　　古剑苦笑如故地道：“不怎么，小玉和双城都丢了。”
　　刘烈笑道：“小媳妇儿丢掉了，怪不得你一脸的苦笑。”
　　冷无情却接问道：“偌大两个人，怎会丢掉？”
　　文大年插口接道：“很可能是小玉的父亲弄走的。”
　　“小玉的父亲是谁？”
　　“就是武威镳局的局主武扬……”
　　“武扬？他……他不是早已于一年之前遇害了吗？”
　　有关武扬不但未死，并已沦入邪道的一切经过，到目前为止，刘烈、冷无情二人都还不知道。
　　所以，文大年的话，对刘烈、冷无情二人而言，大有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之感。
　　因此，古剑接口苦笑道：“此事说来话长，咱们回客接再谈吧！”
　　冷无情道：“也好，只是，小玉、双城二人怎会平空失踪？你们又怎会找到这儿来？”<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