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邪不胜正
2019-08-07  作者:隆中客  来源:隆中客作品集  点击:

  小胡萍似乎殊感失望地摇头一叹道:“唉!真差劲!”目光凝注着庥脸汉子,似笑非笑地接道:“不过,你这麻子哥还算差强人意。”横跨一步,淡笑着接道:“来,咱们两个再活动一下。”
  麻脸汉子双目中骇芒毕露,不由自主地跟着向后退了三步。
  小胡萍笑道:“麻子哥别怕,小爷不是老虎,不会吃人……”
  突然,一个冰冷的语声发自他的背后:“娃儿,你是杜酒鬼的徒弟?”
  敌人已挨近自己三丈之内,居然还没觉察,如果对方存心暗算,那后果还能设想么!此情此景,不由使天不怕地不怕的胡萍心中为之一凛。
  但他年纪虽小,却不但心思缜密,而江湖经验也相当丰富。
  他心知对方如有意暗算自己,则自己早就遭了毒手,所以尽管他心中暗感震惊,但表面上却是神态自若,头也不回地一举手中的酒葫芦笑道:“不错!标识在此,如假包换。”
  说完之后,才安详地转过身来,“哦”地一声笑道:“原来是金前辈,半月之前,小酒鬼曾在‘金汤堡’幸睹前辈在吕瑶红面前的精彩表演,想不到今宵在这穷乡僻壤,又获睹前辈芝颜,小酒鬼真是荣幸得很!”
  原来那挨近胡萍背后的人,竟是“大漠神雕”金大奇。
  小胡萍口中那“……在吕瑶红面前的精彩表演”,指的是当时金大奇那一副奴颜婢膝的恭顺嘴脸。
  这,以金大奇的身分地位而言,当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所以,小胡萍的话声一落,金大奇已脸色一沉说道:“胎毛未褪,乳臭未干,就学了一口的油腔滑调。”
  小胡萍龇牙一笑道:“很抱歉,金前辈,家师可没教过我小胡萍一套奴颜婢膝的嘴脸。”这话中显然又带了刺儿。
  金大奇怒哼一声:“小子,老夫可没什么以老欺小的顾虑,你再油嘴滑舌,当心老夫挤出你的蛋黄来!”
  小胡萍心知这老魔有名的心狠手辣,说到做到,他尽管艺高胆大,但碰上十大高人中人物,他却有自知之明,心知决难在对方手下走过五十招去,以他的刁钻和精明,自然不肯吃这眼前亏。
  所以,他表面上虽然神态自若地妙语如珠,但一双精目却在滴溜溜地乱转,心中更是在计算着要如何才能躲过眼前一劫。
  金大奇年老成精,这些,自然逃不过他的观察,当下冷笑声道:“小子,放老实一点,别动什么鬼心眼,好好地答老夫问话,也许老夫不难为你。”
  小胡萍笑道:“金前辈,小酒鬼又没得罪你,干吗要难为我呀?”
  金大奇沉声喝道:“少废话!你们这一行,来了多少人?”
  小胡萍答道:“不多不多,连我小胡萍一共才七位。”
  金大奇注目问道:“是哪七个?”
  小胡萍笑道:“待会,金前辈见到了,自然会认识啦!”
  金大奇沉声喝道:“小子放刁!”
  小胡萍谈笑如故地道:“小酒鬼的字典中,没有‘不敢’这两个字。不过,我要特别声明,方才的答话中委实是老实话,一点也不够刁。”
  金大奇眉峰一蹙道:“你师傅也来了?”
  小胡萍毫不思索地答道:“现在还没来。”
  “你是说,他随后就到?”
  “也许,”小胡萍一顿话锋,又龇牙一笑道,“金前辈,小酒鬼可没这么说,不过,金前辈自己要这么想,小酒鬼也不反对就是。”
  金大奇冷笑一声道:“好!擒下小的,不怕老的不乖乖地送上门来。”话声一落,右臂倏伸,已向胡萍当胸抓来。
  两人当中那三丈距离竟似没有那么回事似地,一抬步之间,那五指箕张的巨灵之掌,已临胡萍胸前。
  小胡萍心中一凛,但他本性促狭而刁钻,临危仍不忘调侃对方,当下,匆促中,连忙使出那刚由宋天行处学来,尚未纯熟的“天龙御风身法”,轻飘飘地一闪,险煞人地脱出对方那凌厉一抓,立即张口喷出一道酒箭,哈哈大笑道:“残肴剩酒,不成敬意……”他明知道这一口酒,对金大奇这等人物,发生不了什么作用,所以,狂笑声中,头也不回,尽展轻功,向城中方向疾奔而去。
  金大奇右掌一挥,将迎面射来的反震回去,身如离弦急矢,衔尾疾追,口中并怒叱道:“小子,你再能跑出十丈,老夫便跟你姓胡!”
  小胡萍自知彼此之间,功力悬殊,逃是逃不过,只有另打主意,也许可伺机脱身。
  就当他边跑边心念电转间,后面的金大奇已凌空而起,大有超越他前头,横身拦截之势。
  小胡萍情急智生,猛然一个横窜,到了三丈外一株合抱的古松之下。
  金大奇不防对方有此一着,而凌空激射的身形,事实上,匆促之间也来不及回旋,这一冲,竟冲出五丈之外才回身向胡萍再度扑来。
  小胡萍身藉古松掩护,一面伺机逃避,一面朗声笑道:“金前辈,胡家的人,都是硬骨头,你最好还是跟吕瑶红去姓吧……”
  话没说完,金大奇一声厉吼,已飞身扑了过来。
  但小胡萍滑溜得很,双方隔着一株古松,他又持有“天龙御风身法”的便利。金大奇向左,他向右,金大奇向右,他向左,因此,一时之间,竟没奈何于他。
  金大奇被逗得暴跳如雷间,小胡萍忽然双目一亮,目注金大奇的背后,笑道:“啊!宋大哥,你来得正好……”
  金大奇以为是宋天行赶了来,连忙横闪五尺,回身一瞧间,只见夜空寂寂,哪有宋天行的人影。
  就当他心中暗骂一声:“滑溜的小鬼!”
  十丈外却传来小胡萍的狂笑道:“金前辈,失礼!失礼!小酒鬼少陪!”
  金大奇一面飞身急赶,一怒声喝道:“小子,你跑到天边,老夫也要将你抓住……”
  “好意思!”声到人到,冷笑声才入耳,人影飞闪!“砰”地一声,金大奇那向前激射的身形,已被震落地面。就在他面前丈远,赫然卓立着独目凝注,面寒似冰的“通臂神魔”朱振邦。
  当这两位各自暗中默提真力,准备一拚时,小酒鬼已闻声折了回来,向着朱振邦笑道:“朱老,你再晚来片刻,小酒鬼可就升天了哩!”
  朱振邦向着他独目一瞪道:“小鬼头,以后再敢单独行动,我不打烂你的屁股才怪……”
  金大奇冷笑着接道:“朱瞎子,目前不是教训人的时候,你划下道来!”
  朱振邦仰首狂笑道:“瞧你这口气,倒蛮像一位十大高人中的人物。”微顿话锋,冷笑一声接道:“有什么道可划的,你金大奇尽管最拿手的本领使出来好了!”
  金大奇双目中厉芒一闪,怒声叱道:“自甘下贱的奴才,你太抬举自己了……”
  叱声未落,朱振邦身形电闪,“砰!砰!砰!”地已接连硬拚了三掌。
  这三掌硬拚,对双方当事人,似乎都没什么影响,但周围的草木和地面的尘土迷漫,落叶纷飞中,传出金大奇的冷笑道:“朱瞎子,我以为你又有什么长进,原来也不过如此!”
  朱振邦披唇一哂道:“彼此彼此!”
  就当双方骨节一阵爆响,准备凝功给对方制命的一击时,一阵急劲的破空之声过处,场中已捷如飞鸟般落下一个人来,赫然竟是宋天行,紧接着,人影再闪,古双城也飘降场中。
  刹时之间,金大奇由优势而转为绝对的劣势,这情形,可不由使他暗中惴惴不已。
  小胡萍更是幸灾乐祸地拍手大笑道:“金前辈,向小酒鬼磕个响头吧!小酒鬼可以帮你讨讨情,美言几句……”虽然还是尊金大奇为前辈,但话可实在难听得很。
  宋天行扭头低喝道:“萍弟住口!”
  小胡萍向着宋天行咧嘴一笑间,宋天行已向朱振邦挥挥手道:“朱老请暂退。”
  金大奇色厉内荏地冷冷一笑道:“谁先上都一样。”
  宋天行笑道:“阁下放心,宋天行不是恃众凌寡的人。”
  金大奇暗中轻吁一声,但表面上却仍然是冷笑连连地道:“老夫车轮手法也欢迎之至。”
  宋天行淡淡一笑道:“宋天行不敢自诩为君子,但阁下却未免太以小人之心度人了。”微顿话锋,正容接道:“阁下,宋天行此行是依约赴贵门洛阳总坛践约,实不愿在半途中另生枝节,目前,不论谁是谁非,我只要你据实答我几句话,宋天行决不难为你就是。”
  听过宋天行这几句话后的金大奇,内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完全放了下来。不过,他知道宋天行不难为他之后,他的态度却反而更狂妄起来,当下,他冷笑一声道:“难为我?宋天行,你把老夫看成什么人了!”
  一旁的小胡萍抢着笑道:“‘大漠神雕’进了笼子,金前辈,你说人家是怎么看法呢?”
  宋天行蹙眉喝道:“萍弟,没你的事!”
  目光移注金大奇,接道:“阁下,愿不愿回答我几句话?”
  金大奇对小酒鬼胡萍,可说是恨到了极点,但时势不饶人,却也无可奈何,当下他强抑心头怒火,淡淡地一笑道:“那要看你问的是一些什么话了!”
  宋天行注目道:“我只请问你此行任务?”
  金大奇冷然反问道:“如果老夫不说呢?”
  宋天行脸色一沉道:“那恐怕由不得你!”
  金大奇冷冷一笑间,小胡萍又抢着说道:“金前辈,别为难了,还是小酒鬼代你回答了吧!”
  宋天行扭头讶问道:“萍弟,你真的知道?”
  小胡萍笑道:“我敢说不说则已,一说就必然说过八九不离十。”
  朱振邦佯嗔地叱道:“小鬼头,再卖关子,当心我砸扁你的酒葫芦!”
  小胡萍连连点首笑道:“是,朱老,小酒鬼这酒葫芦是命根子,可千万砸不得。”
  “那你还不快点说!”
  “是!小酒鬼这就说啦……”
  同时,宋天行目注金大奇问道:“阁下,你真要我这位小老弟代你说?”
  金大奇漫然地答道:“既然他已知道,由他说出来,不也一样么?”
  小胡萍笑道:“那才不一样哩!金前辈,您想想看,您现在是处在一种什么情况之下,小酒鬼慈悲为怀,代您‘供’出来,这一份人情,是多么珍贵!”小胡萍这一张嘴,可实在够刻薄的了!
  金大奇脸色一变,但他心中明白,跟前这四个人,除了小胡萍之外,一个也不好斗,在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之下,他终于勉强忍住没发作,仅仅怒视着小胡萍冷哼了一声。
  小胡萍却视若无睹地向正在蹙着眉峰的宋天行扮了一个鬼脸,道:“宋大哥,小酒鬼满肚子都是坏水,只有这张嘴还算甜,是么?”
  古双城忍不住一声娇笑道:“你这张嘴还算‘甜’?如果稍微‘苦’一点,那还得了!”
  宋天行也不禁为之莞尔一笑,但旋即正容说道:“萍弟,说正经的!”
  小胡萍这才一整脸色道:“宋大哥,事情是这样的,方才当朱老向掌柜的接洽包厢那后院时,小酒鬼却无意发现前面客房中有两对诡异的眼睛正在暗中向朱老窥睹……”
  朱振邦忍不住“哦!”地一声截口道:“所以,你才悄悄地独自在前面开了个房间?”
  小胡萍含笑点首道:“正是!”
  接着,又神秘地一笑道:“于是,小酒鬼由隔壁那两个狗腿子的低声密谈中,获知他们此行的任务,原来是为了对付那……”倏地顿住话锋,并好整以暇地捧起了酒葫芦。
  朱振邦独目一瞪道:“小鬼,你以为我不敢砸你的酒葫芦!”
  小胡萍故装可怜兮兮地道:“朱老,让小酒鬼润润喉嘛……”
  说着“咕嘟咕嘟”地灌了几口酒,才以衣袖一抹嘴唇道:“宋大哥,他们所要对付的是振威镖局的总镖师云中鹤……”
  宋天行禁不住一声惊“哦”道:“真的?”
  小胡萍笑道:“事关你那大舅子的生命安全,小酒鬼怎敢胡说!”
  宋天行似乎并未听到对方的调侃,沉声说道:“好!说下去。”
  小胡萍接道:“据他们说,云总镖头即将护送一宗重镖路经此间,他们准备……”
  宋天行截口问道:“准备何时下手?”
  小胡萍答道:“就是这下手的时间地点还没弄清楚。”
  抬手一指金大奇道:“这问题,只有问问这位金前辈了。”
  宋天行目光移注金大奇问道:“阁下,有这回事么?”
  金大奇点点头道:“不错!”
  宋天行接道:“此行是以阁下为首?”
  “可以这么说!”
  “志在劫镖?”
  “也为了报仇。”
  “阁下与金汤堡何仇何恨?”
  金大奇淡淡一笑道:“老夫虽然与金汤堡谈不上仇恨,但有人却与云铁城有不共戴天之仇。”
  宋天行恍然大悟地一“哦”道:“阁下是受了花弄影的唆使?”
  金大奇冷然地答道:“谈不上唆使,老夫既在一统门,那自然是义不容辞。”
  宋天行冷笑一声:“说得好,义不容辞,看来阁下倒蛮像一位正人君子。”
  金大奇目注宋天行背后,忽然双目中异采一闪,淡淡一笑道:“多承夸奖!”
  宋天行头也没回,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地,微微一哂道:“这赶来的七个,是你的帮手?”
  来人尚在半里之外,他头都不回,就已听出来的是七个,这情形,不由使金大奇心头大震,但他表面上却仍然是淡淡一笑道:“难道还不够?”
  宋天行冷笑一声道:“人数是够了,功力也好像并不错,看情形应该是属于贵门令主级人物,只是……”话没说完,已捷如飞鸟般别落七个黑衣老者。
  这七个人年纪都在五旬以上,一式的黑长衫,一样的惨白面孔与森寒目光,只不过身材有长短肥瘦之别而已。
  这七个黑衫老者一到,金大奇的脸色似乎陡地壮了起来,他截住宋天行的话锋敞笑道:“只是还不够你打发,是么?”
  宋天行目光在对方七人身上一扫,淡笑道:“阁下真善解人意。”
  金大奇笑道:“宋天行,你且莫目无余子,这七位够不够你打发,待会你就知道啦……”
  同时,朱振邦向宋天行传音说道:“少主,这七个就是罪大恶极的‘苗疆七煞’乌氏兄弟,老大擅长施蛊,老二精于用毒,其余五个却专施霸道火器……”
  宋天行双目中杀机一闪,但却扭头向俏立一旁的古双城道:“师叔,请同朱老、萍弟退立上风位置,最好退又立二十丈之外去。”
  那七个黑衫老者中年纪最大的一个冷笑一声,道:“今宵,你们在场的四个,一个也别想活着回去!”
  同时,古双城一面挥手示意朱振邦、胡萍二人退后,而她自己也逐渐后退并向宋天行传音说道:“天行不可轻敌。”
  宋天行微微点首,却目注七煞中的老大乌行孝冷冷一笑道:“想不到四名远播的‘苗疆七煞’居然也成了吕瑶红的入幕之宾!”
  乌行孝冷哼一声道:“老夫兄弟一向独来独往,决不捧任何人的场……”
  宋天行讶然截口道:“那么,你们怎会与一统门的人结缘一气呢?”
  乌行孝道:“什么结怨一气,老夫兄弟,自有老夫兄弟的目标!”
  宋天行接问道:“你们也与金汤堡有仇?”
  “没有!”
  “有怨?”
  “也没有!”
  “无仇无怨,那你们这行动岂非太没来由?”
  乌行孝阴阴笑道:“老实告诉你吧!小子,老夫兄弟为的是钱。”
  宋天行方自微微一愣间,乌行孝又冷笑着接道:“云中鹤这一趟镖价值黄金万两以上,这样的生意,老夫兄弟岂能轻易放弃!”
  宋天行哑然失笑道:“哦!我明白了,花弄影为了报仇,你们兄弟为了劫镖,所以临时结合在一起,各取所需?”
  乌行孝精目中寒芒一闪道:“不错!你,就是新近崛起武林的宋天行吧?”
  宋天行笑道:“尊驾能一口叫出宋天行的姓名,我宋天行深感荣幸。”
  乌行孝冷笑一声道:“宋天行,别打哈哈了!你这点名声,得来不易,今宵,难得老夫脾气好,老夫劝你最好别多管闲事……”
  宋天行笑道:“如果我宋天行不听劝阻呢?”
  乌行孝阴恻恻地笑道:“那就是老夫方才所说的,你们四个,一个也别想活着回去!”
  宋天行敞声大笑道:“这真妙极了!我宋天行还没说话,你倒是软的硬的一齐施展出来。”
  “这该算是你的造化!”
  “这份情,我宋天行敬谢了!”
  乌行孝脸色一变道:“你真要管这闲事?”
  宋天行笑道:“阁下真是多此一问!”
  微顿话锋,脸色一整地接道:“阁下,在动手之前,宋天行也奉劝阁下几句:黄金固然可爱,但生命的价值更高……”
  乌行孝仰首狂笑地截口道:“宋天行,你算是教训老夫?还是威胁老夫?”
  宋天行脸色一沉道:“阁下心中怎么想,就怎么算!”
  乌行孝双目中厉芒一闪,右手已探向怀中。
  宋天行震声大喝道:“不许动!”
  乌行孝冷笑一声:“放屁!”冷笑同时,他的右手已飞快地探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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