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乘风《医谷惊魂》

第七章

作者:龙乘风  来源:龙乘风全集  点击: 

  海魔船来到了百掌镖局的门外,并迅速地占霸了这一间镖局。
  镖局中已空无一人。
  贺誉冷冷一笑。
  他逐步向医谷推进的计划,似乎已进行得相当顺利。
  他要直捣医谷,把医谷里的每一个人,都杀个片甲不留?
  悦宾楼外,满怖着蝴蝶城的武士。
  除了蝴蝶城的武士之外,还有百掌镖局的镖师和趟子手。
  百掌镖局也是蝴蝶城的一份子。

×       ×       ×

  现在,在帐房之中,赵天爵正忙个不亦乐乎。
  海魔教已展开了初步的攻击行动,在那个茂密的竹林之中,战斗进行得相当激烈。
  那是一场很重要的决战,双方都希望能够一举击败对方。
  赵天爵就像战场上的统帅。
  虽然他目前为止还未正式参战,但却负起了调兵遣将,运筹帷幄的重要任务。
  就在他正在苦思战略的时候,悦宾楼店堂之内,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声。
  赵天爵的脸色陡地一变。
  难到海魔教的高手已掩杀到此地?
  但当他从帐房内走出来之后,却发觉原来竟是窝里反。
  百掌镖局的总镖头宰一刀,竟然率领着镖局里的高手,与蝴蝶城的剑士展开大混战。
  赵天爵的脸色,登时变得极其难看。
  他虽然千算万算,但却还是算漏了宰一刀。
  他想不到这个紧张的关头上,宰一刀竟然会倒戈相向。
  赵天爵一声断喝,回到帐房后的一座兵器架,随手抽起一杆钢枪。
  这时候,宰一刀竟然已直杀到帐房,三个蝴蝶城的剑士拚死阻拦,结果都反而死在宰一刀的刀下!
  钢枪早已被磨擦得又光又滑。
  枪尖锐利如箭。
  这一秆钢枪的份量,甚是沉重,它落在赵天爵的手中,当然极具威力。
  但宰一刀却连想都没有想,立刻就像疯子般向赵天爵杀过去。
  赵天爵大怒。”你竟敢出卖我,你好大的狗胆?”
  宰一刀咬牙不语,依旧是向赵天爵袭击。
  刀锋在呼啸。赵天爵在咆哮雷霆,他从来都没有这样愤怒过。
  宰一刀的刀法如何,他是知道的。
  但他却不知道,宰一刀为甚么会突萌变志。
  悦宾楼内,已因宰一刀的叛变已弄得一团糟。
  竹林内战事方起,想不到这里却同时上演一出笼里鸡窝里反的好戏。
  连赵天爵的亲信手下都将信将疑,这究竟是不是事实。
  宰一刀竟然有这份胆量出卖赵城主?
  然而,现在事实已摆在眼前。他们除了拚死一战之外,已绝无别的路可走。
  乱七八糟的一战。
  乱七八糟的场面。
  就在这个乱七八糟的时候,一个身穿白衣,头戴阔边笠帽的神秘人,施施然的来到了悦宾楼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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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衣人的手中有剑,剑已出鞘。
  剑鞘是用豹皮精制的,现在正插在白衣人的靴筒上。
  这一把剑只有一尺七寸,但谁都不敢漠视这一把剑的力量。
  剑的本身,并无“力量”二字可言。
  “力量”是出在握剑人的手中。
  虽然蝴蝶城的武士和百掌镖局中的高手都不认识他,但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这个感觉就是:还是不碰此人为妙。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这个白衣人居然就在一片刀光剑影之中,施施然的来到了帐房的门外。
  他当然就是一手造成悦宾楼大火并的神秘剑客白无浪!
  江湖传言,宰一刀只懂得两招刀法。
  第一招专攻敌人的脑袋。
  还有第二招,就是专攻敌人的手腕的“砍手式”。
  但事实是否真的如此?
  你若有机会能亲眼看见他与赵天爵交手的情景,就会知道这一个传说是多么的荒谬!
  虽然宰一刀与别人交手通常都在一刀之内便分出胜负,但并不是每一次的情况都绝对相同。
  天下间能人异士多如恒河沙数,又有谁能真的在一招之内,就可以击败天下所有的高手。
  没有人能。
  宰一刀当然也不能。
  但他的刀法,绝不如外间所传仅有两招。
  如果他真的只懂得两招刀法的话,他早已变成了一个死人。
  现在,他与赵天爵火并,一出手就已连发五刀。
  若是换上别人,就算对方有五颗脑袋,恐怕都会被宰一刀,统统砍掉下来。
  但赵天爵的脑袋仍然四平八稳的,连半点损伤都没有。
  宰一刀五招落空,气势并没有减弱,刀势反而更凶猛,更泼辣。
  赵天爵猛烈一声怒喝,手中钢枪突然枪势急如电闪,一连十五枪,尽向宰一刀的咽喉上刺去。
  这十五枪的狠劲与速度,霎眼间就把宰一刀的刀势压了下去。
  赵天爵果然是个高手。
  宰一刀开始心寒了。六十招后,他的刀已无力进攻,只能勉强自守。
  但七十招过后,赵天爵的枪势更是凌厉!
  —嗤—钢枪突然刺在宰一刀的左肩上。
  一股血箭从宰一刀的肩上激射。
  钢枪的枪锋,已被宰一刀的鲜血染成红色。
  赵天爵把钢枪再收再放,又向宰一刀的小腹上刺去。
  宰一刀惨笑。他已尽全力,但他的确不是赵天爵的对手。
  笃!钢枪在赵天爵的怒吼声中刺出,深深的刺在宰一刀的小腹上。
  这是贯腹的一枪!宰一刀终于战败。
  他突然转过身子,把目光凝注在白无浪的脸上。
  他断断续续的说道:“你……一定要遵守诺……言……释放……”
  白无浪叹了口气:“在下从不食言,你既已遵照我的说话行事,就算今天在下死在此地,亦会有人负责把他释放的,你尽管安心罢。”
  白无浪的意思,是叫宰一刀大可以安心的去地狱,不必再为宰维智的事而牵挂了。
  宰一刀的脸色煞白,嘴角却沁出殷红的鲜血。
  无论是谁都可以一眼看出,他是绝对无法再活下去的了。
  终于,宰一刀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赵天爵气得全身都在发抖。
  他突然又发出一声如雷般的巨喝。
  “你是谁?”
  白无浪的脸,仍然被那顶们边笠帽完全遮掩着。
  赵天爵绰枪在手,又向前逼近了一大步。
  他突然发现到,这个神秘的白衣人,颈上有一条疤痕。
  赵天爵刚向前逼近的身子,立刻又倒退回去。
  白无浪冷笑一声:“赵城主,难道你直到现在还不知道我是谁?”
  赵天爵深深的吸了口气。
  过了半晌,他才冷冷的说道:“白无浪?”
  他的怒气似乎已平息,换上了一副冰冷、镇静无比的神态。
  白无浪淡淡一笑。
  蓦地,淡笑又变成大笑,一直遮掩着他脸庞的草笠帽亦同时掀开。
  草笠帽下的,是一张充满仇恨火焰的脸!

×       ×       ×

  白无浪!
  赵天爵的手忽然觉得有点湿冷。
  “想不到三年前的一场混战,你仍然没有死掉。”
  白无浪冷冷一笑,道:“赵天爵,你好歹毒的手段,为了要得到八绝上人的秘笈,竟然不惜采取卑鄙的手段,向醉神君狄不平施以火攻、暗杀,还把白某的妻子杀死!”
  赵天爵钢枪抖动,冷冷的道:“这只怪尊夫人不知好歹,竟然作出螳臂挡车之举。”
  语音一顿,又叹口气道:“其实你们又何必替狄不平卖命呢?”
  “胡说!”白无浪怒叱道:“狄神君义气深重,曾三次把白某的性命,从天狼寨群魔的手下救出,此恩此德,白某夫妇早已立誓就算粉身碎骨,脑肝涂地亦要图报。”
  赵天爵听得一凛。
  但他随即大笑道:“好,说得好!”
  白无浪冷冷道:“匹夫休再得意,白某会立誓要在四十个月之内,把昔日偷袭狄家的人杀个干干净净。”
  赵天爵的笑声立止。
  他的眼中陡地射出一股凌厉的光芒:“飞天狗、铁羊道长和黑芝麻三人,都是你杀的?”
  白无浪嘿嘿一笑,道:“难道你还以为他们是谁杀的?”
  赵天爵咬咬牙,突然疯狂地抖动钢枪,向白无浪的心窝上狠狠刺去。
  枪如急雨,剑气如虹。
  他们两人之间,已绝对没有任何妥协的余地。
  白无浪来得很合时。
  此刻,正是赵天爵最头疼的时候。
  与海魔教的一战,胜负尚是未知之数,忽然又从中杀出一个为报仇而来的白无浪。
  白无浪的武功怎样,赵天爵早已见识过。
  在三年多之前,赵天爵曾用一把刀,把白无浪的脸砍个正着。
  白无浪中刀之后,血光暴射,人却踉跄倒退。
  那时候,狄家之中杀得天昏地暗,赵天爵也没有确切地注意到白无浪是否已倒了下去。
  当日的场面,比诸今天的悦宾楼还更混乱。
  然而,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昔日武功平庸的白无浪,今天已成为了一个剑法极高的高手。
  虽然赵天爵手中的钢枪比白无浪的剑长得多.但他想欺身进击,冲过白无浪的重重剑幕,竟也不太容易。
  赵天爵屡次冒进。
  然而,他每次的进袭都未能得手。
  赵天爵越战越狠,目中杀机也越来越是浓厚。
  突然间,他看见白无浪的剑法中,有一个微小的破绽。
  这个破绽并不大,而且瞬即消失。
  赵天爵是老江湖了,他当然知道应该怎样去利用这一个破绽。
  他的枪法,原已攻得极凶极狠,但忽然间又好像缓慢下来。
  他是个老江湖,也是条老狐狸。
  他在等待白无浪剑法上的破绽再度出现,然后才发出致命的一枪!
  赵天爵不但是个武林人,也是个生意人。
  他的枪法和算盘,一向都很准。
  算盘打不准生意就得赔本。
  倘若枪法不准,就会连性命也丢掉。
  他这一次的估计又如何?
  白无浪的头发,散乱得就像是一堆枯草。
  但他手中的剑,却一点也没有急乱。
  一千个江湖人之中,也许只有两个人能看得出他的剑法上的确有个小破绽。
  剑法上的破绽,若给敌人瞧了出来,那可是一件极危险的事。
  当白无浪剑法上第二次露出破绽的时候,赵天爵仍然没有直接向对方的弱点攻击。
  他要再看一次。
  直到白无浪的剑法第三次露出了破绽,赵天爵不再犹疑了。
  他已有足够的信心,可以一枪就把白无浪毙在枪下。
  飕!
  钢枪暴起,枪锋突然乘隙穿入
  钢枪从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角度之下,斜斜的刺向白无浪的左胸。
  这时候,白无浪的剑势已老,而且他站立着的方位也绝不可能卸身把这一枪闪过。
  然而,绝不可能发生的事,竟然发生了。
  当赵天爵的钢枪枪尖,几乎已触及到白无浪衣裳的时候,白无浪竟然像一只灵活的白鸟,从钢枪枪尖之下飞了出去。
  飕!
  形势就在这一刹那之间完全改变。
  白无浪一声冷喝,反手一剑横砍在赵天爵的背上。
  赵天爵急闪三步。
  他闪得快,白无浪这一剑并未能把他砍个正着。
  然而,赵天爵却立时处于被动地位。
  白无浪剑势展开,不再容情,长剑再度出击,一出手就是三十二剑。
  剑枪交击,溅出灿烂的火花。
  白无浪每攻一剑,赵天爵的身形就猛然一震。
  长枪本为兵器之霸,威力极大。
  但白无浪的剑,却一点也不输亏,数番硬碰,占着上风的居然还是白无浪。
  赵天爵不禁为之心寒。
  三年多前,他也曾与白无浪交过手。
  那时候,白无浪根本就不是自己的敌手。
  然而,事隔三年多之后,白无浪就像变成了另一个人,而他使用的剑法,也是赵天爵以前从未见过的剑法。
  赵天爵的枪法并不慢,
  但白无浪的剑,却把他的枪势完全封死,而且,剑尖距离赵天爵的咽喉越来越近。
  赵天爵唯一可以解除厄运的办法,就似乎只有使用暗器。
  他的暗器不一定要用手来施放。
  在他的一双靴子里,也暗藏着二十四枚足以令敌人在短时间内毙命的毒针。
  他突然把钢枪脱手,击向白无浪的小腹。
  这一枪绝对伤不了白无浪,但却可以把白无浪的剑势暂止。
  果然,白无浪被这一枪阻止了前冲的去势。
  赵天爵立刻像只豹子般跃起,然后左腿直蹬向白无浪的脸。
  但真正要命的不是腿,而是从靴子里劲射出来的十二枚毒针!
  赵天爵的武功门路很杂,这是江湖上人人皆知的事。
  但绝少人知道他连蜀中唐门的暗器功夫也学上手。
  他这一手靴里夺命针的功夫,本就是蜀中唐门十二小姐的拿手本领,赵天爵几乎敢用一切来打赌,白无浪一定会死在毒针之下。
  但如果他真的在打赌的话,他应该是输了。
  白无浪没有死在毒针之下。
  死在毒针下的是赵天爵!
  江湖中绝大多数的人,都在奉行着一种难以改变的原则。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血还血的!
  这几句说话的意思相当贴切准确,而且还令人有一种痛快的感觉。
  这几句说话和“唾面自干”的意义是完全相反,绝对极端的。
  毕竟世间上喜欢一报还一报的人,占了绝大多数!
  你怎样对付我,我也怎样对付你。
  赵大爵用毒针对付白无浪,信心十足了。
  但他怎样也料不到,对方竟然比他更早一步施放毒针,而且更在最紧急的一刹那,把赵天爵的毒针全部闪过。
  赵天爵没有把白无浪杀死,反而额上中了三枚金光闪灿的毒针。
  赵天爵神色惨然。
  他紧握双拳,全身的肌肉已因痛苦而收缩。
  他的冷汗已的透全身。
  “你……你练的是甚么武功?用的是……甚么身法?”
  白无浪没有说话。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很奇特的表情。
  他好像是在笑,但又好像是在哭!
  哭笑难分的表情,令到他那张本来已令人感到害怕的睑,变得更加诡秘莫测。
  他忽然从怀中取出一叠焦黄的纸。
  这一叠纸,上面写上密麻麻如蚊蝇般的细小的字。
  赵天爵茫然地看着那—叠纸,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吃惊到了极点的神色。
  “八绝神……功秘笈?”
  白无浪冷冷一笑:“你千方百计想得到的八绝神功密笈,已落在我的手上,这一点你大概意想不到罢?”
  赵天爵觉得天旋地转,他已陷于完全崩溃的状态。
  他的瞳孔睁得很大。
  但他的视觉却越来越是模糊,终于甚么东西也看不见。
  他极力想支持自己不倒下去。
  但白无浪的剑突然狠狠的从他的胸膛上刺下。
  血飞溅,沾湿了白无浪的衣服。
  白无浪终于笑了!
  那是一种令人听来毛骨悚然的狂笑。
  他终于替自己的妻子报了仇,替醉神君狄不平雪了恨。
  他又从怀中掏出那块一直收藏着的白绢。
  白绢上又再染上另一行鲜血。
  白绢已变成血绢。
  血绢飞扬,剑在飞舞!
  刹那之间,这一张“杀人名单”已被削开一片片,洒落在悦宾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