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双煞
2024-01-22 作者:龙乘风 来源:龙乘风作品集 点击:
(一)
律白身上穿着的血衣,龙城璧知道,那本来是属于律青的。
三年前,龙城璧在雁门关外,杀了律青,当时他身上穿着的,就是这一袭白色的衣裳。这白衣上的血渍,也就是律青心脏里流出来的血。
三年来,律白一直都穿着这件衣服,不但从来没有更换过,连洗都没有洗过一次。所以,这袭白衣其实已不是白色,而是变成了灰黄之色。
单是看他这袭血衣,就该知道,他对龙城璧有多强烈的仇恨存在。
× × ×
“本门的事,你能否不管?”律白又重复着这两句说话。
龙城璧冷冷地瞧着他。
“就算我不管,那又怎样?”
“你若能不管,今天我不杀你!”律白的声音令人觉得很刺耳一点也不好听。
他说的,本来就不是什么动听的话。
龙城璧沉吟道:“你岂不是一直都很想杀我,为律青报仇吗?”
律白承认:“不错。”
龙城璧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不动手?”
律白道:“你我之间的血债,他日再清算不迟,现在我什么都不想,只想你马上离开虎丘城。”
龙城璧淡淡道:“这看来不是你的主意。”
律白眼色微微一变:“你走不走?”
龙城璧道:“在下既然来了,为什么这样快便走?虎丘城内热闹无比,我是个不甘寂寞的浪子,倒想看看,血印门究竟还要弄些什么花样。”
律白目光如刀,冷冷地说:“龙城璧,你以为本侯真的没有本领,把你永远留在这里?”
龙城璧道:“血衣侯武功绝顶,江湖上有谁敢小觑你来着?”
律白倏地大笑。
他的声音并不好听,这一阵笑声更是令人为之毛发直竖。
“好一个浪子,今天本侯只好舍命奉陪!”律白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方天画戟已来到了龙城璧的胸前。
这一戟看来似乎平淡无奇,实则已是血衣侯蓄势已久,有去无回的一击。
森寒杀气砭人肌肤,甚至刺入每个人的骨髓里。
这是致命的一招。
从这一招,已可以看出律白心中对龙城璧的怨毒,是何等深邃。
但龙城璧却像一条矫捷轻灵的游龙。
他忽然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里,巧妙地闪过律白这一戟。
律白暴喝,回戟飞刺龙城璧的面庞。
但龙城璧的风雪之刀已出鞘,“铿”一声响,刀戟相交,两人拼了一招。
律白腕力沉雄,这是他向来自负的优点。但此刻刀戟相碰,他竟然险些连方天画戟也拿不稳。
他不知道龙城璧又怎样,但这已是足够让他大吃一惊。
雪刀浪子之名,果非幸致。
他全神贯注,小心翼翼地,再也不敢存着丝毫的大意。
司马十鹏却已挥着一把大砍刀,向佟雪衣毫不留情地猛攻。
龙城璧冷笑:“司马十鹏,你果然很够朋友!”
司马十鹏大笑:“实不相瞒,在下一直都没有把你看作朋友,你只是在自作多情。”
龙城璧只好叹了口气,说:“难怪别人都说,自古多情空遗恨,做人还是无情无义好一点。”
他边战边说话,神态从容不迫,但血衣侯律白却已满头大汗。
两人的优劣,就算是不懂武功的人也不难看出来。
但龙城璧还没有施展杀手之意。
律白突然收戟,喝道:“我武功不如你,你杀了我便是,如此再三戏弄,太欺人了。”
龙城璧一怔,想不到他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但他随即一笑,道:“你若是律白,说不定我会把你一刀砍为两段,但你却不是他。”
律白脸色一变,道:“你怎知我不是律白?”
龙城璧淡淡说道:“你若是律白,又怎会赶我走?你的装扮虽然很像律白,但武功却远不及他。”
那人怔住。
龙城璧悠然接道:“现在你不妨坦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只要你肯说实话,我不杀你。”
“魏立德!”那人迟疑半晌,终于说出了这三个字。
“律白呢?”
“他在什么地方,连我也不知道。”
龙城璧目光一寒,忽然凝视着司马十鹏。
(二)
毫无疑问,司马十鹏的武功必然在佟雪衣之上。
但佟雪衣是佟大先生的掌珠,内力修为虽然不及司马十鹏,对于轻功、身法方面,却绝不稍为逊色。
佟雪衣就是凭着轻盈的身法,与司马十鹏展开游斗。
她总算是支撑了五六十招。
但再缠斗下去,依然是凶多吉少。
但龙城璧却已不再让司马十鹏打下去了。
匹练的刀光,拦在司马十鹏和佟雪衣的中央。“住手!”
司马十鹏总算收了刀。
龙城璧冷冷地对他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实在令人太失望。”
司马十鹏道:“龙城璧,你走你的阳关大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梁,咱们谁也不欠谁什么,你也不必老是说着老气横秋的说话。”
龙城璧一怔,说道:“别人骂我的说话,什么我都听得多了,但骂我老气横秋的人,你还是第一个。”
他叹了口气,接着道:“若非事实摆在眼前,实在很难使人相信,你竟然会投在血手老君门下,助纣为虐。”
司马十鹏冷冷一笑。
“你是个无忧无虑的浪子,当然不会知道钱的好处。”
“血手老君给你些什么酬劳?连你也甘心为这老魔头卖命?”
“这与你无关!”
“你现在打算怎样,是不是一定要杀了我和佟小姐才甘心。”
“不错。”
“但凭你们现在的力量,行吗?”
“绰有余裕,”司马十鹏充满信心地:“在这四周,已全是我们的人,你们就算插上一双翅膀,绝对飞不出去。”
龙城璧淡然一笑。
他悠悠地说道:“我们既不是鸟儿,也不想飞出去,反正这里的贵妃鸡很不错,而且我们还没有吃完。”
他脸上毫无紧张的神色,居然真的坐了下来,挟了一块鸡腿向嘴巴里塞去。
面对强敌,他还是那么悠闲,好像自己有好几十条性命似的。
× × ×
每个人都只有一条命。
无论你是沦落街头的乞丐,还是腰缠万贯的富豪,甚至是皇帝、太上皇,每个人都只有一条性命。
人,只能活一次。
同样的,也只能死一次。
性命是宝贵的。
但此刻在龙城璧的眼中看来,他自己的性命似乎还不及嘴里这块鸡腿来得更为重要。
司马十鹏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魏立德是血印门的年青高手,虽然武功不及血衣侯律白,但在一支方天画戟上,也具有相当深厚的造诣。
然而,他已是惊弓之鸟,对于龙城璧,他是毫无办法的。
纵使己方占着人数上的便宜,但他还是对自己没有半点信心。
但司马十鹏却已在指挥着血印门上的武士,把龙城璧和佟雪衣围得更紧。
那是一张杀人的网,只要把网收紧,网里的人就得粉身碎骨。
但龙城璧却好像根本看不见这张网。
他的眼中只有贵妃鸡。
突听一人在门外冷冷地说:“老板,我也想吃鸡,但却不是贵妃鸡,而是人头炒鸡柳。”
(三)
尽管世间上有不少稀奇古怪的食谱,但“人头炒鸡柳”这种菜式,佟雪衣还是第一次听说过。
幸好,她现在只是听见这种菜式而已,倘若真的有人把它弄出来,她的胆子就算再大,恐怕也要为之呕吐。
这人的说话虽然很可怕,但当他出现在佟雪衣眼前的时候,她却觉得这人非但一点也不可怕,而且还有一种很吸引人的气质。
佟雪衣忍不住悄悄地问龙城璧,“他是谁?”
龙城璧悠悠一笑,说:“他是个酒囊,也是个专门砍别人脑袋的煞星。”
“难道他就是偷脑袋大侠卫空空?”她的声音忽然响亮起来。
此言一出,血印门武士的眼色,全都变了。
× × ×
司马十鹏的刀忽然入鞘。
他脸上的杀气,也忽然消失得干干净净,倒像是个规规矩矩的生意人,正在迎接一宗买卖一样。
他微笑。
他甚至向卫空空鞠躬弯腰:“卫爷请进。”
他脸上的表情,甚至已客气得迹近乎滑稽。
卫空空冷冷地瞧着他,好像想把他的头颅割下来拿去厨里炒鸡柳似的。
司马十鹏的笑容忽然有点僵硬。他向厨房那边瞧了一眼,忽然说:“卫爷暂请坐下休息片刻,且待我去嘱咐厨子……”
他嘱咐厨子些什么?
没有下文。
但他却是跑进厨房里去。
× × ×
司马十鹏看见了卫空空,就像是在白天看见鬼。
他跑进厨房里之后,就一直再也没有出来。
魏立德并不愚笨,他已看出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单是对付雪刀浪子龙城璧,他们凭着地利人和,最少还有好几分机会。
但在这时候,却又来了一个偷脑袋大侠卫空空。
这一下子的局势,可算是急转直下,司马十鹏就算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冒这种险。
偷脑袋大侠的砍脑袋剑法,再加上雪刀浪子龙城璧的八条龙刀法,普天下间又有谁敢漠视这股力量?
魏立德看见势头不对,也悄悄地撤退去了。
不久,整间飞涛馆,就只剩下了龙城璧、卫空空和佟雪衣三人,连那些伙计、厨子都不见了踪影。
卫空空是酒囊,酒量之佳,除了天下第一号大醉鬼唐竹权之外,几乎已无人能出其右。
他当然不会呆坐在这里。
他找了一坛墨荷香,喝得很痛快。
龙城璧忽然问:“你可知道血衣侯去了哪里?”
卫空空摇头。
但他说:“虽然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但有一件事是绝对可以肯定的……”
龙城璧不待他说完,就已接口道:“他现在必已不在虎丘城中!”
“不错,据我和司马血的猜测,他正在和袁红泪会合。”
“血魔女袁红泪?”
“正是这个女魔头。”
“这女魔头的迷心幻影追魂索,端的非同小可。”
“血衣侯与血魔女在血印门中,素有南北二煞之称,两人会合,必然又在进行着一项可怕的阴谋。”
“这个自不待言。”
卫空空眉心一聚,道:“血印门已先后对铁燕帮、韩四太爷作毫不留情地诛杀,下一步又是怎样?”
龙城璧双眉一扬,忽然道:“空空,你曾否听过旋风三侠的故事?”
卫空空一怔。
龙城璧吸了口气,沉声说道:“远在二十余年前,佟大先生、韩四太爷,还有鲁东萧家堡的银笛郎君萧凤狂,他们被江湖中人誉为旋风三侠。”
卫空空听得有点出神,忽然击桌说道:“不错,血印门的目标,就是要对付他们。”
龙城璧却在这时候闭目沉思,默然不语。
倘若他所料不错,血衣侯和血魔女,该已向萧家堡进发。
杀手之王司马血是个聪明人,这次他会不会也和龙城璧一样,把事情联想到萧家堡呢?
唯一能够令龙城璧感到稍为安心的,就是萧家堡的势力雄厚,尤远在铁燕帮之上。
血印门要攻占萧家堡,并不是一件易事。
在别人的想象中,血印门袭击铁燕帮,是为了仇杀的报复。
但龙城璧却并不这样想。
他深信其中必然另有缘故。
但目前,这还是个谜,他已决心要把这个谜的答案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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