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金手天魔的师父
2020-03-11  作者:龙乘风  来源:龙乘风作品集  点击:

  夜风呼啸,龙泉堡忽然响起了一阵犬只的狂吠声。
  那是阿吉最后的吠声。
  它已经是这里最后的一只狗,也是齐少爷最宠爱的宠物。
  可是,他仍然逃不过宰杀的命运。
  杀他的,是一个新受重创而犹未痊愈的人,那是寒星指蓝泰官蓝总管。
  蓝总管本是一个很威武的人,但自从他由泽城回来之后,他整个人已完全彻底改变了。
  当他骑着一匹老马回到龙泉堡的时候,负责看守堡门的侍卫领班邱棠足足看了他一盏茶时光,才认出他意然就是蓝总管。他的脸庞血肉模糊,可说是三分似人,七分似鬼。
  他少了一只眼睛,不见了一只耳朵,右臂也已齐肩断折,哪里还像是昔日神采飞扬的蓝泰官?
  可是,这个受了重创,但仍然还挺着一口气回来的人,的确就是蓝泰官。
  这可说是龙泉堡最黯淡的一段时期。
  堡主有了怪病,蓝总管非但没有带了狗只回来,而且还损折了八个同甘共苦,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而他自己更被人严重伤害了身体!
  这是人为的悲剧?还是天意作祟?
  没有人知道真正的答案。
  幸而蓝泰官虽然受了重创,但却没有疯。
  他是憔悴万分,但头脑却还是很清醒,倒是齐玉邦没有狗血遏止怪病,又再要疯起来了。
  蓝泰官只好去找齐少爷,沉痛地说;“这里只有阿吉,才可以暂时让堡主平静下来。”
  齐不武面上神情木然。
  他抱起了阿吉,用力地拥抱着它,又亲它的脸。
  狗毕竟还是狗,不知道大祸已然降临到它的身上,当主人如此宠爱它的时候,它总是贴着耳朵,摇着尾巴,一副很满足、很神气的样子。
  齐不武是很疼爱它的,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他又怎能不杀阿吉?
  人生本来就有很多无可奈何的事,你越喜爱的东西,往在也是越容易失去。
  他终于把阿吉交给了蓝泰官。
  他默然无语,目送阿吉被蓝泰官带了出去。
  阿吉善解人意,机警勇敢,真是一头好狗,而且最重要的是,狗比人更忠心。
  但到了这无可奈何的时候,齐不武唯一能够做的事,就是为阿吉轻弹一曲。
  琴弦轻拨,响起了凄清的琴声,如三峡猿啼,又似是夜来寒雨,打在窗前。
  琴声响了片刻,齐少爷不禁轻歌起来,他唱道:
  “尘缘惊梦,浮生几转,真无奈!天风海雨,忍把杯酒断愁肠,唯独步。
  “云间凄语,雁信杳然,谁来诉?晚凉衣薄,残灯未照庭轩柳,夜寒中一一”
  歌至此处,忽然传来了阿吉最后的吠声。
  齐少爷的面色苍白如雪,歌声倏止,琴弦也断几根。
  他绝不是把阿吉看得比父亲还更重要,而是他对阿吉的感情实在是太深厚了。
  他忽然大叫:“齐义,给我酒!”
  齐义是老伙计,是看齐不武长大成人的。
  他知道少爷很少喝酒,但少爷嘱咐下来,他自然立刻就把酒端上。
  齐不武望了齐义一眼:“你今年多大了?”
  齐义回答:“六十八岁了。”
  齐不武道:“这许多年以来,你从未和我一起喝过酒,今天就要破例。”
  他一面说,一面斟了两杯酒,然后把其中一杯递给齐义。
  齐义忙道:“老奴不敢。”
  齐不武皱眉道:“为甚么不敢?”
  齐义道:“夫人知道了,会惩罚老奴的。”
  齐不武呆了一呆,继而叹道:“罢了,人生本来就是有者无穷的束缚,这种束缚,做下人的固然有,做少主人、老主人、女主人的也有,甚至是贵为九五之尊的皇帝,又何尝不是备受历代先皇传下来的制法所约束?齐义,你认为我说的对不对呢?”
  齐义道:“老奴愚钝,不敢妄自置评。”
  齐不武苦笑了一下,正待把杯中美酒一仰而尽,忽然有人轻轻叹了口气,道:“大少,这酒是喝不得的。”
  齐不武脸色一变,喝道,“甚么人在胡言乱语?”
  “我是个江湖人。”门外有人淡淡一笑,接道:“既是江湖人也是个酒徒。”
  这人果然也捧着一瓶酒,缓缓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好像有点醉意,但是从眸子里发射出来的光芒,有时候却像是碧空上灿烂的星星,清激而明亮。
  他腰间斜悬着一柄刀,脸上的神态似乎有点漫不经心,又像是懒洋洋的样子。
  也许,他最少有十几天没刮过胡子了,但无论怎样,他仍然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齐不武吸了口气,望了他半天,才说:“你可知道,这里是甚么地方?”
  这人悠然一笑:“龙泉堡。”
  齐不武道:“你又可知道,擅闯龙泉堡,将会遭遇到怎样的惩罚?”
  这人淡淡道:“囚于水牢,给血蛭吸干全身血液,饱受痛苦直至死亡为止。”
  齐不武一怔:“你怎会知道得这样清楚的?”
  这人耸了耸肩:“这种事江湖上人人都差不多听过,我知道又有甚么稀奇?”
  齐不武皱眉道:“既然知道,何以还敢闯进来?”
  这人淡然道:“齐少爷误会了,我可不是自己闯进来的。”
  齐不武说道:“难道你是蔽堡的贵宾吗?”
  这人道:“可以这样说。”
  齐不武问道:“是谁把你请进蔽堡来的?”
  这人道:“是齐夫人。”
  齐不武讶然道:“是家母请尊驾到此的?怎么我竟然毫不知情?”
  这人叹了口气:“少堡主知道的事实在太少了,但即使令寿堂大人,她对目下龙泉堡所发生一连串悲剧的来由,也是所知不多。”
  齐不武道:“这又和尊驾有甚么关系呢?”
  这人淡淡道:“本来完全没有半点关系,但令尊大人与家父却是相识多年的老朋友,而令寿堂却派人找到了在下,希望在下能对这一连串可怕的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齐不武道,“令尊大人怎么称呼?”
  那人道:“家父姓龙名隐。”
  “原来令尊是济南府第一大豪杰龙隐,那么你就是雪刀浪子龙城璧了?”齐不武忽然面露喜悦的神色。
  这人缓缓地点了点,道:“在下正是龙城璧。”
  齐不武陡地站了起来,手中仍捧着那杯酒:“来!来!难得今天遇上侠名满天下的雪刀浪子,今夜咱们不醉无归。”
  龙城璧道:“这里本来是你的家,就算醉了,不走路也已在家中,‘无归’二字却是从何谈起?”
  齐不武笑道:“不管怎样,你今天一定要陪我喝个痛痛快快!”
  龙城璧却叹了口气,道:“酒逢知己千杯少,你我虽然只是初次相逢,但却也算是投缘得很,本来是当浮一大白的,可是,在下看你此刻的心情,一点也不愉快,就算把天下间所有的美酒灌进肚子里,也只有酒入愁肠愁更愁的份儿而已,更何况你手里的这杯酒,是万万喝不得的。”
  齐不武脸色又是一变。
  “龙兄,这话却是从何而来?”
  龙城璧微微一笑:“你不必问我。”
  齐不武道:“不问你该去问谁?”
  龙城璧淡淡道:“该问一问侍候少堡主多年的齐义。”
  齐不武望了望齐义,而齐义脸上却是毫无表情。
  齐不武自然已经明白了龙城璧的意思,但他仍然不肯相信这是事实。
  他长长的吸了口气,道:“齐义是绝不会害我的。”
  龙城璧道:“那么,你何不把这杯酒赏给他喝?”
  齐不武犹豫了半晌,齐义已然说道:“老奴斗胆,肯请少主人赐了这杯酒给老奴。”
  齐不武怔了怔,终于把酒递了过去。
  齐义连眼睛都没有眨动一下,一仰首就把杯中酒喝得点滴不留。
  齐不武叹了口气,微笑着对龙城璧说:“龙兄未免是太多疑了。”
  龙城璧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盯着齐义。
  齐义也直勾勾地盯着他,两人都忽同时冷笑。
  齐不武站在他们中间,仿佛这两个人都已变成了锋利的刀,一股肃杀之气从左右两边直逼了过来。
  他有点受不了:“齐义,这里没有你的事了,出去罢。”
  齐义没有说话,缓缓地转身离去。
  齐不武的脸色却突然变了,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为他看见齐义转身的时候,脖子上竟然出现了一直黑痕。
  黑痕扩散得极快,齐义才走出了两步,这道黑痕已笼罩着他大半边脸庞。
  齐义再走出一步,耳孔间、鼻子旁、口角处已同时渗出了蓝淤的浓血。
  “齐义!”齐不武的脸色仿佛也已在发绿。
  齐义还是没有回答,他已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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