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外来箭

2021-09-19  作者：龙乘风  来源：龙乘风作品集  点击：

　　（一）

　　一道血痕，自眉心穿过鼻梁、下颚、咽喉，接着斜向左方，直达心脏。
　　这是很快的一剑。
　　不但快，而且既准确，又可怕。
　　清贤道长就是中了这么一剑。
　　这一剑当然致命，没有任何人能中了这么一剑还能活着。
　　方凤豪的剑已入鞘。
　　清贤道长满脸俱是惊骇绝望的神色。
　　他的确已绝望，而且也是他这一辈子最后的一次绝望。


　　“精采极了！”无肉和尚抚掌大笑：“这一下子，牛鼻子该心服口服了。”
　　无骨和尚道：“服也好，不服也好，反正这恶道已完蛋，杭州方凤豪，又为江湖除一大恶！”
　　方凤豪淡淡道：“两位小师父别把我抬得半天高，万一摔下来可疼得很。”
　　清贤道长不但惊骇绝望，而且还气得七窍生烟。
　　但他很快就平静下来。
　　死人永远都是那么平静，与世无争。
　　但清缘道长却已无法再平静。
　　他突然下令：“上！”

　　（二）

　　单打独斗，谁都没有占便宜。
　　但现在却不再是单打独斗，而是以多欺少的大围攻。
　　难得的是：无肉和尚与入骨和尚虽然身陷重围，但却仍然是那么镇定，丝毫没有慌乱。
　　清缘道长初时好像毫不关心清贤道长，但清贤道长被杀之后，他却是满脸悲愤之色。
　　几十个道士，几十把锋利无匹的长剑，形成一股可怕的剑浪，不断的向方凤豪等人狂袭。
　　另一方面，火鹤真人和不杀大师也已杀得天昏地暗，仿佛连灯光也为之黯淡下来。
　　混战之下，伤亡自然在所难免。
　　不少道士躺了下去，但无肉和尚和入骨和尚也负伤累累。
　　不杀大师看见形势不对，喝道：“你们速退！”
　　入骨和尚道：“不退，不退，徒儿可以死，决不能丢下师父。”
　　无肉和尚也道：“头可断，血可流，懦夫行径不可为！”
　　不杀和尚怒道：“两个畜生，你们想气死师父？”
　　无肉和尚道：“师父若给我们气死，我们立刻自尽以谢天下。”
　　不杀和尚“呸”一声道：“放——”
　　他只是说了一个“放”字，下面那一个字却再也放不出来。
　　方凤豪脸色骤变，力退几个向自己围攻的道士，冲了过来。
　　不杀和尚惨笑一声，道：“不必理会老衲，你们快走……”
　　方凤豪的心在发冷。
　　只见不杀大师的背后，站立着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红袍人。
　　红袍人的手里有一杆银枪，枪尖下犹自在滴着鲜血。
　　那是不杀大师心脏里流出来的鲜血！

　　（三）

　　方凤豪很有钱。
　　他不但有钱，也很有正义感。
　　但这红袍人绝不是个正义的人，最少他这一枪就已显示出，为了杀人，他可以不择手段，在不杀大师的背后刺出一枪。
　　一枪就已得手！
　　一枪就已致命！
　　不杀大师频频挥手。
　　“你们别再负隅顽抗，你们绝不是他的敌手！”
　　他的话巳经说得很明白，但方凤豪和两个和尚又怎肯听他的说话？
　　入骨、无肉两人简直像是疯了一样，虽然两人俱已受伤，但却比没有受伤的时候还更勇猛。
　　红袍人狂笑。
　　火鹤真人也在笑。
　　他们的笑声，就像是地狱里的魔鬼。


　　不杀大师虽然行事荒诞不经，但他毫无疑问，是一个值得尊敬的空门奇侠。
　　但他现在死了。他是给这个神秘的红袍人暗算而死的。
　　方凤豪的心虽然在发冷，但他的血却在沸腾，沸腾达到了顶点。
　　火鹤真人盯着他，笑道：“姓方的，你以为找到了不杀大师，就可以对抗本教，现在你该知道，你是笨得很厉害。”
　　方凤豪吸了口气，大声道：“谁是谁非，谁是笨蛋，将来自有公论。”
　　“不错，将来自有公论，”红袍人淡淡道：“只可惜无论后人怎样评论，你都已没有机会可以听到。”
　　火鹤真人狞笑着道：“因为你很快就会死。”
　　红袍人冷冷道：“他现在马上就要死了！”
　　霍！
　　银枪抖动，不杀大师的鲜血犹在枪尖之上。
　　方凤豪咬着嘴唇，突然挥剑攻出去。
　　但他的剑才挥出，心头就已一凉。
　　因为就在这一刹那间，他听见了入骨和尚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叫声。
　　一把长剑穿过了入骨和尚的胸膛。
　　入骨和尚已再无生望，但他仍然竭尽最后一口气，单掌力毙刺杀他的道士。
　　无肉和尚脸色大变。
　　他想上前援助入骨和尚，但无奈自己也已身陷重围，正是泥菩萨渡江，自身难保。
　　局势已很明显，断魂教已取得绝大的优势。
　　方凤豪挥剑进攻，但却反而给红袍人连消带打，反击过来。
　　这红袍人武功极高，再加上火鹤真人在旁虎视眈眈，方凤豪要取胜，可说是难乎其难。
　　但他根本就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他只觉得眼前一阵银光乱闪，红袍人的枪法虚虚实实，极难捉摸。
　　幸好方凤豪的反应还算极快，否则恐怕早已死在红袍人的枪下。
　　常言有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红袍人的枪法极快，固然不在话下，而且枪尖力度贯彻，方凤豪可说是从来都没有遇过比他更厉害的枪手。
　　方凤豪勉强接下对方十八枪。
　　但第十九枪他实在已无法接下，也无法闪避开去。
　　红袍人这一枪刺的是他的眉心。
　　这一枪当然绝对致命。
　　但红袍人这一枪还没有刺下去，背后突然传来一阵急劲的破空声响。
　　那是一枝黄色的弩箭。


　　无论这一枝弩箭是否有毒，只要给它射中背心，都是很要命的。
　　红袍人根本就不知道从背后而来的是甚么东西，他只知道这是一种很厉害的暗器。
　　银枪已向方凤豪刺出，他的去势已老。
　　但他仍然能在最后一刹那间，把银枪的去势急速地改变。
　　叮！叮！叮！叮！叮！
　　一连串急骤金铁碰击声响，红袍人先后共击落五枝黄色的弩箭。
　　但是紧接而来的，却是一颗黑色的弹丸。
　　红袍人不敢把它击落。
　　他身如怪鸟般高拔逾丈，弹丸内果然有古怪。
　　只见弹丸着地之后，立刻发出“波”的一声，当场爆裂。
　　一蓬又黄又浊的毒雾迅速散开。
　　红袍人退得更远，他大声道：“小心，雾中有毒！”
　　所有的道士纷纷退避。
　　情况很混乱，有人呛咳，有人打喷嚏，有人流泪，更有人破口大骂。
　　这阵又黄又浊的雾，打乱了所有道士的阵脚。
　　直到黄雾渐散之后，他们才发觉方凤豪和无肉和尚已消失了踪影。
　　火鹤真人怒道：“饭桶，饭桶，统统都是饭桶！”
　　戴着银色面具的红袍人却冷冷道：“他们若是饭桶，你就是比饭桶更饭桶的饭桶。”
　　火鹤真人登时脸色灰白，好久都说不出话来。


　　自从这一战之后，断魂教和五灵观似是停止了所有的活动。
　　许多平时经常被断魂教中人骚扰的地方，都忽然变得很平静。
　　但这种平静，益发显示出山雨欲来风满楼那种扣人心弦的气氛。
　　断魂教在江湖上崛起，本来就是注定要发生一场可怕的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