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河东河西一双球

2020-03-07  作者：龙乘风  来源：龙乘风作品集  点击：

　　（一）

　　无可否认，薛小宝是一个很讨人欢喜的孩子。
　　许窍之和卫空空实在很喜欢他。
　　许窍之忽然问卫空空：“你将来会不会教他学砍脑袋剑法？”
　　卫空空毫不考虑，立刻就摇头道：“不！绝不！”
　　许窍之道：“你不喜欢他？”
　　“不是不喜欢，而是实在太喜欢。”
　　“既然你喜欢这个小孩子，为甚么不肯把砍脑袋剑法传授给他？”
　　卫空空叹了口气，脸上的神态忽然变得很疲倦。
　　那不但是疲倦，而且是一种厌倦。
　　一种极度萧索的厌倦。
　　他本是一个意气飞扬的人，但在这一刹那间，他似乎忽然陷入呆滞、消沉的境界中。
　　许窍之已明白了卫空空的意思。
　　除了龙城璧之外，世间上最了解卫空空的人，也许就是许窍之。
　　——砍脑袋剑法世间上最霸道，也最残暴的一种剑法。
　　——以暴易暴，虽然有时候是无可厚非的一种手段，但又有谁能了解到，使用砍脑袋剑法的人，在夜静时候有何感想？
　　卫空空虽然本着正义之心行侠江湖，但是凶残的砍脑袋剑法，却像是一只无形的巨蚁，蛀蚀着他的心灵，又像是一只巨无霸的手，时刻紧紧捏着他的脖子，使他连呼吸都不畅快。
　　幸好卫空空能抵受得住。
　　但薛小宝呢？
　　他又何必把这种凶暴的剑法，传授给这个可爱的小孩子？
　　在卫空空的眼中看来，薛小宝永远都是一个小孩子。
　　那就像是天下间所有的父母，儿女纵然已长大成人，但在父母的心目中，他们仍然是个小孩子。


　　薛小宝去后，竟然很久还没有回来。
　　许窍之有点担心。
　　“他为甚么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卫空空微微一笑，道：“这小家伙古怪精灵，多半是练功练得疲累了，趁机会来一套‘借水遁’。”
　　许窍之却不同意：“虽然他年纪小小，但看来却不像是那种恶劳好逸，喜欢躲懒的人。”
　　给他这么一说卫空空也有点担心了。
　　就在这时候，矮林里突然冒出了两个矮老人！


　　看见了这两个矮老人，卫空空和许窍之心中却是为之一凛。
　　这两个老人虽然矮，身裁却不细小。
　　他们简直就像是两团肉球，蹒跚地从矮林里滚跳出来。
　　卫空空叹了口气，悄悄对许窍之道。“河东肉君子，河西肉神君！”
　　许窍之沉默着。
　　这两个矮胖老人，脾气暴躁，而且心肠极其毒辣，无论任何人得罪了他们，那怕只是三岁的小孩，他们也能下手加以杀戳。
　　肉君子早在四十年前已凶名昭著，而肉神君出道较晚，但行事手段之狠毒，更犹在肉君子之上。
　　这两个人在这时候忽然出现，当然是一件不妙的事。
　　最少，薛小宝恐怕已有了危险。


　　要辨认谁是肉君子、肉神君，并非难事。
　　江湖中人，就算没有见过他们，也该听人说过，肉君子脸如镬底，而肉神君却额有刀疤。
　　眼前的两个矮老人，左首一人显然就是肉君子，而右面一人则是肉神君。
　　肉神君的眼睛眯成一线，冷冷的对卫空空说：“你可知道我们是谁？”
　　卫空空道：“知道。”
　　肉神君道：“既然知道，快滚！”
　　卫空空道：“我是这里的贵宾，除了薛庄主之外，谁也没有资格下逐客令。”
　　肉君子嘿嘿一笑，道：“薛老儿不在庄中，我来代替他把你赶出去！”
　　肉神君道：“你们若乖乖滚出去，饶你们两人一死！”
　　卫空空、许窍之互望一眼，脸上都已变了颜色。
　　肉君子又冷喝道：“你们若还不滚，那小畜牲的性命可难保得住！”
　　许窍之怒道：“你们把他怎样了？”
　　肉神君桀桀一笑，道：“这一点不劳阁下费心，反正他已落在咱们的手上，要剐要煮，任凭咱们的主意。”
　　卫空空沉声道：“两位先把小宝释放，其余的事慢慢商量。”
　　肉君子冷笑道：“我认为根本没有甚么好商量，那小畜牲是死是活，全看你们是否愿意乖乖的把珠玑山庄送给奴王。”
　　卫空空沉默着，过了很久才缓缓道：
　　“奴王宫何以对珠玑山庄有如此浓厚的兴趣？”
　　肉神君摇头道：“我不知道，你也不必问。”
　　卫空空道：“奴王若要打珠玑山庄的主意，卫某自当袖手旁观。”
　　肉君子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凭珠玑山庄的力量，根本就无法抵御奴王！”
　　卫空空点头道：“这点在下相信是事实，但薛小宝刚才是我和许谷主看管着的，他现在出了岔子，咱们若不把他平安送回给薛庄主，又怎能安心离开七层云雾峰？”
　　肉神君冷冷一笑：“你不必用这种花言巧语，而且我们根本不必和你谈甚么条件。”
　　说到这里，他手中已忽然亮出了一柄式样很奇特的铁刀。
　　这把刀看来并不怎样锋利，最少，它一点也不像是那种吹毛断发，杀人不见血的神兵利器。
　　但许窍之和卫空空都已看出，这把刀纵然不算很锋利，但它必已染浸过不少人的鲜血。
　　这是一把曾经杀人如麻的刀。

　　（三）

　　肉神君看着这把刀，脸上的表情就像是一个准备杀猪的屠户。
　　肉君子淡淡一笑，对许窍之道：“你也是个用刀的人。”
　　许窍之点头。
　　肉君子又道：“你的刀好像是一把金刀。”
　　许窍之又点头。
　　肉君子脸上忽然露出了一种很奇怪的表情：“像你这种猪猡，居然也配用这种刀吗？”
　　许窍之没有生气，他居然还笑眯眯的，过了很久，他才对肉君子说：“你看我会比你们更像猪猡？”
　　肉君子冷冷道：“猪猡并不一定很胖，有些猪猡又瘦又蠢，而且还以为自己是个很了不起的英雄，侠士。”
　　许窍之沉默着。
　　肉君子又道：“你看肉神君这把刀，是否很平凡？”
　　许窍之道：“这把刀不坏。”
　　肉君子道：“他的刀法更不坏。”
　　许窍之道：“他现在把刀子亮出，是要向我挑战？”
　　肉君子摇头。
　　许窍之道：“他若不是向我挑战，何必要亮出刀子？”
　　肉君子桀桀一笑，道：“要向你挑战的不是他，而是我。”
　　“是你？”
　　“不错，是我。”肉君子也亮出了他的武器，那是一支判官笔。
　　“那么他亮出刀子有甚么目的？”
　　“杀人！”
　　“杀人？”许窍之脸上的表情已逐渐僵硬，“他要杀谁？”
　　“当然是杀薛小宝！”
　　“你敢！”卫空空忽然厉声一喝，隼鹰般锐利的目光紧紧的盯着肉神君。
　　肉神君冷冷道：“世间上只有一种事我不敢干，那就是伤害自己的事！”
　　卫空空冷笑道：“你若敢动小宝一根汗毛，无异就是自取灭亡！”
　　肉神君忽然仰面狂笑。
　　“我就要看看自己怎样自取灭亡！”
　　“灭亡”二字还未说完，他的人已向那丛矮林里冲过去。
　　虽然肉神君身材臃肿，但这一冲之势，居然比一支箭还快。
　　但他刚向前窜出去，就已给六个灰衣人阻拦住！
　　肉神君立刻不动。
　　这六个灰衣人的年纪参差不齐，其中最年老的一个，看来最少在八旬开外。
　　但最年轻的一个，居然比薛小宝大不了多少。
　　他是薛小宝的表兄，人人都叫他杜五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