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劣成天演　弱肉为强食

2025-04-07  作者：龙乘风  来源：龙乘风作品集  点击：

　　在两个星期之前，孙步铜从丁香镇聘请了一个对于管理赌场很有经验的老江湖，到西厢画舫执掌总管之职。
　　这个老江湖比孙步铜年轻，约是五十岁，丁香镇的人都称他为镇长。
　　但他从来都没有当过镇长，因为他每次当选，都坚决谢绝。
　　虽然他不喜欢做镇长，但镇民仍然叫他镇长。
　　但对于赌场总管这个职位，他却相当满意。
　　孙步铜邀请他担任赌场的总管，并不是因为彼此是朋友，而是这个人实在很适合这个职位。
　　他姓霍名声，人人都叫他快刀子。
　　快刀子霍声在二十年前，便已是大上海市金字赌坊的第一号打手。
　　他是个很沉着的人，无论发生了甚么事情，他都会很镇定的去应付。
　　但他刚到本市，立刻就和吃人王的手下发生冲突。
　　吃人王大怒，嘱咐楚青把霍声解决。
　　其实他这一条是借刀杀人之计，楚青若能把霍声解决，固然是妙事，倘若楚青死在霍声的手下，他也绝不会感到难过。
　　楚青锋芒毕露，吃人王早就想杀他。
　　当然，他俩若拚个同归于尽，那是最好不过的事。
　　但现在，楚青仍然活着。
　　而霍声却已死在楚青之手。


　　吃人王要把楚青吃掉。
　　他没有看轻楚青，杀楚青必须要有一个周详完善的计划。
　　招平是富星酒家侍者的领班，也是吃人王的秘密心腹份子。
　　他在吃人王的组织里，身份绝对保密，没有人知道他竟然就是吃人王的手下。
　　但吃人王也料不到，招平竟已和楚青勾结。
　　酒里有毒，楚青预早就已经知道。
　　吃人王毕生吃人无算，但这一次，他却难逃被人吃掉的悲惨命运。


　　吃人王虽然揪住招平的衣领，但招平出手竟比他还更快。
　　他在吃人王的腹部打了一拳，吃人王只觉得胃部痉挛，痛不可当。
　　但更令到他心悸的，是剧痛中还传来一阵麻痺的感觉。
　　招平微微一笑，摊开右手，用手背向着吃人王的脸。
　　他的右手中指上，有一枚金黄色的戒指，戒指上有一根尖锐的钢针。
　　钢针上有血。
　　但那些血很快就已变成了灰黑色！


　　吃人王，姓王名笑。
　　但现在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一起发笑他也笑不出声来。
　　他吃了一拳，还中了毒针。
　　“招平，你好狠！”
　　招平淡淡一笑，道：“你完蛋了，再见。”
　　他淡笑着后退。
　　吃人王却扑前，但立刻就失去了平衡，砰然倒了下去。
　　这时候，是晚上八点十一分。


　　在露台上已坐了整整一个小时的孙步铜，忽然觉得有点冷。
　　风不太冷，但心冷。
　　他紧紧的捏着唯一的右拳，恨不得立刻把楚青的脸庞打碎。
　　在五个小时之前。
　　楚青用一把尖刀在霍声的胸腔上刺了三刀。
　　霍声虽然是快刀子。但楚青的刀比他的刀更快，也更准。
　　霍声是不是已经老了？
　　如果霍声都已衰老，那么孙步铜自己又如何？
　　孙步铜有不少朋友。
　　但像霍声这种朋友，却是寥寥无几。
　　他把霍声从丁香镇中聘请过来，最少有五成因素是为了他想和这个老朋友在一起，但现在，老朋友已变成了一具尸体。
　　吃人王！
　　楚青！
　　这两个人的名字，孙步铜绝对不会忘记。


　　楚青是吃人王的得力助手，这两年间，吃人王的努力又再扩展不少，楚青居功至伟，那是毫无疑问的。
　　但吃人王担心会发生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楚青勾结招平，还有另一个名叫莫大焉的江湖杀手，联合反叛吃人王。
　　吃人王没有看错楚青，他对楚青起疑并不过份。
　　可惜他还是算少了一个招平。
　　就在这一天的晚上，五条饿狼变成了五条死狼，而吃人王也被楚青和招平吃掉，连尸骨也被抛进大江之中。
　　吃人王的江山，现在已变成是楚青和招平的了。
　　而青平帮也在这一天的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分正式宣布成立。
　　帮中设立两位帮主，那自然是由楚青和招平就任。
　　从此之后，这个地方就更多事了。


　　一连五天，太平无事。
　　吃人王被杀之后的五天，居然会平静无事，这一点就连楚青都感到意外。
　　他已控制了吃人王的地盘。
　　但他是否可以高枕无忧呢？
　　当然并不！
　　他还要提防着孙步铜。
　　而孙步铜也步步为营，霍声被杀，使他提高警惕之心。
　　他绝对不能再有错失。


　　又是一个美丽的黄昏。
　　在一间古老的雕刻工场里，所有的员工都已下班。
　　但在雕刻工场的一个角落里，还有一个人不断地在埋头苦干。
　　他是个很年青的雕刻匠。，
　　他的手掌宽大，但却十指瘦长，握着雕刻刀的时候眼睛可以长时间不贬动他是个聚精会神的工作者。
　　在这间雕刻工场里，雕刻匠所雕刻的工艺品，通常都被老板所指定的。
　　如果老板要雕一只牛，你就绝不能去雕一只马。
　　但他例外。
　　他雕刻什么都可以，老板绝不会指定他去雕刻一些什么。
　　现在，他雕刻的是一个少女。
　　这个少女的脸孔很清秀，一双眸子彷如星星，很奇怪，这虽然只是一具木雕像，但眼神居然就像是真人一样。
　　他雕刻的人像，名字叫秀秀。
　　而这个年青的雕刻匠，他叫小董。


　　小董姓董，又有人叫他小古董。
　　如果他的年纪再增加三十年，他一定会被人称为老古董。
　　虽然他很年青。
　　只有二十五六岁，但这个人的性格，沉实得像个六十岁的孤独老人。
　　他很少与人交谈，更少与人谈笑。
　　他仿佛有很多的忧郁在心里，也彷佛借着手里的雕刻刀把心里所有的忧郁都宣泄在木雕像之上。
　　在雕刻工场里，他是个很勤力的工作者，然而，他的生产速度，却比初学雕刻的人还要慢。
　　他推着雕刻刀的时候，就算你把满汉全席摆在他的身旁，他都不会感到兴趣。
　　他在这里工作已整整两年。
　　但他所雕刻出来的东西，比起别人在一个月里所完成的还要少。
　　但老板没有怪他。
　　他依然领着一份很不错的薪水。
　　然而，没有人妒忌他，也没有人讲他甚么闲言闲语。
　　因为他雕刻出来的制品，都被人以高价抢购一空。


　　整个雕刻工场中除了一个已经快七十岁的老看更之外，就只有小董仍然在工作。老看更只剩下八颗牙齿，和一副老骨他除了喝酒之外，对于其他的事都已不感到有什么兴趣。
　　可惜他的薪金并不多，在一个月之中，他最少有十天没有钱喝酒。
　　今天，又是他“吊瘾”的日子。
　　如果他有钱，现在一定会高高兴兴的捧着那个铜酒壶，到昌江酒庄里去买酒。
　　他煮了两碗糯米饭，这是他今天的晚餐正当他准备吃糯米饭的时候，他看见了门外有一个人向他招手。
　　老看更的心中一阵卜卜乱跳。
　　因为这个人向他招手的时候，另一只手居然提着一个透明的酒缸，缸里还装满了酒。


　　老看更认识这个人。
　　他是小董的朋友，小董称呼他阿野。
　　阿野是一个很英挺潇洒的年轻人，老看更每次遇到他，少不免总会得到一些好处现在，阿野在他酒瘾发作的时候，拿了一缸酒给他，老看更感动得几乎要流下眼泪。
　　他觉得这是比“雪中送炭”更好的餽赠。
　　冻死虽然可怕，但他宁愿冻死，也不愿意“吊酒瘾”而死。
　　当然，没有酒喝不会致死，但对于老看更来说，那种滋味恐怕比死还难受。
　　通常在这个时候，任何探访的客人都被谢绝。
　　但阿野却可以走进工场之内，老看更需要的是酒，而他所需要的，却是要见小董。
　　当阿野走到小董的背后还不到一尺的时候，小董冰冷的声音就缓缓的说：“你找我？”
　　“当然是找你。”
　　阿野淡淡说，“这里除了老看更和你之外，已再没有其他人，我总不成来找那条老醉猫的吧。”
　　“别得罪别人。”
　　阿野的目光，盯在小董的雕刻像上。
　　过了半晌。
　　他才说：“难道直到现在，你还忘记不了秀秀？”
　　小董冷冷的道：“我为什么要忘记了她？”
　　阿野道：“她现在是个婊子，这种人你又何必对她……”
　　“住口！”
　　小董的手彷佛在颤抖：“你若再侮辱她，我就把你撵出去。”
　　阿野叹了口气，“好，我不再提她，但你应该是个办大事的人，怎能可以长久在这种地方，消磨你的壮志，浪费青春的岁月？”
　　小董道：“哼！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不！”
　　阿野的声调强而有力，“你如果是我的普通朋友，我可以不管，但你不同。”
　　小董冷冷道：“我甚么都不会，只会雕刻木像。”
　　阿野道：“难道你不想把秀秀从火坑里救出来？”
　　小董的脸色，倐地一阵发白。
　　阿野道：“控制秀秀的，是朱十少爷，只要把朱十少爷打垮！”
　　小董深深的吸了口气，转过身子问阿野，“你有把握？”
　　阿野摇摇头。
　　“但他立刻又道，虽然我没有把握，但这是指我单独一人而言，要是加上了你的帮助，那事件就最少有五成机会。”
　　“五成机会？”
　　“不错。”
　　小董把雕刻刀深深的插在木桌上。
　　良久再道：“只要有一分机会，我都不应该错过。”
　　阿野道：“朱十少爷虽然手下人强马壮，但他并不是完全没有弱点的。”
　　小董道：“他的弱点你知道在什么地方？”
　　阿野道：“在西厢画舫。”
　　“西厢画舫？”
　　“不错，只要能把西厢画舫夺了过来，他一定愿意把秀秀拿出来交换。”
　　小董又抽了凉气：“西厢画舫是孙步铜的赌场，你想把这间赌场抢过来？”
　　阿野道：“难道你怕？”
　　小董道：“吃人王方面……”
　　阿野淡淡一笑，“吃人王已现在经去了见一个人了。”
　　“谁？”
　　“阎王。”
　　“甚么！他已死了？”
　　“千真万确。”
　　“病死的？”
　　“不。”
　　“是给人杀死的？”
　　“不错。”
　　阿野露出了一个很愉快的笑容：“把他干掉的人，就是招平。”
　　“招平？”
　　“招平要干掉吃人王，并不是一件难事，他是我的最佳助手。”
　　小董吸了口气，“既然你已有了招平，又何必还来找我？”
　　阿野冷冷一笑：“招平是个怎样的人，相信你也知道。”
　　小董道：“但刚才你还在说，他是你的最佳助手。”
　　阿野摇摇头：“虽然如此，但咱们并无真正的友情存在。”
　　“你认为如此？”
　　“不错，我相信自己的想法不会错的，招平迟早都会把我像吃人王般吞掉。”
　　小董默然。
　　阿野又接着说道：“但你不同，你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咱们是老朋友，你相信我，我也相信你，同时，我很了解你，你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野心。”
　　小董缓缓道：“你叫阿野，野心极大，但我是个小古董，又何来甚么野心？”
　　阿野淡淡一笑：“所以，咱们一定会合作愉快。”


　　阿野是谁呢？
　　秀秀又是谁？
　　答案是：阿野就是楚青的乳名。而秀秀则是小董的心上人。现在，秀秀又落在朱十少爷的手里。
　　朱十少爷不但是西厢画舫的主人，同时更是十大美人楼的大老板。
　　十大美人楼，是青楼。
　　秀秀的父亲欠下朱十少爷三千块大洋，现在已成为了十大美人楼中的十大美人之一。


　　黄昏已被黑夜吞噬。
　　虽然黑夜已经降临，但金鹅夜总会却是个不夜天的地方。
　　这里本来是吃人王的地方。
　　但现在，这间夜总会已易主，老板是楚青和招平。
　　吃人王倒下去之后，夜总会的生意好像比以前更旺盛了一点。
　　据说有不少捧场客，他们都是来祝贺楚青和招平的。
　　虽然现在时间还很早，但金鹅夜总会中余下来的座位已无多。
　　这个时候，金鹅夜总会的地牢，更加热闹。
　　那是一个豪华的赌场。


　　招平不在赌场，他在夜总会的一个角落中，静静的在欣赏音乐。
　　音乐的节奏很慢，那是极其舒情的南方小调。
　　他已辞退了富星酒家的那份工作。
　　富星酒家的老板没有挽留他。
　　不是不想挽留，而是不敢挽留。
　　自从吃人王死在招平手下之后，招平已成为了这个城市里的大人物。
　　他和楚青，已取代了吃人王的地位。
　　楚青不在这里，他在江边大码头的巨鹰货仓内。
　　巨鹰货仓在白天是苦力工人进出的地但到了晚上，货仓的内部便成为了一个宽敞的赌场。
　　这里本来也是吃人王的地方、吃人王的生意。
　　但楚青是否真的在巨鹰货仓的赌场中呢？


　　一连听了两首悦耳的南方小调，招平忽然觉得腹部有点痛。
　　也难怪，近几天来。
　　他吃肥腻的食品未免是多了一点。
　　他必需到厕所。
　　金鹅夜总会是上流社会人物进出的地方，这里的消费是全市最高级的。
　　所以，这里的厕所也特别干净、宽阔，而且还有阵阵法国香水的气味。
　　在这种地方解决内急，人生一乐也。
　　可是，当招平走进这间美丽的圆所后，他忽然看见了一件怪事。
　　厕所内竟然有一尊比他还高大的木刻，像那是一个古代将军的木刻像。
　　招平呆住了。
　　他怎样也想不出，这一个木头将军是谁摆放在厕所内的。
　　但就在他发呆的一刹那，这一尊木像的胸间，突然射出一把两尺长的尖刀。
　　招平猛然一惊，急退。
　　但他退后的速度，远不及这把刀射出来的速度快。
　　飕！
　　木头将军同时裂开，露出了一张阴冷的笑脸。
　　血影骤闪。
　　厕所的墙壁，被血迹所污染，招平的双目向外凸出，脸色惊怒交集。
　　“是你！”
　　“不错，是我。”
　　木头将军完全散裂开，里面竟然藏着一个人。
　　这人当然就是青平帮的另一个帮主——楚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