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双飞俱落

2023-02-03  作者：柳残阳  来源：柳残阳作品集  点击：

　　进门之后，长离一枭轻轻伸个懒腰，笑道：“呵呵，好暖和，小兄弟，真是有此居室，仙宫不换哩！”
　　江青赧然道：“陋居狭小，怕前辈委屈了。”
　　说着，各人已来到那生着炭火的房间，长离一枭左右一看，啧啧赞道：“布置清雅脱俗，不带烟火之气，嗯，尚有那么一丝儿淡淡的芬芳，小兄弟，你可真懂得生活之道。”
　　江青闻言笑笑，告罪了一声，将全玲玲抱入内室之中，取出自己特别配制的金创药，小心为心上人倒水洗净臂下切口，又仔细敷药包扎妥当，然后，轻轻将全玲玲安置床上，再为她盖上锦被，默默停留了片刻，正待转身行出——
　　“江……”一声袅绕而低迷的呼唤，悠悠自身后传来。
　　江青停止脚步，回过头来，发现全玲玲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已经睁开，而且正无力地凝视自己。
　　他悄然伏在全玲玲身前，怜爱地道：“玲玲，你醒了？伤口痛吗？”
　　“江，你恨我么？”
　　江青知道全玲玲是指的什么，他苦笑道：“不，你如此孝敬令尊是对的，但是，你可以先告诉我，由我去设法停息令尊与卫前辈之战，你不该以自己委顿的身躯，去阻挡这场拼斗，因为这是没有丝毫效果的，在卫前辈与令尊这般高手拼斗之下，以你的一身所学，又能做些什么呢？除了自受损伤之外，玲玲，若你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玲玲，你可会为我想一想么？”
　　全玲玲幽幽地啜泣起来，苍白冰冷的面颊上，有着一丝病态的红晕。
　　江青伸手轻轻抚摸她那一头如缎带也似的秀发，低沉地道：“玲玲，别哭，我或者言词之中过于严厉，但我是为了你好，你应该珍惜你自己，别忘了，我……爱你。”
　　全玲玲全身颤抖，啜泣道：“江……你太好了……江……原谅我……我险些……永生不能见你……”
　　江青俯身下去，轻柔地吻全玲玲冷腻的面颊，细声道：“玲玲，只要你知道我对你如何，已经很够了，以后，千万别再做这种傻事……”
　　全玲玲仰起面孔，任由江青亲吻，半晌，始悄声道：“江，我父亲？”
　　江青悠然道：“令尊受伤不轻，但无生命危险，大约调息一个时期即可痊愈，玲玲，令尊险些要了你这条小命哩。”
　　全玲玲面色黯然，凄凉地道：“江，父亲大概永远也不会认我这个女儿了，烟霞山庄的威望亦已陨灭，往昔的情景，今后将只是一场无痕的梦——”
　　江青托起全玲玲的下颌，坚定地道：“玲玲，别去想这么多，仇恨固然似烙印般难以忘怀，但只要有诚心，总能将它抹去的，烟霞山庄的衰落，你也深知有其根本上的原因存在，世上的事情，往往是难以尽善尽美的，而且，又有多少能一直保持现状，永远不泯的呢！”
　　沉默了一阵，全玲玲幽幽地道：“如今，我只有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
　　江青迅速拉住全玲玲的双手，坚定地道：“不，还有我！”
　　全玲玲凄然道：“是的，但我怕……”
　　江青诚挚地道：“玲玲，不要对我们的情感怀疑，我们彼此间不会有变的，假如你曾注意过，可还记得我在他们面前所说的话？”
　　全玲玲全身一震，激动地道：“江，你是说，你……娶我？”
　　江青肯定地点头，再点头。
　　全玲玲泪如泉涌，深深埋首在江青怀内，世上有什么比男女之情更甜蜜的？又有什么比爱的果实更香醇的？
　　半晌。
　　全玲玲忽然抬起螓首，目光瞥处，惊惧地道：“青哥，你……你受伤了？”
　　江青淡然一笑，道：“不重，肩头肋下，是令师奶无定飞环的杰作，左臂上这一记，是令尊大人的赐予，小妮子，也算是你的赐予呢。”
　　全玲玲惶恐地道：“原谅我，青青，原谅我……”
　　江青轻轻拍了拍心上人肩头，笑道：“真是个傻丫头，我怎会怪你呢？事实上为了无定飞环之死，我还觉得对你深深抱憾……”
　　全玲玲双目微闭，低回地道：“青，这也不能怪你，师奶……师奶也太逼人了……”
　　江青又吻了全玲玲一下，正待说话，室外已传来长离一枭清朗而优雅的话声：“我说小兄弟，客来之下，你却与心上人躲在屋里卿卿我我，连茶水也不招待一杯，真是怠慢之至，该打，该打。”
　　江青哑然失笑，匆匆起身，低语道：“玲玲，你先躺休息一下，我出去陪陪卫老前辈，这位武林霸主真是难于侍候呢！”
　　全玲玲眨了眨眼，悄声道：“卫岛主平素冷面辣心，不苟言笑，怎么对你却如此随和呢？”
　　江青笑道：“缘分。”
　　说着，又亲了全玲玲额角一次，飞快地掠出室外。
　　在升着炭火的房间内，长离一枭正大马金刀地坐着，海天星纪雷则束手立于一旁。
　　长离一枭一见江青，龇牙笑道：“小兄弟，若老夫不点化点化你，就不知道要坐冷板凳坐到什么时候了，呵呵，年轻人到底是年轻人……”
　　江青有些尴尬地笑着，长离一枭已亲自起身过来，在海天星纪雷手中接过金创药及一卷裹布，仔细为江青上药理伤，边和蔼地道：“小兄弟，这伤口虽然未曾伤及骨骼，但也极为不轻，本岛特制之金创药，可在七日内使其收口，半月左右痊愈如初，唉！为了男女之间那个情字，多少青年人做出可歌可叹之事啊……”
　　江青抿抿嘴唇，望着长离一枭那双白皙的手掌，这双震慑江湖的手掌，不但细白修长，其中更包含了一股说不出的慈爱。
　　“卫前辈，前辈上次回转东海之后，是否已将那拨紫巾海盗歼灭？”江青低声问道。
　　“自然，在本岛各勇士的同心协力之下，再加上娴熟的海战经验，那拨紫巾海盗已大大地铩羽而逃，不过，也经过了一昼夜的往返冲杀，战况激烈得很，这拨紫巾海盗中，倒有几个人才。”
　　长离一枭笑将长离岛与紫巾海盗之间的争纷杀伐简述了一遍，又轻松地道：“事情解决之后，老夫便急着前来寻你，但那时你却不在杭州战府之中，经纪旗主亲往拜谒红面韦陀战兄之后，始知你已外出寻觅那位夏姑娘去了。老夫焦虑之下，一面急令本岛所属眼线倾力追查你的行踪，一面遣人严密监视双飞岛烟霞山庄动静，正在毫无消息的情形之下，却忽然接到了双飞岛向此处大举行动的报告，老夫心知有异，因为，如今江湖上的角色，除了你火云邪者之外，怕尚找不出几个人值得烟霞山庄方面如此尊重其事，大张旗鼓，所以，老夫才一得讯，便迅速调派所属六旗星夜集中此地，预做部署。老夫知道道是一次冒险，若万一烟霞山庄方面的目标不是你，那么，不但白白劳师动众，而且更要预防一场血战，这就不大合算了。不过，老夫又细细推断，烟霞山庄仇家虽有，却对小兄弟你最为切齿，他们忽然倾巢而出，不是为你又是为谁呢？因此，老夫也与他个来个相对的倾巢而出，但是，本岛行动虽然快捷，却比他们慢了一步，幸而时犹未晚，否则，老夫可要寝食难安了……”
　　江青感激逾恒地道：“只是，卫前辈，贵岛诸君的云天高义，在下实在终生难偿了……”
　　长离一枭此刻已为江青包扎妥当，他微微一笑道：“小兄弟，你这句话已说了两遍，老夫涵养虽深，如你再说，可也要生气了，士为知己者死，何况你我？”
　　江青深深地看了长离一枭一眼，这一眼中，所孕育的真挚与感激，已超过了说不尽的千言万语。
　　长离一枭心领地颔首微笑，淡淡地道：“寒夜客来茶当酒。”
　　江青恍然，抱歉地道：“何用以茶当酒？在下尚存有上好花雕一坛，正可与前辈及各位旗主浅酌夜话，不过，若有怠慢之处，还要请前辈谅宥呢。”
　　长离一枭笑道：“岂敢，最好再来点下酒小菜。”
　　江青匆匆行出，回头一哂道：“长铗归来兮。食无鱼，长铗归来兮，食无肉。”
　　长离一枭呵呵大笑道：“好个火云邪者，竟以古人词句，譬喻老夫得寸进尺，该罚，该罚。”
　　片刻之后，江青捧一坛拍去泥封的美酒而回，又将晚膳时未曾动用之数色菜肴摆好，束手让客。
　　长离一枭面桌坐下，沉声道：“纪旗主，一旁落座。”
　　海天星纪雷恭谨地坐在下首，江青已为二人斟上美酒，长离一枭夹了一筷子菜，边嚼边赞：“嗯，嗯，好手法，好手法，小兄弟，是全姑娘亲手烹调的吧？”
　　江青笑着应是，长离一枭又大口喝了一杯酒，点头道：“菜是佳肴，酒为醇品，只是稍微冷了一点。”
　　江青急忙欲端去温热，长离一枭又豁然大笑道：“罢了，小兄弟，将就一些，虽然菜凉酒冷，但由你亲手端整，食饮下肚，却暖在心头呢！”
　　海天星纪雷在一旁惊异而羡慕地望着江青，自他跟随长离一枭数十年来，所看到的尽是这位一方霸主冷酷而森严的一面，那和蔼可亲，谈笑风生的举止，却只有在江青面前才会显露，海天星这时才深深体会到，真切情感的流露，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啊！而长离岛上上下下任何一人，又有哪一个不对他们岛主所喜悦的人感到衷心的钦佩与爱戴呢？
　　江青举杯敬了二人，长离一枭忽道：“对了，小兄弟，夏蕙姑娘可曾寻获？”
　　一阵阴霾立时拢进在江青那轩昂的眉宇间，他怅然摇头道：“天苍苍，地茫茫，在下实已心竭力疲，但我却势必要将她寻获的。”
　　长离一枭哦了一声，沉思片刻，道：“小兄弟，你真心喜悦她么？”
　　江青坚定而有力地默默颔首。
　　长离一枭又道：“她亦真心待你么？”
　　江青又做了相同的表示，长离一枭喝了一口酒，以细长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半晌，缓缓地道：“小兄弟，男女之情，首在坚，次在谅，实则二而合一，你与夏姑娘既然彼此俱皆真诚相待，那么，目前虽然她负气出走，亦不可能会做出什么傻事，否则，她能忍心弃你而去，也就谈不上坚贞与互谅了。”
　　江青低沉地道：“以前辈推断，蕙妹如今会在何处？据在下偶尔探寻结果，她似乎亦是向大渡口方向而来，可怜她衣衫单薄，又未携带盘缠……”
　　长离一枭慰道：“心胸放开一点，小兄弟，不会有什么意外的，老夫极为了解你此刻的心情与处境，你心中难过，老夫亦不会好受，老夫会尽一切力量，促成你们的姻缘，所谓你们，是指小兄弟、夏蕙夏姑娘，还有，呵呵，还有双飞仙子之一的全玲玲全姑娘。”
　　江青如玉的面庞上倏而起了一片红晕，他急忙借着为长离一枭斟酒来掩饰他的羞窘之态。
　　长离一枭大剌剌地坐着不动，等酒斟满了，他才豪迈地大笑道：“此乃谢媒酒，老夫理应受下，毋庸还礼。”
　　江青尴尬地笑了一声，尚未说话，室外却传来一阵恭谨的语声：“怒浪旗旗主仇云等求见。”
　　长离一枭冷沉地道：“仇旗主，你与各旗首要都进来。”
　　随着语声，一阵步履声响，黑煞手仇云、绝斧客陆海、二阎罗尹生、生死一屠吉长光、双面拘魂关絮等人，鱼贯走入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