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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各怀心腹事
2023-02-05  作者:柳残阳  来源:柳残阳作品集  点击:

  一时语塞,田寿长咬牙无语,
  卫浪云急道:“大叔,我们就这么决定吧?”
  田寿长又突然火暴地抢着道:“娘的,我就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对‘六顺楼’一再容让,屡次求全?澹台又离是什么东西?‘勿回岛’这就能把他‘六顺楼’踹成个破窑!”
  呵呵大笑,舒沧道:“你是喝了你他奶奶的迷糊汤了,老小子?为什么?为来为去,还不是全为了要使浪云和水冰心能够做一对长久夫妻?”
  展履尘道:“老三,你平时口口声声要替浪云设想,一再强调要维护他小两口白头偕老,难道说,你就是用这种方法来表现的?如果照你的意思去做,澹台又离不想生啖了我们才怪,自己说,这些是‘化干戈为玉帛’的好法子么?”
  卫浪云嚅嚅着道:“二叔,求你老开恩——”
  田寿长用力捻下一根胡子,狠恨地道:“娘的……”
  知道田寿长的脾气,展履尘晓得他这位把弟,只要遇事不再拿言语,便表示同意了——纵然是心里并不舒服。
  卫浪云赶紧道:“多谢二叔。”
  田寿长没好气地道:“算了,就为了你这小猴崽子,不知叫我忍了多少气,受了多少屈,换了个人,我早去他娘的,老子决不凭白拿热脸孔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展履尘摆摆手,若有所思地道:“对了,老三,你别吆喝,有件事可不能不事先防着——”
  田寿长道:“什么卵事?”
  展履尘道:“‘紫凌宫’手上还握着‘蝎子’的俘虏,这也等于是人质,如果我们协同‘六顺楼’打败了他们,凤啸松会不会恼恨之下去虐杀这些‘蝎子’的俘虏?”
  田寿长沉默了一下,终于颔首道:“很有可能。”
  舒沧急道:“可不是,但我们又不能按兵不动,唉,左也难,右也难,可真把人难死了……?”
  卫浪云的神色不禁晦暗下来,是的,这一层利害关系却不能不慎加考虑,“勿回岛”的人马若是帮同“六顺楼”夹击“紫凌宫”,“紫凌宫”那一腔怨恨必然大部分倾泻向“勿回岛”身上,若是“紫凌宫”再弄个丢盔曳甲,大败而回,谁敢担保他们不毒腿横生,拿着那些毫无反抗之力的“蝎子”俘虏下其毒手,以求泄恨?
  搓着手,田寿长道:“娘的,这可真叫人伤脑筋了!”
  舒沧也喃喃地道:“动手也不是,不动手也不是……竟然哪一边也沾不得呢……”
  展履尘苦笑道:“我们万不能因为要与‘六顺楼’妥协的目的而牺牲掉‘蝎子’仍陷敌手中的兄弟,这是从哪一面都说不过去的!”
  卫浪云咬牙道:“当然,大叔,我们绝不可拿那些沦为敌囚的‘蝎子’弟兄性命做任何交换,侄儿便是豁上了自己,也断不肯牵累他们!”
  田寿长沉沉地道:“这是一个根本不用考虑的问题;我们需要筹思的,却是怎生来个两全其美——”
  舒沧道:“又是,‘两全其美’这一次,我看就难得‘两全’,更不易‘其美’了……”
  田寿长冷冷地道:“你懂个鸟?”
  卫浪云吸了口气,道:“大叔,我们有人质在‘紫凌宫’手里,攻扑‘紫凌宫’,则极易引起他们对那些人质的恶毒报复,固然我们有心要与‘六顺楼’结好,我们也有心帮‘六顺楼’拒敌,但为了失陷于‘紫凌宫’的‘蝎子’弟兄们,我们也只好忍痛按兵不动,我们不能以他们的生命做代价来换取‘六顺楼’的谅解同妥协,即使我和冰心的事不行——”
  皱着双眉,展履尘道:“先别急,浪云,让我们再想想看,说不定仍有两全的法子……”
  突然——
  田寿长一拍手,道:“有了!”
  大家的眼睛全都一亮,齐齐注视着田寿长那张老毛脸,这位“百窍心君”干咳一声,低低地道:“老鬼,我们还是如法炮制……”
  舒沧迫不及待地问:“快说,怎么个如法炮制?”
  横了舒沧一眼,田寿长道:“急什么?我这不正在说?我们自然来个‘双管齐下’,借以达到‘两全其美’的目的,只是在战阵的演变与人马的调配上要费点心思——我们这就派上一门的人马,兼程赶往‘紫凌宫’的老巢,打他们一个内部空虚,措手不及,在奇兵突破的情况下掩救出‘蝎子’的俘虏!”
  展履尘闻言大笑:“好,果然好!”
  田寿长又道:“我们这边尽量将攻击时间押后,前往‘紫凌宫’的人马须加速赶,把双方距离拉长,并迟滞这边,‘紫凌宫’所属的行动,只要有上半天的空隙,我们的计划便可成功!”
  展履尘道:“不错,就这么办!”
  舒沧道:“老猴子,真有你的!”
  昂头,田寿长道:“少拍老子马屁!”
  舒沧正待顶回一枪,卫浪云已急道:“二叔,此计甚妙,但二叔可已决定派哪一门的人可担当这个任务?”
  田寿长道:“当然是要派遣胆识,机智,实力都居五门之长的一门前去;这桩事情异常重要,只许成功,不准失败,万一搞砸了,可就大大不妙啦……”
  卫浪云道:“九旭门?”
  点点头,田寿长道:“是的,只有派‘九旭门’的人去办这件事最合宜,无论在哪一方面说,‘九旭门’皆是五门之首,顶儿尖的!”
  展履尘同意道:“好,就是他们,我对厉寒的能耐也信得过!”
  田寿长道:“那么,我亲往前队面谕厉寒——”
  展履尘道:“回程叫他们在哪里会合?”
  想了想,田寿长道:“距离,‘六顺楼’南面二十多里有处叫‘龙背岗’的黄土岗子,就叫他们回程的时候在‘龙背岗’候令吧!”
  舒沧不解地道:“为什么不叫他们直接回到‘六顺楼’来呢?那时我们应该已与澹台又离误会冰释了呀……”
  田寿长冷然道:“万一到时候误会没有冰释呢?”
  呆了呆,舒沧道:“这……”
  嘿嘿一笑,田寿长趾高气扬地道:“化子头,你只能配拿着打狗棒唱‘莲花落’,你还懂得什么玩意?娘的,哪有行事运筹不留条后路的?要照你这猪脑子的想法,我们都别再跑江湖了,干脆自己挖个大坑跳进去拉倒!”
  脸红脖子粗,舒沧叫道:“你他奶奶就生了一张鸟嘴——”
  展履尘忙道:“快去吧,老三,记得交代厉寒小心行事,速战速决!”
  扬鞭抖了抖,田寿长飞骑奔出,展履尘向那两名探子一挥手:“再踩!”
  于是,两名斥候跃身上马,紧跟在田寿长后面奔去。
  不多久,但见列队坡上的“丸旭门”人马立时移动,他们向横掉转,全队开拔,沿着大坡下面的凹洼地势迅速离开,“九旭门”的人马一走,后面“长风门”的大队随即接补上去,这边,“千涛门”的骑队与后头“青鲨门”的队伍也就挪进了一大段路了,“千涛门”后队的“玉面屠夫”吕迎风策骑赶上,他迷恫的向展履尘道:“岛主,有什么不对么?怎的‘九旭门’的弟兄离开大队他去了?”
  展履尘匆匆将方才所做决定说了一遍,吕迎风一脸急切不服的表情:“岛主,其实前往奇袭‘紫凌宫’,抢救‘蝎子’被俘弟兄的事,岛主该叫我去才更合适,我包管干得漂漂亮亮,完完满满地转回来……”
  展履尘笑道:“你就是这么付好大喜功的德行,什么人也及不上你那几下子;迎风,厉首座只在这上面就比你沉练稳当得多!”
  吕迎风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不是说比厉老大强,岛主,我是指厉老大如今的任务我也干得了,杀鸡何必要用牛刀?”
  卫浪云平静地道:“吕首座,这里的事才更需要借重你呢,等一歇行动之际,你跟着我进退!”
  吕迎风忙道:“是,但凭少主调遣!”
  展履尘道:“你唯一的职责是保护少主的安全,迎风,少主现下旧创未愈,千万再受不得颠震折腾——”
  吕迎风恭谨地道:“岛主释念,我会以生命来维护少主……”
  手搭凉棚,遥望山坡那边的舒沧突然道:“咦!怎么前队那边有一面黄旗在上下挥动?”
  闻声注视,展履尘笑道:“那是旗号通信——田老三在叫我们上去。”
  于是,展履尘立即率同卫浪云、舒沧、杨宗、段凡、樊翼升、卜兴等人驱马奔往前面山坡的半腰。
  田寿长策骑迎来,低促地道:“‘六顺楼’那边的战事业已停了,但却只像是一段间歇,而我想定还有下一场火拼连上……”
  展履尘问:“‘紫凌宫’没占着便宜吧?”
  田寿长道:“好像双方全没占着什么便宜,方才我上坡顶俯瞰了一会,两边似是伤亡都重,‘紫凌宫’的人马退了下来,显然是在歇息整顿,准备再接再厉的攻扑,也或者是重新检讨战法,分配人手;远远看去,亦能看出尸横遍野,情况惨烈……”
  舒沧接口道:“我们现在动手么?”
  展履尘道:“再等一会。”
  卫浪云低声道:“大叔,我们也到坡顶看一看吧?”
  点点头,展履尘道:“好,但大家都小心点,别露了形迹。”
  在这横展拱起的坡顶上,他们找着一丛杂树掩隐着身形,从坡顶他们的位置朝下望,可以瞧见前面矗立浑壮的“石弓山”下,紧连着一片插天峭壁,有一块石鼓形的地基突起,就在好块方圆广阔的石鼓形地基中,建筑着六幢宏伟坚固的巨大楼台,围绕着这六幢楼台的,是一圈高有三丈的青石厚墙,遥遥眺视,那圈青石厚墙上似尚挖有箭道,筑有堡垛,俨然有着城墙门楼的威势,而整个“六顺楼”看上去便是一座防守坚强、固若铁壁金汤的城垒,这座城堡也似的“六顺楼”,它的基石业已高出地面丈许,再加上三丈高的青石围墙,仰距便有四丈左右,外面的人惹想攻打进去,必须由下往上攻扑,地势上先已不利,而“六顺楼”的石墙顶上,有箭道、堡楼,点线相连,密密呼应,守兵隐伏在那里以箭矢强弩或弹石檑木拒敌,则攻扑者就更难得逞了,这个地方,是个易守不易攻的所在。
  “六顺楼”前不远,果然有一大片青郁树林,林子里外,隐约可见散布着许多帐幕,粗略一数,也有两百个,篷尖扯绳,越形密麻,此刻,一群一群身着紫色战袍的杀手们或立或坐的围簇在树林左近,阳光映照,时见刃锋寒芒,闪闪反射,而“六顺楼”四周,则遗尸分布,横竖狼藉,怕有一两百具之多!
  不错,战事也已停顿了。
  但是,谁也看得出这只是暂时性的,人们都会意识到,一场,或者许多场更惨烈、更残暴的血战仍继续展开,仍将连贯下去,一直到某一边彻底崩溃之后……
  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平静。
  死寂里散发着那种僵窒的,冷酷的,疯狂又火辣的气息……
  用不着多久,双方的拼斗必然会重新掀起,然后,再停顿,再歇息,再开始攻扑,这是一连串可怕的恶性循环!
  尚不知道在这继续的交刃中,哪一边的损失轻,哪一边的损失重,也不清楚彼此间是否会有坚持到底的不屈斗志?
  在那枝叶浓密的杂树丛间隙之后,田寿长低咳了一声,道:“看样子,一半时还打不起来。”
  展履尘道:“希望时间拖锝越久越好,我们在这边动手动得晚,‘九旭门’的人马就越有充裕的空间可资运用!”
  舒沧道:“这一会,大约他们也已奔出几十里远了!”
  吁了口气,展履尘道:“但隔着‘子午岭’的‘紫凌宫’还路长呢……”
  田寿长接腔道:“拖得一时是一时,等他们再度展开攻击,等我们动了手,再等事情告一段落,他们再撤逃整顿,再回转‘紫凌宫’老巢,这中间会有许多耽搁,厉寒及他的手下们只要行动快,尽有时间在这群败兵回头之前逸走!”
  舒沧笑呵呵地道:“眼前的情景,真合了那两句话啦——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田寿长一撇唇道:“等一会,大家一交了锋,乐子就更大了,看你那时还笑不笑得出来!”
  舒沧火道:“咦?老汉笑也不能笑了,你他奶奶是看我不顺眼还是怎的?老汉笑一笑莫非还能勾引了你的老婆?”
  嗤之以鼻,田寿长道:“我若真有老婆,凭你这个熊样也勾引得去?别他娘臭美了!”
  舒沧傲然道:“我比你俊得多。”
  田寿长不服地道:“你比我俊得多?你比我肥得多是真的,又不能当猪卖,人同人较高下作兴亮那一身福肉的呀?我操!”
  舒沧气呼呼地道:“老汉可是福相,不似你,大马猴一只,鸟操人不像!”
  大吼一声,田寿长道:“你敢骂我?”
  嘿嘿笑了,舒沧道:“怎么样?你啃了我的鸟啦?”
  一挥手,展履尘不耐地道:“你两个怎么返老还童了?什么节骨眼下,居然尚有兴致斗嘴抬杠?现在首要之急,是赶紧议定用兵之策——”
  田寿长大剌剌地道:“我早有计划了。”
  展履尘忙道:“那就快说,还卖什么关子?”
  捻了捻脸上粗重的汗毛,田寿长懒洋洋地道:“什么风向呀?”
  望了望树梢摆动的方向,展履尘道:“东南风……”
  慢条斯理“嗯”了一声,田寿长道:“风向很合适正好可以吹到‘六顺楼’头顶……”
  舒沧急吼吼地道:“你他奶奶问风向作甚?莫不成想乘风过去?”
  猛然将眼瞪大,田寿长故装一副惊异之色:“哇呀……呀,化子头,你几时又变成未卜先知的铁口半仙?居然,一猜便中,了不起了不起……”
  舒沧迷茫地道:“我,我猜中了什么啦?”
  田寿长一伸大拇指,皮笑肉不动地道:“你竟猜中我们要想乘风而去的打算,可见阁下高瞻远瞩,料事如神……”
  胖脸一绷,舒沧怒道:“奶奶的,我是给你打诨调侃来的?你胡扯些什么玩意!”
  田寿长眉梢子一挑,道:“哪个在胡扯?我们千真万确是要乘风凌虚而过——”
  舒沧恼道:“你飞给我看,老猴子,你他娘若飞不过去,我不拔净你这张毛脸上的粗细鸟毛才怪!”
  田寿长挑逗地道:“我若飞得过去呢?”
  火气上冲,舒沧口不择言:“老猴子,你若真能驭风飞将过去,我就叫你是爹——”
  一边,卫浪云急叫:“舒大伯,二叔是说真的——”
  愣了一下,舒沧又连连摇头:“开玩笑,浪云,你别受他的唬,这处坡顶,隔着前面的‘六顺楼’有一里多两里地远;老猴子轻功再高,也断断无法凌虚游渡,他那几下子三脚猫的本事我心里有数,乘风飞越这长的距离,那是在骗鬼了……”
  卫浪云低促地道:“大伯,这是真的,我不骗你,二叔有法子做到——”
  眨着一双怪眼,舒沧的两颊肥肉抽动了几下,他疑惑地道:“浪云!你不是在帮着这老小子说谑来唬你大伯我吧?你可要搞清楚,这里同‘六顺楼’的距离是一两里路,而不只是三丈五丈的远近,你二叔非神非仙,莫不成还变得了可以一个跟斗翻出十万八千里的齐天大圣?”
  卫浪云忙道:“二叔不是身怀什么邪法子,大伯,二叔纯是运用他的智慧创造出一种可以——”
  摆摆手,田寿长得意洋洋地道:“好了,浪云,你不用同他解释,等这老叫化子亲眼看见我乘风蹑虚之际,你就马上派人搬张椅子给我摆好,我看这化子头叫不叫一声爹!”
  舒沧悻悻地道:“大马猴,任你说得活神活现,我也是一千一万处不相信——娘的,我与你有几十年的交道,你肚子里那点鬼花巧,手上那几套小玩意,我有什么不知道的?我就没听过你还有驭风蹑虚的本事——”
  田寿长哧哧笑道:“好叫你叫声亲爹叫得甘心;老化子,我这脑袋里的新奇玩意之多,甭说你了,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有多少,随时推陈出新,变换着设计,我在制造创作这类奇巧物件的行道上,不敢说第一,也掉不下第二,老化子,我那些古怪巧妙的新玩意,你不晓得的,没见过的可多着哩,你问展老兄、浪云儿,他们也未必然全清楚?”
  展履尘一笑道:“但是,你现下心里想用这件东西,我却知道是什么?”
  田寿长道:“当然你会晓得,因为我几乎已给你点明了,况且,记得我在你们离开‘勿回岛’之前还特别在信中提醒你不可忘了携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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