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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扭转乾坤
2023-02-05  作者:柳残阳  来源:柳残阳作品集  点击:

  谷宣态度软化,已在开始沉吟。
  卫浪云深沉地道:“但你要记住一点,你所告诉我们的话必须绝对真实,你也要负完全后果责任,若有丝毫虚诈不实之处,谷宣,我保证你会后悔莫及!”
  吕迎风笑道:“若是那样,谷大司卫非仅要永远留个身后骂名,更将觉得‘死亡’的滋味竟是那等痛苦了!”
  柴志贵也火辣地道:“大军一起,大司卫便留在此地,是真话,他扬长可去,是假话,等我们回来,他就会觉得怎不早已死了好?”
  谷宣悻然道:“我要回答你们的问题,自是句句不假,字字是实,我不愿回答,就算你们零剐了我,我也抵死不吐一言,却犯不着来威吓于我!”
  卫浪云温和地道:“有一个观点必须要弄清楚,谷宣,你告诉了我们实情之后,说不定可以解救‘六顺楼’的浩劫于目前,你是在挽救‘六顺楼’,绝不是在出卖‘六顺楼’,当然,我同样声明,如果水冰心是背弃了我们,则干戈必起,任谁也无法阻止,但是,不论情形如何,只要你讲的是实话,你便能以保命!”
  谷宣目光黯然地盯着壁上那盏巨号的琉璃罩子灯,瞳孔中反映闪闪的火苗,一时又沉默了……
  卫浪云道:“这是一个极易抉择的问题,是非利害,早已昭然若揭,明摆明显了,谷宣,我不认为你有什么难处。”
  咳了几声,谷宣道:“因为你不是我……”
  卫浪云低声道:“人虽不同,但道理却一样,站在你的立场,也并非不能接受。”
  吕迎风尖锐地道:“谷宣,你可不要想拿矫,这其中没有可以拿矫的关节,你再要磨蹭,命先送上,包管‘六顺楼’跟着陪葬,而我们所欲知道的内情仍然会照样探悉,唯一的差别,就是要多费点手脚而已!”
  谷宣恼恨地道:“你少来要挟……”
  笑了笑,吕迎风道:“我这是真心话,谷宣,今天是碰着我们少主主审,又有少夫人这层渊源碍着,否则,换了我来问你,如果你现在还是个人样,我的吕字就横着写,你该庆幸运道好,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谷宣哼了哼,没有回答,唇角的肌肉却一下又一下地抽搐着,那张乌斑淤血的面孔也陷入一种苦恼复杂的表情之中。
  卫浪云道:“怎么样?你考虑好了不曾?”
  猛一咬牙,谷宣道:“卫浪云你保证你方才所言不是虚诈?”
  卫浪云道:“当然。”
  谷宣紧接着道:“而且准保履行你所做的承诺?”
  点点头,卫浪云严肃地道:“我怎么说便怎么做。”
  谷宣像十分痛苦地下了决定:“好,我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
  宽释地一笑,卫浪云:“你终于做了明智的选择。”
  谷宣沉重地道:“那还要看你是不是个言而有信之人!”
  卫浪云正色道:“事实胜于雄辩。”
  微微抖了一下,谷宣低缓地道:“水……水姑娘如今人在‘六顺楼’……”
  卫浪云紧张地问:“她——她安好么?”
  谷宣迟疑着道:“安好当然安好……就是……人不自由……”
  卫浪云急道:“怎么不自由法?”
  咽了口唾液,谷宣艰涩地道:“她被楼主禁起来了,而且日夜有人看守,半步不能离开她所住的‘小桂园’,外头的人没有楼主谕令,也不准接近那个地方。”
  呼吸变为急促了,卫浪云提心吊胆地问:“那么——此次你们大举进袭我们的行动,和她有没有关系?”
  谷宣慢慢地道:“这要看怎么说了。”
  卫浪云悚然道:“你讲清楚,什么要看怎么说?她有关系就有,没有关系就没有,是与否,仅此二端而已,岂有模棱两可的答案?”
  一边,吕迎风轻声道:“禀少主,我可以问两句话么?”
  卫浪云连连点头,焦灼急躁地道:“好,好,这一刹里,不知怎的我心里乱得好像一团麻丝……”
  吕迎风朝前走近一步,平稳地道:“谷宣,这一次,‘六顺楼’举兵,是谁的主意?”
  谷宣干脆地道:“当然是楼主。”
  吕迎风接着问:“水姑娘曾否做过这一方面的怂恿,暗示,甚至唆使?”
  摇摇头,谷宣道:“没有。”
  吕迎风毫不放松地道:“她不知情?”
  谷宣简单地道:“事先不知情,现在可能已经晓得了。”
  吕迎风道:“你的意思是说,水姑娘在你们行动之前并不知道你们要这样做,看到你们出发之后可能才得到风声,但是时间上业已来不及了,是么?”
  谷宣低哑地道:“是的。”
  吕迎风又道:“而且,那时她人约摸已被监禁起来了?”
  谷宣道:“不错,楼主召集我们会商,决定出兵攻击的同时,水姑娘即已失去自由,被禁于‘小桂园’中。”
  吕迎风道:“也就是说,她已无能为力——无法阻止这件事,无法劝说你们楼主,也无法通知我们了,可是?”
  谷宣讷讷地道:“是的,她根本不可能离开‘小桂园’,那里的守护者全是楼主自己亲挑精选的心腹,而且俱为好手,除了楼主的谕令,谁也使唤不动,甚至连我也不行……”
  吕迎风微笑道:“这样说来,水姑娘毫无办法的了?”
  谷宣道:“我认为是如此……”
  吕迎风柔和地道:“在水姑娘回到‘六顺楼’之后,她是不是说明了她和我们少主的关系,表白了她的心愿?也就是说,她告诉她的义父,她已成为‘勿回岛’的少夫人,而且要求她的义父与‘勿回岛’由冤家而变亲家,化干戈为玉帛?”
  咬咬牙,谷宣坦率地道:“她曾这样做过,而且她也尽了全力这样做了,我亲眼看着她在泣求,在哭劝,在跪谏,她甚至表示愿意牺牲自己的生命来换取两方的和祥……”
  吕迎风低声道:“你亲眼目睹?”
  谷宣承认道:“我亲眼目睹。”
  悄然退下,吕迎风:“恭喜少主,少夫人对此次‘六顺楼’举兵事之并无责任!”
  卫浪云长吁了口气,如释重负地道:“老天保佑——”
  突然,他又疑惑地道:“谷宣,刚才我问你,水冰心对你们起兵出袭之事有无关系时,你说要看怎么讲——这里面是什么意思?”
  舐吮了一下破裂的嘴唇,谷宣道:“我的意思是,实际上水姑娘并设有丝毫怂恿或赞同我们出袭之表示,相反的,她更全心全力要化解仇怨,停息干戈,进一步和平相处,从这一方面说,她当然不能对相此事负责任,但自另一个角度来说,由于她擅自做主嫁给了你,更等于帮着你们来求和,来游说,又一再强调她是你妻子的身份,却不由激怒了楼主,得到了反效果,越发坚定了楼主攻击你们的决心,所以,我先前才说要看怎么讲了……”
  卫浪云又呈喜慰,又是激动,又是忧虑地道:“冰心没有背叛我们……她没有……我早就相信她不会这样做的……却只是……苦了她……”
  吕迎风道:“谷宣,你再把其中经过说详细点。”
  卫浪云忙道:“端椅子他坐。”
  一名大汉立即搬了一张竹椅放在谷宣身后,谷宣也正好支持不住了,老实不客气地坐下,喘息一阵,然后道:“水姑娘到家的那天,我记得快近午了;见着她楼主高兴得什么似的,水姑娘虽不是楼主亲生,却是楼主亲养,爱同已生,异常疼惜,看到水姑娘无恙归来,楼主心中的喜悦兴奋自是无可言喻,父女两人进到厅里,又说又笑,亲热了好久,等到楼主问及水姑娘是如何逃出的时候,水姑娘沉默了半晌,当着我与二司卫的面前,竟然向楼主跪了下去——”
  卫浪云前倾着半身,急问:“后来呢?”
  谷宣缓缓地道:“楼主先是大吃一惊,接着忙问姑娘是什么事,并要水姑娘站起来说话,但水姑娘就跪在那里,鼓着勇气,先将她与你结亲,后求双方言和的事说了出来,我在一侧,可以看出她在说这些话时的紧张、惶悚,与不安,但是她却说了,毫不顾虑地都说了出来,一面说,一面抖个不停……楼主先是呆了一会,继则像火山爆发一样愤怒至极地斥骂吼叫起来,我跟随楼主有年月了,也很少看到他发这样的脾气,真似山崩地裂、虎啸林颤……水姑娘却一直柔顷地跪着,委屈,但却坚决地恳求着楼主答允她的要求,答应她促使‘六顺楼’‘勿回岛’双方息战言和的要求;楼主暴跳如雷,大叫大骂,更打了水姑娘……”
  心脏起了一阵绞痛,卫浪云面色苍白,喃喃地道:“打……打她?”
  谷宣接着道:“楼主掴了水姑娘几记耳光——水姑娘仍然哭着哀求,后来,楼主突然平静下来,背着手在大厅里来回踱步,好一阵子,他才停了下来,面色也和缓多了,他亲自上前扶起了水姑娘,注视着水姑娘良久……”
  卫浪云觉得胸口十分紧迫,他窒着声道:“澹台又离想做什么?”
  谷宣哑声道:“望着水姑娘一阵之后,楼主又慈祥和怜惜地安慰着水姑娘,最后,楼主答应接受水姑娘的要求……”
  吃了一惊,卫浪云道:“他答应言和了?即然答应了,为什么还——?”
  谷宣勉强地咧咧嘴,道:“当初,我们也以为楼主是真的接受了水姑娘的要求与你们化仇解怨,终止敌对……楼主在安慰了水姑娘之后,便表示他既然承认这门婚事,又同你们言和,却也有相对的条件,譬喻说江湖盟主的位子由谁放弃,由准继承,将来的联手问题,人手的支配,粮饷的供应,名分的确定等等,楼主说得入情入理,水姑娘自然深信不疑,而水姑娘仍然帮着你们说话,苦劝楼主得让且让……楼主最后表示要亲自与你们谈判,叫水姑娘告诉他你们隐藏的地方,水姑娘迟疑得很,但楼主一再保证他的诚意,声明他的用心,水姑娘终于把你们隐匿的所在透露出来……”
  卫浪云失声道:“这下糟了!”
  谷宣接着道:“楼主又与姑娘谈了一阵之后,便叫水姑娘回‘小桂园’去休息,水姑娘一走,楼主立即以最快的方式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本楼‘六道金’首领许虎率同其属下三名好手,连同楼主身边之四名护卫,加上二十名儿郎,不分昼夜地守护‘小桂园’,除其本人亲谕之外,任何人不得出入,再派六名粗谙武力的壮妇跟随水姑娘身边,轮班伴守,并限制水姑娘行动于‘小桂园’之内;二司卫李青,‘五道金’首领管庸立即加强武备本楼内外,随时应变,由二司卫负责楼内警戒,管首领负责楼外警戒,各率各属,不得擅离岗位一步,否则立杀无赦。‘流马队’‘三羊山’的盟友,率领本楼各道金好手十余名,儿郎四百名,连夜急赶‘翠竹轩’山地,一网将你等歼杀或生擒,不使一人漏脱……”
  卫浪云脸上变色,倒吸着凉气:“他果然食言了……他骗了水冰心……骗了他的义女……他假做允诺,实欲套出我们的藏处……好狠好毒的老澹台!”
  摇摇头,吕迎风道:“这位先生委实做得太绝太辣!”
  谷宣郁郁地道:“面对着这种情况,我和李青也都愣住了,老实说,连我们也没想到楼主方才居然是讹诈水姑娘,居然是违心之诺……但我们有什么话说?除了立即分头行事,就只在大军启行之前匆匆与楼主会商了一次行动步骤与原则,谁也插不上别的意见,楼主的指示十分简明!格杀或生擒,没有第三条路留给你们;尤其对于你,楼主特别交代,绝不漏网,无论是死是活!”
  卫浪云苦涩地道:“他可真恨我啊……”
  谷宣沙哑艰涩地道:“那一天,水姑娘是近午时回的家,我们人马出动大约是傍黑时分,前后至多也只是三个多时辰而已,据我想,水姑娘在被监禁的当初,或许不清楚是什么事,但她迟早也会明白的!”
  卫浪云喃喃地道:“如她知道了她的义父是如此恩断义绝地对待她,还不知会痛苦悲伤成什么样子……”
  吕迎风低声道:“少主,我想少夫人更牵肠挂肚的恐怕还是少主等人的安危,以及对双方残杀拼战的难以为力所感到的绝望与惭疚!”
  卫浪云叹道:“她的日子可难熬了……”
  咬咬牙,他又问谷宣:“在我们两军交锋之前,我曾只身前来向你询及我妻子的情况,谷宣,那套谎言是谁教你编造的?”
  谷宣尴尬地道:“是楼主和我们共同商议后决定的——干脆来个不认账!”
  卫浪云愤怒地道:“那么,你当时所言,澹台又离将水冰心许配给‘铁家寨’少寨主铁铮强的话是真是假?”
  沉默了一刹,谷宣道:“这却是事实!”
  剧烈地呛咳起来,卫浪云面容通红,双目如火,他激愤至极地撑椅站起,全身簌簌直抖:“这……这……是事实?!”
  椅后,樊翼升与卜兴赶忙硬将卫浪云按回椅上,一个揉胸,一个捶背,两个人的额头上全急出了汗珠,吕迎风轻轻地道:“少主且莫忧急,待我来问——”
  谷宣也忙道:“虽是事实,却尚未到时候,‘铁家寨’来迎娶的日子还有几天;我算过,约摸还得半月左右,事情仓促,但必须的规矩,却不能少,再怎么说总是楼主的千金出嫁嘛,草率也得有个样子,另外,楼主劝说水姑娘也需要时间——”
  卫浪云泣血般大吼:“可恶可恨到了极处的澹台又离,你竟卑鄙到把已出嫁的女儿改许他人,为的却是你一己的私怨,龌龊、无耻,败伦丧德,禽兽不如——”
  樊翼升手忙脚乱地替卫浪云搓揉胸口,更满头大汗地央求:“少主,少主,请你忍忍气,顺顺火,稍稍平静一下,你身子不适,重伤未愈,可千万不能冲动……少主,求你帮个忙,如你有了什么差错,岛主就非活剥了我们不可……”
  背后,卜兴一面推背捏肩,一面低声下气地道:“少主身子要紧啊,事情并未绝望,少主何须如此折磨自己?请少主息怒……”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吕迎风也有些紧张了,他急道:“少主,‘勿回岛’人并无‘不能’之事,请少主镇静,休说事未绝望,便真到了那一步,我们仍有把握扭转乾坤,夺回少夫人,痛惩老澹台!”
  慢慢的,卫浪云闭着眼,终于平静下来,他一直不说话,但额际的青筋却渐渐隐没,呼吸也不似方才那样急促了。
  谷宣全身冷汗涔涔——他有流冷汗的理由,他深深明白,如果卫浪云因此一激一怒有了什么长短,非但他本人难免“凌迟”之刑,只怕“六顺楼”也将灰飞烟灭,鸡犬不留了……
  吕迎风忐忑地轻唤:“少主,少主……”
  缓缓睁开眼,卫浪云疲乏地道:“不要担心,我还死不了……”
  吕迎风忙道:“少主千秋万岁,康泰永寿……”
  涩涩地一笑,卫浪云摆摆手,面向谷宣:“你刚才说——‘铁家寨’约在半月之后才能迎亲?”
  谷宣讷讷地道:“是的,他们需要准备,主要的是楼主要有时间说服水姑娘……?”
  卫浪云孱弱地道:“澹台又离知不知道他的义女已经嫁给卫家了?他懂不懂一马不配双鞍,一女不嫁二夫的道理?”
  谷宣苦笑道:“楼主是赌口气……”
  卫浪云又咬了咬牙:“拿伦常道德来赌气?拿一个女人的名节、清誉,纯真情感、终生幸福来赌气?拿千百条人命来赌气?他完全是狂悖,是痴癫!”
  谷宣轻叹一声,没有说话,
  卫浪云木然道:“告诉我,那‘铁家寨’的少寨主是否早就对水冰心很仰慕了!”
  谷宣直率地道:“不错,他追求水姑娘至少已有三年了,非常殷勤,但水姑娘对他却十分冷淡,毫不假以辞色,楼主原本有意撮合,一见这种情形,也就听其自然,不再劝说水姑娘了;直到水姑娘与你的事情发生之后,楼主才断然如此处置——”
  吕迎风怒道:“少夫人岂会应允这般荒唐之乱命?”
  柴志贵也火暴地道:“到时候叫澹台老鬼自己上轿,他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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