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情困水帘洞

2024-05-07  作者：凌霄子  来源：凌霄子作品集  点击：

　　那辆马车早跑没影了！
　　周珊珊被解开了穴道。
　　“是你？谢谢你老人家侠心相救！请问你老人家尊讳？”
　　车上，救她的那个人，正是那位不显眼的小老头儿。
　　“嘿嘿！姑娘真会说话。你问我是谁呀？待会儿你就知道了，这个不忙。老夫现在却要先告诉你一个秘密！”
　　“老伯，您要告诉我什么秘密呀？”
　　“是一个绝大的秘密，与这场武林仇系有关，与那伤心断脉剑客有关！唉，整个武林中，知道这秘密的，只有我一个人啦！”
　　“老伯，您快说呀！”


　　十七年前，“罗刹仙子”蔡玉娇以神功“罗刹指”和她的美色震惊江湖，不知有多少人拜服在她的石榴裙下！
　　偏偏这个长相难以叫人产生任何审美念头的神刀吊客却对她不以为然。当众多的武林高手对她唯唯喏喏的时候，他独自拂袖退席！这可气煞了“罗刹仙子”！她拦在他的面前，他则傲然不屑。
　　“我恭请你让路！”神刀吊客一脸鄙色。
　　“我并没有拦你，凭你的这副德性还不配本姑娘欣赏！”
　　所有在场的人都认定神刀吊客疯了，他必定没命！但神刀吊客却已挥臂朝她推去！
　　蔡玉娇怒叱一声，玉掌一迎；神刀吊客的左臂上就被戳出一个血洞！
　　仅此一招，神刀吊客就败在她的手下！
　　然而神刀吊客一言不发，闪身离去。
　　人们都以为神刀吊客这场霉是倒定了，而且恐怕“罗刹仙子”还会找上门去索仇杀命！众人小心陪笑地劝蔡玉娇，她只是冷冷一笑。
　　果然，她找上门去了。但却是给神刀吊客陪礼送药治伤！神刀吊客偏不知趣，毫无感谢或诚惶诚恐的意思，他竟躲开了。
　　“罗刹仙子”又一次找上门来，但这次却是甘愿委身以他！这次，神刀吊客毫不客气地把她脱光了，按倒床上，像要吃了她似地复仇一顿！完事后，他又离开了她。
　　她开始找他，希望他能原谅她，能回心转意。然而，找不到他！神刀吊客故意避而不见。
　　过了四年，伤心断脉剑客现身江湖，残虐武林。神刀吊客出现了，并砍了伤心断脉剑客三刀，一刀砍在脸上，两刀砍在身上！
　　他露了脸，群雄要捧他，但他却失踪了！
　　一隐十三年！
　　他万没想到，十七年前的那夜发泄，竟种下了自己的骨血，他也绝不可能想到，他的无影追魂掌击中的竟是自己的女儿！
　　他最最难以相信的，却是自己的女儿竟与自己最大的最可怕的仇敌搅在一起！
　　显然，他们是相识的，蔡萍护着他，而他则冒死救蔡萍！
　　“罗刹仙子”无法提供任何有关情报、线索，她甚至根本不相信神刀吊客的话！
　　“我发誓绝不骗你！你看这样好不好？我断定是中了我的无影追魂刀，若无解药救治，必会功夫尽失，所以他一准得在附近的一个隐秘所在行功疗伤。哎呀！不好！”说到这里，神刀吊客忽然神色大变，急急道：“快！从这里往东西南三个方向，都是旷野平畴与村镇，很难藏身。所以他最可能躲入北面的大洪山中。为保万一之虞，你的手下人往东西南三向去找，我俩共上大洪山，你意如何？”
　　这当然是英明之策。于是这两位昔日一夜鸳鸯，此次联袂比翼，急扑大洪山！神刀吊客对女儿的担忧焦急比罗刹仙子还要多一层！
　　“他既中了你的刀毒，你为什么不随后追赶，却让他把女儿掳走？”罗刹仙子余愠不熄。
　　“玉娇！”神刀吊客极懊丧：“我哪里知道萍萍是我们的女儿！何况她受伤不重，得过三个多时辰以后才能见效！我的内功不及这剑魔，周平的千金又受了震伤，她叫我穷寇莫追嘛！”
　　“现在他受了毒伤，你看，凭我的罗刹指和你的无影追魂刀，我们联袂能否胜他？”
　　“我看没问题！但得小心这小子狗急跳墙，拿我们的女儿作垫背的！”
　　“那怎么办哪？”
　　“罗刹仙子”蔡七婆满腹忧虑，一脸阴云。


　　百里大洪山，其势巍巍，其去不远，峰峦叠幛，不知其穷！
　　南脉的一座孤峰，高入云际，雾汽盘绕，山石嶙峋凶险。孤峰下临深渊，一条山泉如练，凌空直泻渊底，轰鸣如雷震耳。青石漉漉，尽是苍苔。此处可谓世外胜景，雄伟神秘之气逼人！
　　但你若能鼓足勇气，冲瀑而入，则瀑布之内，可见一处幽隐的山洞，洞口很小，但里面宽敞；再往里走，则山洞幽深曲折，不知其穷。
　　洞中，倚石而坐二人，一男一女。
　　男的黑巾蒙面，素衣带血；女的年在二八，妙容憔悴苍白，一双美目时而有神时而呆滞地盯着对面的男人。
　　久久，女的叹了口气。
　　“鹏哥，都怪我连累了你！不然，你怎会……！唉，阿鹏哥，你骂我几句吧！”
　　“萍姑娘，别胡说！这都是命中劫数。我的命，也是你救的，不然我早弃尸荒山了！遗憾的是，我没料到神刀吊客竟能练成这么高的功夫，更没想到他使了化元散功毒！我的解药没在身边！”
　　“我是想去提醒你的。那神刀吊客昨夜到庄上找妈妈，说他练成了什么无影追魂刀的神功，怕你找他报仇，要妈妈和他联手。我猜那伤心断脉剑客一定是你！”
　　“你怎么会猜到的？”
　　“我说了你别生气。上次你中毒昏迷后，我偷翻了你的包袱，发现了你的行头。”蔡萍歉然而得意地一笑：“鹏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伤心断脉剑客没有回答。
　　太阳西斜，阳光射透洞外的瀑挂，使那瀑布有如一面巨大的半透明的窗子。
　　“鹏哥，我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
　　他望着洞外水帘，不说话。突然，他做了个手势，不让蔡萍再说话。
　　洞外的水帘上，映出一高一矮，一男一女两个身影！
　　“是这里吗？”女的轻声问。
　　男的点点头，他朝水帘一拱手。
　　“伤心断脉剑侠，老夫这厢有礼了！”
　　没有人回答。
　　“老朽‘痴游叟’要见尊驾，不知……”
　　“滚开！如果你想死，进来也可以！”
　　“哈哈！剑侠雄风不老，还是这副脾气！不过，你好象已中了剧毒！”
　　“我现在一样可以杀你！”随着这声阴冷的话语，传出拔剑出鞘声，夹杂在渊底隆隆的水响中。透过水帘，可见黑暗之中有红光一闪！
　　“你不能杀‘痴游叟’老伯，他是好人！”周姑娘急叫。
　　“老朽并无恶意，否则召来天下群雄，谅你如何称霸，怕也难逃此劫！”
　　“我没有承恩领情的习惯！”
　　“哈，这个无妨，老朽也并没有叫你领情的意思！老朽不过是想做一件好事，积一点阴德而已！伤心断脉剑客，你可是复姓皇甫？”
　　洞中二人闻言都是一惊！蔡萍惊讶她的鹏哥怎么会姓皇甫，而伤心断脉剑则惊讶这自称“痴游叟”的老头儿会知他的隐秘！
　　“二十六年前，令叔皇甫英在宫中作太监，他为向昏迈的神宗献媚，说他的侄子有一未婚妻，与神宗所珍视的二幅绢画上的淑女一般无二，所以才从苏州抢了那位沈姑娘入宫。”
　　“你究竟是谁？”洞中传出惊疑的厉喝。
　　“阁下可就是那沈姑娘的情郎哥皇甫清杰？”痴游叟不答反问。
　　沉默良久，洞中人说道：“你要怎样？”
　　“那沈姑娘入宫时已身怀六甲，妊娠三月。我说得不错吧？”痴游叟继续说道。
　　伤心断脉剑客闻言大惊，强撑着站起身来。他虽身中剧毒，但因功力深厚，运功驱毒，虽然不能除毒，但毒性尚不至透入丹田。不过，时间一久，护住神府丹田的真气将被毒药侵蚀净尽，他便形同废人。
　　“我要杀了你！”他吼道。
　　“且慢！你放心，我绝不会把这些话泄给任何一个人。你想不到我带给你一件什么礼物！那沈姑娘入宫六个月后，生下了一个女婴。神宗命太监抱到宫外埋掉，却被一位好心人给救下了，他又把女婴送给周平哺养！这女婴现在已是芳龄二十五岁有余的大姑娘了！”
　　伤心断脉剑客闻言，显然心神大受震动，身躯颤抖，几欲跌倒！
　　“她在哪儿？”他声音嘶哑地喊道。
　　随着水花冲溅，周珊珊已冲入洞中！
　　“是你！”
　　洞中的男女二人同时惊呼！
　　此刻的周姑娘，心情痛苦混乱至极！杀她“父亲”的凶手，竟是她的生身父亲；而奉旨抢她母亲的人，却是养育她二十五年，待她如至亲骨肉的“凶手”！
　　事变如斯，天命可恨！面对这位人人谈之变色的绝情剑魔，自己承其骨血的“父亲”，她该说什么，又能说什么！
　　叫他一声父亲？但她心中又无法抹掉二十多年来待之恩同骨肉的周平！可是周平却参与了廿六年前的那场罪恶！
　　命运啊，待我何其乖毒！
　　她怔怔地盯住蒙面的伤心断脉剑客。
　　伤心断脉剑客怔怔地盯住她。
　　蔡萍紧紧地抱住伤心断脉剑客。
　　一刹那间，洞中的世界如同颠覆一般，在三人的心中翻旋起来！
　　“鹏哥，鹏哥！你不是皇甫清杰，不是！他们在胡说！”她敌意地怒视周珊珊。
　　周珊珊心中搅痛起来。自己的生母在宫中早已不知死活，而这个所谓的父亲却搞上了这么个小丫头！
　　伤心断脉剑客一阵激动的颤抖！
　　“你，你快离开此地，我以后会去找你！”
　　周姑娘冷冷地盯住二人，目中噙着不知为谁而流的清泪，口气鄙薄地说道：
　　“谢谢！不必了！这是洞外老伯给你的解药。”
　　说完，她转身就走。
　　“等一等！他可有什么要求？他给我解药的代价是……”
　　未等周姑娘回话，洞外已传来一阵朗笑！
　　“老叟一生乐飘游，痴心山水无所求！”
　　分明他已听见了伤心断脉剑的话！
　　他望着一脸迷惘与冷漠的周珊珊，笑道：
　　“姑娘，想开些！天命不由人哪！”
　　周姑娘默然向山外走去。
　　“老伯，你的解药有效吗？”良久，她问。
　　“当然！是绝对有效的！你不必担心！”
　　“我倒希望解药无效！”她忽然嘤嘤而泣。
　　“嗳！这话就不对了！他杀周平时，并不知这些事啊！可惜老朽晚了-步！”
　　“可是他对我很冷漠！他不肯除掉头巾，让我看看他的真面目！”
　　“嗳！他被神刀吊客砍了三刀，毁了容，怎好让你看哪！”
　　“可他背弃了母亲！他竟搞上了那姓蔡的小贱人！”
　　“唉！这只能怪天命了！说来也怨不得他嘛！他还是念念不忘你母亲的，如果他这次出江湖杀人，不说出为万历四十七每那件事，老夫也不知伤心断脉剑魔就是他呀！”
　　“痴游叟”又神秘地一笑。
　　“多亏了那女子也在洞中啊！”
　　“老伯什么意思？”
　　“化元散功毒奇怪至极！服了解药后，非得男女双合、阴阳融洽，才能尽除其毒！男女体内抗毒之力不同，元气分阴阳，须是阴阳交会才成啊。单是一方，恐怕得被药性烧死。亏得他有艳福……”
　　“哎呀，老伯，你乱说些什么呀！讨厌人！”
　　周姑娘又气又羞又恨又痛，捂脸朝前跑去！
　　小老头追上来：“姑娘，我判断那神刀吊客必定也会追踪而来，你得冷静些，把他骗过去！”
　　“我不管！”周姑娘柔肠寸断，芳心大乱。
　　“来了！记住我的话！”
　　“痴游叟”说完，隐身不见了！
　　“罗刹仙子”与神刀吊客已出现在山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