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绝情剑魔的剑 神刀吊客的刀
2024-05-07  作者:凌霄子  来源:凌霄子作品集  点击:

(三)

  他们当晚就投宿在应城一家上好的客栈中:“如归”客栈是一家大客栈,在应城县首届一指,大院内共有七栋客房,两间马棚。正房坐北朝南三栋,东西厢房四栋,共有客房几十问。
  店老板气派非常大,样子也很古怪。一张笑弥勒似的大圆脸,每个皱纹都是笑,而身子却又瘦又矮!
  一副非常不成比例的身体结构!
  一双大耳尤其出奇:耳垂下竟似又长着一双小耳朵!一个人不可能长四只耳朵,但这位店主人乍看之下,却极象长着两大两小的四只耳朵!
  他的气派,不是因为穿着华丽考究,也不是由于他身边跟着四个壮健的护卫,而是由于他的神情——具体而言,是由于他的笑容和眼睛!
  他的笑容总是挂在脸上,极其和善、慈祥、亲切,却又有种说不出的仿佛具有无上威仪的魅力!也许因为总是笑的缘故,他的眼睛显得小,陷在肉里,但也许是因为小的缘故,眼睛中总是射出超常的洞灼的精光!
  以致于使人一见他的脸,就有一种想跟他倾诉点什么的欲望!
  他站在柜台后,朝跟账房先生订房间的许铁龙略一拱手。
  “我们订四个单间,订两个统房。”
  “许大侠真慷慨!替朋友把房间也订下了,好,好,令人佩服!”
  许铁龙一怔,随即笑道:“你的耳朵真灵!简直是天下事没有瞒得过你的!”
  “好说,好说!”店老板笑得极可爱。
  许铁龙朝账房门外扫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
  “路上遇见了神刀吊客和周平的千金!”
  “我都知道了。”什么都知道的笑容。
  “嗯?你真的这么神?”许铁龙狐疑地问。
  “要不要我说出你此行的目的,和你现在心中的怨气?”
  许铁龙闻言大怔,随即从袖中摸出一锭五十两的大纹银,递到柜后。
  “在下领教了!这点小意思,你打点水酒喝。既住在宝号,请多关照!”
  “好说,好说!”
  周珊珊跟进神刀吊客的客房。
  “世伯,你老怎么那么巧地赶上我和他们打架?我爹的事……”
  神刀吊客一摆手。
  “我到你家去过,知道他的不幸了!我这回,正是要去找一个人。”
  “找谁?”
  “这家‘如归’客栈的老板。”
  “找他干什么?他那老头儿挺有意思的。笑得真逗人可爱。”
  “哼!你要是知道了他,他就不可爱了!”
  “他是谁呀?”
  “你不认得,但你爹却知道他。他就是人称‘九耳弥猴佛面义侠’的孙仲!”
  “呃?世伯找他做甚?”
  “找他打听一个人。”
  “谁呀?”
  “找一个杀你爹的凶手和到大洪山中把我轰出来的那个人!”
  “伤心断脉剑客?”
  “对!”
  “那凶手穿一身白衣服,象吊孝的丧服!”
  “不是凶手而是凶神!那是他的老打扮!十三年前他血洗武林时就穿着那身服装!”
  “他为什么要血洗武林?”
  “不知道!”
  “那世伯为什么不现在就去找店主人打听?”
  “急什么?你不懂,那老家伙滑得很!我估计他今晚会来找我的。”
  “他为什么会找你?”
  “他要挣钱!”
  “噢!”珊珊似懂非懂。
  “听魏小妹说,那绝情剑魔武功非常高!”
  “哪一个魏小妹?”
  “就是十姑呵。她是魏中元叔权的千金哪!”
  魏中元?神刀吊客闻言神情一变,眼皮挑了挑:“他的千金还活着?”
  “当然啦!而且武功非常好呢!”
  “她见过伤心断脉剑客了?”
  “嗯。也是在我家遇见的。她还跟绝情剑魔动手了呢!’
  “这就怪了!绝情剑魔没杀她?”
  “没有。她说那剑魔声称不杀女人。”
  “所以你就要去找他?”
  “对!我要给爹报仇!”
  ”你的武功不行!”
  “世伯的武功如何?”
  神刀吊客的目中之光微微一变。
  “十七年前我的功夫不行,不是他的对手。”
  “那你怎么还能砍他三刀呢?”
  “这另有缘故。你不要多问。”
  “世伯现在的武功呢?”
  “我练成了一种绝世武功……”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门开了,闪现的是一张慈祥的笑脸。
  “你回房歇息去吧。”神刀吊客起身,挥手让周珊珊回自己的客房去。
  天已很黑,周姑娘走到自己的单间门口。屋里点着烛火。她推门进去,屋里空荡荡的,布置很雅致,床头前点着一只蜡烛。
  突然——
  身后闪出一只手来,以极快的手法在她嘴上捂住了一块毛巾!
  毛巾上是一种药性极强的迷香!
  周珊珊顿觉一股异香入鼻,未及挣扎叫喊,身子一软已委顿在地!
  那人迅速给她裹上一件浅黑色大氅,把她抱出门去放在一辆双马轿车里。
  马车在夜幕中启动,朝客栈大门缓缓走去!

(四)

  一辆双马轿车停在汉水边上。
  看样子,马已跑了一夜,他们这是临时停车打尖,要渡汉水。走这条路,是要去湘西的。
  许铁龙与儿子、还有另外两位镖师进店吃早饭,留下四名镖师看守轿车。
  清晨的汉水边,雾汽相当浓。滔滔的汉水从西北方浩浩而下,将在前面的武汉与长江汇合,东流于海,在这里,汉水的河面已非常宽阔,如一条肥巨的银龙,横卧在江汉平原上。
  雾汽迷漾的汉水之上,忽然横渡过来一叶小舟。艄公的小船驶得很快,如同贴着水皮儿飞行一般!
  离岸尚有十余丈远,船头伫立的一位青年书生忽然双足一点甲板,箭一般射向对岸!
  艄公看傻了眼!我的爷!如果汉水中放这么几条小船,他不用乘船了,只要跃这么几跃就飞过偌宽的汉水啦!
  “瞧不出,这小子竟是个会家子!”
  “敢情轻功这么神!不知是哪一位?”
  看守轿车的两位镖师窃窃议论。
  那书生已迎面走来,看看走过了轿车。
  他确实朝轿车瞥了一眼。但他以为那车中可能装着什么达官贵人的物什吧,也没在意,径直顺着路边朝偏东北方向疾行!
  恰在此时,先进去吃饭的那三个镖师陪着三公子许喜芳出来了。这几个人是他的心愎,所以上次才陪他挨了一顿打。此刻,他要欣赏欣赏漂亮而倔强的周珊珊。
  “喂,你们四人进去吃——”他的“吃”字还没彻底说完,他和随行而出的那三个镖师却都已吃惊得瞪大了眼睛!
  他们看见了上次打他们的那个书生!
  “爹呀!他在这儿!”许喜芳为自己的这一发现而激动得不知是喜是惧,声音都变了调!
  那蓝袍书生却闻声停步回头。
  “唔,是你们?真是缘份哪!”
  “给我上,打死他!”许喜芳大叫。
  那三个挨过打的武师畏惧不前。另外四个守车的武师一见,都想立上一功,一拥而上。
  “你们最好先进店吃饱了饭再说。”
  书生一脸鄙夷的杀气。
  四个壮健如牛的武师已狂吼扑上,拳脚齐加,朝书生身上的要害处猛击!
  几声闷响,几声惨嗥,几口鲜血!四个武师惨败,铩羽退下!
  这也仅仅是几招的事!
  忽然,轿内传出翻滚挣扎的动静!书生闻声朝轿车走去,伸手便掀轿帘!
  许喜芳一见,心中大急,从随从腰上抽出一把云头腰刀,左手擎刀,朝书生当头砍下!
  他的左手掌还缠着绷带,使刀不灵,但这一刀若砍中,书生也得脑壳开花!
  书生此际已掀开轿帘!
  轿内一个女子手足被缚,嘴也堵上了!
  他忽闻头顶金风杀空锐响,不假思索,头一偏,刀砍在车辕上,他顺手一掌切下!
  “妈呀呀!”许喜芳一声惨叫,左腕立被斩断,痛得他翻倒尘埃之中!
  一条黄灿灿的身影横空飞来,金龙爪凌厉抓下,这一抓,又快又狠,招式毒辣!
  书生疾闪身避过,但后两招金龙爪已又狠辣怪异地攻到!
  书生看看避过,大喝一声,“神蛟九抓”,跳到一旁。许铁龙一听他喝破自己的武功名称,吃了-惊。但他眼见爱子两次痛折于此人手下,已如疯了一般,痛加杀手绝招,拼了命!
  书生运起真力,硬对了他的金龙爪两掌!许铁龙被震得倒退出四五步!
  “你就是湘西的‘九爪神蛟’许铁龙?”
  “不错!你拿命来!”说着又攻上。
  “你既养了这样的儿子,便和他一样该杀!”
  那书生目喷蓝火,待许铁龙攻上,错掌而击!
  就武功而论,“九爪神蛟”也是武林中一号响当当的人物,所以他焉肯在这青头小厮面前放怯,金爪挥舞,身形飘转,的确厉害!
  但也仅仅来得及把“九抓”爪法使完第七抓,便忽觉胸口闷响咔咔,胸前衣里暗藏的护胸钢板已被书生一掌击中!钢板碎了,他的胸骨也碎了,一口血箭在晨雾中飞溅而出!
  “透山掌!”他才叫出这一声,又喷出数口鲜血,晃了几晃,终于倒在地上!
  他死得很明白。他知道自己中了世上最厉害的掌法“透山掌“,又叫“穿山掌”,此掌力之奇,可隔山穿人而死!
  他心知自己死的不冤,死在穿山掌下,何冤之有?但他的最后一个念头却是可怜他那宝贝儿子!
  而那书生已抓起地下翻滚的许喜芳,将他一抡一送,竟掷飞出二十几丈远,直朝汉水中落去!
  远远的,汉水中传出轻微的落物击水声!

(五)

  周珊珊被蓝袍书生解救开了。
  他们四目相视,彼此都大吃一惊!
  “是你!”二入异口同声地说。
  周姑娘一边揉着被捆麻缚痛的手脚,一边含羞带露,美耳流盼地望着面前的英武书生。
  晨曦之中,这青年书生如玉树临风,英姿飒爽,眉宇间的英雄侠气浓郁如醇,灼灼如光!
  “怎么这么巧?又是你,所有女孩子都这么倒霉吗?”他略带揶揄的口吻。
  “也许是缘分吧!”周姑娘期期地说。话一出口,她的脸就羞红了,红得非常好看。她偷偷地打量书生的反应。
  书生显然听懂了她的话,但却摇头笑了,笑中有点苦涩的味道。
  “你为什么要和倒霉结缘分呢?”他把“缘分”给扯到运气上去了。
  “我是说,我和一个人有缘分。”周姑娘直视他的双瞳。
  “噢,既如此,那么在下不便在此打扰你们,告辞了!”
  “你等一等!”周姑娘急忙唤道:“你要到哪里去?”
  书生停步,犹豫了一下,但没有回答。
  “你仍不肯告诉我你的真实姓名吗?”周姑娘从车上一跃而下,站到了他的身旁:“江南浪荡子,塞北穷书生不会是你的真名字吧?”
  “我除此而外没别的名字。”
  “你撒谎。”局珊珊的表情很委屈,这种表情有一种唤起男人责任感的力量。
  “你硬这样说我也没办法。”书生垂下眼睑。
  “你为什么这么孤僻呢?”
  “孤僻?”
  “是呵,你又孤僻又冷漠,这和你的侠义行为不相称!”周姑娘断然说道。
  书生闻言皱了皱眉。
  据说人在世上最关心的一件事就是别人对自己的评价,尤其是关于自己性格的评价。显然,周珊珊的话给了他一种触动。
  “何以见得?”他摆出种老诚持重的表情。
  “你害怕和人打交道,你躲避人!”她拢了拢额际的乱发,显出她美丽的面庞:“你救了人,却不关心她的疾苦遭遇,不问她为什么倒霉,也不关心她以后的安危,可见你心里很冷漠。”
  “那么,你要在下怎么样才算关心哪?”
  她一下子被问住了。是呵,总不能开口叫人家做你的贴身保镖呵!
  “嗯,这个,你至少也该问问人家为什么弄成这个样子吧。”
  “我已知道你是被他们给抓住的,知道他们是坏人,知道他们都死了,还问什么,况且,我与小姐素昧平生,怎么问小姐被弄成了什么样子?”
  “嗳呀!你坏!你这人说话这么难听!”
  她说着,狠狠地打了他肩头一下。这种女人情急之下特有的动作,拉近了彼此的关系。
  金燕公主美,美得高贵矜持;十姑美,美得俏丽风流;周珊珊也美,但美得成熟而又纯稚。
  他的目光中,多了一种异样的辉彩。
  “我知道你这书生打扮是装的,你的武功那么好,为什么要穿这种装束?一定有特别的原因。”
  “会武功和书生打扮是两码事。在下也是读书人,我喜欢书生装。”
  “你撒谎!要不要我考考你?”她笑问。
  “如果时间允许,在下倒很希望有这样一位老师。”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是哪里的句子?”
  “是《诗经·国风》中的第一篇,要不要在下替你背诵出后两句?”书生明白她的用意,笑道:“小姐倒是很会考。”
  后两句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她被人看破心思,脸腾然飞红。
  “我不过随便举个例子罢了!”她强辩以饰窘态。
  “在下也不敢说你是故意的。”他的笑容使她更不好意思。
  “哼!你这人真坏!你欺负人!”
  “咦?这就奇了,我何尝敢欺负小姐?”
  “你这就是欺负我!”
  两人都怔怔地望定了对方。良久,她忽然道:“要不要我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说着,她做出要跪拜的样子。书生急忙伸手搀住她的双臂。这一触摸,使她心中涌出一股强大的热流!她的脸,红成了一朵烧霞!
  书生有些窘迫地放开手。
  “你要到哪里去?”她低眉轻问。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是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我随便走走罢了。”书生眼望面前无际的平畴旷野答道。
  “我知道你不会告诉我的。”她幽怨地说。
  “这个还要请小姐原谅。人各有其苦衷,恕难奉告。”他歉歉然一笑。
  “我们以后还能再见面吗?”她的脸又红了,但眼睛却直视他,目光热切。
  ‘这个,……,小姐说的第二句是什么了?”
  “我说,我说是……缘分。”
  “除此之外,我还能说什么?”
  “你不问问我要去哪儿吗?”
  “在下不便贸然相问。”
  “我,我和你同路!”
  自从“来其祥”饭店中相遇,她就爱上了他,除了要找凶手外,她要找的另一个人就是他。甚至她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急着要找哪一个。
  “奇怪!姑娘并不知在下要到哪里去。”
  “奇怪!你也不知道我要到哪里去呀!”
  “那么,告辞了!”书生拱手作别,转身朝应城方向而去。
  “那么,再见吧!”她说完,跟着书生也上了路。
  他们一直这样疾行出很远。她在后面紧紧相随,书生虽使急行术,但似乎无意落下她。
  “小姐的轻功不错呵。”
  “惭愧!”
  他们走到一处林丛中。书生忽然加快速度,三绕两弯,她就再也找不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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