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群魔乱舞
2025-06-17  作者:楞严阁主  来源:楞严阁主作品集  点击:

  通天教主起劲地说到这里,停了一会,喝一口酒,润润喉咙,又接着道:“目前计真已把鬼国重新组织起来,进行彻底变革,吩咐蚩尤之魂暂摄政事。鬼煞们在击败天兵之后,功成身退,归返本国,都已隐居幕后,以免将来被天国查到,诸多不便。”
  玉猴道:“计元帅领导鬼国造反,确实做得妥善,但不知事成之后,进行了哪些变革?”
  通天教主道:“千古以来,鬼国治鬼,用刑最惨,他们想出无数酷刑,例如:抽肠、吊筋、拔舌、剥皮、磨椎、礁捣、车崩、脱壳、火坑、油锅、刀山、塞冰、黑暗、秤杆、阿鼻、血池、幽枉、酆都等地狱,都是鬼国的苛刑,必须废除。人生在世,虽有许多坏人,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但这批坏人理该在他们的‘生前’受到惩罚,不应在他们的‘死后’再受鬼刑,否则,就是不公道。在世界上,谁能见到那批坏人死后做鬼在受鬼刑?所以,将来蚩尤之魂就要做到这一点。他决不让一个善人得到恶终,而恶人反得善终,一切的善善恶恶,都要在他们的生前了结清楚,得到或善或恶的报应,但到了死后,一了百了,不用鬼刑。因此,蚩尤之魂已经烧毁了十七层地狱,废除了鬼刑,这是鬼国的第一件合理的变革。”
  玉猴道:“很好,第二件如何变革呢?”
  通天教主道:“阎王之中,只有五殿阎罗包拯尚有人性,其他的阎乏都是残暴成性,凶恶不堪之辈。他们在地府仗势作咸,滥用酷刑,虐待鬼民,惨无鬼道。从前,鬼国的第一殿本来是由包老坐镇,那时,包老看到了许多生前屈死之鬼,或老母尚存,无人奉养之鬼,或妻少子幼之鬼,以及一生行善之鬼等等,放回阳间,使他们死而复生,继续做人。包老做得对,但他的同僚们却群起攻击,并在幽冥教主面前说他的坏话,终于把他迁调到第五殿去,因为新鬼到了第五殿,已经过了五七三十五天,尸体腐烂,无法魂归本尸还阳为人,包老即使有恻隐之心,也无能为力了,所以,蚩尤之魂要惩治过去一贯作威作福的阎王、判官、鬼使、神差等等,进行彻底清算,以其治鬼之道,还治他们的本身。当然,另有—批心地善良,未做恶事的鬼官鬼民,则不在此例。上次天兵天将被困在毒雾阵里,包老也在其中,但计真元帅有意放包老一条生路,使他安然逃出生天,否则,他要从毒雾阵里脱身,谈何容易?”
  玉猴道:“这变革倒是必要的……还有什么重要变革吗?”
  通天教主道:“有!第三件变革是六道轮回……在过去,行善的,升化仙道;尽忠的,超生贵道;行孝的,再生福道;公平的,还生人道;积德的,转生富道;恶毒的,沉沦鬼道。
  这样的六道分类,原无不可,但嫌太粗略,不够精细……”
  玉猴道:“怎样才算精细?”
  教主讲出下列一篇大道理……
  “行善就可升化仙道,似乎太容易。我们必须详细辨别行善的程度,大善可入仙道,中善与小善就不能升化仙道。”
  “尽忠就可超生贵道,这中间就有许多弊端,为大众的利益,而尽忠可入贵道,但为少数人而尽忠,可能只是一只‘忠狗’,算不了什么,那就不能超生贵道。”
  “行孝就可再生福道,这中间的缺点更多。为人子者,孝顺父母乃做人的天职,这是应该的,用不着赏,但生前不孝之人就应该罚,罚入畜道。所以’行孝再生福道’,必须取消,应改为不孝者堕落畜道。凡是世界上一切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死后作鬼受过审判,等到再行转世,全部推入畜道轮回。”
  “公平的进入人道,积德的可入富道,以及恶毒的沉沦鬼道,尚称合理,不必改动。”
  “还有,过去主持六道轮回大权,都由幽冥国独霸操纵,以致偏差百出,必须变革。将来这事应由宇宙列国派出代表,联合管理六道轮回,以示绝对公平。”
  玉猴连连点头,说道:“大王说得极对。不过,对于不孝者堕入畜道,我有一点意见补充……”
  教主道:“愿闻猴公高见。”
  玉猴接着道:“我记得古人说过这样的话:‘敬父如天,敬母如地,汝之子孙,亦复如是。’很有道理。因此,我认为‘不孝者堕落畜道’似欠斟酌。何不让不孝之人受其子孙加倍的不孝,在他生前得到报应?”
  教主道:“猴公,你的话符合了我们刚才所讲的现世善恶,现世现报,不必等待其人死后,再在阴间判刑……我们一定要这样做到……此外,你对于六道轮回是否尚有意见?”
  玉猴道:“六道轮回虽可注定宇宙间一切众生的天禄,但—切众生的本身,不论是胎生,卵生,湿生或化生,一入世间,仍须力争上游。譬如:从仙道出世的人物,其本身的行为就应依照仙道的规律,否则,即将降级,转入人道,甚至贬入鬼道。反之,从鬼道出世的人物,如能在世行善积德,为群众造福,则再世之时,就可升入人道或仙道。诸如此类,依次推算,因此,六道轮回只不过是一切众生出世前在天禄上所播种的‘因’而已。至于他们出世后,能否得到天禄上的‘果’,那还是要依靠他们自己的努力争取。此中颠倒循环的因果,非常复杂,我们必须详细议定,方为合理。”
  通天教主道:“猴公说得对。还有一点,如今主持六道轮回之权暂时操在我们的手中,我已密令计真转饬蚩尤之魂,将千古以来修炼不成,或因走火入魔而死的一切鬼魂,全部送入仙道轮回,投胎为人,让他们重新修行,或能炼成仙体,再将千古以来的冤死之魂,屈死之鬼,一律送入富道或贵道轮回,让他们出世为人,也享受一下人间的荣华富贵,尝尝百万财主和高官厚爵的滋味,所谓枯木逢春,苦尽甘来,片瓦碎石也有翻身之日。猴公,你看我的主意如何?”
  玉猴拊掌笑道:“赞成,赞成!好主意。大王的真本领就在于颠倒乾坤,翻天覆地,做出别人所不敢做的事情,使宇宙间一切众生,另辟途径,这样做法……哈……妙极了……大王不妨再将我国过去被仙佛神圣所杀害的许多妖魂魔魄召集起来,分别品级,统统送入仙道、贵道或富道轮回,投胎入世,让他们到人间兴风作浪,为善为恶,好做酒,坏做醋,各凭其本身福份的厚薄,索性把世界大搞一番,试试看,天国有什么办法来阻挡我们?”
  通天教主道:“不瞒猴公,我早已这样做了。不过,做得并不彻底。过去一小部分妖魂魔魄已被我私遣下界投胎,但他们并未经过轮回手续,所以根基不稳,靠山不硬,可能他们在人间搞不出什么名堂来,不过,成事虽然不足,但捣乱世界秩序,绰绰有余。现在……就是最近,我已面谕计真转饬蚩尤之魂,将另一批小部份的妖魂魔魄,分别送入仙贵富三道轮回,投胎去了……”
  玉猴道:“好家伙,不……好大王,你真是先得我心了。请问:还有其他变革吗?”
  通天教主道:“暂时没有了。”
  玉猴道:“我也想提议一个变革。”
  通天教主道:“猴公,你尽管说,你说我办。”
  玉猴道:“开天辟地以来,南斗主死,北斗主生,先注死,后注生,宇宙之间的一切众生在未生之前,南斗星君的死簿上已先注定了他们的死期,和死亡的原因。这种办法极不合理,因为用‘先注死’来决定一切众生的天禄,是消极的。换一句话说,假如某一人物,在尚未出世之前,先被注定了阳寿八十岁,但到了他投胎为人,行为不正,作恶多端,那么,他为社会造祸,一直要等到他在八十岁阳寿满了之后,方可终止,岂非时间太长吗?坏人在世,时间越长,危害越多,这对世界有什么好处呢?因此,我主张‘先注生,后注死’,善人长寿,恶人夭亡,冥冥之中有了这样的规律,就可以让世界上的人类自己主动去争取‘长命’。这是积极的,因善人能享遐龄,所谓仁者必寿,那么人人都要争做好人,世界从此兴盛,天下太平。注定生死之事目前虽仍由南北二斗星君掌握,我们暂时无法干涉,但执行生死之权,却操在幽冥地府。换一句话说,蚩尤之魂现在鬼国当政,这就意味着执行人类生死的实际权力是操在我们的手中。因此,我们不必理会南斗北斗的生死天禄簿,只要依照地府的生死博执行‘先注生,后注死’的办法……啊呀呀……大事失算了……”
  玉猴说到这里,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大声叫喊:“啊呀呀……啊呀呀……
  大事失算了……”
  通天教主吃了一惊,心急地问道:“猴公,什么大事失算了?”
  玉猴懊丧地道:“我在天宫会议中,听到攻破鬼国时,六道轮回的设备已被炸毁,生死簿也被群鬼撕成碎片,无法拼凑成页,这两桩事情阻碍了我们的工作。”
  通天教主听了,顿时心里一宽,笑道:“我道为了何事……这两件事现已不是问题。六道轮回早已修复,正在照常使用,生死簿的副本则在幽冥教主地藏王的翠云宫里搜到,可资参考。”
  玉猴大喜道:“原来如此,这就好了。那么‘先注生,后注死’的办法,大王以为如何?”
  通天教主道:“猴公的意见非常宝贵,这可算是第四件变革,理应立即照办。等一会,我当面谕计真火急命令蚩尤之魂执行勿误。猴公,你还有另外的意见补充吗?”
  玉猴道:“鬼国的生死簿既有副本,但不知南斗和北斗二位星君的生死天禄簿有否副本。”
  通天教主沉思一下,道:“可能有!根据我的记忆:上界生死天禄簿的副本,好像是由‘福禄寿’三星共同保管,但不知猴公问它作甚。”
  玉猴道:“据我所知,鬼国的阎王和判官们,在过去,常有私自涂改生死簿,徇情枉法的罪恶。我想暂借上界的生死天禄簿,和鬼国的生死簿核对一下,以便查出那个阎王和那个判官曾犯此罪,作为清算和处罚的对象,因此,找就问起这事。”
  通天教主领悟地道:“噢!那么,猴公为何不向南斗北斗两位星君那边去动脑筋?”
  玉猴道:“大王有所不知,南斗手不离死簿,北斗身不离生簿。
  除非用强硬手段夺取,否则很难得到,因此,我想到生死天禄簿的副本,可能它们并不为‘福禄寿’三星所常用。如能从他们那里取到此物,我们就有充分的时间核对。”
  通天教主为难地道:“天上三星之中,福星文质彬彬,不懂武功,寿星老而矍铄,道行虽高,功力平平,容易对付,他如要逞强抗拒,等于他想自杀,所谓老寿星活得不耐烦了,惟有禄星的道行和武艺,俱臻卜乘,是比较难缠的角色,但只要制服禄星,就没有问题了。”
  玉猴笑道:“不要紧,我叫千手老怪占办这事,告诉他只许暗取,无须动武,他一定能够如愿以偿。”
  通天教主附和道:“对!只有他才能得手,就这么办。”
  玉猴道:“鬼国的事情表面上似乎告一段落,但实际上,鬼国内部正在进行一场尖锐的斗争和清算。阎王们本身的势力已经连根拔掉,看来无所作为,但只怕从外界渗入力量,重使他们复辟,不知大王认为有无这种的可能性?”
  通天教主道:“我认为外界方面,只有佛国还有恢复鬼国的力量,至于天国,何足道战?
  因此,我所念念不忘者,只想攻打佛国,一则让他们自顾不暇,二则可使蚩尤之魂有足够时间完成鬼国内部斗争和清算的任务。”
  玉猴道:“找倒有一个釜底抽薪之汁!”
  通天教主道:“猴公有何妙计?快说!”
  玉猴道:“我们先把关在地狱里的幽冥国几个阎王,许多判官阴吏和鬼使鬼差等都释放出来,一律赶入人道轮回,同时就把‘先注生,后注死’办法使用在他们的身上,作为开端的榜样,让他们投胎为人,注定在人间只能做普通的百姓.不过结他活得长命些,大约享寿九十岁左右,这是一种变相把他们逐出鬼国的策略,即使以后佛国生事,暂时也找不到复辟的对象了。”
  通天教主赞道:“猴公,此计甚妙,亏你想得出来,至少在九十年以内鬼国没有复辟的机去了。好的,我们就这么做。”
  玉猴道:“据我推算,玉帝最近必来邀我到天国去一次,这事对我是祸是福,未可逆料,但好在我是自古以来惟一漏列于生死天禄簿里的妖精,想来他们对我也是无可奈何的。所以,我可能不久又要重赴天宫,到那时,我会运用智慧,随机应变。如果我在天宫做得并不越轨,大致上我是有惊无险的,可能还会得到许多好处。不过,有一件重要的事,我必须先告诉大王:在我还未从天宫回到本国之前,大王切不可对佛国发动战事,即使万不得已,非要攻打佛国不可,你必须在事前先通知我,否则,我国必败无疑。”
  通天教主道:“谨遵台命,猴公不必过虑。”
  玉猴道:“如此甚好。我还有一事要问,大王把仙国的许多醉仙和散仙捉来,困在‘捆仙牢狱’之中,他们的近况如何?”
  通天教主道:“这些犯仙目前正由冷面阎罗金郎君和袁通将军联合审问中,三日一小问,五日一大审,叫他们自认错误。”
  玉猴道:“结果如何?”
  通天教主道:“有的犯仙熬不住刑罚,屈服了,写了认罪书,但另有一部分非常倔强,至今仍未认罪,如何是好?”
  玉猴道:“不要紧,这批废料认罪或不认罪,都不在乎,但现在他们仍须继续拘留,因他们除了有些‘仙质’的价值之外,已经一无所用了。还有,天听地察仙师,过去现在未来佛,天机星,天巧星和地机星呢?”
  通天教主道:“他们都已受到特别的禁制,暂时决无活动能力。”
  玉猴道:“那几位仙佛对我国并无多大作用,但对仙国和佛国却都是重要份子,所以,大王切不可轻易释放他们。”
  通天教主道:“猴公说得极是。”
  玉猴道:“鬼国地府已经实行了我们合于天道的政策——那就是从征服以至变革。在地国阳间的许多部落里,目前对下凡的神圣,我们也正在进行同样政策,少数的部落显然获得成功,但大部分尚在酝酿的过程中……请问大王,我们的援助工作业已做到如何程度?”
  通天教主道:“援助地国各部落的工作,可分正反两方面讲。
  正面的,是由北方怪煞的元首正二品资政大夫杜充主持,并由东北方乱神的魁首,从二品通奉大夫孟元副之,他们专门针对天国下凡的神圣,采取人盯人,物盯物的手段。譬如:
  上界为了要完成某种任务,下凡了十位神圣,分向人间各部落投胎为人,我们也就派遣了二十位旗鼓相当的对手下凡,以二对一,盯住他们,破坏天国的计划。根据初步检查,人盯人的办法非常有效,因我们已在地国的某些部落里取得胜利了。至于反面的,现由西方精煞的主将从一品荣禄大夫司徒文主持,并由东南方鬼煞的指挥二级元帅计真副之。他们发动鬼国的‘鬼雄’,进入‘贵’道及‘富’道的轮回,投胎到人间各部落,以便完成我们的政策。”
  玉猴道:“好的,大王所委派的主持人物非常适当,想来解决下凡在地国的一切神圣问题,只等待时间成熟了。”
  通天教主道:“仙国方面似乎也需要变革,不知猴公有何高见?”
  玉猴道:“对于仙国,我们暂时采取宽容忍受的态度,宽容和忍受并不代表懦怯,这正是我们的策略。以后,我们要变革仙国,必须先从‘重订封神榜’着手,这事在天宫会议中业已有案可稽,将来实行变革,不怕他们反对。不过,重封神祇,在时间上只怕要等到征服佛国之后,才能办到,因到了那时,仙国势孤,我国力强,在势力一消—长的情况下,我们多少可以占到便宜。”
  通天教主道:“关于重订封神榜的事,我已交野仙瞿真人主办,而以东方妖煞主席——
  正一品光禄大夫海东青,南方魔煞统帅南宫操和本国的智囊之二,野仙陆朋与文元子副之。
  他们正在草拟初稿,兹事体大,将来初稿完成,一定要先给猴公和大夫子过目。”
  玉猴道:“让我们参阅一下也好,可能我或大夫子会贡献一些意见,略作增删。”
  通天教主道:“猴公,你说:‘变革仙国要等到征服佛国,重订封神榜之后。’这样也好。不过,在攻打佛国之前,我们妖魔国的内部也需要彻底改革一下。你知道,当年三教大战万仙阵,我的门下出了一个叛徒,那就是长耳定光仙,他盗窃了六魂幡,投奔仙国,使我无法置接引,准提,老子,元始,姬发和姜尚等于死地。万仙阵失利,大功不成,国内精华尽遭伤亡,这都是为那叛徒所害,也是我自二干多年以来,磨牙咬齿的深仇,愈想愈恨,此恨绵绵,决不能为时间所冲淡。现在,那叛徒定光仙现已皈依佛国,成了正果,但我一定要捉他回来,将他碎尸万段,以泄我心中郁郁多年之恨。前车之失,不可不鉴,因此,我想:
  本国应该发动一次内部清查,把国内的那些立场不稳,思想摇摆,言论媚外,和行动诡秘的份子都揪出来,严行整肃,加以洗脑,甚至禁囚诛戮,亦无不可,未知猴公之意如何?”
  玉猴笑道:“正邪不两立,善恶难相容,所谓正邪和善恶的说法,都是立场问题。以我们的立场而论,当然仙佛是邪恶的,但从仙佛的眼光看来,我们是邪恶的,此中理论混淆不清。本国的叛徒是定光仙,但仙国也有一个叛徒,那就是申公豹。为什么定光仙要叛国投敌?
  为什么申公豹也要叛仙投妖?我们必须先挖掘这二者的思想,找出论点,决定内部清查的基础,然后再从这个理论的中心加以发扬,作为思想教育的典型例子,以便启发群众,使他们有所警惕,将来不敢叛国。这样做法,比严行整肃更为有利,原因是:(一)如果内部整肃太宽,形同儿戏,效果等于零,反而打草惊蛇,有始无终,必使群众暗生异心;(二)如果整肃太严,立威过甚,行刑过苛,等于‘以力服人,非心服也’。其效果只能使群众屈服于一时,决不能维持于永久,若他们以后犯了错误,每到要紧关头,事在两难,权衡轻重,不免又会想起整肃的可畏,为了求生,还不如叛变投敌,以免再受整肃,因此,整肃目的是要群众对国忠贞不贰,但结果适得其反,那就是太严的整肃逼得他们要投敌了;(三)思想是听不到,看不见的东西,思想虽偏差,还没有到犯罪的地步,不应该整肃,我们只能够以教育的方式来改造群众的思想,使他们不要由坏思想而作坏言论,由坏言论而作坏行动,何况只因改造思想而妄用峻刑,有失天和而伤国家的元气。未攻敌国,先伤本国实力,智者所不为。所以,我不赞成思想改造,但思想教育倒可以考虑。当然那些言论媚外,理应惩罚,至于那些行动诡秘和立场不稳,而没有显著事实构成罪行的家伙,只可暗中观察,暂时可以不理。”
  通天教主道:“猴公的意见极是,但不知如何发动思想教育?”
  玉猴道:“我想起来了,这次狂欢大会的节目中不是有两幕‘斗财神’和‘斗灶神’吗?
  我们就先以这两幕作为典型案件,启发群众,然后再加一幕‘斗定光仙’,作为思想教育,不知高见如何?”
  通天教主听了,大喜道:“好极了!我们决定这么办。目前,我们虽然尚未捉到财神、灶神和定光仙,但不妨采取戏剧形式来表演那三幕的斗争。”
  通天教主和玉猴在密室会谈,气氛甚佳,物以类聚,所以谈得非常投机。

×      ×      ×

  现在再说大厅里的戏台上,假戏真做,打斗正在激烈进行,因这是一场印证武功的演习,每个战斗员都显出其本身最拿手的看家本领,浑身解数,参加打斗,真是惊心动魄。
  当然,其中以小夫子的功夫最为突出。
  对于他,玉猴颇有信心,所以,在这场战斗的过程中,玉猴自己并不需要临场观察,但其他的妖魔都有不同的看法,尤其是那些参加打斗的家伙,深信群殴围攻一定能够击败小夫子。
  因此,那些打手,各以天兵天将的姿态出现,起了杀心,个个勇气百倍,施展毒辣的招数,来对付小夫子,希望一击成功。如一击不能成功,就准备在群起而攻的场合中,获得胜利。.
  出于意料,他们打了几千个招面,始终无法合圈,围住小夫子,而围攻者的形势反受牵制,有几个好手忽然中棍倒下,显然负了伤,可能是小夫子棍下留情,并未把他们击毙。
  不过,在参加打斗的群妖诸魔中,像饰巨灵神的野仙江帆,号称踏崩泰山,饰王灵官的散人霹雳子。绰号平地雷公,饰哪吒的龙中子,他是七海龙神的幼子,以及饰李靖的乱神之一——卫武真人等都是道行高妙,武艺超群的,而且由通天教主亲自选拔,来斗小夫子,然而,论到真实功夫,究竟是小夫子技高一筹,他终于把那些围攻者击得缚手缚脚,发不出威风。假王灵官——散人霹雳子,杀得心头火气大盛,他的右手执着钢鞭。不顾性命,向前直冲,用于十成的劲力,一鞭向小夫子当头打下,同时右手暗发拳心雷,霹雳地击射大敌。
  小夫子一见那家放竟然不以真功夫作战,而胆敢施用掌心雷偷袭,显然破坏规矩,顿时心中大怒。他立即侧身向左略闪,避过了对方的鞭风,同时也用手掌发出一个响雷,以牙还牙,抵住了霹雳子的掌心雷。
  同样是掌心雷,但功力不同。小夫子的掌心雷雷声要比霹雳子响亮得多。惊天动地,震耳欲聋,威力也更为强大。
  此外,那霹雳子发雷时,面红耳赤,显然是用了全力,而小夫子发雷的姿态却是手挥目送,轻描淡写,只不过用了一二成的劲力,虽然如此,这还是小夫子存心仁厚,得饶人处且饶人,所以雷声一发即止,否则,霹雳子早已被他当场轰毙。
  可是,在当时,那霹雳子已经吃不消了,他感到自己的手心犹如受到电噬,整个手掌酸麻,通过全臂,半身失却自由,顿时,劲力消失,无法动弹,被小夫子轻轻一推,跌倒台上。
  在另一方面,野仙江帆看准了那小夫子正在对付霹雳子的时候,以为有机可乘,立荆飞起双腿,踢向小夫子的后身。那左右双腿差不多是同时踢出,称为连环金刚腿,威力好似排山倒海,何况他的绰号叫踏崩泰山,足上功夫也可算是妖魔国的一绝,如果给他踢中,谁也抵挡不住。
  奇怪的,小夫子好像背后生眼,可能是眼观四方,耳听八面,连头也不回转去看,仅仅是横身斜跃,同时反手向后戳出一棍,戳中了江帆的足踝,痛得他哇哇大叫,和霹雳子几乎是同时跌倒台上。
  小夫子侧身左闪,避鞭发雷,横身斜跃,避腿戳棍,一连中的动作和姿态既自然,又美妙,一刹那,连伤两位假天将——魔国著名的散人霹雳子和野仙江帆,这真是不可思议的。
  推其原因,那并不是霹雳子和江帆的武功较差,因前者过去曾经击败过佛国的护法韦陀和仙国的和合两仙,而后者也曾施展连环腿,踢倒过佛国守山门的四大金刚——魔氏四菩萨,遂使他的连环腿成名,改称为连环金刚腿。他们具此能耐,确有真实本领,不料竟然在小夫子的手下不但一筹莫展,而且反受损伤,可见他的功力高强极顶,顿使这两个假天将败得口服心服、甘拜下风。
  这时,大厅中发出像暴风雨般的鼓掌和喝彩声,观众对于小夫子的武艺,称赞不已,叹为观止。
  伤者立即由黑白仙娘子等接送到医务处诊治不提。
  这时,黄衫客报告道:“猴戏暂停,可能中辗演出。”
  群众发出一阵骚动,大家都表惊奇:为什么要中辗猴戏?
  一部分的群众已经站起身来,走向黄衫客,询问暂停演出的理由。
  猴戏暂停演出,和猴戏中辍是不同的,前者是暂停一下,等于休息片刻,不久就要继续演出,而后者却是猴戏演到这里为止,立即中止,不再继续,等于腰斩。
  为什么猴戏要暂停或中止演出呢?
  这是大家都要了解的问题。
  原来妖魔国的东妖,南魔,西精,北怪等四大巨头,事前都得到通天教主口谕:如果小夫子在战斗中占了上风,猴戏应立即停止,以免发生不必要的意外伤亡。因此,那四个妖魔精怪对于在台上打斗的过程,每—动作,每一招数,都聚精会神地观察到,可是他们越看越寒心,发觉那小夫子的武功已到达了至高无上的境界,远远地超过了当年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虽然对手们——许多魔国的妖魔人物——的武功显然与他们所影射的天国神将差不多。
  所以,那四个巨头聚会在一起,窃窃私议,结果,他们决定立即暂停或中止猴戏。
  黄衫客的报告是由东方妖煞海东青大夫授意的。
  在猴戏停止以后,大厅里的群众都在议论纷纭,检讨刚才台上所发生的战斗情况,长话短说,他们无非都在赞扬小夫子武艺超群,以及批评某些妖魔人物的武功不行,尚须好好地锻炼。
  猴戏中途停顿,下一节目的时间未到,大厅里的妖魔人物各作自由活动。
  这时,在大厅的另一角落里,却发生了下列一段事情。
  妖魔国正派野仙的领袖大夫子已经差遣随从,把葡萄仙子邀请过来。
  仙子走到老夫子前面,先见过礼,然后坐在他的对面,开始谈话。
  仙子轻启莺喉,恭敬地问道:“蒙前辈厚谊,召见小仙,未知有何指教?”
  大夫子掀须道:“刚才老夫听到仙子的歌唱,极为感动,歌声绕粱,响遏行云,虽歌词清雅,但歌章凄伤,心知仙子必有悲惨的身世,老夫为同情心所驱使,所以特恳黄衫客转请仙子,以歌词唱出你自己的身世,一曲既终,果然不出老夫所料,你确有重大的冤情,因此,老夫请你前来,要想问明详细冤情,老夫可能代你报仇雪恨,不知尊意如何?”
  葡萄仙子听到老夫子肯为自己报仇,内心激动,热泪夺眶而出。她当即站起身来,向老夫子深深梭衽致谢之后,又复坐下,含泪道:“小仙……”
  “且慢……本鲸神先要问老夫子几句话。”一个粗鲁而暴躁的声音阻止了葡萄仙子说下去。
  原来这声音是太古鲸神所发。他对那美丽的仙子极为倾心,要想和她接近,苦无适当的理由,但正当他抓手摸耳,苦思理由的时候,那仙子忽然在者夫子前面出现,这使鲸神怒火狂升,妒心和醋意油然而生。
  他终于悄悄地溜了过来,立在旁边,偷听他们谈话的内容。
  鲸神不听犹可,一听到那老家伙——老夫子连声自称:“老夫……老夫……”使他的醋性倍增,怒火更炽,忍耐不住,高声阻止仙子说话,要想责问那老家伙——老夫子。
  当时,老夫子集中心思和仙子说话,由于心无二用,报本未曾注意太古鲸神在何时走近。
  现在,忽然听到他要向自己问话,心里暗暗惊疑,不知对方要问些什么?
  “鲸神先请坐下!有何见教,但请吩咐,在下自当洗耳恭听,有问必答。”老夫子掀须道。
  “你这无耻老翁,忘记了自己的年龄,竟敢对着美丽的仙子,自叫‘老夫,老夫,连声不绝,难道你这老家伙还要想娶仙子为‘少妻’吗?你不自知耻,但本鲸神却代你羞耻。”
  太古鲸神滔滔不绝地怒声责道。
  大夫子听到鲸神这样说法,不怒反笑,心里已知那粗坯误会了“老夫”的意思,但他不加解释,故意反问鲸神道:“在下承认自称老夫,不知有何不是?”
  鲸神见那老家伙不肯认惜,心中大怒,当即用手指指着老夫子的面孔,高声骂道:“老匹夫,厚颜无耻!请问你这只老狗,仙子几时嫁你为妻。你这畜牲居然自称‘老夫’,为什么你不自称‘老夫子’?老夫不是老丈夫吗?”
  那大夫子是何等人物,早已知道鲸神误解,但他城府甚深,极有修养,对于鲸神的责骂,置若罔闻,毫不激动,依然态度恬静,只不过淡淡地笑了一笑,说道:“鲸神可能是未通文墨,不知老夫二字之意,因此,责骂在下,似欠合适。最好鲸神自己能够先细细反省,等待领悟了‘老夫’的意思之后,到那时,感到羞耻的并不是在下,而一定是你自己了。再到那时,你若不来向在下道歉,那真是畜牲了。不过,谁是人,谁是畜牲,自有公论。”
  鲸神听了这一番言论,心里还以为那老家伙强辩,顿时怒不可遏,立即声势汹汹地走了过来,卷起衣袖,要想动武,且大声道:“什么?我向你道歉!本鲸神先要教训……“忽然千手老怪出声阻喝道:“鲸神,不得无礼!你错了,还要行凶霸道,国法何在?还不向老夫子道歉!‘老夫’两字是高龄者自己谦虚的称呼,并非‘老丈夫’的意思。”
  太古鲸神见到千手老怪前来说话,心里先有了顾忌,暗想:“既然千手老怪也说是我错,那一定是我错了,但要我向那老家伙道歉,实不愿意。不过,若不道歉,那老家伙也不是好吃的果子,一定不肯干休。”
  这时,鲸神自觉内心羞惭,但他迫于形势,踌躇不安,在无可奈何之下,只得红着脸,向老夫子作了一个长揖,揖罢,用手掩面,匆忙地狼狈遁走,不过,他还是色星高照,对那美丽的葡萄仙子念念不忘,因他在走出大厅门口之前,还要回头向她瞟了一眼。鲸神动了凡心,老色霉。
  这时,千手老怪对着老夫子笑道:“到底是我们的老夫子德高望重,宽宏大量,想来不会对那粗坯介怀。”
  大夫子连忙拱手谢道:“多蒙喝退鲸神。若非你老前来,在下定要多费许多唇舌,可能还会惹上不少麻烦。你老请坐,快来参加我们的谈话。”
  千手老怪也不客气,随即在旁坐定,因他对于那仙子也很关心,巴不得藉此良机,可亲芳泽。
  这时葡萄仙子连忙起身,向老怪见过礼之后,坐回原位。
  大夫子等到仙子坐定之后,就一边掀须,一边对千手老怪道:“刚才在下正与仙子谈到她的身世和冤屈问题,现拟仍请仙子继续讲述,不知尊意如何?”
  千手老怪点头道:“我赞成,就请仙子说吧!”他说着,侧过头去,凝神细看仙子的脸部,又点了几下头,心里暗叫:“好容貌,妙呀!”
  葡萄仙子刚才看到太古鲸神与大夫子发生龃龉,心里万分惊慌,惟恐仙妖相争,祸及于己,她又自知职卑言微,道行浅薄,不敢相劝,几次想要离位走避,又恐得罪他们,只好呆坐原位,蛾眉深颦,噤若寒蝉,那种楚楚动人的姿态,真使见者又爱又怜。
  后来她看到千手老怪忽来喝退鲸神,知道事态不会扩大,于是转忧为喜。
  此时,千手老怪同意她自述身世,正是她吐诉冤情的好机会,于是她又站起身来,向本国正邪两派的领袖各作深揖,然后坐下道:“小仙原是罗剃邦人氏,罗剃邦表面虽是一个国家,其实只不过是小小的部落而巳,邦主赫利乃是家父,母后生性柔弱,又无权力。庶母荆娜面如重枣,眼若铜铃,十分美丽,生有三子,深得父王宠爱。小仙自幼由老媪抚养,直到十二岁那年,庶母乘父王酒醉酣睡,勾通奸人,将小仙驱逐出邦。小仙在外吃尽千辛万苦,后来遇到恩师霹雳山人,传授修炼之法,并得投入本国为民,同时又蒙本国的许多前辈教导武功,法术和琴棋诗画,因此,略有成就,得成野仙……”
  “且停!你说本国的许多前辈,不知是那几位?”
  千手者怪插嘴问道。
  “他们是青城子、赤城子,玄阳生、太阴生、妙法道人、妙音仙姑,还有……”仙子道。
  她直呼师尊之名,并非不懂规矩,实因魔国疏于礼节,所以大家都不计较。
  “呱!料不到你竟然大有来头,后台扎硬,原来那些双城昆仲,阴阳兄妹,葱岭父女,再加上霹雳山人都是你的师父,岂不是法道武功,和琴棋书画等一切本领都集中在你一人的身上吗?那么,你既有这班野仙散人作你的后盾,为何他们不去替你报仇雪恨呢?”千手老怪笑嘻嘻,又插嘴打断仙子的说话。
  “这事说来话长,且容小仙详禀……”仙子道,她说到这里,她的话柄又被打断。
  打扰她继续说话的人,却是大夫子。
  他说道:“刚才你说还有……可知你的尊师之中,尚有别的高人,不知是谁?”
  “小仙又是龙凤山凤母的义女和记名弟子!”仙子补充道。
  “呱,来头越弄越大了!”千手老怪惊异道,同时他心里暗忖:“我自己是妖精魔怪,只怕高配不上她了。”
  这时,大夫子也就接着道:“是了,怪不得仙子有着高贵的品德,有其师必有其徒。现在,仙子继续说下去!”
  仙子点了一下头,继续道:“进攻罗刹邦的部落乃是空空部落集团,号称无发部落,表面是佛国的支系,实际都是佛门败类,吃五荤,爱女色,藏垢纳污,心怀匣测。他们勾结罗刹邦的内奸,又与仙国已失品格的散仙和狂仙深相结交,引为心腹,因此,势力非常强大。
  他们大肆凶焰,侵入罗刹邦境,势如破竹,沿途烧杀奸淫,无恶不为,直达王城,将父王腰斩之后,又被割首示众。母后也作了无头之鬼,庶母里通外邦,助纣为虐,但结果也不免于吃了一刀,三位兄弟同时被戮,王宫男女不分大小三百余口,都被杀死,伏尸盈宫,流血遍地,能幸免者仅十之一二,宫殿周围三里,屋宇二百多间,全遭烧毁,破坏不堪,父王又无支系亲属,以致血统断绝,无一线之传,百姓死亡,不计其数,无人收尸,任从鸟兽啄咬人肉,风吹雨晒,暴骨沙砾,惨不忍睹,亡邦遗恨,父母深仇,不知何日可报。”她说到这里,声音哑沙,泪流盈颊。
  千手老怪道:“噢,原来如此,对方也是扎手货,怪不得你的师父们也无能为力。不过,不要紧,以后有事,本老怪可以助你仙子一臂之力.大夫子,你看如何?”
  大夫子掀须笑道:“在下也有同感,不过,在下与仙子非亲非友,这事如何……”
  葡萄仙子生成一颗七窍玲珑心,她听到老夫子这样说法,已知言中有意,同时她知道千手老怪虽肯毅然帮助自己,似有不怀好意,不如大夫子那样的诚恳。因此,她灵感一动,顿时胸有成竹,立即起身离座,走向大夫子和千手老怪的前面,跪倒尘埃,叩了三个响头,恭敬地称呼道:“两位义父在上,小女叩见大人,敬请万福金安?”叫罢,她又叩头了。
  大夫子深爱此女聪明玲俐,心中甚喜,哈哈大笑道:“我女免礼,快起来!怪老!我们俩位义父做定了!”
  千手老怪想不到那葡萄仙子突然会有如此一举,把自己的歪念打消,以后做了义父,怎能再动义女的脑筋?因此,他心中一懔,暗说—声:“惭愧!”同时他又听到大夫子的话,觉得自己也很有面子,因自己虽道高术深,在本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但究竟总是妖精魔怪。
  大夫子则是人中之龙,品级可与大罗金仙并列,而他并不把自己以异类相轻,此念一转,心中大悦,终于高声笑道:“起来,起来,我女少礼,起来请坐。”
  仙子一听本国正邪两派的领袖都肯收自己为义女,芳心大慰,于是又向两位各叩一个响头,站起身来,归坐原位。
  仙子一举两得,顿时身价百倍,如果当时那仙子只拜大夫子为义父,不把千手老怪拉进在内,那老怪一定要大发忌性了,结果恐怕没有如此圆满,这就是葡萄仙子聪明的地方。
  这时,大夫子哈哈笑道:“怪老!这义父是不容易做的,你我以后不但都要出力,而且现在还要出钱。”
  千手老怪吃惊道:“出钱?她要钱何用?我没有钱!”
  大夫子掀须道:“你轻而易举地当上了义父,没有这样便宜。
  你无钱没有关系,但你那闻名的遁影潜形大法,必须传给我们的义女,作为见面之礼,如何?”
  千手老怪道:“好,我答应,就凭你大兄一句话。我们现在是亲家了,所以叫你一声大兄,但你赠些什么礼物给她,是钱?”
  大夫子笑道:“不是钱,而是宝物。我有一件传家之宝——护身宝衣,号称乾坤软甲,此衣乃是拙荆生前心爱之物,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仙佛的任何厉害法宝也都无法加以损伤,小弟,你叫我大兄,我就叫你小弟!你看如何?”
  仙子听说,芳心大喜,连忙拜谢。
  两老相顾大笑。
  这二位领袖从此联手,以后共同出力,恢复了罗刹邦,替仙子报了大仇。凡事只要处置得宜,谁说正邪不能两立?但这是后话,将来再提。
  同时,葡萄仙子的歌曲也引起了一部分妖魔精怪和野仙散人等的反感。
  他们认为这歌声只不过是靡靡之音,忧郁凄凉,亡国之调,气氛萧疏,音节低沉,这是邪恶,消极,悲观和腐蚀人心的歌曲,而那些爱好她这种歌曲的妖魔人物,都是追逐声色,麻木昏庸,苟安现状,以及无大志之辈。他们看到男人,假装道貌岸然,但一见女人,就迷花笑眼,寻求以女性为取乐的对象,造成本国不良的风气。这批颓废的妖魔人物必须加以改造,否则,魔国怎能报复二千多年以来的仇恨?
  最先发出这论调的人是野仙菩提子。他立刻得到很多群众的拥护,因他们都产生了一种清醒和警惕的意识。
  菩提子高声道:“我们请葡萄仙子以后不要再唱任何色情的悲调,例如:‘刘郎不归来,无主身谁托。’这是什么话?难道男人走了,女人自己就不能生活吗?女人自己看轻自己,岂有此理?这种歌词等于人间部落里的歌曲,唱来唱去,不是爱,就是恨,没有一阕是发扬意志和鼓励节操的歌词,这种歌曲就好像本国葡萄仙子的歌曲一样。此风决不可长,如果不予纠正,那就是亡国的预兆。人间的部落可以不禁止那种色情悲调,但我们魔国却不可不禁止这种色情和凄哀的歌曲。所以,我们应该严肃地提出要求:仙子以后必须改唱另一种对国家有益,以及对人民有启发性的歌曲,否则,我们一定要提出裁制,并采取敌对的态度。”
  “好呀……赞成,同意……”群众发出轰雷似的呐喊和掌声。
  “臭婊子!在狂欢大会里她唱悲歌,害得老子也落了泪……”
  “臭贷!她糟塌了我们的娱乐……”
  “我们去抓她,坏女人,害得大爷输了钱……”
  在这种场合里,群众是“盲目”的,只要有人带头说她好,她就会被捧到天堂,忽然有人说她不好,立即就被打入地狱,说好说坏,全凭一张嘴巴,和一根灵活的舌头。谁能挖空心思找些理由,谁就可冠冕堂皇地说话,奸可说坏,坏也可说好,所谓舌头无骨任我讲,说得对,让别人赞扬,说得不对,给别人批评,甚至笑骂一番,或者吃—顿生活。出口伤人,祸从口出,所以人类的嘴巴是最坏的东西,惟一的办法是:弄些甜头塞在那说话的人的嘴巴里,那么,在最低限度,他就算不说好话,至少也不会说坏话了。
  菩提子所指小的论点是冠冕堂皇的。他的言论引起了别人对某一事物的警惕,当头棒喝,启发了人们的正义感,显然在一种颓废的气氛里投下了兴奋剂。
  当时,谁也不敢公然反驳,即使是大夫子和千手老怪听了,也在暗中点头认可,何况他仅仅是要求葡萄仙子用另外一种调头,唱出更有意义的歌曲,这是难能可贵的要求,又可以想象到,菩提子的见识确是高人一等。
  此时此地,葡萄仙子的身份实已非同小可,她恰巧被正邪两派的首领热捧,捧红了,红得发紫,但那野仙菩提子竟然自不量力,胆敢在大庭广众之前,直接针对那仙子,提出相反的意见,间接就是对大夫子和千手老怪提出批评,可见他的胆量也是高人一等。
  同时,他看准了时机,算准了目标,批准了对象,立即发表议论,使群众心口皆服,使他自己一鸣惊人,他的聪明和智慧更是高人一等。
  终于他时来运至,当即被大夫子和千手老怪召见,并且给了他一个任务,那就是叫他去协助葡萄仙子改变歌唱的作风,无形中使他成为仙子最接近的男性,说不定他以后可能会获得她的青睐,也许她将来还肯委身相事,亦未可知。
  音乐本是天籁,虫鸣唧唧,金鸡喔喔,黄鸟喈喈,泉水潺潺,风雨萧萧,波涛澎湃之响,草木动摇之声,甚至儿童的哭笑伊呀,夫役的呼喊叫啸,出于天性,发乎自然,那都是音乐。
  音乐能使悲哀为欢乐,化乖戾为瑞祥,培养性灵而忘我,滋润感情而爱人,谁能欣赏音乐,谁的生活就会丰富。
  如果把音乐硬劲地来配合政治,成为政治的工具——音乐的范围就狭窄了,那是把天籁的音乐变成了人籁的音乐,这种人籁的音乐,不一定为大众所喜爱,不过,假使人籁的音乐和政治配合得自然和巧妙,天衣无缝,能启发人心,那么,人籁的音乐又能变为天籁的音乐。
  妖魔国的音乐经过野仙菩提子改革,现在虽已逐渐走向人籁音乐的道路,但将来也可能改变成天籁的音乐。
  这时,大厅里一部分的妖魔精怪和野仙散人等都非常贪杯,猜拳行令,开怀畅饮,已经喝得醉醺醺了。有的快饮,有的慢饮,有的牛饮,有的鳖饮,各得其适,不一而足。
  有不少的量浅者,竟然呕吐狼藉,污物散布满地,忽然跌倒地上,不省人事,被值筵的工役像死尸那样拖出了大厅,另觅妥处安置,井把地上的污物清除。
  有的未醉而假装已醉,似醉非醉,借酒遮脸,藉故骂人,大发牢骚,寻仇闹事,却都被公安侍卫赶出了大厅,其中有些不肯就范,且要行凶的醉妖醉魔,索性就把他们送入刑牢禁闭。
  有的确是真醉,走路踉跄歪斜,脚步不稳,甚至坐不安定,像要跌倒的样子,说起话来,胡言乱道,口齿不清,那些真醉的妖魔人物都被工役扶持出厅,送入客房安息。
  有的如醒如醉,双眼昏倦,颇有睡意,但可能是喝得太多,吃得太饱,同时消化得太快,以致急不及待,当场臭屁连响,屙尿、交流,使同坐的桌友掩鼻皱眉,避席而逃,这批家伙,都被工役推出厅外,送入浴室清理。
  有的酒性极坏,他们的面色红到发紫,双目满布红筋,说话大声恶气,杀气腾腾,当然那些妖魔人物,不是打相打,就是吵相骂,不但把好心善意前来解劝息争的人也打骂在内,甚至当公安侍卫前来干涉时,竟然也被攻击。结果,吃亏的一定是那些醉汉们。要收服他们,很是容易。只要把他们的手足都反背铐了起来,送入牢房,立即太平无事。
  如果他们的嘴巴不干净,还要高声叫骂,公安人员就毫不客气,索性用铁尺橇开他们的口腔,塞入一个铁球,强迫他们含在口内,然后再用二条胶布,歪十字型交叉封住嘴巴,仅仅露出鼻孔,以便自由透气。
  有的忽然发酒疯了,喃喃自语,口唱俚曲,手舞足蹈,形同花癫,专寻阴性的妖魔人物,以便打情骂俏,寻欢作乐。
  当然女性的妖魔人物也有很多是放浪形骸的。她们的眼界很高,不怕任何三头六臂的男人前来周旋。只要三言两语,就可以吓退那些企图讨好和逗挑的男人;同时,也用不着说半句话,只要眉目传情,或略加词色,就可以把异性弄得抓首摸腮,神魂颠倒,胡思乱想,坐立不安,于是转辗反侧,不能入睡了。
  去向异性搭讪的妖魔人物之中,遭遇各自不同,甘苦亦异,有的三生有幸,有的终身不幸。
  东北方乱神司马英看中子女散人王兰,他们两人一拍即合,双双走出了大厅,到花园里的绿荫深处去谈情说爱了。
  西南方黑力士赵峰得到了女乱神邓玉香的青睐,他们不知如何会碰在一起,双方都有了意思,分别溜出了大厅,然后再在厅外会台,搂肩搭背地同到花园里的群木从中去了。
  男妖煞焦熊面目美好,态度高雅,同时被女精煞吴淑贞和女怪煞伍洁联合邀请,于是,一箭双雕,同去谈心了。
  鬼煞平凡性好美色,向女妖煞凌蚊大献殷勤,谄媚奉承,无所不为,结果遭到了白眼,但那急色儿胆大妄为,动手动足,于是弄巧成拙,被凌蛟举起玉手,落手很重,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连忙双手捧脸,狼狈逃回。
  女怪煞九花娘子,鼻高眼凸,血盆大口,名字好听,容貌难看,像母夜叉似的,但她不自觉其丑,搔首弄姿,向邻桌的野仙文中子大抛眼色,乱装手势,百般引诱,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文中子真是铁石心肠,连正眼也不向她看一下,使她既爱且恨。
  女人对于“所欢”非爱即恨,绝无中间路线。
  精煞褚武走到女妖煞凌蛟面前,借敬酒为名,藉故接近。他原是拈花圣手,不论是言语态度,或身胚面貌,都能吸引异性的欢心。因此,他们一经接触,便乳水交融,顷刻成为老友,双方携手出厅去散步了。
  只听得那鬼煞平凡高声骂道:“丑婊子,烂腐贷,老子不要,要小子!”他一边骂,一边用手摸摸自己刚才被凌蛟打肿了的半爿脸。
  他的骂声迅即被同桌桌友的笑声所掩没,所以这骂声未被凌蛟听到,否则的话,他的另外半爿脸可能也会被她打肿。
  顷刻之间,大厅里的男女妖魔人物,不约而同,三三四四地走出了大厅,都到花园里分别散开,在黑丛丛和乌油油的树林里消失。
  大厅里只剩了五六成的人数,都是一批比较老成而持重的妖魔人物,因此,环境显得清静不少。
  在这时,妖魔国的狂欢大会中,有一位中年野仙,号称水金书生,以前原是仙国的散仙,但因过不惯神仙生活,所以私自下凡,云游天下,登山玩水,怡情悦性,偶而游戏人间,竟然堕落红尘,娶妻生子,后来离家远行,又作漫游。
  不料到了魔国,他觉得这里的风俗不拘礼法,随遇而安,民性虽顽固不化,但气质豪爽,上等朋友之间,倒也都讲信义,又肯互相帮助,互相商讨,不像神仙之中,彼此自高身份,挟技自秘,你轻视我,我看低你,我怕你好,你忌我强,各自道貌岸然,自以为是,不肯接受批评,其实他们都是见上奉承,无所不至,见下欺侮,往往假借天意如此,不肯稍加援救苦难之人。因此,水金书生很喜欢妖魔国,就停居下来,被国王封为野仙品级。他经常与别的野仙和散人交游,不论男女,只要志趣相投,都愿意结为道友,生活过得很是快乐。
  在狂欢大会的宴筵中,与水金书生的同桌,坐着一位中年女散人,绰号傻大姐.这位大姐性情直爽,谈吐风趣,而水金书生也是幽默人物,所以在筵席上谈起话来投机得很。
  “大姊!看你的样子已是妇人了,据我估计,府上一定还有尚未出嫁的妹妹,是吗?”
  水金书生诙谐地戏问道。
  “你怎知我家还有妹妹?”傻大姐好奇地反问道。
  “看你双眉弯弯,姊妹二三。”书生笑着答道。
  大姊听了,佩服地道:“是的,我家确有妹妹,大妹已有对象,小妹待字闺中,怎么?
  你问起我的妹妹,是什么意思?”
  书生笑道:“大有意思。我问你大姊,可否把小妹介绍给我?”
  不料那傻大姐爽直地道:“好啊!一定介绍给你。”
  同桌的人听了,都笑起来。
  不料水金书生一句戏言,傻大姐却信以为真.等到狂欢大会散席了之后,她就特别选定了清雅仙苑(是魔国最高尚的会客之处),安排了一个茶宴,请书生和她的小妹相见,但这事要等到以后再提。

×      ×      ×

  黄衫客朗声报告道:“本国最著名的杂技家山中子表演拿手杰作。”
  山中子的品级是野仙,已有四千年的道行,刚才在狂欢大会的筵席上,享受到交梨火枣和金丹仙酒等,使他的道行又增加不少。
  他面白无须,双目炯炯有光,青衣小帽,短壮精干,在台上出现,并不发言,但以双手向群众作了一个圆拱,随即表演……
  (一)凌空步虚:这是一种轻身术炼到高峰的功夫。他纵身向上一跃,上升一丈五尺之高,凭空停住,仿佛身体悬挂在空中一样,假使没有戏台天花板的阻挡,就一定还能再向上升。
  他在高空,把身躯稳定之后,随即移动脚步,凌空走起路来,先缓慢地兜着圈子走,再走快步,最后是跑步。
  若论真实功夫,凌空虚步比腾云驾雾还要困难,因后者有云雾可作凭依,借云雾之质可作立足点,而前者则毫无物体之力可资借助,只能依靠本身的功力在空间稳作行动。要修炼到这种身体像灰尘一样轻的功力,最少非有三千五百年的道行不可。
  在过去,当那山中子还是个七八岁小童的时候,在郊外看到有一只大如车轮的乌龟停留在柏树的叶尖上,但柏叶依然挺直如常,并没有被那大龟的重量所压低。
  他很觉奇怪,回到家里,就把他所见到的事实告诉祖母,且问她:“这是什么道理?”
  祖母答道:“万年灵龟轻如灰,本身毫无重量,所以它就能停留在柏叶之上,而不会把它们压低。”
  接着祖母吩咐山中子赶快再到郊外的原处,去探视那只灵龟,可能还有别的奇迹发生。
  等到那山中子再度到达那株柏树的地方,大龟已经失踪,但树下却站立着—个老道士,红面长须,身穿八卦道袍,飘飘然有神仙之概。原来那老道士是魔国的龟灵道人,他的妹妹也就是从前在万仙阵中,被西方接引古佛收服的龟灵圣母。山中子在儿童时代就已被他收为门下弟子,学习长生不老之术,和其他各种绝技,而凌空步虚乃是其中之一。
  (二)水上跃步:台上布置了一只直径一丈的大瓦缸,满贮清水,山中子就在那大缸里的水面上跳跃步行,脚底不沾水迹。
  这种功力和凌空步虚差不多,但已比“达摩一苇渡江”的能耐高出一筹,因达摩还要依赖“一苇”的浮力作为立足点,方能渡江,而山中子如要渡江,就能够从水面上步行过去,不必借重任何物体的浮力,同时水上跃步,足不沾水,更是难能可贵。
  (三)缩骨术:山中子人虽短小,但身体最低限度也有四五尺。
  可是,在一刹那际,他的身形忽然冉冉地缩小缩短,瞬息之间,一直缩到连身形也看不见了,台上只剩了一堆衣裤帽靴。
  观众觉得奇怪,都以为那家伙借木遁走了。不料,他的帽子忽然会自动摇摆起来。又忽然,从帽子里面钻出了一个三寸高的小型山中子,赤裸着上身,只用了一块极小的白布遮掩下体。
  那小山中子在台上跳跃奔跑,并向群众鞠躬敬礼。不要看轻那个三寸高的小人物!
  他突然仰天长啸,声如龙吟虎啸,震耳欲聋,显然功力不浅。
  最后,那小山中子又把身体缓慢地放大放长,直到他原来的高度为止,但可笑的,他的身体虽已恢复原状,但那块遮掩下体的小白布并不放大放长,因此,它遮不住他的那根不文之物,像尾巴那样,全部显露出来,极为难看,引起观众中的那些女性妖魔人物发出“嘘嘘”
  之声,好在山中子手法敏捷,连忙穿上衣裤靴子,戴好帽儿,随即向观众打拱作揖,表示道歉。
  (四)搬运术:这是一种左道旁门的法术,并不稀奇,可是山中子的搬运术却与众不同。
  起初,他布置一只大木箱,揭开箱盖,让观众看得清清楚楚,这只木箱,里面空空如也,一无所有。
  于是他关闭了箱盖,又锁上了铜锁,贴上了封条,然后,在台上措手划脚,忽东忽酉,忽南忽北,又用手向空中抓了一抓,或招招手,做出像向空中抓物或撮物的姿态,但每次他用手向空中一抓或一招之后,必定再随手向那只木箱旁边摊一摊,表示他向空中所抓到或摄来之物,都往木箱里一送。
  这样做了几十次之后,他就停止,随即揭去封条,开了铜锁,打开箱盖,然后从箱内拿出了许多东西来,样样都有,他把它们全部放置在长桌上面,五光十色,使观众看得眼花缭乱,目蹬口开,大感惊异。
  到底他从木箱拿出了一些什么东西?
  贵重的,计有五色龙珠三颗、火枣一枚、白玉印一颗、七星宝剑壹柄(无剑鞘)、朱雀旗一面、三煞鼎一件、混沌神砖一块、黑螺珠一粒、火玉一块、普通的,计有女用手帕、金钗、碧玉簪、金银元宝,酒盏、茶杯等另星物品等共有数十件之多。
  当山中子表演杂技的过程中,先讲凌空步虚。观众中道行较浅的,大拍其手,大喝其采,都赞叹不已,但在道行高深妖魔人物的目光中,却认为这不过是雕虫小技,仅能供酒后茶余的助兴,聊博一粲而已。
  至于水上跃步,那也只可娱宾,并无实用,所谓取乐有余,夸耀不足。
  第三的缩骨之术则非同凡响,这是真实本领,已夺天地造化之功,不是一般的变化之巧所能比较,这一演出,顿使厅内大小妖魔人物发出一致公认的好评,获得了满堂的彩声和掌声。
  最后的搬运术更为奇特。原来他从木箱里所拿出来的东西,都是从大厅里许多妖魔人物的身边搬运而来,但失主却糊里糊涂,懵然不觉,直到他们看到山中子手里的东西好像是属于他们自己的,就连忙在身边乱摸,摸子一阵,摸不到原物,方才发觉失窃,立即叫喊起来。
  东—声叫喊,西一片喧哗,南面又吵闹起来,北面也随着乱哄哄地咒骂,一时之间,大厅里发生了不安静而混乱的骚动。
  这种骚动立即被黄衫客所阻止。他高声道:“诸位肃静!这只是表演而已,失物不久仍归原主。”
  台上的山中子对台下的骚动,一律置若罔闻。他好像是一个聋子,毫不理会他们的叫喊喧哗吵闹和咒骂,只管“自顾自”把木箱里的东西一件件地拿了出来,全部放在旁边的桌上,放满了一桌。
  最后他从桌上拿了三颗五色龙珠,在空中摇晃了一下,珠光夺目,好耀眼也,随即高声问道:“这是谁的东西?请失主前来领回。”
  “是我的!”只见那七海龙神起身走到台前领回龙珠,小心地放在身边。接着,他高声对山中子道:“好小子,有本领!下次我如失去龙珠,惟你是问。”他一边说,一边走回原位。
  山中子笑了一下,耸耸肩,伸伸舌头,表示无可奈何。
  “火枣是谁的?快来领回!”山中子又问道。
  “是我的!”一个孩儿打扮的散人从东面奔路过来,领回了火枣,匆忙地回头就走。
  “站住!”南方魔煞统帅南宫操(大会的公安事务主持者)大声喝道:“你这小子,火枣从那里来的?说实话!”
  那孩儿打扮的散人突然听到南宫操向自己喝问,不由大吃一惊,连忙停住脚步,立正站定,恭敬地答道:“火枣是刚才大王赏赐的,大家都有,我也有份,他们吃了,但我没有吃。”
  “这样妙品,你为什么不吃?”南宫操又大声喝道。
  “我舍不得吃,我要带回去给家母吃。”孩儿散人道。
  “噢!”南宫操的面色转变得和善,说话的语调也平静了。“原来你还是个孝子,好的,走吧!”
  孩儿散人从容地走回原位。
  “白玉印的失主请来领回原物!”山中子道。
  大会主席正一品光禄大夫海东青嘻嘻地走过来,一边领回玉印,一边对着山中子说道:“好大胆量!你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山中子向海大夫敬了一礼,表示歉意。
  原来这颗玉印是海大夫的宰相宝印,非常重要,他日夜把它保存在自己的内衣袋里,但神不知,鬼不晓,竟被山中子摄了过来,可称神乎其技了。
  “七星宝剑的失主来领!”山中子道。
  只见那千手老怪尴尬地走到了台前,身边还挂着一把空鞘。他领回了七星剑,还剑入鞘,同时,他盯着山中子,说道:“今日我老贼被你这小贼攀倒,有种!等一会,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他说完话,扬长而去,走回原座。
  朱雀旗是鬼煞计真元帅施发命令的军旗,三煞鼎是属于司徒文从一晶荣禄大夫的,混沌神砖是大夫子的,黑螺珠是精煞神螺圣母保命的宝贝,火玉是野仙枚公公的宠物。那些东西都是稀世之宝,分别由原主领回,至于其他普通另星物件,也全部交还,物归原主,皆大欢喜。
  人间所传达的种种搬运术,遮眼法,以及五通摄物等都是属于左道旁门,下三流的法术,对象只向普通百姓下手,但这里的山中子,对象都是得了仙体的妖魔人物,而且在他们中间,还有混元大罗金仙品级在内,那简直是不可思议的,怪不得连那道行高深的贼祖宗千手老怪,也羡慕这种法术,不惜折节和山中子接交了。
  这时,大厅里忽然发生了一桩打斗的案件,这是江门龙神和神螺圣母之间的私仇私殴,虽算是狂欢大会中的一个意外插曲,但打斗的根源却要追溯到数百年以前一段恩仇。这事容后再提。
  那时,大厅中又在举行一个特别摇彩的节目。
  在妖魔国,规定每隔百年,举行一次普通的摇彩,头彩奖金数目极巨,约计黄金五百万镒(每镒合二十四两);每逢千年,举行特别摇彩,头彩奖金约计黄金十亿镒。
  这次的特别摇彩适逢其会,由通天教主临时批准在狂欢大会中举行,作为表演节目之一。
  台上排列着十架黄金铸成的摇彩用具,每架雕刻着红色的号数,从一号到十号。
  大会主席海东青大夫担任摇彩总监。
  公安侍卫随即在大厅四周布防,由南宫操元帅指挥。
  冷面阎罗金郎君和温戎将军监视摇彩,以防作弊。
  魔国的正邪两派首领,大夫子和千手老怪被邀列席陪监,以示公正。
  司徒文大夫和袁通将军唱票。
  散人神算子记票。
  “摇彩节目开始了!”黄衫客报告道。
  于是海东青会同金郎君、温戎将军、大夫子和千手老怪等都仔细地检查十副镌着号数的筹码,每副筹码是零、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每一相同的数字平均一百只。
  检点无误,分别纳入彩具之中,每架一副,放置妥当后,即用封条固封。
  那时,黄衫客又高声报告道:“本期特别摇彩,另有一个非常特别的特点,希望各位静听……”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静待大厅里许多妖魔精怪和野仙散人们的反应。
  果然,大厅里轰起了一阵骚动,久久不息……。
  “拍,拍,拍,请各位肃静……”黄衫客击掌三下,意味着会场需要静穆,以便他继续报告。
  果然,大厅里的群众都停止发声,个个抬头静听,几万只眼睛都集中盯看黄衫客。
  “奉上谕:本期担任摇彩的工作是瑶池十名仙女!”黄衫客严肃地道。
  “呱!好啊!”群众发出一阵雷轰似的鼓掌和喝彩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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