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2024-07-17  作者:郎红浣  来源:郎红浣作品集  点击:

  纪翠来家,第一着棋偷开角门盗出坐骑,回头上后面小楼会见莺、小莲、小萱,闲话家常。
  二更天回到屋里睡觉,四更天拾夺行装,留下一封信压砚台底下,就这样跳窗上屋溜了。
  天亮时他追上南拜,快马加鞭径奔山西潞安府长治县,进城投店休息一宵,准备第二日一早拜山。
  太行山深处有个险隘地方,土名盘陀谷断肠溪。
  当年李小虎灭绝人伦,召集天下群贼聚会断肠溪,劫持伯父李一龙如夫人春姨娘母子,以诱燕惕郭燕来前来送死,没想到却引来了小爷傅震和傅家一众子弟门人,一场血战,冤仇深结。
  夜游鹰莫凌云是在燕姑娘的铁翎箭下受伤逃脱的,近来他再度返回太行山,再度做起为非作歹的山大王。
  莫凌云为人极端险诈,说他跟水秋痕要好不如说他害怕水秋痕。他练的是一身轻巧功夫
  阴谋诡计暗箭伤人,所谓鸡鸣狗盗之辈,算不得好汉英雄。这种人最能凑合机缘,求生存的力量特别强大,应付环境的手腕尤其到家,许许多多绿林道高明人全死光他犹健在,这证明他有多么狡黠聪明。
  水秋痕把残废的玉簪儿交他看管,他满怀疑忌却只是不敢推辞。水秋痕走了他立刻送玉簪儿别地方安顿,算定留下她早晚惹祸招灾。
  这天午后却掠一笔财货,正在忠义堂上大排庆功宴,高会大小头目分赃,忽报赤彪南拜拜山过访。
  他料到事与水秋痕有关,急忙吩咐收起赃物,率众鼓吹出寨迎接。
  他跟南拜从前见过两三次面,对纪翠可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纪翠今天打扮得非常阔绰,长袍马褂腰挂三尺龙泉,龙马精神河岳气概,那样子不像江湖上派头。
  拜山宾主免不了一番客套,彼此各有几句门面话招呼。
  纪翠趋前拜手稽首报名圆场,莫头领顶礼相还连称相见恨晚,于是在鼓乐杂作中客人被接上忠义堂,现成的筵席揖让就坐。
  坐定莫贼先发制人,开口便查询到水秋痕老友,说阔别两年余不通音讯,不晓得旧雨萍踪浪迹现在何方。
  让他这一撤清,南总镖头自是什么话都不好问。
  纪翠可就瞧出了贼人眼睛里另有文章,默念打草惊蛇反而不美,心中就有了主意。
  山寨里老规矩大碗大块肉敬客,纪翠仗着海量借花献佛遍酌群贼,掌灯时群贼纷纷醉倒了。
  可只是莫凌云没安好心,等到大家都不济了,他忽然崛起狠拚。
  此贼算得上酒鬼,但拚不了十来碗,就又看出占不得便宜,哼喝一声添酒。
  桌上送来一对酒樽,六角形长颈子古铜材料,古色古香雅致悦目。这东西有名见的叫鸳鸯壶,壶里隔堵,一个嘴能出两色酒,机关装在壶底下。
  莫贼抢起壶向纪翠碗理斟,左边手支住壶底。
  这就瞒不过柳爷,身在虎穴龙潭,斗智不斗力,他瞧着碗里酒,笑笑道:“莫兄,杯底酒发浑,喝了大好受,换一换好么?”
  话讲得和气,莫贼倒是有点慌张,跳起来远远地扔出酒壶,夺过纪翠酒碗往地下倾泼,叫着嚷着要摘侍酒小喽罗吃饭瓢儿。
  纪翠劝阻他不必发这么大脾气,边说边拿起另一把壶,故意举起高高地察视有无毛病,倒个满碗酒回敬莫贼。
  这样双方各喝了二一十碗,莫贼醉三分,他纪翠佯醉七成。再经过半个时辰放对,纪翠
  伪装人事不省,莫贼千实万实躺倒不能动弹。
  太行山绵亘数千里,其中有许多股杀人不眨眼的山贼,但一般说来,真正可以大秤分金银,大碗吃酒肉的强盗并不多,却多的是穷土匪,毕竟敢公然远出千里外却掠城镇的强盗并不多,太行山区本来就是穷地方。
  占据盘陀谷断肠溪的这一股强盗,却是最富足的一股,山大王莫凌云比任何盗魁都有办法,他自己就是一个最讲究享受的人。
  后寨里厮养了不少绝色女人,绝大多数是掳劫而来的可怜虫,一部份却是甘心作贼的女强盗。
  在设宴待客之前,他已经有了妥善的安排。
  莫贼阴险机诈,狡黠聪明,一见南拜便知道灾祸光临,被他不幸而抖中。
  水秋痕在京师主持高升栈和大通镖局,而南拜是太原通达镖局的镖局,名列京师六猛兽的老大,六猛兽目下有四猛兽在大通局任镖头。
  南拜来了,岂能与水秋痕无关。
  如果与水秋痕有关,达就必定牵涉到水秋痕送来的玉簪儿。牵涉到玉簪儿,问题简单了,但也相当复杂,多少必定与儿女之情有关。
  因此,他为了防万一,下了两步棋。
  第一步棋他失败了,鸳鸯壶拆穿了老把戏,当堂出彩,几乎下不了台。
  他的第二步棋派上了用扬。  英雄难过美人关,他山寨里有的是比玉簪儿更美丽,更妖媚的女人。
  原来的打算是他亲自主持棋局,没想到被纪翠灌足了酒,上了纪翠的当,躺下去醉得不能动弹,失去了亲自主持棋局的机会。
  纪翠量大如海,但拚递群贼,再碰上莫凌云异军突起,虽说大获全胜,自己也难免有所折损,确确实实也有了五七分酒意,伪装人事不省,总算他还能够“伪装”,表示他仍算清明。
  宾馆分数等,招待纪翠南拜,是最好的宾馆,保证贵宾住进之后,宾至如归。
  几个喽罗将他抬起,一路哗笑着将他送入宾馆。
  他既然装醉,就只好任人摆布,但暗中留了心,假使看出警兆,那就用不着装了。
  他发觉比他先醉倒的南拜,并没有一起送来。
  那位领先走的喽罗,登上宾馆的台阶,向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两个姑娘说:“姓柳的客人醉得人事不省,给你们送来啦!人算是交给你们了。”
  出来了四个女人,分抬了他的手脚,进入灯光明亮的客厅,抬入一间幽香扑鼻的华丽客房。
  装就装到底,他被安放在床上,躺得直挺挺四仰八叉,任由对方摆布。
  四个女人爬上床,替他宽衣解带除履脱袜。
  他的剑和囊,放置在枕畔,这点颇令他放心。
  五个女人都走了,他正感到奇怪,正想张目挺身而起,忽又听到细碎的足昔。
  虎目半张,他偷偷地用眼角察看。
  他几乎一蹦而起,却又忍住了。
  玉簪儿、胡绮黛,捧着醒酒汤进房的俏姑娘,赫然是他不惜千里奔波追逐的黛妹妹。
  他总算不冒失,原来已看出有点不对,眉目宛然,轮廓身材都十分神似,可只是神韵不同。
  他见过玉簪儿的本来面目,而这位神似玉簪儿的姑娘,妖媚之气外露,眉梢眼角饱含春情,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再就是他想起了红娘子胡绮春,想起那天晚上挑逗他的情景,薄薄的春衫,半裸的胴体,诱人的酥胸,腻人的风情。
  眼前这位女郎,所穿的衫裙,就与当时的红娘子一模一样,甚至更暴露些,里面没穿胸围子,诱人的高耸双峰,走起路来真有令人昏眩的魔力。
  美姑娘将醒酒汤放在妆台上,撩起裙袂上了春凳爬上床,一阵醉人的幽香扑鼻,嫩滑的玉手轻拍他的面颊。
  拍两下轻抚两下,姑娘柔声轻唤:“柳爷醒醒,醒酒汤来了,醒一醒。”
  他唔了一声,虎目微张。
  美丽的面庞出现在他眼前,那妩媚的一笑十分醉人,吐气如兰沥沥莺声:“爷醒来了,暍碗醒酒汤,温温的很好喝,片刻酒就可以醒一半。”
  不管他肯是不肯,抱住了他的上身,头靠上极具弹性的胸怀,旖旎风光不足为外人道,伸皓腕端起醒酒汤,情意绵绵地喂他喝。
  莫贼曾经用鸳鸯壶盛蒙汗药计算他,这碗醒酒汤难保没有玄虚。他闭上嘴,睁朦胧醉眼打量眼前这张并不陌生的美丽面庞。
  姑娘噗嗤一笑,腻声说:“里面没有蒙汗药,爷,喝啦!喝啦!”
  他抬起手,轻轻推开汤碗:“不必啦!我没醉。”
  姑娘只好放回汤碗,干脆用双手环抱住他,媚笑着说:“天下间十个醉人,有九个半不承认自己醉。柳爷,你也是其中之一。”
  “哦!这位姐姐好眼熟。”
  他试探着问,心中已有了三分明白,莫贼如果不曾见过黛妹妹,就不会利用一个像貌几乎全同的姑娘来伺候他。
  “爷的嘴好会奉承人,但我喜欢。”
  “喜欢我?不瞒你说,你真像我认识的一位姑娘。”
  “谁呀?我真的很像?”
  “真的很像,你也应该认识她。”
  “她?她是谁呀?我为甚么应该认识她?”
  “莫山主没告诉你?”
  “莫山主甚么也没告诉我,只派我来服侍你,我姓吴,小名叫黛,黛绿年华的黛。”
  黛,胡绮黛,不会是巧合,是莫贼巧意的安排。
  吴黛一面媚笑着说话,一面有意无意扭动着身躯,一只柔若无骨的纤手,温柔体贴地轻抚他的面颊,显得柔婉可人,透着无比的亲热。
  热情似火的红娘子也诱惑不了他,这位妖媚的吴黛,反而让他更强烈地怀想到柔情似水的黛妹妹。。
  他打了个酒呃,笑笑谗:“我要找的人,也叫黛,莫山主知道这个人。”
  “也叫黛?真像我?”
  “是的,你应该知道她。” 。
  “可惜我不知道她。柳爷,你是不是有意哄我呢?我认为你不必拐弯抹角哄我高兴,我
  本来就是派来侍候你的,我本来就喜欢你,现在我就是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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