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天堂的入口处
2022-10-07  作者:江南柳  来源:江南柳作品集  点击:

  江雨舟欲拒无力,眼看他取走龙符,石洞中又恢复了一片沉寂。
  火舌吞吐,霍霍生风,就像是择人而食的毒蛇。
  江雨舟满腔热血已冷,似乎对那熊熊裂焰,尚未感到太大的威胁,可是时间一久,就感到热浪翻腾迫人难耐。
  忧愤!悲伤!
  刹那间一齐袭上心头!
  他皱眉苦思,寻找脱身之计。
  但一想到要穴被制寸步难移,一切的计划全都落空了。
  他也曾憧憬奇迹的出现,然而在时间的考验下,他所希冀的奇迹,一件件都化作了时光流转,就像经过了千百年似的,渐渐地,他感到焦灼不耐。
  渐渐地,额角上渗出了汗水。
  渐渐地,他感到饥渴难忍。
  唇干舌燥,他满腔冰冷的血液沸腾了!
  一寒一热,两股奇异的力量在他体内争衡,把他带入一种前所未有的痛苦之中,他无法逃避,只有咬牙默默地倔强地苦撑……
  生命,就像飘荡的游丝,他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也许一阵微风,就能把它吹断。
  面临失望边缘,眼前一片茫然。蓦地,头顶上传来一阵人声:“你能确定山腹之中,就是烈焰天王当年修真之处么?”
  这声音虽然隔着数丈岩石,但江雨舟凭其超人的听力,仍旧依稀可辨。只听这人话音一落,立即有人答道:“依图上所示决没有错,听说山腹之中有座烈焰天堂,那修习太阳神功的秘诀,就刻在洞顶石壁上,只要参透了太阳真诀,不但不怕石壁间的烈焰,并且……”
  江雨舟此时周身灼热如焚,一听参透太阳真诀就可不惧壁问烈火之言,顿时心头一动,飞快地抬起头来。
  双目过处,果见洞顶刻满了字迹,就着闪灼火光清晰可辨。刻的是:“太阳真诀,万妙之门……”
  他刚刚看完两句,就听头顶上再次传来一声惊呼:“你看,这里不就是烈焰天堂的入口么?”
  江雨舟乍听此言,不由心头猛跳。
  却说江雨舟乍闻洞顶之人找到了烈焰天堂的入口,正在心头狂跳之际,突然,又听另外一人应声答道:“哼!就图上看来,纵然这真是入口,恐怕也在数里之外了!”
  江雨舟听到此处,才知道这两人只在图上找到,真假难辨不说,并且还在数里之外。他一颗心本已跳到喉头,闻言又复定了下来。
  就在此时,又听得一声冷笑。
  “嘿!是与不是,我们兄弟先找找再说!”
  话音过后,人声顿息,似乎二人业已去远。
  江雨舟再次抬起头来,飞快地把那篇太阳真诀浏览一遍。
  这篇真诀头尾虽仅三百余字,但已包罗了一种奇绝天下的武学,几乎一字一句都有其微言奥义,幸而江雨舟在韦家祠堂十年苦读,几经推敲,终于寻出其奥妙之处。
  原来这里太阳神功修习之法,讲求的是如何做到“天人合一”、“物我相通”,把吸收在体内的热量,用一种奇异的方法,收束集中之后再排出体外。
  江雨舟此时四肢欲裂,一旦领悟,立即依法施为。
  本来他抬手无力,根本就无法修习武功,所幸这种太阳真诀大异于其它武学,以讲求“驭气遵引”之术为主,他虽然四肢难移,依然可以如法施为。
  修习一种武学,并非三五日内可尽全功,尤其是那些超凡人圣的奇异之学,往往耗去人一身精力,依然难望其成。
  可是,江雨舟天生异禀屡获奇缘,加以武学业已大有根底,当然又不能用庸俗眼光来衡量!
  起先时似乎无甚成就,乃至他按照要领连施行十多次后,立觉那炙肤砭骨的烈焰,已渐渐地可以忍受。
  他好像得到鼓励一般,因之愈发加紧施为。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体温渐低,额汗已干,恍恍惚惚,浑然忘我,悠悠荡荡,如沐春风……也就在他恍惚悠荡之际,耳畔突然又传来一声熟悉的长笑:“哈哈,大喇嘛真是信人,但不知那方龙符带来了没有?”
  这声音清宏激越,如同涧底流泉,谷下松涛,可见其功力之深,已达登峰造极之境。江雨舟刚觉一愕,就听另一个声音答道:“班达佛门弟子,一向言出必遂,只不知你这蜘蛛宫主人,是否……‘’江雨舟没想到这人竟是班达喇嘛,更没想到另外一人就是那神秘奠测的蜘蛛宫主人。
  正在他恨不得冲出去看看那蜘蛛宫主人,究竟是什么模样之际,忽然蜘蛛宫主人用一串长笑,打断了班达喇嘛之言道:“哈哈,大喇嘛,难道你还不相信老朽吗?喏,这就是我当年由苍穹书贤那儿得来的龙符,你先看过再说!”
  四方龙符,江雨舟已见其二,此时听蜘蛛宫主人说他这方龙符乃是得自苍穹书贤,哪有不想一饱眼福之理?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此时寸步难移不说,纵然穴道已解,又岂是这两位武林绝顶高手之敌!
  唉!生死未卜,何必还要妄生这种非份之想?
  可是,话虽这么说,但在一种好奇的心理驱使下,却忍不住不听。
  尤其是班达喇嘛饿狼似的声音,清晰地由顶上重岩石中透下!
  “嘿嘿!班达佛门弟子岂能占你便宜?接住,这是我由醉乡老顽童那得来的那块,我们一起观看,谁也不算吃亏!”
  “嘿!云里青山雾里楼!”
  “嗯!天上人间峰半座!”
  前一句,江雨舟已知是醉乡老顽童那块龙符上所雕之字。至于后一句,不消说,定是诸苍穹书贤那方龙符了。
  思量之中,头顶上笑声又起:“蜘蛛宫主人手法真妙,委实叫班达这边荒野之人佩服!”
  “哈哈,彼此,彼此,大喇嘛不也使用贵寺驰名江湖的大手印,把我的这方龙符背后的花纹拓了下来么?”
  江雨舟听了心头大震,这才明白当日自己以符易蜜,班达喇嘛一口拒绝的原因。原来这秃贼并非不爱龙符,实在是他将龙符交还自己之前,业已尽得其中秘密。
  思量中怒火勃发,顿时由鼻中发出一声冷哼。
  冷哼落处,头顶上立即传来蜘蛛宫主人的断喝:“大胆贼子,竟敢躲在下面偷听,还不赶快出来领死么?”
  江雨舟闻言大骇,想不到自己口不能言,仅凭鼻孔中一声冷哼,就惹来了杀身之祸。
  好,既然无法解开被制的穴道,反正迟早是死,与其慢慢地饿死,到不如……
  谁知就在他立心等死之际,班达喇嘛居然又替他解去一劫,只听他大声说道:“蜘蛛宫主人怎地这样大惊小怪,下面之人乃是本寺心腹弟子,老衲这就带他们回转西域了!”
  江雨舟在心中暗骂一声:“班达贼秃,你敢用计骗我,只要我能生出这座烈焰天堂,非得赶到轮回寺找你算帐不可!”
  他恨满心头,真希望插翅飞出!拦住班达喇嘛当场和他理论一番。可是事实上不但无法办到,并且还因停止修习太阳真诀的缘故,竟又感到额汗如雨,肤热难熬。
  于是他迅速气透紫腑,把吸入体内的热量逼向双掌,徐徐地散出体外。
  体外。
  突然,他发现了一件奇迹,他听到了一丝火花爆炸的轻微响声,由十指尖徐徐透出。
  难道,这就是当年烈焰天王的太阳神功么?
  惊愕之中,他面对熊熊火焰大胆地深吸一口,然后照看太阳真诀的要领,把热量逼向十指,陡然间透指而出一顿时唰唰连响,十串火花,透指而出,击在石壁上,石屑飞溅,如同火树银花,蔚为壮观。
  见此情景,江雨舟浑然忘我,一时又惊又喜,满面愕色。
  也就在他惊喜失神之际,山顶上又生变故,只听得一阵又奸又滑地笑声说道:“小丫头你在等谁?”
  闻其声,如见其人,江雨舟入耳就听出这是巫山飞猿,继而再想到了巫山飞猿与玉观音的淫行,不由暗中替那不知名的姑娘提着一把冷汗。
  “我在找我江哥哥!你看到我江哥哥了么?”
  这娇憨而微含幽怨的声音,听得江雨舟心弦“呼”地一震,这……
  这说话的姑娘不正是苓苓吗?
  苓苓!你……你怎么找到此地来了?
  啊!你快点儿走吧!巫山飞猿不是好人啊!
  他在暗中焦急,可是,苓苓并没有走,巫山飞猿更发出一声淫邪而奸狡的诡笑:“江哥哥?小丫头,什么江哥哥海哥哥,我这猿哥哥不是一样么?来,小宝贝,让我亲亲!”
  一声声,一句句,像是利剑穿进了江雨舟的耳中,他似乎看到了巫山飞猿淫邪的嘴脸,他恨不能一下冲出去?把巫山飞猿撕成八块。
  可是,他现在办不到!他只能提心吊胆地静听待变!
  “滚过去,你这个坏人,我不理你!”
  “哟,小丫头,你倒够凶啊?哈哈!没关系,愈凶的愈够刺激!”
  “啪!”
  “嘿!你敢打我?叫你尝尝我的手段!”
  唏哩哗啦,头顶上传来争斗的声音,江雨舟知道苓苓随高原矮叟学艺不久,绝对不是这淫毒的巫山飞猿之敌。
  一点也不错,仅止盏茶时分,巫山飞猿似乎已占尽了优势,只听他不停地哈哈狂笑道:“小丫头,我看你还能退到哪里去?你看到没有,后面是万丈深渊,你要不乖乖地听我,哼!我只要轻轻一掌,就能把你打下去!”
  江雨舟听得心头狂跳,无计可施。
  “鬼丫头,你听到了没有?”
  “哼!你再要不说我就下手了!”
  “江哥哥!江哥哥!你在哪里?这坏人要欺侮我,你快来哟!”
  小妮子危难之时信口呼来,愈见其对江哥哥信赖之深。可是,她又怎知道江哥哥此时身不由己,虽然近在咫尺,犹如远隔重山……
  最难过的还算是江雨舟,平日他纵然遭逢生死大难,亦从无畏惧之情,可是此时此境,却由不得意动神摇如同万剑穿心。
  他能怎样呢?
  他无力救她!
  可是,他能耳闻他心爱的苓苓被巫山飞猿……
  也罢,苓苓今日若有好歹,我江雨舟就立即停止修习太阳真诀让壁上烈焰把我烧成飞灰。
  天无绝人之路,就在他焦急无措之际,突然,耳畔传来一阵怒笑:“哈哈,贼崽子,凭你也敢欺侮人么?”
  这声音,如同层云密布里透出一线阳光,江雨舟在心灵深处暗呼一声:“醉乡老顽童!”
  一点儿不错,来人正是那滑稽可笑但功力通玄的醉乡老顽童,苓苓娇呼一声:“义父!你怎现在才来啊!这坏人欺侮我!”
  “我晓得,好孩子,看我剥他的皮!”
  “嗯!我不要看,我怕!”
  “哈哈!你这孩子,自从复明之后可替你带来了不少麻烦,这有什么不敢看,好,那我叫他由这断崖上跳下去怎样?”
  江雨舟一闻醉乡老顽童赶来,立即转忧为喜,及至听到苓苓双目已复明,更是欣喜若狂,要不是哑穴被制,怕不早已欢呼出来!
  就在他因为不能见到苓苓,而感到无限遗憾之际,突闻巫山飞猿寒声怒笑道:“哼!你这老鬼是谁,竟敢当着我巫山飞猿滥发狂言?”
  “啊!你就是巫山飞猿么?我醉乡老顽童久闻大名,今天非得领教领教不司!”
  “醉乡老顽童?你……你就是醉乡老顽童?”
  “怎么?你没听说过么?”
  醉乡老顽童在数十年前,就已经名震武林,巫山飞猿哪会没听说过?江雨舟在山岩之下,只听到一片沉默,事实上巫山飞猿闻言之下。只吓得脸色骤变,情不自禁地连退数步。
  醉乡老顽童见状大笑道:“巫山飞猿,你是自己跳还是由我动手?我看还是你自己跳罢,你不是叫飞猿么?飞猿跳涧,苓苓,你说好看么?”
  巫山飞猿绝望中,顿生拼命之心,就趁醉乡老顽童说话分神之际,蓦地大喝一声,运集了毕生之力攻出两掌。
  醉乡老顽童是何等人物,表面上心不在焉,事实上巫山飞猿的一举一动,无不在他的监视之中,就在巫山飞猿两掌攻到之时。
  突然,老顽童发出一声哈哈大笑。
  “苓苓,看义父玩猴子给你看!”
  这位老人家真是名符其实的“顽童”,只见他说做就做,话音一落,身形业已转了出去,右手一探,猛抓巫山飞猿的屁股。
  巫山飞猿一下没有闪开,只听哧地一声,背脊上立被抓开五条血口,鲜血淋淋,奇痛入骨。
  醉乡老顽童有心慢慢地折磨他,出手之际,仅仅三成掌力,一招得手,第二招跟着又来。
  一时掌影翻飞,但闻劈劈啪啪,巫山飞猿就像是没头的苍蝇一般,在山头上左转右转,刹那间被打得鼻青脸肿。
  事实摆在眼前,他知道今日要想逃走,恐怕比起登天还难。这种卑鄙之徒,毫无骨气可言,一念及此,立即两腿一软跪了下来,颤声哀呼道:“老前辈,大人不记小人过,你老人家高抬贵手就饶了我吧?”
  醉乡老顽童见他这般奴颜卑膝之状,更加心头火发,瞪目怒笑道:“哼!你这话真是太客气了,咱们还胜负未分嘛!”
  “老前辈,我巫山飞猿有眼无珠,只要你老人家今天高抬贵手,今后一定唯命是从!”
  “你这话是真的么?”
  “真的!真的!只要你老人家吩咐,叫我吃屎也干!”
  苓苓姑娘一片纯真,见状竟忘了先前他欺侮自己的狠相,不觉噗嗤一声道:“呸!脏死啦!”‘巫山飞猿心机甚深,一闻此言,就知姑娘家面软心慈,一定较醉乡老顽童容易说话,因此飞快地转过身来,求道:“姑娘,我求求你大发慈悲,只要你今天放了我,我愿意为你赴汤蹈火!”
  醉乡老顽童看透他一肚子坏水,哪肯轻易放过他,未等苓苓姑娘开口,立即哈哈大笑道:“赴汤蹈火么?那太严重了,还是来一手猴子跳涧吧!”
  醉乡老顽童存心要把他逼下断崖,话音一落,立即向他缓缓走去:巫山飞猿吓得三魂皆冒,顿时浑身打颤,苦苦哀叫道:“姑娘,姑娘救命!”
  小妮子天性仁慈,见他那副丧魂落魄的样子,不由心下一软,忙向醉乡老顽童道:“义父,看他可怜兮兮的,就饶了他吧?”
  “那你不想看猴子跳涧了?”
  “嗯!我要问他看到江哥哥没有!”
  “哼!便宜这贼崽子了!”
  醉乡老顽童话音一落,立即收了嬉笑之态,目注巫山飞猿沉声喝道:“论你之行,就该立毙掌下,既然苓儿为你讨饶,今天姑且从轻发落!”
  “多谢老前辈!”
  醉乡老顽童见他意欲就此开溜,顿时断喝一声:“且慢!”
  巫山飞猿又是浑身一颤,满脸惊惶之色道:“前辈,你……”醉乡老顽童如同未闻地沉声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就想走了吗?”
  “前辈是说一…-”
  “你号称巫山飞猿,想必对巫山情形甚为熟悉,这几日来,你可曾见到一名面有十字疤痕的少年?”
  这贼子刚有生机,便生祸心,闻言双目一阵乱转,然后嘿嘿诡笑道:“老前辈问的,可是武林人称冷血人的江少侠么?”
  苓姑娘星目一扬,说道:“是啊!你看到他了?”
  “不错,我看到他了,不过现在……”
  “现在怎样?”
  “现在他已被人击下山后断崖!”
  “什么?你这话是真的么?“我亲眼看到,岂能有假?”
  沉默,可怕的沉默!
  醉乡老顽童与苓苓姑娘,同时被惊呆了!
  终于,苓苓姑娘娇呼一声:“江哥哥,你在哪里啊?”
  身形一晃,就向断崖边上奔去。
  醉乡老顽童见状大惊,猛喝一声:“苓儿回来!”
  晃肩出掌,快如飘风一般,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把苓姑娘抱入怀中,可是小妮子哀伤过度,虽然免去了坠崖之危,但却娇吟一声昏了过去。
  醉乡老顽童一面救治苓苓,一面沉声大喝道:“巫山飞猿,快说,把那江少侠击下悬崖的人是谁?”
  巫山飞猿双眼一转,立道:“就是青城一凤!”
  其实江雨舟被八大掌门人逼下悬崖,巫山飞猿根本就没见到,只因他在两年之前,曾因调戏一名妇女险些丧生在青城一凤的剑下,是以才出此狡计,企图嫁祸江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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