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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适逢其会
2024-10-26  作者:黄易  来源:黄易作品集  点击:

  一艘中型的风帆在黑夜里沿江而下。
  坐在船头的是黑榜的无敌高手“覆雨剑”浪翻云和“酒神”左伯颜之女左诗。
  左诗喝完手上那杯酒,微笑道:“这酒很适合我,浓而不烈,醇香可口,多喝两杯也不会醉。”
  这时风帆刚到九江府,浪翻云看着泊在岸旁渡夜的陈令方那艘官船,淡然一笑道:“可惜要赶路,否则我可向老陈多借两醰酒,让诗儿你喝个痛快。”
  左诗低头轻笑道:“哈!老陈!”显是感到浪翻云说得有趣。
  眼看风帆转眼要越过渡头,负责操舟的怒蛟帮大头目范豹走了过来道:“浪首座!小人有事请示。”这范豹数日前才奉命到达武昌,乃帮中年轻帮众里的特级好手,有独立应付大事的能力。今次能为浪翻云出力,更是小心翼翼,不敢有失。
  浪翻云和声道:“是否因天色转坏,所以你想泊往渡头,待风雨过后,才再起航。”接着望向左诗,想起她可能受不起风浪,点头道:“看来只好如此!”
  范豹领命去了。
  帆船往下游的渡头泊去。
  左诗鼓掌笑道:“上天注定诗儿有酒喝了!”刚才浪翻云只是顺口说说,想不到左诗却认真起来,看着她小女儿的情态,又首次亲昵地自称诗儿,对比起她以往楚楚带愁的神情,欲拒无从,长身而起,离船掠往岸旁,大笑道:“以酒赏雨,只是这念头已使人心动,诗儿乖乖待在这里,等待老陈的美酒。”
  左诗有点失望叫道:“你不带我去吗?”
  浪翻云早消失在岸旁的暗黑里。

×      ×      ×

  双修夫人谷凝清的声音从静室内传出来道:“小精灵你还不带风公子进来?”
  谷倩莲大喜,拉着风行烈逃离风雨,进入室内。
  谷凝清早转过身来,神色平静,道:“这小精灵自幼给我和小女宠坏了,累公子你受了风雨,真是抱歉!”
  风行烈想不到谷凝清变得如此易与,连说没要紧。
  谷倩莲看着他头发脸上的水珠,噗哧笑了出来。
  风行烈愤然往她望去,只见半湿的衣衫紧贴在她身上,将曼妙的曲线显露无遗,颇想多看两眼,但在谷凝清灼灼目光下,唯有装作视若无睹,收回目光,可是谷倩莲动人的线条,已深印在脑海里,心中暗叹一声,自己是否对靳冰云用情未够深,为何和谷倩莲在一起时,对靳冰云那爱恨难分的感情,像淡了许多似的。
  谷凝清冷冷道:“小精灵,你若不趁机把话说出来,我会将你再赶出去!”
  谷倩莲装出惶恐的姿态,乖乖应是,才低声道:“他快来了!”
  谷凝清一震道:“他?”
  谷倩莲点头道:“就是他!”
  风行烈如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他”究竟是谁?
  谷凝清美目灵光闪闪,沉声道:“你不要骗我,他怎敢来?难道不怕我杀了他吗?当年我曾说过,若他回来,我定会杀了他。”
  谷倩莲神态回复平时的精灵活泼,嘻嘻一笑道:“不用夫人动手,自有人会杀他。”
  谷凝清娇躯轻颤,眼中闪过关切的神色,一呆道:“谁想杀他?谁杀得了他?”
  风行烈猛然惊醒,已知道两人说的“他”正是八派联盟的头号种子高手不舍大师,那封由谷倩莲代双修公主交给不舍的信,便称不舍为“宗道父亲大人”,不言可知不舍正是眼前这双修夫人的夫婿,想不到这超尘脱俗的高僧,竟有这么段纠缠不清的情缘冤孽。
  这谷凝清显然对不舍亦是爱恨难分,自己既要杀他,但当听到别人要杀他时又担心起来。
  同时他亦想到不要看谷倩莲诈痴扮呆,其实心思细密之极。单从方夜羽公然使人来犯双修府,便看出其中一着用意就是要引不舍孤身前来,加以搏杀。
  因为这是私人之事,不舍势不能、也不愿意发动八派来助双修府,所以此计确是毒辣周详。
  谷倩莲叹了一口气道:“夫人尘心已了,最好听也不要听有关这假和尚的事,也不要理双修府的存亡,以免扰乱了清修之心。”
  谷凝清怒哼一声,手一闪,果然抓起那木鱼,眼看要掷向谷倩莲,忽又改变主意,纳入怀内,幽幽一叹道:“小精灵你若不想我知道这事,为何又要来告诉我,你若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这个木鱼便会戳在你额上,坏了你那讨人欢喜的脸蛋儿。”
  谷倩莲嘻嘻一笑,竟闪往风行烈身后,娇嗲地道:“夫人你说过不会和厉若海的徒儿动手的,你若要伤我,行烈自会保护我,你便要和他动手了,所以你是伤不到我的。”
  风行烈大惑不解,谷倩莲适才对谷凝清仍是战战兢兢,唯恐开罪了她,乖得不能再乖,为何现在却来个大转变,竟施出拿手绝技,耍弄起谷凝清来。
  谷凝清不单没有发怒,还露出见面以来第一丝笑意,摇头叹道:“你这小鬼头,一点也没有长进,姿仙难道对你一直也不加管教?”
  风行烈至此才恍然大悟,谷倩莲实在厉害至极点,先以厉若海的死讯将谷凝清防守森严的感情堡垒冲破一个缺口,自己也恁地合作,告诉了谷凝清厉若海心中并非全无她的影子,使这风华绝代的女子的心死灰复燃,接着以不舍为引,对那已破关的缺口再加冲击,现在又以自己一向的顽皮捣蛋,勾起谷凝清想起昔日双修府的岁月,步步进迫,确是高明的心理战术。
  谷倩莲躲在风行烈背后道:“夫人不要想以温和的态度叫我出来,你的小精灵不会上当的。”
  谷凝清有点啼笑皆非,向风行烈道:“你若不好好管束她,将来有得你受。”
  风行烈脸皮一红,也不知应怎样答她,忽地背脊痒痒的。原来谷倩莲以手指在他背上写字。
  他自然全神注意。
  谷倩莲写得很慢,先写了个“女”字,然后在右旁写个“家”字,合起来就是“嫁”。
  风行烈以为她在提示自己应和谷凝清说些什么话,或提及什么事,感到是个“嫁”字后,知道必有下文,为了不想给谷凝清看破,随口道:“夫人为何不在双修府静修,那处风光不是更胜这里吗?”
  这时谷倩莲又写了另一字,竟是个“你”字,合起来就是“嫁你”。
  风行烈明知谷倩莲既胆大包天,又对他情深一片,势想不到她在这种情形下对自己坦白示爱,脑际蓦然一震,迷糊间隐隐听到谷凝清答道:“伤心地怎会留得住伤心人,谷凝清但愿自己从未存在过。”
  谷倩莲从风行烈背后窜了出来,俏脸红噗噗的,看也不敢看风行烈,向谷凝清道:“夫人回复正常了!”
  谷凝清美目一瞪,手一扬,木鱼化作一道黑影,刹那间来至谷倩莲头顶处。
  “噗!”
  一声轻响,木鱼撞在谷倩莲仍深插髻内的木槌头上,木鱼和槌头同时撞成碎粉,但剩下的槌杆却动也没有动。
  粉屑洒下。
  谷倩莲嘘出一口凉气,两眼翻上去,犹有余悸地看着头上劫后的余景。
  谷凝清叹道:“小精灵你若想我回到双修府去,实在提也不须提。我谷凝清有生一日,绝不回到那里去。”
  谷倩莲大有深意地瞟了风行烈一眼,才向谷凝清道:“这个好商量得紧,倩莲今次来见夫人,并不是想求夫人回府,而是……”再瞟了风行烈一眼,才道:“倩莲只是想夫人阻止小姐重蹈夫人昔日的覆辙。”
  风行烈暗叫不好,谷倩莲眼下所说的事,隐隐似与自己有着关连。这俏皮女诡计多端,又懂装神弄鬼,自己真不是她对手。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对方绝不会害他,不过只是这点并不能使他释怀。
  谷凝清愕然道:“我怎可教自己的女儿违抗先王的遗命?”
  风行烈也是智慧灵通的人,想起谷凝清先前提到复国大业。现在又不称先祖而称先王,已约略猜到双修府可能是某国的贵胄遗民,落难至此,甚至以双修大法招婿,也是与复国之事有关。
  不由更留心细看谷凝清,只见她轮廓清楚分明,鼻梁比之一般中原女子特别高挺,双目澄蓝深邃,早先还以为是她双修心法的独有现象,现在却想到她可能带着塞外民族的血统。难怪谷倩莲如此爽直大胆,原来习染了塞外浪漫多情的风气,在中原人看来已是惊世骇俗了。
  谷倩莲转向他盈盈笑道:“风公子请退避一会,倩莲要和夫人说几句私话,待会再详细向公子禀上。”
  风行烈哭笑不得,轻叹摇头,同双修夫人谷凝清施礼后,退出室外去。

×      ×      ×

  浪翻云沿岸飞掠,陈令方的官船灯火通明,禁不住奇怪起来,陈令方一家大小平日养尊处优,当不惯舟舶之苦,但看情形,却没有登岸度宿。况且以陈令方的身份,地方州府官员巴结唯恐不及,怎会不邀请他们回府以盛情款待,其中必有原因,心中一动,登上一所民房瓦顶,遥遥望去。
  只见官船岸旁守着百多名官兵,防卫森严。
  浪翻云心中暗笑,自己和左诗一句戏言,想不到引来如此局面,唯今之计,只有神不知鬼不觉,摸上船去,偷他两坛好酒。再悄悄退出来,想不到自己昨夜才做完“明贼”,今夜却要做“暗贼”,这样下去,偷鸡摸狗的贼勾当必定愈来愈高明。
  打定主意,到附近摘了几枝粗树枝,除去多余枝叶,来到下游远处,大鸟腾空般飞往江里,抛出粗枝,凌空提气,一个翻身,往前飞掠,点在粗枝上,“飕”一声贴着水面前掠,再抛出另一粗枝,借点力度鬼魅般沿着水面来到官船旁江上的暗点处。
  官船旁泊着三艘快艇,都是灯火明亮,布满把守的兵丁,官船上亦隐见守卫的人。
  至此浪翻云再无疑问,知道陈令方必是刚接到有人要暗害他的消息,否则没有理由早前还登楼喝酒,现在却作出如此大阵仗的防卫布置。
  要知若要暗杀陈令方,最不智莫如在大江上进行,因为这种官船亦是大明的战船,有坚强的攻防能力,一般高手若要驾舟明来,恐怕未上船便被击沉,空有一身武功也无所施其技,所以最佳的时刻,莫如趁船泊岸时进行偷袭。
  这时他也不由有点为陈令方担心,因为对方不来则已,若来必会有足够能力破开封锁,进行刺杀。官兵看去虽是人多势众,威风凛凛,但可惜却缺乏高手,应付不了敌人作“点”的强攻。若对方目标只是陈令方一人,他就更危险了。
  想到这里,一沉气,没入江水里。
  当他再冒起头来时,已潜过了船底,来到船头处。
  浪翻云施出天视地听之术,不一会已对船上江上岸旁的形势了然于胸,双掌运劲,吸盘般吸着船身,倏忽间壁虎般由船身的暗影处爬了上去,来到船头边缘处。
  天下间的“盗贼”里,除了盗贼之王范良极外,恐怕没有人能以这样高明的身法神不知鬼不觉登上船去,既能避开了灯光的照明,又能藉船身的斜度,避开甲板上的监视。
  浪翻云当然不会贸然翻上守戒森严的甲板上,将耳朵贴在船身上,凝聚耳力,刹那间整艘船里里外外的所有声响,尽收耳底。
  换了一般耳目精灵的高手,纵能听到由船身传来的各种声音,最多也是音质音量轻重不同,但像浪翻云,又或以盗听名震天下的范良极这类级数的高手,耳目之尽到了超凡入圣之境,可以将收进耳内的声音重组,形成一个声音的空间,一个音场,藉之定出声音的关系和位置。
  所以一听之下,浪翻云对船上的防守形势,已了然在胸。
  两个人的足音由远而近,最后来到头顶处。
  浪翻云精气内收,避免对方中有天生特别敏锐触觉者,“感”到他的存在。
  头上甲板处传来一阵得意的男人轻笑声,跟着低声道:“陈老鬼的面子真大,一句话传过去,那小府官便连家中守茅厕的兵也调来保护他。”
  另一人压低声音道:“真不明白上头打的是什么主意,既要老大杀人又要放出风声,让人防备。”
  早先那人道:“不要胡思乱想了。只看陈令方尚未被召上京前,我们三人便给巧妙地安排当起陈令方的护院来,便知上头计划周详,每一步必有后面的原因,我们依计行事使成。”接着低笑道:“区区一营官兵,怎能阻我们八友杀几个饭桶护院和孺子妇人。哈!”
  接着两人话题一转,纵谈着苏杭一带哪个窑子里的姑娘床上功夫最好,愈说愈是不堪。
  这时下面贴在船身的浪翻云已失去了盗酒的“清兴”,暗忖若陈令方被杀,必乃惊动到朱元璋的大事,其中当涉及京师错综复杂的权力斗争,掀起轩然大波,甚至有人因而担上责任,设计这阴谋者可谓毒辣之极。
  浪翻云心中叹了一口气,若非陈令方和他有一“酒”之情,这种官场的斗争他绝没有兴趣去管,但现在却不能不理,便当作是用来换酒的报酬好了。
  立定主意,先迅速往上一望,记住两人模样后,才往横移去,对于此两人的身份,早已有点眉目。
  他在船壁爬行的速度比壁虎还要灵敏快捷,瞬眼间到了船侧靠岸这边。
  他不取靠江那边而取靠岸这边,完全是为了捕捉一般人心理上的弱点。因为靠江那三艘小艇,必会全神留意江上和船侧的一动一静,以防有人由江中攀上船去;反之岸上的守兵,留神的自是防止有人从岸上接近,由是疏忽了船这边的形势,更没有那个全神贯注。
  就在浪翻云快要进入灯火集中处,在光晕的外缘处,浪翻云探头往甲板上望去。
  只见灯火通明下,船舱入口处站了四名卫兵和三名护院打扮的人物,正在低声交谈。
  浪翻云微微一笑,泥鳅般游上甲板,贴着甲板一闪,滑到船侧一堆粗索杂物里,其中一个护院似有所觉,往这边望来时,浪翻云早影踪全渺。
  护院不以为意,继续交谈。
  浪翻云心中暗懔,知道此人武功相当不错,绝非屈于护院之流。原来一般人的视线虽只能看着一处地方,但眼侧的余光却可使任何在视域内出现的东西也可以感应得到。武人经刻苦锻练后,余光的敏锐比普通人强胜以倍数计,浪翻云窜出的角度,取的是那几个人余光不及之处,岂知这人也能感应得到,由此可推出他的武功深浅。
  亦因此知道此人当是适才两人所说三个内奸之一,于是更暗中记着他的样貌。
  船尾处整齐步声传来,显是巡船的卫兵要往这里来。
  对于船舰的结构,浪翻云这自幼在湖里江上长大的人,绝无疑问是个专家,想也不想,贴舱壁游上甲板面二层舱楼的最上一层,由其中一个敞开的窗翻了进去。
  室内正如他进来前觉察到那样,并没有人,不过看布置和钻进鼻孔那淡淡的幽香,当知这是一个女子的房间,只不知是陈令方的妻妾或是女儿居所?室内一片黑暗,只从窗外边进了点灯光,不过对浪翻云的锐目当然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在卫兵由窗下船侧甲板巡过的同时,轻盈的足音在房外响起。
  浪翻云听出来者只有一人,不慌不忙,站在门旁。
  门开。
  一个身段修长美好的女子走了进来。
  她关门时,浪翻云闪到她身后,当她关好门,再转过来时,浪翻云又已到了她背后。
  不要说那女子不懂武功,在这种光线下,纵使是江湖好手,除非达到了黑榜级高手的段数,否则休想能发觉连体温也可以控制自如的浪翻云些微影迹。
  女子心不在焉地来到房心处,站在黑暗里,像是满怀心事的样子,不要说是浪翻云,连个普通人站在她背后也不会知道。
  浪翻云正想乘机拉门闪出去,女子忽地往后退过来。
  浪翻云眉头大皱,随着往后移去,否则保证软玉温香,抱个满怀。
  岂知女子直往后退,看来不碰上房壁,也不会停下来。
  浪翻云当然不能从她左右侧旁开出去,唯有退至贴墙时,往上升起,用手掌发劲将自己悬空吊在房顶,还要伸起双腿,以免对方撞在他的脚上。
  女子直退至背贴房壁,才无力地靠在壁上。
  浪翻云低头望去,只见此女明艳照人,媚态横生,身裁又惹火之极,看来是陈令方的姬妾,禁不住暗赞陈令方艳福齐天。
  女子阖上眼睛,睫毛一阵抖动,两颗亮晶晶的泪珠掉了下来,香肩轻轻抽动,作着无声的饮泣。
  浪翻云怜意大生,不过这等官宦家族内的事,谁也管不来,趁着对方阖上眼睛,又迷失在悲哀的情绪里,他无声无息地贴在门旁,留心听了听,才开门关门,到了外面的长廊里,两边壁上挂了几盏风灯,照得走廊明如白昼。
  “喀嚓!”
  廊道两边十扇门其中之一被撞了开来,眼看有人要走出来,在这样的光线下,连只苍蝇也逃不过别人的眼睛,何况是浪翻云如此轩昂的一条汉子。
  浪翻云不慌不忙,留神一听后,抢前两步,推开了右侧那扇门,避了进去。
  房内几上点了一盏昏暗的油灯,床上垂下的蚊帐里一个小孩拥被酣睡着,脸向着浪翻云这边,五官端正,目秀眉清。
  浪翻云心中称奇,这类官宦之后,最是娇生惯养,肯独宿者确是绝无仅有,只从这点可看出这小孩颇为特别。
  轻巧的足音在外面响起,一名女子的声音道:“今次有得那骚狐狸受了,看老爷还要不要再宠她。”
  另一女子道:“跌伤了个脚夫有什么大不了,她偏要帮人包扎,肯订正是春心动了,想摸摸其它男人。”
  步声远去,接着是门户开关的声音,走廊外沉寂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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