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
2019-11-17  作者:古如风  来源:古如风作品集  点击:

  上回说到,心灯及卓特巴,在浮沙之上,较量了一阵暗器之后,卓特巴不禁大为恐惧了!
  在他们来到“西藏第一家”时,卓特巴已然无意保留他们的令符,时至今日,他已毫不重视冷古的银牌。
  但是,他却要争一口气,那就是他怎么也不相信,心灯的武功已然在他之上。
  于是他要在整个事情结束之前,与心灯好好的较量一下。
  人到了晚年,往往与孩子一样的任性,除非有大智慧的人,才能容忍年轻的人超过了他们。
  在第一阵“浮沙暗器”较量之后,卓特巴真正体会到“后生可畏”这句话。时代是在进步的,全人类的生命和智能也是在进步的,年老的人,都将在这种进步下,变得黯然无色。
  心灯随在卓特巴身后,走过了一条长廊,又到了一间石屋前,卓特巴用手指了一下,微笑道:“我们再换个法子玩玩吧!”
  心灯不知道卓特巴有多少花样?但他确知这些必是卓特巴最拿手的,忖道:“看样子我今天要克尽所学,与他一较长短了!”
  想着想着,卓特巴已然带着心灯,走入了另一间石房。
  这是一间与先前那间一样大小的石屋,在石屋的中央,放着一块高有丈余的大乌石。
  卓特巴用手指了石头一下,笑道:“这是千年的‘冰寒石’,奇坚无比,非千年古剑不能削落分毫,我们就在这上面较较掌力如何?”
  心灯不知在这块大石上能较量什么掌力,但他知道卓特巴练就的“大手印”禅功,就要施展了。
  心灯点了点头,含笑道:“一切随施主之意。但我们如何比试呢?”
  卓特巴微微一笑,走到大石之前,说道:“这块石头厚有一丈四寸,你我取一相对的地位,共同出掌,等到将石打穿,再看何人功力占先,那时再由掌孔内对掌如何?”
  卓特巴说时,心灯已然打量了那石头一阵,只是其上满布浅浅的掌印,可见卓特巴苦练的情形。
  心灯豁然一笑,说道:“好的!不过小僧恐非施亡‘大手印’之敌啊!”
  卓特巴闻言面带不悦,说道:“你我手底下见功夫,说这么些废话作甚?”
  卓特巴说着,由身上取出了一只碳笔,在那块大石的正反两面,各画了一个半尺的小圆圈,然后对心灯道:“现在我们各据一方,各用掌力把这个圆孔打通。打通之后,再看各人的尺寸,然后在此孔内隔石封掌,你看如何?”
  心灯毫不考虑,一口答应下来。
  以心灯这种功夫,要想打通一个丈余的石孔,简直是太容易了,所以他知道卓特巴的花样绝不止此。
  当他们双方站好位置之后,卓特巴又道:“你要注意,只能照着图形打孔,圈圈以外的石头,不能少有损伤!”
  心灯答应一声,卷起了一只袖子,运足了掌力,正要出掌时,已听见卓特巴掌力在大石上运行之声。
  心灯微微一笑,忖道:“即使你在‘大手印’上下过功夫,难道还会超过我的‘大摩手’么?”
  心灯一念未毕,右掌已然电逝而出,只听“砰!”的一声大响,震得那块大石微微摇晃。
  由于是在室内,这声大响更为惊人,隆隆不绝,只听卓特巴叫道:“喂!喂!……你轻点好不好?要是推倒了还要搬石头!”
  心灯也好笑,自己为什么突然来了这么重一掌!可是当他的目光接触到那块大石时,不禁又吃了一惊。
  原来那块大石,除了五指极轻的指印外,竟连一粒粉屑也未掉下。
  心灯不禁忖道:“唷!这石头可真硬!”
  卓特巴与他隔石而立,心灯无法看见他的动作,可是却感觉到,他的掌力不时的加在巨石之上,使得那块石头微微的晃动。
  心灯并且听得有微屑落地之声,心中大惊,忖道:“难道卓特巴的掌力,比我高出这许多?他只是轻轻的运掌,就可使石屑纷落,这……”
  心灯唯恐这一阵落了下风,心急之下,二次运掌,用足了全力“砰!”的一掌,打在了那块大石上。
  那块高可丈余的巨石,受到了这股凌厉的掌力,“轰”的一声大震,便要向后倒去。
  可是卓特巴已然把它扶正,笑道:“小和尚,这非普通青石,你这么用力是没有用的!”
  心灯再看自己落掌之处,已然陷下去五寸左右一只手影。这种石头比钢铁还要坚硬,居然被心灯打下如此深,功夫也真够惊人的了!
  心灯寻思一阵,知道自己这么打,只有白费力气,必定要另外设法才行。
  他却不知,卓特巴用他长长的指甲,沿着图形插切,并且利用了心灯的掌力,把它震成了数寸的一个圆洞。
  心灯略一思索,知道必须由图形的边沿向内挖,要像剥皮样,由内向外才行。
  可是心灯一向不留指甲,又无用剑之理,无奈之下,只有用五指指尖,像挖泥一样向内挖,这比起卓特巴用指甲,自然差多了!
  过了一段时间,卓特巴已然削进了一尺多深,并且边缘上极为整齐,就如问刀削的一般。
  可是心灯却不过挖进五寸左右,并且觉得五指生痛,又换了左掌来挖。
  心灯这样换掌而行,过了良久,一只手臂已然整个的伸了进去,无法再进!
  而卓特巴早已打入了两尺多。原来当他手臂无法再入时,他便用碎石为暗器,贯足了指力向内打入,这种方法自然也是很艰苦与迟缓的了。
  心灯手臂已然齐根,不知如何继续打洞,苦思莫解,忖道:“照这情形,我只有把掌力隔空打入,别的没有好法子。”
  他却不知卓特巴就希望他如此,因为卓特巴功力虽高,可是只用碎石要打通条石路,也是相当困难的。
  卓特巴料到心灯必用隔空掌力打入,于是他用了这等巧法将石面打得松活,而借心灯的掌力把它震落。
  心灯只是二指用力,把那凌厉无比的指力,隔空送入,每当他发掌之后,石洞内便“波!”的一声,陷下一个浅印,巨石也微微摇晃一下,可见他功力之深了!
  似心灯这样隔空运指,反较他实掌打上有用,每当他点上了十数指后,便发进一股掌力,把它们震落。
  这老少两个奇人,就好似颃童玩泥团似的,拥着一块巨石在那里打洞,这时如果有人问他们为何这么做时,连他们自己也回答不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们埋头苦干,不大的功夫,已然快把这块大石打通了!
  心灯只顾运指如电,向石孔内隔空点去,再听得卓特巴说道:“心灯!注意!我这一掌石洞就通了!”
  心灯闻言一惊,忖道:“我如此用心,才不过打入了四尺多深,难道他已经打入了八九尺不成?”
  心灯正在思忖,耳闻一声大震,眼前石屑粉飞,连忙扬袖拂开,那石孔果然被卓特巴打通了!
  卓特巴已由石后转了过来,含笑道:“心灯,我们且来看看,谁打得深吧!”
  心灯随着他的手势望去,见卓特巴那方打入了将近九尺深,而自己这边才不过四尺左右。
  心灯面上微微一红,说道:“果然小僧比起施主功力差多了!”
  他却不知卓特巴用了巧,并且借了他的掌力,才能打入九尺多深。
  卓特巴哈哈一笑,说道:“不必说这些没用的话,现在我们各据一方,较量一下掌力吧!”
  心灯闻言问道:“施主,我们如何较量呢?”
  卓特巴笑道:“这不有现成打好的一个洞么?我们各在一头,伸一掌入内,就在洞内较掌!”
  心灯闻言忖道:“这么比掌倒新鲜得很!”
  心灯想着含笑答应,径自走往西头。卓特巴也走到了另一端,他大声叫道:“我们各攻一掌进去,马上开始吧!”
  心灯应诺一声,将右掌伸入石洞之中,说道:“我已经准备好了!”
  卓特巴哈哈一笑,缓缓的伸入了右掌,他要以他数十年苦练之“西藏大手印”禅功,把这个小和尚挫于掌下。
  心灯也知道,虽然自己武功高强,得兼数派之长,但是用以对付一个有数十年深厚功力的老者,也是一件不可预测的事。
  他们各自戒备着,像是在河水中摸鱼似的,那只右臂不断地蠕动着。
  心灯下了决心,忖道:“我先用万师伯传我的‘大摩手’来对抗他,如果不敌的话,我再换‘枯竹掌’。”
  心灯正在思忖之时,突听卓特巴唤道:“小和尚,接我的第一掌吧!”
  说罢,只见他肥大的衣袖,好似吹气似的鼓涨起来,右臂的骨节,也发出了轻微的“咯咯”之声。
  凡是学过武功的人,都可以很明显的看出,卓特巴正在运行着一种极厉害的掌力。
  心灯也澄心静气,气纳丹田,渐渐的把劲力输送到手臂上,他的五个手指,已然不住的颤动,有一股惊天动地的掌力,就蕴藏在他五指及掌心之间,随时可以发出。
  这时的情势,真个是箭在弦上,一触即发,心灯及卓特巴都不禁有些紧张。
  心灯正在全力戒备之时,突然觉得有一股阴寒的掌风,阵阵的透了过来。
  这阵阵的劲力,使得心灯的五指有些疼痛,由孔隙中透过的掌风,更使心灯扑面生凉。
  心灯不禁一惊,原来西藏大手印的功夫,通常是掌如烈火,力沉势急,极少有人练这种冰寒缓凝之掌。
  此刻卓特巴发出这种掌力,不禁使心灯感觉到:卓特巴的掌力,显然比“大手印”还要高上一筹,怪不得此老能够称雄西藏了!
  一般说来,“大手印”的功夫虽然惊人,可是与内地的“摔碑手”“铁沙掌”人致相同,都是属于硬练功夫,在专门练掌的人说来,并无甚过于惊人之处。
  可是现在卓特巴发出来的掌力,却类似“绵掌”“大力金刚掌”之类的内家功夫,在境界上来说,显然更进一步。
  心灯再不迟缓,慢慢地把五指张开,用本身的阳刚之气,来抵拒卓特巴阴柔的掌力。
  这两股相克相拒的掌力,在石洞中微微一触,立时发出一连串轻微的“嘶嘶”之声。
  卓特巴及心灯的身子,连同那块大石,都微微的晃动着。至于他们对掌的双手,更是颤动得厉害。
  他们脸上都不禁变了色,卓特巴更料不到,心灯居然以“大摩掌”来对拆自己。
  更惊人的是,以心灯的年纪,居然能和他数十年的苦功相抵,而亳无逊色,这确非卓特巴始料所及了!
  这第一掌之后,卓特巴已是锐气全消,他心中默默喊道:“啊!莫非心灯的出世,就是为了毁灭我么?”
  在这极短暂的一霎那,卓特巴产生了一种莫大的恐惧,他感觉到他的家庭、幸福,甚至生命都会因心灯的出现而毁灭!
  他极端的恐怖和不甘,脑中闪电地想道:“我和他是不两立的!……我必须翦除他,然后我与云姑到新疆去!”
  这一念之间,使得这个已经忏侮的老人,再度产生了为恶之心,也使他自己更接近了死亡之路。
  在这种情形下,一个人的为恶,往往是被逼迫的——然而他们的这种行为,也是不值得原谅的!
  因为中国有一句古谚:“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那么为凶者,虽然有着他极充分的理由,可是这些理由之中,有一些是他亲手造成的。
  卓特巴就是这样:他畏惧别人伤害他,可是他却伤害了别人,种种的前因,造成了今日的后果。
  卓特巴恶念一生,他脸上立时恢复了往日的那一丝奸诈阴诡的笑容,心中自语道:“再发三掌!……再发三掌!……”
  心灯单纯得像是一张白纸,他只是盘算着,如何把卓特巴折于掌下。
  第二掌是心灯先发难,他含笑招呼道:“施主!这次请接我一掌!”
  他语声甫落,五指轻弹,“铁树开花”,暗夹大摩手无比的掌力,透过指尖,向卓特巴击去。
  卓特巴有心与他一较,也是开声吐气,推出掌心,把他生平得意之作“千手琵琶”施展出来。
  这一次的掌力,可真个惊人了!
  但听“嘭!”的一声闷响,心灯及卓特巴不禁各往后退出了五六步,踩碎了铺地的青石。
  心灯只觉手腕及前胸痛如针刺,几乎连气也喘不过来,吓得连忙屏息调气。
  卓特巴显然是功夫深厚得多,可是他老了!这一硬拼,震得他头脑昏晕,有些支持不住。
  那受到掌力的石孔,已被迸落了大块的碎石,连洞口都变了形。
  他们二人同时怔在当地,心头一阵阵的猛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良久,卓特巴沉着声音问道:“心灯,你没有受伤吗?”
  心灯含笑自若,答道:“我很好!施主你呢?”
  卓特巴更是大吃一惊,忖道:“连我都几乎受伤,他居然安然无事,并且神态如此安祥,这……”
  心灯含笑问道:“施主!我们是就此结束呢?还是继续下去?”
  卓特巴冷冷一笑,说道:“胜负未分,何言结束两字?我们再试几掌!”
  卓特巴说着,又走回了原位,心灯默默含笑,他已经测探出卓特巴掌力的缺点,准备在这一掌上取胜。
  心灯运起了“枯竹掌”中“聚阴掌”力,缓缓的将右掌伸到了洞口。
  卓特巴隔石唤道:“心灯,你可准备好了?”
  心灯暗蕴掌力,准备就绪,答道:“我准备好了,你发掌吧!”
  心灯话未说完,突觉掌心奇凉,急痛攻心,知道中了卓特巴诡计,惊怒万分,发出了一声暴喊:“卓特巴!你……”
  他这一记惊天动地的掌力,已然完全的发了出去,一声震天价的大响,那坚比钢铁的巨石,竟被他震成了三分,轰隆隆地倒了下来,扬起了满天飞屑。
  而心灯也退出一丈,摔在了石地上。
  沙土落了卓特巴一身,他几乎呆痴了!
  他面色如土,一双眼睛恐惧而又自愧地望着心灯,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懊恼和不安。
  因为他的第三掌,发出去的并不是掌力,而是至毒无比的三枚“金松针”——卓特巴曾仗它毁了不少江湖奇人,这一次轮到了心灯!
  心灯已然昏死过去,他右手掌心,插着三根金光闪闪的小针,入肉颇深,伤呈紫黑色,不住的流着浅红的血水。
  卓特巴又一次为恶。他怔怔的站着,良久,他自语道:“我如果不毁他,他就会毁我!”
  想到这里,卓特巴似乎得到了一点安慰,对他这种卑鄙的暗算手段,自己宽恕了几分。
  他慢慢的走到心灯身前,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口中喃喃自语道:“二十年前,我杀害了你的父亲,今天不应该再杀你!……可是你要来毁灭我,不!还不止我,还要毁灭你的母亲,我不能不这么做。”
  他说着双手捧起了心灯,跨出了石室,继续自语道:“让你安静的死在一个没人的地方吧!”
  ……
  当心灯由疼痛及昏迷中醒来时,发觉自己被禁在一间暗室里。
  心灯头痛如裂,虽然在他受伤之初,他已紧急的闭上了穴道,可是这毒性太剧了,他那只受伤的手臂,已经肿成一团,不住的流着血水。
  他睡在冰凉潮湿的石地上,鼻中闻到很大的水土腥味,他长长的叹口气,忖道:“这一次我是死定了!……也许这就是我的劫数,我出庙之后,已经犯了不少无心之罪!
  “可是师父的令符怎么办呢?……我真是愧对他老人家了!”
  这一刻,心灯心如死灰,思维纷乱。他想到冷古、云姑、佛英、墨林娜……以及这半年来不平凡的日子。
  这虽然是很短暂的一段时间,可是心灯的遭遇是不平凡的,也可以说是他二十年生命中,最绚丽的一刻。
  洞穴之内,阴寒刺骨,心灯伤后体弱,竟有些支持不住,他不住地颤抖,连牙齿都在打战。
  可是心灯并没有一点恐惧的感觉,他只感到这是很神奇的,一个人的“死”难道就这么降临了?
  当死已距离我们很远时,我们对它很畏惧,可是却很少去想它,但是当“死亡”就在你的身边,等着你去接受他时,你才会想到“死亡”竟是如此神奇的一件东西。
  它可以使你忏悔、恐惧、回忆、绝望……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死亡之外,还有什么力量,可以使你产生如此复杂的情绪?
  说起来,心灯的整个生命是很单纯的,除了离开布达拉宫这一段时间外,他全在庙中渡过,所以他回忆起来,也就是刚才那几个人,与那几件事情。
  他数着自己的呼吸,静静的躺在那里。
  突然,他笑了起来,他仿佛感觉到,静静的躺在这里等死,是一件很神奇而又可笑的事。
  他又感觉到卓特巴的狠毒是多余的,忖道:“我早晚要死的,当一个人诞生之后,上天已经给予了死亡,卓特巴何必再次的给予我呢?”
  心灯正想着,突然发觉眼前有一线光明,一个模糊的人影闪了进来,跟着室内又恢复了刚才的黑暗。
  心灯甚是诧异,想运目力探望,可是他中毒太深,运气之时一阵昏眩,几乎昏了过去。
  心灯只得懊丧的叹了一口气,忖道:“我已命在旦夕,莫非你定要以血染手么?”
  他并不恐惧,但他觉得这是多余的。
  洞穴之内极黑,心灯尢法运用目力,只依稀的可以看见一团黑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默默的站在那里。
  心灯想招呼一声,他嘴皮蠕动了一下,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那人像是一个幽灵,又像是一个催命的鬼魂,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心灯不知他是谁?也不知用意如何?自己又动弹不得,只好默默的躺在那里。
  那人由身上摸出了一个火摺子,一晃打着。
  心灯在昏黄的火光下看清了这人,他垂死的身躯,不禁也为之一震。
  原来是墨林娜,她不知何时去而复返。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背后斜插着一把宝剑,一脸的幽伤之色。
  心灯动了动嘴皮,可是他伤后气虚,仍然未能发出声音来。
  墨林娜不知心灯死活,她几乎不敢走近前来看个究竟。
  心灯听见她哀伤的语调,似乎在祝祷着:“天啊!……保佑心灯吧!他千万不能死!……我情愿用我的生命来替换,因为……我是一个痛苦的人!”
  她跪在湿地上,虔诚的祝祷着。
  她的话,一个字一个字打入了心灯的心里,使他感动万分。他不知道墨林娜怎么又回来了?可是他却怀有一份最真挚的感激。
  墨林娜祝祷了一阵,慢慢的站了起来,又犹豫了一阵,这才走到心灯身旁。
  她似乎不敢出声相唤,因为她不知心灯是否还活着?如果她唤而不应的话,那将使她多么的悲痛和恐惧啊!
  但是,她终于出声相唤了:“心灯!……心灯……”
  她的声音颤抖得很厉害,因为她就可以知道心灯的死活了!
  心灯由鼻孔发出了一些声音,表示他还活着。
  墨林娜像是重新获得了生命似的,她迅速的蹲在心灯的身前,流着泪说道:“心灯!你……你还没有……”
  心灯想回答她的话,但是却没有力量,只由喉间发出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墨林娜不再说话,她双手捧起了心灯受伤的那只手掌,低下了头,竟张开樱口,为心灯吸起毒来。
  心灯是惊奇,又是感愧,可是他已经没有力量来表示一切,只有任墨林娜而为。
  墨林娜由心灯的伤处,吸出了大口大口的毒液。心灯渐渐觉得伤口有些疼痛,似乎已经恢复了一些知觉,但是头却更昏了!
  墨林娜一直吸吮了盏茶工夫,心灯已然感觉到伤口奇痛,知道是好现象,心头稍慰,但是对墨林娜的这番深情,越发感到为难。
  他默默的想道:“这个姑娘如此的痴爱我,我用什么才可以解脱她的痛苦呢?”
  这个问题只有一个答案。但那是心灯认为不可能的,因而使他愈加不安了!
  火摺子在墨林娜吸毒时已然收起,洞内是一片可怕的黑暗,这个痴情的女孩子,为了营救她所爱的人,焦急的工作着。
  过了一阵,心灯伤处的浮毒,已然被墨林娜完全吸尽,可是心灯已然虚弱不堪了!
  墨林娜拾起了头,她轻声问道:“心灯!你现在是不是好一点了?”
  心灯只能“嗯!”一声。便开始喘息起来。
  墨林娜沉默了一下,继续说道:“心灯!……我已经离开了这里,应该不会回来的,更不应该来救你!因为……现在你已经是我父女的仇人了!”
  墨林娜说得很沉痛,心灯听在耳内字字惊心,忖道:“我们已经是仇人了!……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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