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幼苗遭磨
2025-11-09  作者:公孙云生  来源:公孙云生作品集  点击:

  这天,他们一行三人,及一个假猴子,来至“文树镇”在大街又摆起了一场子,姚青圆瞪着满布血丝的双眼,手持软鞭,喝令法儿做出各种姿式。
  法儿看清周围的观众,有许多与自己般大的孩子,看着自己发笑,不由得心泛酸痛,泪水滚滚而下。
  因之,他对姚青所说的招式,也就充耳不闻,只怔怔地站在那里流泪。
  周凌芳坐在旁边,“当当”的敲着锣,她见法儿呆立不动,那双含有荡意的秀目中,射出了怒火。
  红儿依偎在她的旁边,看着发急,可是,她畏惧双亲,也不敢近前去催促法儿表演。
  陡地——
  姚青双肩微幌,已飘至法儿身侧,话也不讲,手举软鞭“劈啪!”一声脆响,砸在他的后背。
  只痛得法儿“哎呀”叫唤!
  “妈妈,痛死我了!”这句话不打紧,顿使姚青双眸射煞,他气凝丹田,功贯右臂,准备一下,就将法儿击毙!
  法儿见状,吓得又是一声叫唤!
  “救命!”
  但他毫不懂武功,自知不知武功,只有双手抱头。眼看法儿就要……
  蓦闻——
  一声大吼道:“你原来是以人代兽,残忍绝伦。”
  话声中,一个大汉纵落场中,右臂一翻,就抓向姚青手中的软鞭,左手“青山耸翠”,直砸向姚青前胸。
  姚青“嘿!”一声,狞笑道:“你是找死!”
  不知他使用的什么手法,只听大汉闷“哼”一声,“噔噔噔噔”连退数步,“扑通”栽倒地上,口喷鲜血,双目一翻,一命鸣呼!
  人命关天,围观的人一见,那里还敢停留,个个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刹时,走得一个也没有了。
  此际—--
  周凌芳霍地站起身来,秀眸向四周一掠,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小瓶,倾出了一点白鬼粉末,洒在尸体上。
  转眼间腾起一片白雾笼罩在尸体的上面。
  随即,向姚青施了一个眼色,她立身抱起红儿,姚青右臂一舒,挟起法儿,身形幌闪之间,已经飘出了镇外,踪影不见。
  街上尸体上的那片白雾,渐渐随风飘散,剩下的只是一具骷髅!
  就在这时,街上又出现了一个满面油腻,衣衫破烂,脚拖鸳鸯鞋的老叫化子,走起路来,东倒西歪,好象喝醉酒一样。
  他一边行走,一边在衣领上抓着痒,不时还抓一只虱子放在嘴里嚼一下,好象吃得津津有味,他的口中,喃喃自语:“三月不知肉味,这虱子岂不是肉乎?”
  “喀嘻!”他仰着头,腋下挟着一根约四尺长的青毛打狗棒,“踢达!踢达!”的向前走着。
  眼看他一脚就要踩在那具骷髅上,忽地——
  他一声惊叫:“我的妈呀!怎的大街让出现了骷髅?”
  话声中,他双手抱着头,转身就逃。
  跑了两步,又转回头来,向后面看看,他双目暴射出两缕寒光,但瞬息而没。
  他呆立在当地,看向那具骷髅。
  这时——
  街上又出现了几个乡民,陆续的走向前来。
  老叫子见有人来,好象胆量大了起来,遂走向前去,伸出打打狗棒,翻动着骷髅,喃喃地道:“这是怎么回事?”
  有一个老乡民,越众上前道:“这位死去的哥儿,也不知是何处人氏,他的尸体,怎的会这么快就腐烂掉,实在怪事?”
  老叫化子接道:“他怎的会死在此地?”
  那个老乡民看了他一眼,遂将倾间之事说出,又道:“这位哥儿为了打抱不平,客死他乡,也够可怜,我们应该把他骸骨殓起来才是。”
  于是,转头商议,一般众乡民集资购买棺木,一面派人报官,一面准备收殓不得。
  就在他们讲话之间,那老叫化子,趁人家不注意之时,双腿不弯,肩头不动,只一幌,闪进了一条小巷子。
  他再微微一幌,已纵出了镇外。
  他的心头暗暗忖道:“这是江湖上最为歹毒的消肌粉,使用之人,怎会在光天化日之下拿出来残害人命,咱醉化子施不流,不遇便罢,既然遇上就要找到这两个狗男女,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如此撒野!”
  举目一看,路上行人如蚁,他的脚步,随之又歪歪倒倒好象喝醉了酒一般的向前走着。他的口咕哝着,却又听不清楚。
  忽然——
  他又哈哈的大笑起来。
  笑声一落,口里念念有词:“汛彼柏舟,亦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优,微我无酒,以敖以游。”
  又是“嘻”的一笑,接着念道:“……肤如凝脂,领如蜡蛴,齿如瓠犀……”
  还真看不出这个老叫化子,肚子里满装着墨水,他念的是诗经。
  行路人,见他疯疯癫癫的样子,同时,他又是一个要饭的,故也不予理会。
  “醉化子”施不流依然我行我素的前进着。他见行人渐渐稀少,而且又近山区,身形一荡,转眼间他失去了踪影。
  且说姚青挟着法儿,周凌芳抱红儿,全力施展轻功,疾若电闪风飘,向前飞驰。
  天色已黯,他们来至一座镇店,投入客店内。
  姚青探手将法儿的亚穴点中,转身喝问红儿,道:“小丫头,是你偷了我的解药?今天不说实话,我就把你劈做两半,快说!”
  红儿见爹爹满面煞气,吓得急偎在娘怀中。
  周凌芳急忙紧拥住女儿,娇叱道:“你吓着我的孩子,我与你拚命,解药放在你的身上她怎会偷取?”
  姚青一见妻子秀眸放棱,立时声调缓和下来,道:“我不过是问问她而已,何必……”
  周凌芳截住道:“你何不问自己的药有没有毛病!”
  她的面色,依然紧紧地绷住,没有一丝笑容。
  姚青转身解开法儿的哑穴,也不问话,手举软鞭,“劈啪”连声,没头没脸的一顿乱抽,喝道:‘小杂种,你的胆子倒不小,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喊叫救命,今天我给你剥掉一层皮。”
  软鞭一停,又喝道:“给我将皮褪掉,快点!”
  法儿已被他打得浑身刺痛,但又惧其狠毒,袛得忍受痛疼,将那猴皮褪掉,已是全身裸露。
  姚青的脸上,煞气毕露,手中软鞭,‘啪’的又抽在法儿的肩背,立时显露出一条血痕。
  只痛得法儿惨叫一声,摔倒地上,哭叫道:“大叔饶命,是我自己依吃了解药,以后我绝对听从大叔的话……”
  但姚青的软鞭,依然如雨点般的打下。
  法儿惨叫的声音,渐渐微弱,而至小的听不见了。
  陡地——
  偎在周凌芳怀中的红儿,“哇!”的哭叫着:“爹爹饶了他的命,是红儿不好,捡了一粒解药,给他服下,他太可怜了,爹爹不要……”
  姚青一声断喝道:“小婢子,你破坏我的好事!”
  手中鞭又要抽下,蓦闻屋顶,似有衣袂飘风之声。
  他急速回头,向周凌芳递一个眼色,左掌一挥,打出一股锐风,将桌上的灯火熄灭!
  周凌芳也已听见,右手疾伸,将怀中的红儿,点中了晕穴,放在床上,疾捷无伦的飘下地来。
  夫妻两人,同时又纵出屋门,翻身窜上房脊,却见一条黑影,快似电闪星落,向镇外飞驰。
  他俩也不稍缓,随后紧追。
  就在这时,从客店的暗影里,如同幽灵似的出现了一个老叫化子!
  他晃身入室,首先向床上看了红儿一眼,转头又发现萎顿地上的法儿,双眸暴射寒光,口里喃喃自语道:“好残忍的和合双魔,原来就是你们两个假借玩猴戏的名目,白天相准了对象,晚上就去探阴补阳的邪毒勾当,哼!”
  他这几句话,被法儿隐约的听见,但法儿全身痛疼,动弹不得,甚至连出声的力量也没有。
  老叫化子略一犹豫,又向床上瞥了一眼,伏身抱起法儿,飘然而去。
  他一阵疾驰,钻进一座树林,将法儿放在地上,检视了一下伤痕,见是皮肉之伤,于筋骨无妨,逐在腰间掏了一个小瓶,倾出了两颗乌黑的药丸,放在法儿嘴里。
  这时——
  法儿的心里明白,但却不敢出声,因为他会听见娘亲说过,江湖上怪人多的很,像这个穷叫化子,说不定又要折磨自己。
  是以,他只有紧闭双目,装作晕迷不醒。
  忽觉老叫化子捏开自己的嘴巴,放进了两颗丸子,放在法儿嘴里。
  他安心含在口中,准备叫化子不注意时吐出,他被他弄得有口难言。
  讵料——
  药丸入口,立化津液,而且有一股清幽芬芳的气味,不自觉的咽下肚内。
  法儿暗自后悔,悔不该立时吐了出来,宁可活活的被他折磨死,也不愿作一个有口难言的哑巴,任人摆布,思至此,双目倏睁,泪水滚滚而下。
  老叫化子一见嘻嘻的一笑,道:“小娃子,你可醒来了,咱老叫化名叫施不流,是咱把你救了出来,以后可要好好听话,咱将来教你几手武功,好报仇雪恨。”
  说着,笑容顿敛,似乎想起一事,叫道:“不好!”转身就要……
  却又很快的回头对法儿嘱咐道:“你在此地稍候,咱一会儿就回来。”
  他身形疾速,转眼间,消失在暗影里。
  法儿躺在地上,听见叫化子的话语,机伶伶的打了个冷颤,暗道:“他也要教给自己几手,无非是仍把自己当猴子耍,或者替他沿门托钵讨饭,岂有好的事情!”
  心念之中,发愁自己的身体已被姚青打得遍体鳞伤,动弹不得,不然的话,趁此机会逃走,实在……
  求生之念,是与生俱来的,除非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只有坐以代毙!
  法儿将是未来武林中的一朵花,岂能始终役使于魔掌,当然,必有机缘,给他逃脱的机会。
  这次,他所受姚青夫妇的折磨,正是给他一种劫难,使其日后能专心一志的练习武功,得能一旦脱颖而出,大报仇怨。
  法儿当前的遭遇,也正如孟子所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苦其心志……”
  当下,他求生之念心切,牙根一咬,准备忍受剧痛,站起身来,急速的离开险地,躲开这些恶人。
  出乎意料——
  他身上的痛疼,爽然若失,而且,感到意外的轻快。
  不由得大喜,慌忙的拔步飞奔,直向林木深处驰去。
  他刚走不多时,老叫化子从林外轻灵的纵进。已不见了男孩,急得他到处寻找,可是,找遍了好几丈方圆,也未发现踪影,他喃喃自语道:“难道又被两个魔头劫走?”思念至此,迅快无比的又飞出林外。
  且说法儿躲在林木深处,一直等到天亮,尚幸安然无事。
  他本想继续逃走,但是看看自己身上穿着的是一役猴皮,如果是一出去,人家怕不要又当作猴子对待!
  这样一想,他就不敢走动,但是,又怕那老叫化子施不流回来寻找,必须找到一处特别隐密的地方住上,待到夜间再行离开。
  正是当儿应该脱苦海,苦尽甘来。
  一眼看见不远处,有一株数人合围的巨松,在松树的干旁,有一窟窿,好象是年久树干腐烂所致。
  他求生心切,也不顾里面有没有毒物,伏着小身子,就爬了进去,里面正好可以藏起身子,而且,还余下一块孔隙。
  于是,他屏息静气的坐在里面等等日落后,再行出林来。
  过了约有两三个时辰,隐约的听见有人招呼道:“小娃子,快出来,老叫化子不会害你的,我将来传授你武功,再寻找双魔报仇。”声音逍渐逼近,又逐渐远去。
  旋即,又听他在遥远之处,唤道:“小娃儿,我乃是武林四奇之一,你就是打着灯笼,也难以找到象我这样的师父快出来。”声音略顿,又响了起来:“小娃子如果你嫌老叫化子脏,我替你介绍一个更好的师父!”
  “……”
  法儿坐在树窟窿里,连大气也不敢喘!他的心里,却在暗暗骂道:“你说的倒好听,如果落在你的手里,还不是照样的抽打,替你讨饭要钱,我受的苦够了,再也不听你们这些坏人的鬼话。”
  老叫化子的声音,渐渐隐没显然已经离去。
  法儿抬头看看外面,依然有亮光射入,他知道天还没有黑,只有安心的坐着。
  他毕竟是一个稚龄的孩子,由于昨晚的毒打,整夜没睡未眠,更加惊恐过度,疲劳已极。
  现在,一经安定,眼皮发涩向后一仰,就此睡熟。
  梦中,好象在家里,妈妈端来了很可口的菜饭,他早已饿火中烧,端起饭碗,向口里直塞。
  娘立在旁边,柔声说道:“好孩子慢慢吃,要细嚼缓咽?”
  但是,法儿虽在吃着,肚子里依然是空虚的。
  由于急于吞食,一下子咬痛了舌头。睁开眼一看,原来是一个梦。
  他的肚子里,这里“咕辘辘”的直在叫唤,然而,在这人迹罕至的森林里,又到何外讨食呢?
  饥饿的滋味是不好忍受的尤其法儿,自小在慈母的怀中几曾挨受过饥饿。
  他已饿的眼睛射出火花,但是,又不能坐在树窟里待死,何不到外面去挖些草根充饥。于是,强提了一口气,爬了出来。
  四周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他有点怕,全身顿起寒栗!
  一阵风声,吹得四周树叶,发出飒飒的响声,他只以为有鬼魅出现,吓得他毛发悚然,一头又钻进树窟内。
  等了良久,又无声息,抬起头向外一看,依然是一片黑暗,并没有什么怪物。
  他再次大着胆子,钻了出来。他从枝叶隙间,看见了天上的星星闪烁。
  他徘徊着,低头找地上有无野草,以便挖取草根来充饥。
  出乎意外的遍地青苔。
  他坐在树窟的旁边流着眼泪,再也想不出办法。
  因为他现在连抬腿的力量都没有,要想走出树林,谈何容易?
  处此情况下,只有一条路,就是在这里等着饿毙。
  这时候,林内一片寂静,静得连针落在地上的声音,也可清晰入耳。
  法儿饿得正要昏昏欲倒之时,看见松树旁边长出了两片碧绿可爱的嫩叶。
  他一时精神大振,移近前去探手就要摘取这两片绿叶暂疗饥渴,讵料——
  他的手还没到,从两叶的中间,很快的钻出了一株小指粗细的茎子,碧绿透明,可爱异常。
  这使他不由的怔住了。
  于是,静静的坐在旁边观看,要看看这个奇怪花草要长成什么样子?
  所谓人的机遇,可遇而不可求,凡是愈想得到的东西,总是离得远远的,不能使人如愿以偿,但是有时候未涉及苦思妄想,却偏偏有意外的奇遇。
  法儿经母亲的指点,虽然读的书不少,但却从没听到或者看到这样长得快速的花草,这间,那株茎子上,竟开了一朵花来。
  旋即花瓣落地,长出一个鸡蛋大小的果子,一阵清香扑鼻而入,法儿闻见香味,精神为之一爽。
  法儿不管它是否有毒,探手摘下,丢在口中。
  果子入口,产时化作液汁,流入肚内。
  正在这时,一阵污浊的腥气飘来,法儿大骇,不知从那里来的力量,同时冥冥中有一种感应,他毫不延缓的爬上了一株大树,坐在树枝上,向下伏视。
  从林隙间,爬来一条水桶粗细,长着两个头四只腿的怪蛇,它一爬近那株花草处,将长尾在地上乱甩,并且两头扬起,好象寻找猎物。
  它一眼看见法儿所坐的地方,忽的向前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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