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2025-11-08  作者:公孙云生  来源:公孙云生作品集  点击:

  先前说话的那个女人,发现方玉秋双眸虽然神光逼人,但话声却那么温和,立时,壮大了胆子,双眸流睇有情,嘴角含春,轻颦浅笑,道:“公子,我带你去找他们,那个地方只有几个人知道,而且,外表又看不出来,所以必须熟悉的人,才能找到暗钮。”
  她说着,又是媚眼一飞,当先带路。
  方玉秋则头看了看邵映雪,不知她是否能走路,由于箭创未愈,如果留在此地,恐怕发生意外,要她随同前往,又恐怕体力不支。
  邵映雪剔透玲珑,岂能不知他的意思,是以,不加思索的说道:“我叫小红看守在这里,我陪伴你一起去看看。”
  其实,她并不是为了好奇,而是看出了那个少妇,媚眼频飞,恐怕秋哥哥被她引诱,势将又节外生枝。
  她是一个女人,岂有不知女人的心理,宁肯自己多吃点苦,也不能让这样的下贱女人有所沾染她心爱的人儿。
  方玉秋闻言,柔声接道:“雪妹妹,你的体力未复,我看还是你与小红守在此地,我去看看,不一刻就回来。”
  但邵映雪却不放心,她决定今后寸步也不要离开,因为她担心这短短的分别,如果发生突变,又将各自东西,那种牵肠挂肚的思念,是难忍受的,所以毫不考虑的当即说道:“我已经好了,同时,也不是什么大的创伤,你不用担心,你看,我不是和平常走路一样?”
  说着,真的走动了几步。
  方玉秋见状,自无话可说,即嘱咐小红留在厅中看守这些女人,两人即手挽手的随着那个女人向后面行去。
  穿过一层院落,走到最后一座小花园内,里面布置得亭台花榭,小桥流水,花木扶疏,绿叶成荫。
  时已仲春,园内含苞待放的时花,欣欣向荣,各种树木,也都绽放出嫩叶,在和煦的春风下,不时发出沙沙的轻响。
  方玉秋为恩师之遗命,奔波江湖,邵映雪为寻找失踪的秋哥哥,在人迹罕至的天山奔驰,这两个人,那里有心情去观赏春天的景色。
  此时,两人不期而遇,把所有的烦恼完全抛却,一旦目睹园内景色,顿时心旷神怡,轻松异常。
  两人边行边赏玩园内景色,突见那个女人,走近一座小假山旁边,伸出纤指,在一块光滑的石壁上轻轻一按,“嚓”的一声轻响,石壁自动裂开,现出了一座门户,她立即闪身在旁边,让出视线。
  方玉秋凝眸内睇,里面竟是一座宽大的敞厅,四围墙壁上挂着油灯。
  屋内黑压压的挤着一些堡丁及仆役,个个脸上现出惊悸恐惧之状,但也有的横眉竖眼,手中掣着明晃晃的兵刃,似是准备厮杀。
  方玉秋站在门外,向内说道:“你们的堡主已经潜逃无踪,快到前面大厅去,听候发落,我绝不为难你们。不要怕!”
  那些堡丁只以为他是大言恫吓,同时,又见他温文儒雅,并不象懂得武功的样子,因之,他们猜测,可能外面另有高人,何不将这小子与那位姑娘逮住,作为要挟外面之人,这样自己在堡主面前岂不是大功一件?
  这是几个恶根深种的坏蛋暗中所打的如意算盘,是以,呐喊一声道:“弟兄们,将他俩捉住,咱们堡主就有了下落。”
  喊声未绝,当先挺刃冲出,直向方玉秋与邵映雪挥刀猛劈。
  其余的堡丁佣仆,也都应声附和,蜂涌而上。
  方玉秋手拉邵姑娘侧身让避,“哼!”一声道:“你们这是找死!”
  邵映雪也是一声娇叱道:“姑奶奶叫你们统统回姥姥家去。”
  说着,挣脱方玉秋的手,脚下莲花绕步,玉臂伸缩之间,已点中当前冲上的人“噗通!”摔倒当地。
  旋即展开身形,指东打西,在人丛中穿来穿去,只听“哎呀!”连声惨叫。
  方玉秋恐怕雪妹妹之娇躯尚未复原,有个失闪,同时,也不愿看着她多事杀戮,立即施展“旋风舞”身法,形若幽灵般的飘忽不定,只有几个照面,已将这三十多个人点中麻穴,个个如泥塑木雕似的站着不动。
  邵映雪见秋哥哥之武功,比之半年前,不知又高出了多少倍,内心的喜悦,自非局外人所能知悉了。
  在这等情形之下,她只有退出身来袖手旁观。
  眼看秋哥哥幌身纵出围外,立即将娇躯偎近,显示出一付无比的温柔体贴。
  方玉秋自然知道雪妹妹的情意,也是轻舒猿臂,紧揽住纤腰,双眸含情的看着这位柔嫩的未婚妻。
  此时此地,两人只顾得温存,把当前的一些恶奴,置诸脑后了。
  两个人都是默默地不出声,似乎谁要说一句话,就会打破了这片刻的慰藉,是以她看着他,他看着她。
  良久,带路的那个女人,不由酷火中烧,对邵姑娘生出无比的嫉愤在心里,却不敢形诸表面。
  欲火是难禁的,她愈看欲火愈炽,竟然娇躯酸软,流水淙淙,立足不住,“噗”的坐在地上。
  这才惊醒了沉醉在爱的旋涡中的两个人。
  他俩自然感到十分尴尬,方玉秋侧头看看那三十多个人,沉声叱道:“小爷念你们无知,特网开一面,现在,我马上将你们的穴道解开,都到前厅听候发落,倘若仍然顽强,不悔改前非,莫怪我出手狠毒!”
  那些恶奴,既被点中麻穴,除去眼睛可以活动外,再没有能活动地方。
  自然他们的心里是可以忖思的,清楚了当前这对少年男女并不是好惹的人物,看情形堡主已是凶多吉少,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乖乖地听他发落好了。
  但又说不出话,只有双眸现出一份乞怜的眼色。
  当下,方玉秋双手轻弹,并三十多个恶奴的穴道解开,勒令他们先至前厅等候,遂又偕同那个女人到别的房屋巡视了一遍。
  意外的发现了一间库房,里面满贮金银,怕不有几万两。
  这是阮兴仁弟兄两人为恶一生的成绩,到处强取豪夺搜括来的。
  方玉秋既发现了这些金银,顿时灵机一动,已得到结论。
  付思中,突闻邵姑娘柔情万种的说道:“秋哥哥,何不将这些银两分给他们,着令其回家谋生,省得留在此地继续为恶。”
  方玉秋与邵姑娘的意见,竟然不谋而合,当即含笑点点道:“我正有此意。”
  说着话,已返回客厅,其时那些恶奴,已经齐集客厅门外,方玉秋吩咐他们至库房内搬出一部份银两,男的每人发放五十两,女的一百两,令其回家自谋生计,并谆谆告诫,改过向善。
  所有的男女,自然满口应诺。
  由于天色已晚,方玉秋责令他们明日离堡。
  吩咐已毕,各自散去收拾衣物。
  另有几个女人自动至厨下端整晚饭,这是他们临行前夕的最后一餐,当然尽其所有,可以说是山珍海味,大肆饕餮。
  晚饭过后,方玉秋本想离至附近镇甸投宿,但他感念雪妹妹箭伤未愈,同时,又有这些男女尚未离堡,遂决定留宿一宵,再行启程赴翠碧山庄。
  方玉秋与邵映雪坐在客厅中互述别后之事,迨至方玉秋说出坠进地穴之时,吓得姑娘秀眸圆睁,芳心乱跳。立即截住问道:“秋哥哥,你怎的爬上来?”
  方玉秋含笑说下去,如何练成“二神禅”亘古绝学,方才脱身出困,以及沿途所遇见之事情,毫不保留吐露出来,邵姑娘这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两人间谈了一个多更次,时届三更,方玉秋说道:“雪妹妹,你的身体虽然毒已迫出,尚未十分复原,去找一间干净房间,早点休息,明日早起赶身。”
  邵映雪对秋哥哥之爱顾,芳心感到无比的熨贴,情脉脉、意绵绵的说道:“秋哥哥,你也早点休息吧!”
  这一双江湖儿女,相互陶醉是对方的柔情蜜意中,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同时绽放出愉快的微笑。
  于是,方玉秋挽着姑娘的纤手,走向隔院,刚离大厅门口,恍忽间,看到一条身影,一闪而没。
  方玉秋只以为是堡丁走动,故未留意。他将邵映雪送到屋内,分别道过晚安,立即退出身来。
  他独自回客厅内,又打发走伺候的两个女人,熄灭灯火,就盘膝端坐在内间床榻上全神调息。
  他这样澄神定虑,调匀呼吸以全神运功,很快的就进入无相无我的最高境界。
  他自从离开地穴迄今,可以说并无宁日,不是碰见邀截之人,就是坠入人家的圈套,俟碰到痴痴叟夫妇,得悉雪妹妹只身外出寻找自己,记挂着她的安危,精神上又增加一份负担,是以,终日寝不安席,食不甘味。
  现在,总算是雪妹妹安然无恙的在自己身边,可以放下一颗忐忑的心,既然心无旁顾,自然而然的就安静了。
  当然他还有恩师的遗命需要完成,但那些事情,并非一蹴可及,就是急也无用,只有日后逐步完成,反正自己的生的事业,为师命而奔波,为江湖主持正义而努力,是否全部达成愿望,这就难以臆断,唯有尽自己的力量,向预定的目标迈进。
  方玉秋端坐床榻全神运功,不知经过多少时候,渐渐由浑返清,由虚生明,恢复了灵智,顿感疲劳尽失。
  他倏地睁开双眸,发现小红也是端坐在墙角调息。
  他看见它那付端庄肃穆的样子,不禁暗暗点头,同时,内心里对这个通灵异兽,无形中又增加了一份爱怜,它虽然是一个披毛戴羽的畜牲,其对主人的恭顺,比之奴婢,更有过之而无不及,又怎能不使他爱怜呢?
  他本想将它叫醒到外面看看,但又不忍打扰它用功,同时,他更想不会有什么事?勿须格外操心。
  阮兴仁已经潜逃无踪,绝不敢在附近逗留,放心大胆的好好休息一夜,明早偕同雪妹妹起程。
  他这样想,自己也宽衣就寝,由于心境泰然,不久酣然入梦。
  在梦中,是甜蜜的,美妙的,好像与雪妹妹带着小红并肩奔驰于崎岖山路,雪妹妹高兴得娇笑连连,口中不时轻呼“秋哥哥!秋哥哥……”
  他也感到晕陶陶地,领会人生的妙谛。
  夜,静静的夜,四野无声,只有阮家堡一左一右及后面的山上,传来阵阵松涛声,除此而外,再就是堡内所有人的鼻息声。
  就在四更将尽之时,突由一座精舍内,窜起一条黑影,那条黑影的腋下,似下挟着一件沉重物品。
  黑影纵上屋脊,略微凝盯,即如飞般的纵出堡外,向后面的山上驰去,其身形步法,十分轻灵利落,刹那间,消失了踪影。
  阮家堡内外,仍然静悄悄的一片死寂,没有一个人察觉发生了意外的事情,就是功臻化境的方玉秋也未听到,还在作着甜蜜的梦。
  天色由黑渐渐变白,山上的鸟雀,已在“唧嚓”的鸣叫,野兔在窝中也竖起两只长耳,凝神观听周遭有无恶狼恶狗窥伺,准备外出觅食。
  太阳也从东面山上,暴出半个面孔,似是怕羞的少女,躲躲藏藏在偷看行人。
  阮家堡内所有酣睡的人们,也都睁开了惺忪的眼睛,爬起床来在收拾衣物,准备即将离去各奔前程。
  他(她)们虽然有点恋恋不舍,但来人之武功绝高,不得不乖乖地顺从,因为这些男人,多数是亡命之徒,今后到何处谋生,实在是难题,至于女的,年轻一点的,可以找到归宿,但老的又到何处去?还有谁会请个老娘回家奉养呢?
  那些老的虽然在堡执着下役,毕竟还有一口饭吃,今后离开此地,只有挨门乞讨了。
  各人的心境不同,都在徘徊,犹豫。
  且说方玉秋一觉醒来,看看天色已亮,立即穿衣下床,顾不得盥洗,高高兴兴的走向隔院,看看雪妹妹起床没有。
  他暗想:雪妹妹一定复原了,待打发他们走后,两人并肩返回翠碧山庄,邵老召见当也会高兴的。
  想着,已来到隔院,却见屋门虚掩,里面静悄悄的。
  他以为雪妹妹可能外出方便,并未留意,遂推门而入,他要等在屋中,俟雪妹妹返回,会有一个意外的惊喜。
  岂料,一脚跨进屋门,立时发觉不对,心里不由一阵剧跳。
  他慌不迭的纵身而入,却见床上衾枕零乱,更奇怪的是自己所赠送她的一套绿色海丝宝衣,放在床边及她的玄霜剑也挂在床头竟未穿着。
  邵映雪是一个端庄稳重的少女,她绝不会只穿内衣就外出的,由此看来,显然是发生了意外。
  这时,他的忧急,真非笔墨所能形容,想不到自己一时大意,又被奸人所乘,他急得欲哭无泪,欲叫无声,简直就要发疯。
  他即将雪妹妹的衣服及剑抓起,返身就要走出,询问所有的家奴,突然瞥见桌上摆着一张字柬,趋前一看,却见上面写着:
  “如果要寻找失去之人,向东北行十里之遥,大爷在那里有所交待,倘若二日内不到,莫怪心狠手辣。”
  字柬的下面,并未署名,不知为何某人,字迹写得十分老练,应当是一个饱学之士,否则,普通江湖人士,难得写出这样一幅好的字。
  方玉秋读罢字柬,急得汗流夹背,心跳加剧。
  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里的事,尚未完全解决,雪妹妹又被人劫持,弄得他六神无主。
  但事情既已临头,只有含着痛苦的心情去负担起来。
  当下,他拿着雪妹妹的衣物包狱,返回客厅,立时招来一个堡丁问道:“你们堡中经常有些什么样人到来往,你知不知道?说出我听听。”
  那堡丁双眸闪烁,满含机诈,见方玉秋的面色,同时,他未看到邵映雪,猜想出了岔子,遂连连摇头,道:“公子!小的操作下贱之事,对于与堡主来往的人物,可不大清楚。”
  他的话语,显然是避重就轻,推托干净,来一个一问三不知,却奈不了我何!这是他的知意算盘。
  方玉秋的双眸何等厉害,已知他是在撒谎,当即厉声叱道:“你要说实话,到底知不知道,莫要自讨苦吃。”
  那堡丁一付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道:“不知道。”
  方玉秋由于雪妹妹的失踪,已是忧心如焚,看着这个堡丁那份游闲之状,而且,满含讥诮之色,不禁怒火上升。陡然出手抓住堡丁的肘臂,略微用力,已痛得他惨吼连连,面额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满口叫饶道:“公子,快请松手,小的说就是了。”
  方玉秋想方玉秋的内功已达超凡入圣境地,即是一块钢铁落在他手里,如同捏泥土样,何况那堡丁是肉长的,怎能禁受得住。
  方玉秋将手一松,堡丁全身瘫软的坐在地上。
  良久,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微弱无力的道:“我们堡主经常所往来的人物,大多数是万流教,他们的名字,小的实在说不出来,还有一般的绿林人物,也不时到此地来。”
  方玉秋又叱问道:“昨天曾有人来过没有?”
  那堡丁一手抱着被捏痛的肘臂,双眉紧皱的道:“昨天我们堡主外出诳骗公子进堡之时,确曾来了一个二十余岁的少年,他过去并未来过,是以,他的名字,小的也不知道。”
  方玉秋又问道:“你们堡主外出时,他在那里?”
  堡丁接道:“他一直躲在客厅内,以后他究竟跑到何处去?我们就没有注意。”
  方玉秋见他说话时,满面恐惧之状,已知其所言非虚,即是再追问,也问不出所以然,反而耽搁时间。
  雪妹妹之失踪,可能是这个少年作的事,不然的话,不会有那样凑巧,会有恶人来此,何况是在黑夜。
  为今之计,唯有急速将这些男女遣走,自己以便前往搭救雪妹妹。
  于是,他立即吩咐道:“你快去召集他们前来,我有话说。”
  堡丁闻言,那还敢逗留,立即站起身,奔向后面。
  不多时,所有的男女,齐集庭院中,个个背负着包狱,手提行李,准备出走。
  方玉秋在这些男女之中,找出了四个年纪老一点的堡丁,及四个女人来,站在一旁,说道:“你们稍待,我有话吩咐。”
  随即又向其余的男女,谆谆告诫,责令其有家的返家,重新做人,安分守己的过日子,无家的到城镇内自谋生计。至于妇女无家的,可自行择配,好好相夫教子,勤俭持家。
  嘱咐完毕,所有的男女,都恋恋不舍的离开了阮家堡,走向茫茫的前途。
  方玉秋这样的善后处理,当然也不是妥善的,但他的一颗心,已经纷乱极了,再也想不出较为妥善的办法,唯有如此,才可以将阮家堡瓦解。
  留下的四男四女,方玉秋命令他们看守房屋,好好在此生活,不得再勾引恶人来此为非作歹,并说自己日后会来此看看,倘若恶行不改,言不轻饶,同时,他又说阮兴仁绝不会再回来,一定到江湖上连络同道,寻找自己报仇,所以尽可放心在此居住。
  万料不到他刚刚离开,所有的狗男女都躲藏在附近等候了一天,直至第二天全数又返回阮家住,同时,阮兴仁也隔了几天,不知从何处回来,因此,阮家盛立即又恢复了旧观。
  阮兴仁与江湖黑道往来,比之以前更加活跃,到处连络同道,寻找方玉秋报仇,这是后话不提。
  且说方玉秋将一切安置妥当,时已近午,不敢再耽搁,立时背起自己与雪妹妹的衣包,带着小红向东江奔去。
  以他“流云飘”的绝学轻功,十几里的路程,可以说眨眼即到,何况他施展全力,更是捷似闪电奔雷。
  他行走之中,暗暗付思:这个掳走雪妹妹的恶贼,不知是何意?要是与阮兴仁一样是一个淫徒,真不堪设想了,若是有所要挟,自己与他无冤无仇,缘悭一面,又要挟的什么呢?
  唉!雪妹妹也是魔劫重重,她之遭此惊吓,实在是自己太大意了,看来江湖上真是荆棘遍地,险恶丛生,令人防不胜防。
  此次救回雪妹妹,将来自己再完成师命,还是及时归隐,作一个世外逸民,与人无仇,与世无争,安静地渡过一生,这才是自己的本意。
  感念未已,猛然抬头,发现路旁树枝上,飘着一片绿色衣襟,显然是雪妹妹身上之衣物。
  他睹物思人,心头骇然一跳,莫不是雪妹妹已经遇险,倘若如此,今后奔走江湖,凡是遇见与阮贼往来之武林人物,绝不放生一个,方解心头之恨。
  他加紧行到树底,纵身而起,将衣襟取下,却见上面墨渍犹新,写的是:“再前行十里,自是分晓。”
  方玉秋看罢,对这个恶贼的作弄,简直恨得牙根痒痒的,一阵悲愤,展开身形,向前急奔。
  这样一来,他一边飞驰,一边还要仔细看视,是否还有别的遗物指示路程,如果不加注意,而走上岔道,岂不要失之交臂,抱恨终生了。
  因此,他无法施展“罗天步”绝技,越前邀截,只有运用轻功追赶了,这样就比较慢得多。
  既有指路之标示,雪妹妹可能未遭毒手,既然保住性命,他的一颗心就放下大半,只要能够追上,无论如何也要设法把她搭救出险。
  晃眼之间,又是十几里路程,就在他边行边仔细睇注道路两旁之下,发现前面路旁的一块岩石上,用石头压着一块粉红色的内衣襟,无疑地那是雪妹妹的贴身衣襟。
  他虽然并未看过雪妹妹的衬衣,但猜测得出的。
  现在,雪妹妹的贴身衣物都被恶贼掣下,那么她的身上岂不变成裸体,其后果如何?他不敢想下去,何况自己在阮家堡耽搁了一段很长的时间,在这一段时间内,如果来人是个淫贼,他岂会放松?
  方玉秋急得欲哭无泪,欲叫无声,他无法揣测得出来人是何居心?若是为寻仇而来,为什么不明着叫阵,竟然施展如此的下流手段,殃及无辜。难道他不敢当面与自己对敌,这内中还会隐藏着其他阴谋不成?
  他要解开这个闷葫芦,立即晃身近前,拿起那片衣襟,只见上写:“继续前行十里至牛池湾,给你答案。”
  他看完,牙根一咬,身形疾逆,犹若一缕蓝烟,掠地飞行。
  小红看见主人急驰,也施展出全身功力,紧随身后,一蓝一红,捷如流星奔月,即是路上有行人,只觉得一阵风过处,恍惚而逝,绝不会猜想得到是有人打从自己的面前驰过。
  眼力好的,也只是迷迷糊糊地看见两个黑点,一闪而没。
  他不知牛池湾在何处?是否相距十里?
  行走之间,来至三岔路口,不知应走那一条道?但又不敢盲目前进,以免耽搁时间。
  正在犹豫,遥见靠右边的那条路远处,丛林茂密,阴森可怖,他想寻找一个行人问问路径,但地处荒僻,并无人踪,只有前往看看再说。
  走了一程,越见荒凉。
  他猛然想起,前几日挨饿的情景,恰如路旁有一户人家,遂叩门进内,屋内仅住一对老夫妇,方玉秋拱手道:“晚辈远行,未及准备干粮,可否请老婆婆代做几个面饼以备充饥?”
  说着,掏出一绽纹银约五十两重。
  那位老人见少年说话温和,而且生得俊美异常,又看见他手掣纹银,当即说道:“孩子,前行几百里并无人烟,你要到那里去?”
  方玉秋玉面不由一红,他不惯撒谎,却又不便实话实说,嗫嚅地道:“晚辈有一个同行朋友走失,是向这条路上来的,请老公公代为做点干粮,这锭纹银不成敬意,尚祈收纳。”
  说着,双手递过去。
  这对老夫妇住在荒郊野外,几曾见过这多银两,却又不敢伸手接住,只是怔怔地看着方玉秋。
  相持有时,方玉秋又道:“晚辈亟须赶路,请老公公帮忙。”
  老公公终究疑迟地接过银两,立时吩咐老伴至厨下端整面饼。
  方玉秋与老公公坐在屋中闲谈,始知这对老夫妇有个儿子,至野外放羊,一家三口在此居住,倒也无忧无虑,过着隐居生活。
  他又询问牛池湾在何处?那老公公却瞠目不知所对,并未听见这附近有这个地名。
  既然问不出所以然,就是岔过去了。
  等候约有顿饭时间,老婆婆已将面饼做好,方玉秋包在包袱内,辞别这一对老夫妇,继续赶路。
  此时,已是未末申初。
  丛林在望,远远地就发现树枝上,飘荡着一块白布。
  他晃身疾进,至近前一看,原来是一条裹腿。
  方玉秋的一颗心,简直要跳到口腔里,把这个恶贼恨得咬牙切齿,暗恨其手段之卑鄙、毒辣。
  试想,一个少女的娇躯是何等宝贵,他这样的作弄,雪妹妹今后如何作人?像这样卑鄙无耻的下流人物,如果任令其在江湖上为非作歹,受害之人不知几许?
  他决心要歼灭败类,为社会除害。
  疾行至树前,纵身取下,却见上写:“自现在起,一日内跑往吕梁山虎头峰前见面,这是最后一站,请放心,姑娘现在完好如故,如果逾时不到,立即将之撕裂,以饱鹰腹。”
  方玉秋看罢字束,恨得他双脚一踩,竟然没入地面三寸余深,他简直急得要发疯,那还敢犹豫,立即抓住小红手臂,施展“罗天步”绝世奇学,飞向吕梁山。
  由于他曾熟读山川志异,故而对山川名称方向位置十分熟悉,尤其吕梁山乃是山西有名的大山,用不着多加思索,即知方向。
  但吕梁山绵亘数千里,虎头峰乃是一个山峰,又到何处去寻找呢?这是一个最大难题。
  方玉秋施展“罗天步”绝学,到底不同凡响,一个时刻之后,已身临吕梁山上空,俯瞰大地,但见岗峦起伏,奇峰陡峭,纵贯山西。
  他内神立即收敛真气,飘然落地,复施展轻功,向险峻的山峰奔去。
  荒山野岭,却又无人打听,只有盲目前行。
  日薄崦嵫,暮色四笼,尤其深山邃谷,更加黑暗得较早。
  他恨不得把光阴拉回来,或者停顿不动,让他及时寻到虎头峰,救回雪妹妹,于心才安。
  他不希望天黑,并不是担心看不见路程,只是为了能将时间拉长,否则,一日之期,自己还找不到虎头峰,雪妹妹不免要遭受毒手。
  心急并没有用,只得咬紧牙根忍耐,到处奔跑,逢岭必登,看看有无象虎头的山峰。
  时间,大自然似乎也与他故意捣蛋,到处浓雾弥漫,他虽有一双夜能视物的神眼,却未练达隔物视物的功能,他运足视力,仅能看到三五丈远近,再远就是迷蒙大雾阻住了视线。
  但他却不灰心,仍然带着小红,不管山路如何险峻、峭拔,如风驰电闪般的疾驰,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奔驰之间,小红陡地一声撼山震谷的厉啸,四周回应不绝,将群山岩穴内所有甜唾的野兽惊起,到处乱窜,好象是世界末日降临,各自寻找安全地方躲藏。
  人没有不畏死的,野兽何独不然,小红生具异栾,乃是百兽克星,它的啸声,其他野兽听到,岂能不胆落魂飞四散逃命?
  紧接,方玉秋也振吭清啸,声若凤岁龙吟,毁金断玉,远闻十数里外。他希望啸声,能引起对方的呼应,省得自己跑冤枉路。
  然而,等了好久,却未闻遥传来的啸声,只有被小红惊起的野兽吼叫。
  他的愿望落空,唯有盲目奔驰,自行寻找。
  他来到吕梁山,天色是由亮而黑,现在,又由黑转亮。
  东方露出一片曙色,浓雾也渐渐散尽,远山近树尽收眼帘,这又是一天的开始。
  他算是马不停蹄的奔驰整夜,并未发现虎头峰,如果今天未时以前还找不到,想要找回活生生的曹妹妹,势比登天还难了。
  当下,他拢眸四望,却见正前方有一座山峰,远看形似虎头,昂首望空,状极雄伟,四周群山拱围,犹若百兽参谒山大王。
  至此,方玉秋的一颗心,乍然开朗,倏地伸手抓住小红手臂,施展“罗天步”凌空飞起,飞上巅峰。
  他立身在形似虎头的大石上向下俯瞰,却见旁边是一片平台,广圆六七丈,石面平滑如镜,上面漫说没有人踪,甚至连一只蚂蚁也没有。
  他担心恶贼诳骗,故意将自己骗来此地,他则从从容容的潜逃,这岂不是中了人家调虎离山之计。
  所谓“不到黄河心不死”,由于时间还很多,须要等到未时,方知分晓。
  在这等待的情形下,他只得耐心等候,看看那人来不来?若来,自无话说,否则,唯有踏遍天涯去追踪了。
  这样一来,当然无法到翠碧山庄,设若邵老闻讯掌珠失踪,岂不要活活急死,而自己也无颜见他老人家。
  既然为时尚早,他只得坐在山巅调息一番。
  他一面由内神主持调息,一面由外神向远方眺望。
  真是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眼看时已过东,尚未见来人之踪影。
  方玉秋已是坐立不安,猜想自己是被恶贼所愚弄,故意诳骗来此,而他却从容逃逸,其用心之毒,可想而知。
  在这一昼夜之隔,雪妹妹恐怕……
  事实证明,自己是被恶贼玩弄于股掌之上,还蒙在鼓里,作着美妙的团圆梦。
  他不敢想下去,愈想愈烦恼,愈想愈心酸,烦恼的是自已经验缺乏,以致被恶贼所愚,心酸的是雪妹妹生死未卜,今生幸福付诸流水。
  她虽是一个端庄大方,温柔敦厚的淑女,但被一个自己所不喜欢的男人所玷污,她岂肯含辱忍垢的偷生下去,她一定自尽,以全贞节。
  那么,自己将来到翠碧山庄有什么面目见邵老?凭着自己习得一身亘古绝学,连一个未婚妻室都保不住,还在江湖上称什么英雄?行什么道?恩师的一番心血,以及痴叟与妙手空空老前辈的造就,算是白费了。
  想到此处,愈发心酸,不禁泪水潸潸而下,唏嘘有声的涕泣起来。
  涕泣中,他今后决心天涯海角寻觅淫贼,为雪妹妹复仇,以慰泉下幽魂,然后自尽至泉下陪伴她。
  至于恩师之遗命,他此时希望真的能有来生,而且有知的话,再行完成了,除非这样作以外,别无他途。
  雪妹妹辞师别父,抛却温暖的家庭,为找寻自己而不顾本身安全,这份浓厚的感情,使他永生难以偿清,如果自己为了一己之私而惋惜生命,势将贻笑于人。
  方玉秋一面唏嘘,一面频呼:“雪妹妹,小兄今后天涯追踪淫贼,替你报仇,那时,我必定前往陪伴你,在九泉之下,不会再有拆散我们的,永远不再离开……”
  他,眼泪模糊,不断的叨念着,叨念着……
  小红蹲踞在一旁,看看小主人那份伤心之状,不由得“吱吱”连叫,但它却不明白小主人究竟为何伤心涕泣?
  不过,在它的灵智里,对姑娘的失踪,与小主人的涕泣有着密切关系。这一个忠心耿耿的哑吧畜牲,受了小主人的感应,精光闪闪的双眸里,也浸蕴着泪珠。
  陡地——
  它似乎发现了异兆,“吱吱”连叫,并伸出毛手不断地掣动小主人的衣襟。
  方玉秋从它的叫声,以及掣动衣襟的行动,立即止住滚落的泪水,也挺身站起,拢眸睇视,却见西南方的一座山峰顶上,驰来了一条白色身影,在月光底下,犹若一支海鸥,掠地飞行。
  远看那条身影,似乎肩上扛着一件物品,虽负荷甚重,但身形步法却十分利落、轻灵。
  山石嶙峋,尽是悬岩峭壁,其行如履平地,足见其轻功已臻化境。
  方玉秋看着来人,暗忖:莫不就是那个恶贼,若果是他,恐怕定有重大事件要挟,否则,不会千里迢迢奔波至此,只要能保得雪妹妹安全,自己虽死何憾?何况那人与自己无怨无仇,并不一定会拼命的。
  即是真有无理的要挟,自己能见机行事,一切多加小心,还怕救不了雪妹妹?
  忖思中,即向小红抬手,晃身隐藏在巨石后面,偷窥来人之行动。
  远眺那人奔驰之间,倏地纵上一块尖石,手搭凉棚,向四周睇视,似是发现异兆,看了一会,却毫无所见。
  在略微一怔之后,继又纵下岩石,展开轻功,如一阵风似的奔向虎头巅峰。
  趁此时,笔者必须向读者诸君交待几句,来人既你邀约之人,何以走在后面?岂不反主为客?
  这有个原因,由于方玉秋乃是施展“罗天步”亘古绝学,越空而行,这种罗天步,他虽未练达瞬息千里的境地,但比之在陆地上施展轻功,那就要快捷百倍了。
  陆地上行走,尽山峰峻岭,高低起伏,自然而然的路径就加长了。
  来人之轻功固然属于一流高手,可是,与方玉秋比较,就如同霄壤之别。
  同时,他也不是铁打的金刚,沿途须要休息用饭,是以来迟。他的姗姗来迟,使得方玉秋以为雪妹妹遇害而痛哭流涕。
  当下,方玉秋眼看来人跃上山巅平台,立即四处打量,似是在寻找有无人踪。
  这个人,竟是一个二十六七岁的清秀少年,生得潇洒不群,气度轩昂,只是双眸深沉,满含机诈。
  他身着银灰色长衫,背后斜插一柄长剑,剑穗玄黄色,飘洒于肩际。
  这样一个优美倜傥的少年,如果不知其底细者,任谁也以为他是一个正派奇侠。
  他一登上山巅平台,立即将肩上的人改放在腋下紧挟。
  方玉秋清楚看出,那正是失踪两天一夜的雪妹妹。
  雪妹妹似乎全身瘫软,秀发蓬松,衣衫破碎,仅可护体,粉面呈现苍白,双眸连眨,透出一缕企盼之色,向左右巡视。
  方玉秋看着一阵激动,就要纵身跃下,蓦闻,那少年喃喃自语的说道:“难道他会不来,哼……”
  说着,双眸陡射凶光,伸出右手抓住邵映雪的秀发,扳转她的螓首,冷“嘿”一声,道:“你的秋哥哥不来,可莫怪小爷心狠手辣,叫你求死不能,求活不得!”
  邵映雪闻声,双眸紧闭,泪水潸潸而下,并未作声,任其抓住秀发磨折。
  那少年复又狞笑道:“你流泪有什么用?小爷虽有怜香惜玉之心,可是,你的秋哥哥却无爱顾之意,他既不应约来此,小爷只有先整治你,再去追踪他。”
  邵映雪被他抓住秀发来回抖动,芳心恼恨已极,但全身筋酥骨软,无力反抗,终于强挣一口气,吐出一缕微弱的声息道:“恶贼,姑奶奶今日死在你的手里,你也难逃活命,我秋哥哥会替我报仇的,任你逃到天涯海角,他也会找到你这为害社会的败类。”
  方玉秋听见雪妹妹的话,感动得泪水滚滚,到底雪妹妹对自己的崇拜是无以复加,他正想纵出搭救。
  突见那少年将抓住秀发的手一松,邵姑娘的螓首又自然垂下,只听他又冷冷地说道:“哼!小爷如果惧怕神箫书生狗杂种,还不会找到你的麻烦,就是为了对付他,才将你弄来此地。现在时刻未到,说不得仍须委屈你一下,你不要以为自己生得国色天香,小爷还看不在眼内!放心,倘若他不来,我会原封不动的把你的皮囊留在这里喂饿鹰,哈哈哈……”
  这少年虽然生得俊美,但笑声却是那样阴森可怖,闻听之下,不禁毛发悚然。
  方玉秋隐身石后,目睹雪妹妹被人凌辱得那付惨像,心痛如刀绞,立时转身而出。一声清啸,从高约十余丈的山石上,一招“潜龙入水”,头下脚上的坠落,将及地面丈余高,腰身一弓,已是双脚落地。
  随后小红也如一条红线似的飘落在小主人身旁。
  它的双眸精光闪烁,虎视眈眈地睇注着面前这一个阴险狠毒的陌生少年。
  方玉秋身落平地,立时沉声叱道:“孽障!为鬼为蜮,蛇蝎技俩,出手下流,掳劫妇女,算得那门子好汉?有本事尽管当面叫阵,方才算得是英雄好汉。”
  方玉秋的清啸及说话声音,由于气恼所致,因为含蕴了绝顶内功吐出来。
  那少年闻声,躯体略晃,不由向后退了一步。
  在电光石火中,他还未看清来人面貌,却已听出对方之内功,已达超凡入圣之境地,是以,心里不由透出一股寒意,他当即稳定心神,拿桩站住,付想着对付来人之策。
  感念中,为了先发制人,倏地举起右掌抵住邵映雪背后灵台大穴,拢眸凝睇,却见方玉秋偕同一只红猴子,玉面含怒伫立在身前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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