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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苦缘武功为何用
2024-07-04  作者:高峰  来源:高峰作品集  点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何谷雁一跃而起,在怀中一摸,摸出一只女人的耳环,道:“杨绿花,你认得这件东西?”杨绿花奇道:“这是我恩师的耳环,因何在你手中?”
  何谷雁把耳环放在杨绿花手中,悄然道:“请你替我还给尊师柳如诗,你替我问问她,她因何救了我一命,为的是什么?”
  杨绿花大奇,道:“你说什么?你几时见过我恩师了?”
  何谷雁道:“这个你不必知道,再见啦。”走了几步,他又转回来,道:“我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你师父要拦阻的,正是我,我要去杀了安和尚,但此刻我不想杀了。”
  杨绿花吃了一惊,睁大眼睛,还是不大相信。
  何谷雁道:“天下之间,只有两个人我不杀,第一是你师父,第二是你杨绿花,你记着了。”说着,他突然反手一掌,拍在一棵大树上,大袖一拂,大树这才断了跌下,何谷雁哈哈大笑,道:“杨绿花,你自己瞧一瞧。”在笑声中,他疾奔下山。
  杨绿花这时不过十八岁,还未出道,武功与经验,均属平平,她那里瞧得见何谷雁这一掌的功力如何,瞧他一掌断树,武功也还未到第一流呀。
  只听脚步声响,柳如诗回来,但见一棵断了的大树,树内的脉胳已完成断裂,扭曲变形,惊道:“这是谁干的?你碰见谁来?”
  杨绿花把耳环递给师父,道:“就是他,那个小魔头,师父,这个小魔头不坏呀,斯斯文文的,还在这里耽了半天呢。”柳如诗一见耳环,自然知道何谷雁来了,忙道:“绿花,你没事么?你没有给吓了么?”
  杨绿花笑道:“没有呀,师父,他一点不像凶恶的魔头,反而像一个老实的教馆先生。”柳如诗一听这话,也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道:“他走了,那里去?”杨绿花当下把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柳如诗低头沉吟,在推测何谷雁的去向。
  杨绿花笑道:“师父,原来你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呢,他当然不是坏人,如果是,你怎会救他?”柳如诗哑然失笑,道:“我们走吧,到甘肃省去。”
  杨绿花奇道:“干什么?”柳如诗道:“我们便到崆峒山去,追踪小魔头。”
  崆峒山便在甘肃省东部平凉附近,跟天盘山遥遥相对,天盘山著名的便是成吉斯汗的陵墓,他死于天盘山。崆峒山著名
  的便是崆峒派的武技,崆峒创派,已有五百年,跟峨嵋派不相上下。
  柳如诗的猜想不错,何谷雁放过了峨嵋山,取道上甘肃。他放过了峨嵋山,使柳如诗的劝告峨嵋派,变作多余,这也是她始料所不及。
  从此之后,何谷雁到处杀人,柳如诗到处救人。
  何谷雁要杀谁,柳如诗便救谁。如此一来,他们在无形之中,已处于对立的地位了。柳如诗看了那大树的断口,摧测何谷雁的推心掌,功力又深了一层,他即使还未练到绝技的第九层,但似乎巳到了第八层。
  凭了第七属功夫,何谷雁把吴霸天杀了,这是柳如诗亲眼看见。以第七层的功力而论,何谷雁还未及柳如诗,但一到第八层,那就很难说,大概是半斤对八两吧,可是,如果给他练到第九层,柳如诗即使长多两条臂膀,只怕也不是对手。
  柳如诗心中无时无刻不在警惕之中,但她既然决心去阻止何谷雁行凶,自己的性命早巳置诸度外了。
  其时,柳如诗刚刚三十岁,她门下弟子杨绿花不过十八岁,蟠龙剑在武林中,已有了一定地位,稳坐黑道的第一把交椅,以华北高原作据默,做着黑道上的没本钱买卖,柳如诗外出时,门派里的切一事务,均由大弟子张白莲负责主理。
  救人如救火,柳如诗昼夜兼程,偕杨绿花奔到崆峒山,守在山脚下,只等何谷雁大驾光临,那知她等了五天,便连何谷雁的影子也瞧不见。
  她那里知道何谷雁碰上一件意外的事,使他躲了起来,闭门练功呢。
  且说何谷雁飞奔下山,在峨嵋山下一个小镇过夜。第二天,他提气急奔,向北而走。那一天,他发觉有一名少年人,不远不近的跟踪他。那少年约莫二十二一岁,跟他差不多,轻功奇佳,看来武功大是不弱。
  何谷雁心中嘀咕一声,你这小子居然在老虎头上捉蚤子,是嫌命长么?他时快时慢,有时故意把脚步放慢了,等候那小子!岂知这小子也真狡猾,他快他也快,他慢他也慢,他停他也停,永远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两人一先一后的奔进甘肃,这一天,何谷雁找得一家上等的饭店,打尖吃饭,这地方是天水,甘肃东部的一个大城,市况繁华,不必细表,那饭店也是全城最大的一家。何谷雁刚刚坐下,只见人影一闪,那少年也进了店内。
  何谷雁哼了一声,杀机巳露,且不发作,唤过小二,道:“小二,你们店子有什么最精美的菜或酒肴呀?”小二见这少年衣履不整,面孔焦黄,似有病容,料想他阔极有限,当下冷然道:“当然有,不是小人夸口,小店不独是天下第一,而且是全甘肃第一家,只要你老人家点得出来,小人便双手奉上。”
  何谷雁心想:“你这小二口出大言,我且裁你一个好看的。”当下微微一笑,道:“你这话当真?”小二把菜牌放在他眼前,大声道:“客官,你自己看看吧,别说猪牛两肉,鸡鹅鸭三禽,便是黄河肥鲤,山西汾酒,无一式缺,你要什么,有什么,就是只怕你花不起。”
  何谷雁在怀中摸出了一只金元宝,约莫五两重,轻轻的放在桌子上,悄然道:“看来我大概花得起吧,五两金子够是不够?”
  小二一见这黄澄澄的东西,不由的另眼相看,心想:“你虽然有钱,但土头土脑,又怎会点菜?”
  何谷雁道:“小二,我点菜啦,如果我黠的,贵店却没有,那怎么办?”小二道:“一定有,只要你点得出来,小店二十年老字号,金漆招牌,怎么连一条黄河肥鲤之类也没有?”
  何谷雁笑道:“这样吧,黄河鲤鱼带着泥土味道,有什么好吃,我不如要一盘清蒸松花江四鲤鲤鱼吧,要四个鳃的,少一个也不行,东北松花江的鲤鱼,比黄河土鲤好吃百倍。”
  小二吃了一惊,此去松花江,千山万水,那里会有松花江出产的鲤鱼运来;而且还是四个鳃的,四鲤鲤他就杀了头也不曾见过。
  何谷雁见小二面色一变,暗暗好笑,又道:“酒嘛,山西汾酒有什么好,既不香又不醇,我不如要一瓶陈年女儿红韶酒,韶兴的女儿红,普通不过,在江浙一带,便连小毛头也不屑一顾,你们大概有吧,端一瓶来,要十八年陈藏的,少一年都不行。”
  小二又是面色大变,韶兴女儿红黄酒,在江浙一带,果然十分普通,但他这家饭店就从来不曾向韶兴定过货,酒窖之中,一瓶也没有。
  何谷雁笑道:“解酒的果子嘛,我瞧广东的荔枝最好,多汁多肉,又香又甜,饭后佳果,无以过之。一骑红尘妃子头,这句诗你听过没有?我就要一骑红尘由广东运到长安,唐明皇赐给杨贵妃,叫做妃子类,就给我两斤吧。”
  小二一听,面色如土,口中喃喃呐呐的半晌不能说话。真是不幸得很,何谷雁默的三种菜式佳肴,他便连一种也应付不来。须知广东荔枝,乃是天下奇果之一,便连在广东,也不多见,何况在远离广东万多里的甘肃。
  何谷雁挥挥手,道:“我胃口极好,肚饿啦,劳烦你,端来吧。”小二哭声道:“客官……呜呜……小店就一种也没有他急得哭了起来,客人点了的菜色,居然无法应付,丢睑之致,何况他刚才夸过大海口。
  何谷雁一拍桌子,大声道:“甚么,为什么你还不去给我端出来?”小二哭声道:“客官点的三种,小店实在一种也没有,请客官改点别的菜色吧。”
  何谷雁哈哈大笑,道:“好一间二十年老字号金漆招牌,也罢,你跪下来给大爷叩五个响头,我或许可以改变主意,快快叩头。”
  小二一阵犹疑,面有愧色。何谷雁喝道:“你如果不叩头认错,我恼将起来,把你的金漆招牌拆了,看你还敢不敢出口大言。”
  小二虽然是低三下四之人,但骨头倒很硬,昂然道:“小二可杀不可辱,客官,你这话未免霸道一些……”砰的一声,何谷雁一掌,把桌子打碎了,霍地站起来,要待发作,只听一个声音,冷冷的道:“一位武林高手,打遍天下无敌手,盐津八个门派高手,斗不过你一招指头,居然欺侮一名店小二,你不害躁么?”
  这声音十分轻微,显然用了“传音入密”的内功,无须瞧他一眼,何谷雁已然知道他是谁,就是跟踪他三日三夜的那个少年。
  何谷雁道:“好,你我这一架打定了,这里还是外面?”他也是使用“传音入密”的绝顶功夫。那少年道:“要打架嘛,也不必心急,明天早上,我在西门外等你便是。”
  何谷雁道:“好,你知道我是谁?”
  那少年道:“摧心掌吴霸天。”
  何谷雁道:“不错,你是谁?”那少年道:“华东飞凤纪天雄。”
  何谷雁道:“纪天雄?这名字不曾应过。”
  在当时,纪天雄还不过是一名二十一二岁的少年,他虽然出身名门大派,但行走江湖不过两三年,声名并不响亮。后来他武功越来越高,声名越来越响,与蟠龙剑柳如诗齐名,一个白道一个黑道。六年之后,他声名更响,娶了杨绿花为妻,入赘蟠龙剑门下为婿。
  (作者按:纪天雄的事迹,详见拙作『古钱玉瓶记』,他始终未跟柳如诗交手,谁强谁弱,无人知道。)
  那少年纪天雄道:“可是你的大名,我却听过,你干下了滔天罪行,名扬四海,可喜可贺。”
  何谷雁道:“且慢,你因何跟踪我,因何遂我出手打架?你我素未谋面,并没有血海的深仇呀。”
  纪天雄道:“你在盐津,扯着了血海也似的关系,八大门派侦骑四出,掌门人啦,门下高手啦,到处找你,直欲拆你白骨剥你的皮,然后甘心,找你的人,何止是我。”
  何谷雁道:“我明白啦,你是所谓武林大侠,以锄奸歼恶为己任,以为自己是正派的人物了,是不是?”
  纪天雄直言不讳,道:“正是,我与你无怨无仇,但你作恶多端,我纪天雄不能不管一管。”
  何谷雁勃然变色,霍地站了起来,道:“好,我们现时就去,何必等到明天,你有种便的跟我来。”他大踏步出门,直往西门去。
  他们的对话,完全用了“传音入密”功夫,只有他们两人听得见,第三人不知他们说什么。
  纪天雄跟他到了西门外,把他那一口钝锋纯金大刀抽了出来,在阳光照耀之下,毫光万道,何谷雁冷冷的道:“我使的是摧心掌,一掌既出,倒是有死无伤,我下手绝不容情,你不可不知。”
  纪天雄道:“我早知道啦。”
  何谷雁道:“你要把我杀了,以便名扬天下,是不是?”纪天雄道:“绝不,我只是替武林除一大害。”
  何谷雁道:“如果我杀了你,那你如何?”
  纪天雄朗声道:“我是为了锄奸歼恶而死,死了也对得起我恩师,对得起我所学了一身武艺,死了也瞑目。”何谷雁说道:“好吧,那么我就成全你。”
  当即在长衫底下,把铁剑抽了出来。何谷雁虽然改用“摧心掌”,但他仍未忘本,铁剑常常携在身边,藏在长衫里面,不让人瞧见。
  纪天雄奇道:“你为什么不使掌?”
  何谷雁冷笑道:“我要杀你,何必一定用摧心掌,小心了!”他手拗剑锋,铮的一声弹了起来,直向何谷雁胸口奔去。来势虽然轻微,但蓄动倒也不小。
  纪天雄金刀疾进,叮的一声微响,尖尖的锋刃相对,动力一长,同时后退三步。他们试了这一招,都觉得对方功力非同小可,不容轻视。
  当下各展所长,刀剑若流星,狠狠的对打。以当时而言,何谷雁的武功,自然到了第一流境界,但纪天雄的武功,跟柳如诗相若,胜过崆峒铁冠道人、峨嵋了安和尚等一筹,他实在不弱于何谷雁。
  这一番金刀对铁剑,斗得十分激烈。一刀一剑,恍如出海蛟龙,呼风唤雨,舞到急处,便如一匹金链一道乌光,互相纠缠,隐隐有风雷之声。
  两人一口气拆了五六十招,并无输赢,越斗招数越急,也越来越奇,也越来越佩服对方的厉害。
  何谷雁万万料不到纪天雄这小子的武功如此高强,这是他出道以来练成摧心掌之后,碰见的最厉害的对手,他歹念一起,暗想:“如此厉害的人物,留在世上,对我全无益处。”
  歹念一动,突然大叫一声:“且慢!”虚幌一招,后退一丈,在长袍底下,摸出一只葫芦来,骨嘟的自己喝了一大口,用袖子抹抹嘴巴,道:“你喝不喝?”也不理对方如何,用袖子抹抹葫芦嘴,飞掷过去。在他用袖子抹揩干净之际,看似是给纪天雄抹干净,其实他已暗下毒手,小指一弹,一小撮毒药粉末已弹到葫芦里的酒中。
  只须纪天雄吃一口,便是中了剧毒。
  纪天雄的眼光如何高明,一眼便瞧出何谷雁暗中作怪。要知何谷雁心狠手辣,恶毒无比,纪天雄自是步步为营,小心提防,只见那葫芦掠空而过,用劲十分巧妙,当下金刀一举,蓦地点着了葫芦,把去势竭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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