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舞宝剑春燕试小妹 赠名驹秋岚报大恩
2025-07-07  作者:冯玉奇  来源:冯玉奇作品集  点击:

  春燕跳到旷场时,那小鹃也早已提着宝剑奔了过来,向春燕喝道:“那匹马在罗家集上,谁不晓得是姑娘的东西?你不要脸的蹄子,既偷了咱的,却还一味地嘴硬,真个好不识羞。”
  春燕按剑答道:“是你的就该在你的家里,为什么却在咱的手中?不要脸的骗子,你敢来冒认这匹好马吗?这匹马果然不是咱的,却也不能让你白白冒认去呢!你既说这匹马是你的,你可知道这马叫什么名字?”
  小鹃哈哈笑道:“姑娘自己的马哪里会不认识?这匹马名叫玉兔追风,是也不是?”
  春燕笑道:“偏你认识,咱不是也早知道玉兔追风了吗?”
  小鹃一听,真气得鼓起了两腮,呸了一声,娇声喝道:“好刁恶的东西,明明你不认识这匹马,却故意先来问咱,可知你一定是个偷马贼了。你要知道,咱罗姑娘的东西不是容易偷的哩!”
  春燕听了这话,心想:难道这马果真是她的吗?那么照理就该还她,但是这小蹄子可恶得很,出口便伤人,还声声口口地骂咱是偷马贼,咱倒要瞧瞧她有多大的能耐哩!因也气愤愤地冷笑了一声道:“就是这匹马果真是你的,你也不该开口就骂人。你知道咱是如何得来的?也好,你能胜得过姑奶奶,咱就立刻还你是了,否则,哼……”
  春燕哼了一声,便把手中的宝剑向她面门前一晃,小鹃也冷笑着道:“亏你这个偷马贼说得出这话,真叫姑娘也被你羞死了。”
  小珠在旁边说道:“表姊,你和她多说什么?把她捉了送官究办是了。”
  春燕一听两人的话,真把自己当作了一个偷马贼看待,心中不觉大怒起来,因挥剑向小鹃直劈。小鹃也早举剑迎击,两剑相碰,只听乒乓的一声,只见金光四射,火星直冒。两人心中,不觉各自大吃一惊,慌忙跳出圈外,把剑一看,见并无损伤,遂各又跳入战线。两人一来一往,各显本领,大战起来。
  原来,小鹃的剑是祖传的,名叫青虹剑,锋利无比,削铁如泥。今见春燕也是好剑,两人暗暗羡慕,不敢大意,逼紧剑法,各自小心。这时,箫凤坐在酒店里,心中好不着急,又不放心,哪里还用得着饭?因付去了酒资,也慢慢地踱到旷场前来,意欲上去劝解,但心里又觉害怕。只见两人已化了两团剑光,一个似雪花点点,一个似白浪滚滚,早已瞧不见了人影子。春燕见她剑法不弱,心想:咱何不给她一点儿小教训?原来,春燕在赤云洞里练就了八支联珠神镖,上两支射人眼,中三支射人乳和胸,下三支射人腿和腹,百发百中。自从下山后,还不曾使用过。今天遇着敌手,却想试一试,但又不愿伤害她性命,因便只想发下三支。主意打定,便即收住了剑光,空虚地晃了一下,说声“啊呀”,向后退了几步。小鹃一见,赶步追来,说时迟,那时快,春燕叫声:“小蹄子别追,姑娘奉敬你一些小东西!”
  话还未完,那镖早已发出,只听哧哧的一声,镖已到眼前。这时,阳光正悬当空,小鹃只见三只黑影似飞鸟般地射来,知是暗器,叫声“好”,便纵身一跃,跳起丈高,那三镖便都射到后面柳条枝上去了。这原是春燕试她眼力如何,能否避去,一面显弄本领,把三镖都中在细柳枝上。四面围看的村人不觉都叫了一声好。小鹃见她卖弄本领,又暗计伤人,心中不觉也发恨起来,在袋内掏出一把东西,叫声:“姑娘在这里还礼了。”
  说时,早见有五颗银色弹丸一连串地射了出来。春燕眼快,早已停步。那时,第一二两颗弹丸已到眼前,春燕把剑一横,当的一响,只见弹丸滚在地。第三颗已到咽喉,春燕把头略偏,弹丸从颈边擦过而去。第四颗到时,春燕飞起一腿,那弹丸齐巧中在她弓鞋尖顶上的一片绝薄刀锋上,因便反而回了过去。说时迟,那时快,第五颗早到面门,春燕一伸纤手,已经抓在掌里。那时,春燕踢出去的一颗弹丸同时也被小鹃接住。上面围瞧的村人哪里还道她们交战?竟像在看玩意儿似的,大家又齐声喝起彩来。小珠见春燕如此厉害,表姊竟胜不过她,因娇喝一声:“偷马贼,休得猖獗!”
  便舞动虎头双钩直取春燕。春燕也不说话,挥剑抵住。小鹃也舞剑助战,三人杀作一团,只见在太阳光下,两道金光,一对钩影,杀得寒气逼人。正在难解难分的当儿,忽见四围村人都纷纷散开,口叫:“罗大爷来了,快来替她们三个讲了和吧!”
  这时,果见一个少年,面如冠玉,眉清目秀,英气勃勃,武士装束,年二十五六,骑了一匹黑花点儿的白马,全身马毛都有两三寸长,卷起来像波浪一般。一见三人大战,便即跳下马来,把马交与一个仆人牵着,一面走了过来,见三人中一个自己妹妹,一个是表妹,一个却不曾识得。只看那女孩子的剑法,真是出神入化,却是和自己一路的,心中好生奇怪,因高声大叫:“妹妹,切勿动手,大家停一停手吧!”
  三人正在酣战,一听有人叫住手,因各收住兵器,跳出圈子。小鹃一见哥哥,便忙走过来,拉住他手,指着春燕道:“哥哥,妹子的一匹马找到了,偷马贼就是她呀!”
  小珠也道:“表哥,她偷了马还行凶,咱们快捉住她吧!”
  那少年笑着摇手道:“两位妹妹别吵,待哥哥好好地问她吧!”
  说着,便走上前去,向春燕一拱手,笑道:“这位姑娘姓甚名谁?咱妹妹的那匹玉兔追风马怎么会在姑娘的手中?能不能说给咱听听?”
  春燕见这个少年和蔼有礼,不像她们无礼骂人,因说道:“你两个妹妹早和你哥哥一样和气,咱们还用相打吗?”
  那少年笑道:“不错不错,咱妹妹年纪小,冲撞了姑娘,一切还请原谅。”春燕见他这样客气,倒也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因说道:“咱姓柳名叫春燕,打从梅兰村经过一座土山,山上有贼人数百,被咱杀了,这一匹玉兔追风就是从山上贼人那儿得来的。不料你两个妹子偏说是她的,且连骂咱是个偷马贼,你想叫咱好不气吗?”
  那少年道:“哦!原来如此,这匹马原本是咱妹妹的,不料在昨天竟失了踪,想来定是那贼人盗去的,不想又被姑娘得来。这是你们都出于误会,现在大家说明白了,姑娘也不用气了,咱的舍间就在前面不远,姑娘没有事,请去玩玩儿可好?”
  春燕听他口气不像歹人,因也还问他姓名。那少年道:“咱叫罗秋岚便是。”
  春燕一听“罗秋岚”三字,不觉喜出望外,向他打量一番,哧哧地笑道:“这样说来,你是咱的师兄了。”
  秋岚听了一怔,忙问道:“令师尊是哪位?”
  春燕笑道:“咱的师父就是你的师父,你说令师尊不是自己和自己在客气了吗?”
  秋岚见她孩气未脱,说得这样滑稽,因也忍俊不禁道:“赤云子屠龙客是不是?”
  春燕点头道:“正是。咱下山时,师父吩咐咱说,大师兄罗秋岚在云南大理县罗家集,叫咱来拜望你,不想却在这里遇见师兄了。”
  罗秋岚听了,心中暗想:怪不得她和自己一路剑法,原来是咱的师妹,不觉欢喜万分。两人重又见了礼,又问了师父的安,一面向小鹃和小珠招手,替大家介绍道:“这是俺的妹妹罗晴鹃,这是俺的表妹薛香涛,小名小珠。”说着,又笑着道:“这位柳春燕姊姊,你们说的偷马贼,却想不到就是咱的师妹呢!你们大家快见个礼吧!”
  这时,罗晴鹃和薛香涛听了他哥哥的话,真是觉得十分不好意思,抿着嘴儿,走向前来,和春燕握了握手,叫声姊姊,竟有些羞人答答样儿。春燕想起刚才大家厮杀情形,也颇觉难为情,因也亲亲热热地叫了一声妹妹。晴鹃笑道:“适才冒犯了姊姊,一切还请原谅咱们妹子俩吧!”
  春燕道:“好说,彼此都是误会了,谁也怪不了谁的。”
  三人显得十分亲热。这时,村人见她们都认识了,便也各自散去。秋岚道:“咱们家里去坐吧!”
  春燕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便忙向秋岚叫道:“罗大哥,你得谢谢咱哩!咱替你把嫂子救来了。”
  三人听了,都不明白。春燕正欲去到酒店中叫箫凤,忽见箫凤站在树荫下,因大叫道:“箫凤姊姊,你快来呀!妹子可把你的……找到了呢!”
  春燕说到此,把舌儿伸了一伸,回眸向秋岚一笑。秋岚一听“箫凤”两字,不觉惊喜交集,反而说不出话来。倒是晴鹃叫道:“啊!原来箫凤姊姊也在吗?哪里,哪里?”
  春燕一指那边,只见一个少女正姗姗行来。春燕、晴鹃、香涛都走了过去。晴鹃叫道:“你就是箫凤姊吗?咱们五年不见,可真认不得了。”
  箫凤含笑道:“你大概就是小鹃妹妹了。”
  说着,又指着香涛道:“这位是谁?哦!想来定是小珠妹妹了。”
  小珠笑道:“到底还是姊姊记性好。”
  说着,便回过头去,只见秋岚踱了过来,因笑着叫道:“表哥,你快来见箫凤姊姊吧!”
  秋岚被她一叫,倒反觉不好意思,因上前向箫凤施礼笑道:“妹妹,咱们一别五年了,伯父母可都安好?”
  箫凤一见秋岚,心中又喜欢又悲伤,因这时也不便告诉父母双亡,连忙行了一个万福礼,红了脸,含羞微笑道:“正是,光阴过得真好快……”
  说到此,触动了心中事,那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因又忙低下头去。晴鹃还道她是怕羞,因拉了她手,笑道:“这儿大街上不是说话之所,哥哥,咱们快快回家去吧!”
  秋岚称是,一面叫仆人把那边两匹马一同牵回家去。这里香涛和春燕也边说边走的,跟着秋岚向罗家集而去。
  不到一箭之路,只见前面一丛竹林,林中隐隐现出砺墙一角。再过去,只见一个挺大的院落。院门前有三四条猎犬,见了秋岚,便上前摇头摆尾。秋岚因请春燕、箫凤进内,春燕见里面尚有一个院子,四面植着枣树,高和人齐。西面假山迤逦,叠得玲珑剔透,下面盆花十余种。东面有一小池,池中浮萍碧绿,下游血红金鱼,长可数寸。池旁植柳五株,微风吹拂,柳枝似绿波似的翻动。院子虽小,倒为点缀得很是可赏。走了十余步,只见正中一个大厅,上面一方横匾,上书“蕴玉堂”三字,笔意在颜柳之间,倒颇有力。大家在厅中坐定,早有仆人泡上香茗。晴鹃站起,拉了箫凤的手,向春燕笑道:“柳姊姊由小珠妹妹伴着谈会儿,咱们回头就来。”
  说着,便和箫凤同到上房里去见罗太太了。不多一会儿,在后堂上忽然踱出一个年约五十余岁的老者来,身上是员外装束,银须飘然过胸,威严十分,令人见了,肃然起敬。春燕知道谅来就是罗鹏飞了,因忙站起,请了安,口称:“老伯,侄女来得孟浪,还请海涵。”
  秋岚忙又介绍一过,鹏飞抚髯笑道:“贤侄女少礼。”
  说毕,又问令师可好,并问怎么和箫凤遇见。春燕听了,便把自己下山后一路上经过的事:怎样进了兴隆栈听见哭声,怎样式贵逼迫,史老太太又逼死,自己不平,管了闲事,才知是师兄的未婚嫂子,因一路伴送前来。在梅兰村里,又怎样齐巧报了史鸣天的大仇,原原本本地告诉一遍。罗家父子听完了,心里又敬佩又感激,尤其罗秋岚,更感激得差不多要掉下泪来,父子两人又道了谢。春燕连称不敢,又笑道:“这也真是巧事,否则哪会恰恰遇见师妹呢?”
  正在说时,忽见晴鹃从上房中跳出来,向春燕叫道:“原来柳家姊姊还是咱大嫂子的大恩人哩!大哥,你该好好向柳家姊姊叩头才是哩!”
  说着,便要告诉是什么事。秋岚摇手笑道:“妹妹不用说了,春燕妹妹早已统统说给我们听了,咱也已向妹妹谢过了。”
  晴鹃抿嘴笑道:“那么大哥还得替嫂子代谢哩!”
  秋岚听了,果真站起身来,向春燕连连作揖。慌得春燕连忙站起身子,躲过一旁,害得香涛、晴鹃都哧哧笑了起来。晴鹃道:“爸爸,您瞧哥的脸多厚!”
  鹏飞也抚髯笑道:“傻孩子,这么淘气!”
  因又问春燕家世,春燕忙又告诉过了,并说道:“侄女这次下山,本是回家探望双亲去的,因侄女离家已有六个年头了。”
  鹏飞道:“贤侄女今年青春多少?”
  春燕道:“虚度了十六年了。”
  晴鹃笑道:“却比咱长了一岁。”
  春燕道:“如此妹妹定是十五岁了,不知香妹几岁了?”
  香涛笑道:“咱齐巧是十四岁,好像扶梯似的,都差一年。”
  鹏飞若有所思道:“你的二哥若在世,不是十七岁了吗?”
  说着,便叹了一口气,众人不敢说话。春燕料想他的爱子是死了,也就不便问他,怕引起了人家的伤心。大家静坐了一会儿,只见仆人端出两大盘馒头、一大碗牛肉,香涛、晴鹃拉了春燕的手,叫姊姊吃些点心。春燕又叫鹏飞、秋岚一块儿吃,晴鹃又去叫箫凤一同来坐,六个人一同坐下。箫凤低头静坐,香涛笑道:“凤姊,你怎么坐着不吃呀?不用怕羞,现在还不是咱的新表嫂哩!我们只把你当作史家姊姊好了,那你总可以不必害羞吧!”
  说得大家都忍俊不禁。箫凤红晕了脸,更不好意思,秋岚倒也有些难为情了呢。大家且吃且谈,不觉又说起了三人的大战,鹏飞不明白,忙问什么。香涛、春燕、晴鹃三人望着都憨憨地笑,不好意思说出来。鹏飞向秋岚笑道:“你怎么不告诉我?”
  秋岚道:“这事孩儿只知后一半,还是让箫凤妹妹说出来吧!”
  箫凤听了,笑说道:“咱和春燕妹妹正在喝酒,忽然来了两位妹妹,那时咱无论如何也记不起两人就是妹妹。她们问这马是哪个的,春燕妹妹答‘是咱的’,因此鹃妹和香妹便骂燕妹是偷马贼,燕妹说鹃妹是骗马贼,到后来,三个人便大打起来。”
  箫凤说到此,春燕等三人把脸藏向臂膀里,伏在桌上,早已咯咯地笑起来。春燕道:“马既是妹妹的,理应归还。”
  晴鹃道:“哪里话?姊姊且又救了咱的嫂子,咱们也无德可报,姊姊既喜欢此马,妹妹就送给了姊姊。”
  秋岚一听,正中下怀,因忙道:“妹妹说得是,妹妹如果要用时,哥哥骑的滚江龙拿去好了。”
  晴鹃笑道:“如此说来,嫂子的事,照理该让哥哥来谢,妹妹做姑子的,未免多此一举了吧!”
  说得众人又都大笑起来。秋岚一伸舌儿笑道:“妹妹说话可太厉害了呢!”
  秋岚瞅她一眼,便低下头去,也就不敢再说了。此时,日影已斜,众人也已用完点心,春燕忽然站起,向众人作别。众人一听这话,都吃了一惊。晴鹃拉住右手,香涛拖住左手,箫凤把她的包袱拿去,秋岚将她的太极阴剑也拿走了。春燕见他们这个模样,真是弄得没有了法儿。欲知柳春燕果有离开罗家没有,且瞧下回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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