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家文《五凤朝阳刀》

第五部 第13回 舍身岩上,终南樵隐骂教主;睹光台下,五岳一鸟斗双鹰

作者:冯家文  来源:冯家文全集  点击: 
  在峨嵋派数以千万计的教徒中,以峨嵋四杰最为忠心耿耿,峨嵋掌教司徒平也始终对四杰弟兄宠信不衰。如今见青城三豹来势汹汹,并且还有一个莫测高深、来历不明的紫面虬髯怪客,老谋深算、心思缜密的擒龙手桑子田不得不飞身直叩金顶高峰,秘密报告司徒平。
  所谓金顶,乃峨嵋山最高顶峰之名。寺庙建于东汉年间,称为普光殿,乃峨嵋山最为古老的寺院之一。顶峰太高,山多雷火,虽历代修葺,仍屡建屡废。正殿永明华藏寺,为崇祯皇祖万历帝重修,殿后最高处有铜造佛殿一幢,俗称金殿,所以才有金顶之称。
  正殿之侧,有一卧云小庵,才是峨嵋掌教司徒平的日常起居练功之所。平日除去峨嵋四杰能独得殊宠,可自由往来出入外,就连他的妻子冷酷心和四个亲生儿子,都只能在规定的时间内前来和司徒平相见。这里才是峨嵋山的真正心脏,峨嵋派的核心腹地。负责看管这座卧云庵的,是掌教司徒平的两位师叔,一苇渡江申士业,闪电三枪韩透心。另外,这里还有一个连峨嵋四杰都不知道的秘密,那就是在卧云庵后院的几处静室内,住着教主司徒平的几位好友,具体人数不详。十几年来,别说峨嵋四杰无缘拜识这几位极端神秘和人物,甚至连四位峨嵋少主都不知道那些人的名字。擒龙手桑子田倚仗自己深受司徒平的宠信,有一次趁一苇渡江申士业酒醉,微词试问这几个人的姓名来历,不光没有问出个子丑寅卯,反被掌教司徒平狠狠地申斥了一顿。从此,再也不敢存有拜识几位神秘人物的心思。 峨嵋四杰之中,论轻身功夫,当推擒龙手桑子田为最。他一路飞驰,头一个攀登上顶峰金顶,忽然看见一苇渡江申士业正一个人站立在睹光台上,注目下视,似乎在俯察下面的情景。
  这睹光台,就是在峨嵋金顶上观看日出和云海佛光之处,位于卧云庵的左侧数十步,危崖凌空,前面是万仞峭壁,俗称舍身岩。登上此台,极目四望,数百里外的大小雪山,无不历历在目。
  一苇渡江申士业一眼看见擒龙手桑子田到来,连忙身形一晃,从睹光台上跳下,接着再一个纵身,蹿到了擒龙手桑子田身侧,低声悄语道:“你不是老惦记着要拜识一下住在庵后静室中的几位异人吗?今天你小子的机会到了,赶快挑选一极为隐秘的地方,躲藏停当,千万不可露出一丝形迹,否则淮能叫你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擒龙手桑子田听罢,心中又惊又喜。喜的是终于有机会看见这几位神秘人物;惊的是倘若一个不小心,被他们瞧出了形迹,说不定会吃大苦头。考虑到最后,终于还是好奇心战胜了恐惧心,纵身钻进一片茂密高深的草丛之中。刚想躲藏起来,忽然看见恶虎抓章子连、裂狮爪蒋子阡、飞豹掌程子陌也飞身上来,连忙招呼他们三人一起藏进草丛深处。
  蓦地从舍身岩下甩上两只钢爪,深嵌在睹光台上,紧接着又凌空翻上来两个六十岁上下、面貌狰狞的红衣头陀,每人的手中分别持有两只精光霍霍的鹰爪钢抓,虽然头上冒出汗水,却面有得意之色地跳下了睹光台。
  就在这时,卧云庵的两扇庵门一启,闪电三枪韩透心在前,峨嵋掌教司徒平在后,从卧云庵匆匆走出。走在前面的闪电三枪韩透心首先鼓掌恭维道:“恭喜二位大师,贺喜二位长老,终于练成了‘绝壁飞升’神功,成为江湖上头一对能在舍身岩自由上下的高人奇士。”
  听到这里,隐藏在草丛深处的擒龙手桑子田不由得心神大震。直到现在,方才知道被教主供养在后院静室之中的这几个神秘怪客,其中二人竟花费十年心血,利用鹰爪钢抓苦练飞登舍身岩的轻功绝技。若非自己亲眼得见,说什么也不相信真能有人从舍身岩下飞登上来。别的不说,光凭这两个头陀随意地一甩,就能将鹰爪钢抓深深地嵌入石内,足以骇人听闻了。
  可能一苇渡江申士业也出于讨好捧场,闪电三枪韩透心的话一落音,也抢着恭维道:“后天在教主的六旬寿宴上,匿迹潜踪了十年之久的‘贺兰双鹰’,准能压服先天无极派的那头追云苍鹰,一跃而居五岳三鸟之上!”
  乍听,“贺兰双鹰”四个字,擒龙手桑子田才忽然悟出那两个红衣头陀是贺兰山的两个杀人魔王,不光为人凶残嗜杀,阴狠毒辣,听名字都让人毛骨悚然。老大名叫石思英,谐音食尸鹰,外号人称甩手夺魂。老二名叫石思郎,谐音食尸狼,外号人称要命一掷。十数年前由于杀人太多,被先天无极派的天山三公郑公道、叶公超、沈公达三位老人找到贺兰山,吓得贺兰双鹰鼠窜漏网。三公亲手挑了他们的垛子窑,解散了贺兰双鹰手下的盗伙,并将其抢劫得来的不义之财,全部施舍给附近贫苦穷人。从那时起横行一时的贺兰双鹰,就消失了踪迹。想不到会被岸然道貌、一贯以正人君子自居的峨嵋掌教司徒平暗中窝藏了十几年,并把他们改装成头陀,真是煞费了苦心。
  贺兰双鹰中的石思郎听了申、韩二人的恭维,更为志得意满,傲然说道:“石某为报十年前的毁家捣巢大仇,辛勤苦练了整整十年,不亲自手刃了沈公达等三个老匹夫,誓不罢休!”
  话未落音,突然从舍身岩下传来了一声:“司徒老贤侄,快来拉二叔我一把!”声音尖锐,钻心刺耳。
  因为岩下的人指名叫的是司徒平,并还口喊老贤侄,不光一苇渡江申士业和闪电三枪韩透心不敢上前,就连眼高于顶、傲视一切的贺兰双鹰,也不好越俎代庖。
  峨嵋掌教司徒平两道长眉微皱,虽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地扑去。他刚刚飞落到睹光台上,从舍身岩下已经滚上来一个年过古稀、一身樵夫打扮的老人。只见他虽然一身樵夫打扮,面貌神态却极为不俗。奇怪的是,凭他这么个暮年老人,偏偏也能从舍身岩下飞越上来,不能不让所有在场的人一齐大吃一惊了。
  峨嵋掌教司徒平一句“马二叔”还没有叫出口来,终南樵隐马慕岱早瞪眼骂道:“老子听人传言,凡是能从舍身岩下爬上峨嵋金顶的,你司徒平就把他当亲爹一样供奉。我马慕岱老年丧子,成天价怕死后无人埋我,才豁出老命前来一试。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还真让我给爬上来了。”
  司徒平虽然遭受终南樵隐马慕岱的无情嘲骂,因知道自己的父叔等人都曾和马二先生以兄弟论交,只好咬牙忍受,不敢形于词色。
  一贯凶横的贺兰双鹰却不愿忍受了,老二要命一掷石思郎怪眼一翻说道:“老家伙,你也用不着倚老卖老,石二爷的眼里从来揉不进沙子,哪能看不出你是专门来摘我们弟兄二人的眼罩子!我们哥俩是干什么的,你老家伙自然明白。既然敢冲着我们二人来,想必肚子里是长着一副弯肚子,只怕你一口吞不下我们这两根镰刀把。”
  终南樵隐马慕岱哈哈大笑道:“我老人家当了一辈子的山中樵夫,窝窝囊囊地活了几十年,想不到老来运转,竟然有人把我捧成弯肚子,我就吞一口镰刀把试试!”
  要命一掷石思郎一抖手中的鹰爪钢抓,示意大哥石思英分攻马慕岱的左右。
  吓得终南樵隐马慕岱转脸就往睹光台上跑去,极像为了逃脱贺兰双鹰的攻袭,向舍身岩下跳去。
  别看司徒平让马二先生嘲骂得不亦乐乎,一见他拼命向舍身岩边跑,心中顿时一急,连忙大声喊道:“马二叔留步!”
  马二先生一个悬崖勒马,停住了脚步,扭颈回头哈哈大笑说:“亏你小子已经当上了教主,还是称两斤半棉花套眼镜,一点也看不透事。老子我难得活到七十多岁,牙口齐全眼不花,不光能嚼动牛肉啃烧鸡,还能看清好人和孬种。不到王母娘娘的蟠桃会,我老人家会自寻无常跳悬崖吗?”
  气得贺兰双鹰两眼一红,异口同声地追问道:“那你老小子跑个什么劲?”
  马二先生满脸带着不屑的神情说:“凭你们弟兄这两块料,焉能劳动我老人家的金身大驾!”陡然向舍身岩下喊道:“乖儿子,快上来!我老人家让人给欺负死啦!”
  随着终南樵隐马慕岱的一片胡言乱语,从舍身岩边真的又纵上了一个人。这人身形还未站稳,就忙着向终南樵隐问道:“哪个活腻味了的王八蛋,胆敢欺负你老人家?”
  马二先生伸手朝驾兰双鹰一指说道:“就是这俩小子!” 随着终南樵隐的这句话,峨嵋掌教司徒平和贺兰双鹰才看清了刚从舍身岩下上来的这个人。只见他年纪不满三旬,身材修长雄健,一袭青衫飘飘,丰姿俊秀如玉;极为难得的是,飞身直上舍身岩神态从容,气不涌出,较比贺兰双鹰登上舍身岩时那种粗气大喘、汗流两鬓的样子,要高明得多了。
  书中代言,继终南樵隐马慕岱身后,飞登舍身岩的这个年轻人,就是钻天鹞子江剑臣。以他那一身精湛内力和踏虚如实的绝顶轻功,再得到终南樵隐马二先生相助,纵横峨嵋山区,宛如鱼游水中。意外地发现了贺兰双鹰这两个杀人恶魔的踪迹,决心狠揭司徒平的这块疮疤,才沿着贺兰双鹰用精钢鹰爪开出的一条秘道,翻越上来。说实在的,钻天鹞子和终南樵隐要不是利用两个恶鹰开出的裂痕,真要飞登绝顶,还真不太容易。
  峨嵋掌教司徒平一见江剑臣的长相,顿时惊得一愣。
  直到这时,先天无极派和峨嵋派的两位头号人物终于对面了。
  钻天鹞子江剑臣哪肯让司徒平头一个开口,抢先说道:“江某此次飞登金顶高峰,一不是专程拜访贵教主,二不是故意寻衅峨嵋派,乃是奉了敝派的天山三位师叔之命,前来缉捕十年前漏网逃窜的两个凶徒。请司徒教主以武林道义为重,准许江剑臣伸手捉拿!”说完之后,拱手一揖。
  钻天鹞子江剑臣首先把自己的脚跟站稳了,不光场面活交代得四面见光、八面见线,还郑重说明自己是奉了天山三位师叔的谕令,前来捉拿漏网的两个恶贼,就让你司徒平满肚子是话,嘴里也讲说不出。因为远在十年之前,贺兰双鹰二人杀人越贷,横行不法,称得起作恶多端、罪不容赦。司徒平想利用这两个恶人,作为颠覆先天无极派的急先锋。如今被江剑臣和终南樵隐当面指出,也不敢公开替他们二人挡横,司徒平不愿自己的苦行僧假面目暴露无遗。司徒平到底不愧为奸滑桀雄之徒,稍一思索,异常平静地说道:“俗语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双鹰弟兄当年的所作所为,确实有横行不法之处;近十年来,能知道苦海无边,回间是岸,身入空门,面壁思过。能否请江三侠暂时放手?后天就是在下的六十贱辰,到那时,让天下武林同道共议其罪如何?”
  司徒平这只老狐狸,明知钻天鹞子江剑臣性如烈火,嫉恶如仇,绝不会为自己这两句不咸不淡的话所打动,肯定还得进一步相逼。到那时,既显得自己敢于出头相护贺兰双鹰,又能激起贺氏兄弟对江剑臣的更大怨恨。让他们三人在自己的面前血拼一场,就是不能拼成两败俱伤,江剑臣的本身功力也必然消耗十之八九。然后自己再以暗中偷窥峨嵋金顶为借口,拣江剑臣力乏不敌的大便宜。
  事情还真让他料准了,钻天鹞子江剑臣冷然说道:“不是江剑臣有意不采纳司徒教主之言,是业已查明贺兰双鹰早有东山再起的歹心。事情明摆着,既然想身入佛门,为什么不削发受戒?既说他面壁悔过,为什么苦练绝顶轻功?话又说回来,请问司徒教主,你说他身入佛门,不知是拜哪位高僧为师?说他面壁悔过,请问他们二人这十年之久,在何处面壁悔过?还请司徒教主明言相告!”
  江剑臣的这一军,将得真叫厉害,只问得峨嵋掌教司徒平老脸一红,张口结舌,只好苦涩地一笑,然后向贺兰双鹰送去一个立即下手的眼色。
  早就蠢蠢欲动的贺兰双鹰,只因承蒙司徒平隆重厚待了十多年,不得到他的同意,不好贸然下手。其实二人早就提聚了全身功力,蓄势待发了。如今一见司徒平打出了立即下手的暗号,要命一掷石思郎用的是“流星赶月”,两只鹰爪钢抓,上扣当顶,下奔膝盖,迭次向江剑臣抓来。
  已对江剑臣怀有戒心的甩手夺魂石思英斜身上步,双肩抖处一对鹰爪钢抓配合其弟的攻势,凌厉迅疾地分抓江剑臣的前胸和后背。
  对付这一对匿迹潜踪、卧薪尝胆苦练了十年之后的贺兰双鹰,江剑臣可没敢存一丝一毫的轻视之心,一个“孤鹰冲霄”,修长挺拔的身躯宛如长虹刺天一弹而起,接着变势为“彩云飞卷”,那把一尺二寸的屠人利器短刀早握在了右手之上。
  看到这里,作为冤家对头的司徒平,也几乎脱口喊好。
  横行西北半边天的贺兰双鹰,也绝非泛泛之流。见江剑臣一招亮刀,无不心中陡然一凛,情知一场恶战势难避免,石思郎的左手抓“反臂探抓”,硬压向江剑臣的当顶,右手抓用了一招“阴风飒飒”,直扑钻天鹞子的软肋。
  出手必决生死,双方三人都心中明白。甩手夺魂石思英右手“饥鹰盘空”,鹰爪钢抓挂着嘶嘶的风声,抓向了江剑臣的左边太阳穴,左手鹰爪钢抓带着慑人的啸音,直奔江剑臣的下盘窃阴穴,不仅力道迅猛,而且认穴极准。
  江剑臣不得不再次施展出轻功绝技“张弓射日”弹地腾空再起,硬行冲出贺兰双鹰的两面夹击。
  誓报前仇而又心肠毒辣的贺兰双鹰一见大喜,兄弟二入一碰眼神,各把鹰爪钢抓荡起,织成了两丈方圆、密不透风的噬人巨网,认准了江剑臣势非落入他们二人的钢铁大网不可。
  他们过于低估了江剑臣的钻天功力,猛听江剑臣一声清啸,声震峨嵋金顶,半空中一个“天河倒挂”,手中的短刀喷撒出一片厉芒,当当当当四声巨响,顿时将贺兰双鹰的四只鹰爪钢抓磕向了四处。场子中仍然是江剑臣居中,贺兰双鹰分峙左右。
  稳立一旁冷眼观战的终南樵隐马慕岱看出了江剑臣的用意,不把自身的精绝功力过早地暴露给司徒平。钻天鹞子江剑臣不光隐藏了“一刀三斩”,甚至连“九九归一”、“六出祁山”的快刀招数都收起不用,仅用一般的刀法来拼斗两个极为厉害的恶鹰煞星。终南樵隐点头赞叹之余也暗暗地悬起了心。
  两次强攻不下,贺兰双鹰急红了眼睛,异口同声地暴喝了一声:“打!”四抓飞舞,一齐攻向了钻天鹞子江剑臣。
  经此一来,钻天鹞子江剑臣反倒更为沉静下来,施展开移形换位步法,宛如一叶孤舟漂浮在雨骤风狂的惊涛骇浪中,看着真危险至极,其实却在暗暗消耗石氏兄弟的功力。
  三十招,五十招,一百招,顶到一百五十招时,久攻不下的贺兰双鹰已早急得眼喷怒火,怪吼不止了。
  站在一旁的司徒平喃喃说道:“以我司徒平的锐利眼力,不料白费了十年心血!当作神圣供奉的两位上宾,光会狂喊怒叫瞎扑腾,敢情连一只小鸟也收拾不下来;换上别人,非得向你们算还饭钱房费不可!”
  这几句活活能噎死人的难听话,若传入贺兰双鹰二人的耳中,还不得把两个生性凶横的杀人魔王给气死!高手相搏最忌心情烦躁、气愤走神。看起来,司徒平好像有意加速贺兰双鹰二人落败。
  江剑臣可没有这么认识,他知道这是狡猾如狐的司徒平在暗中点醒石氏兄弟要冷静下来,稳打稳扎,一定要大力消耗我江剑臣的先天无极真力,再由司徒平藉口出场,把我毁在峨嵋金顶。心中一动,决心不让石氏兄弟回过神来,首先用一招“四面埋伏”,磕开了对方的鹰爪钢抓,然后刀光如雷,怒喷而出,陡然用上了冷焰刀谱中的“六出祁山”。
  当年钻天鹞子江剑臣奉旨杀妻时,由于一眼看出侯国英即将分娩,产生了怜妻爱子之心,不仅放弃了杀死女魔王的主意,反而替她去恶斗多尔衮派来的辽东僧、道、俗三奇,最后使用的就是这招“六出祁山”刀法,把声威赫赫的睡和尚、哑道人、活僵尸三人同时给各划伤了一刀。
  如今时隔两年有余,江剑臣在冷焰刀法上又悟出不少心得,比当年划伤辽东三奇时,不知要高出多少。按理说,贺兰双鹰兄弟二人本逃不出这一招极快的刀法。
  怎奈贺兰双鹰本身的武功就超过辽东三奇很多,又让司徒平故意用话点醒,早就心神悚凛,提高了警觉。一见刺目的刀芒凌厉罩下,心惊胆颤之下,除去各把手中的鹰爪钢抓拼命挥出外,一齐将自己的身躯暴然后撤。
  尽管石氏兄弟有所防范,还是让江剑臣每人赏了一刀。老大石思英被划伤了左边肩头,皮开肉绽,血流不止。老二石思郎伤得更重,在右边手臂上被钻天鹞子切下一大块肉来,鲜血顿时染红了半边身子。
  花费十年心血收揽的两个心腹死党,司徒平哪肯眼睁睁地看着他俩毁在江剑臣的手里!暗中一使眼色,闪电三枪韩透心、一苇渡江申士业电闪扑出,遮护在贺兰双鹰的身前,使他们暂时脱出了江剑臣的杀伤追辑。
  生姜到底还是老的辣。终南樵隐马慕岱在左侧可是旁观者清,一见司徒平竟然不顾峨嵋派的声誉,公开指使他的两个师叔出头援助石氏兄弟,大有倚仗人多势众、乘机围困江剑臣之意。他这个成了精的老江湖怪客哪肯吃这样的眼前亏!再者说,钻天鹞子真要有一星点差池,他马慕岱还真不好向胞兄马慕起和侄女侯国英父女二人交代。连忙一晃身躯横阻在江剑臣的身前,哈哈大笑道:“怪不得古人常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你这位司徒大教主,确实比以前有出息多了……”
  闪电三枪韩透心心中一气,暗想:你马老二这下是公开嘲弄我们教主吗?脸色一寒接口说:“你马老二也不要倚老卖老,咱这峨嵋金顶之上,可不是你信口雌黄的地方。” 终南樵隐再一次哈哈大笑说:“我刚才那句话,还真是一点没说错,别说你们的司徒大教主有出息,就连你闪电三枪韩透心,也比从前出息多了。”
  闪电三枪韩透心怪眼一翻追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马二先生第三次还是哈哈大笑说;“事情明摆着,别看江湖上有人把你韩老六和申老七分别捧为闪电三枪、一苇渡江,平日连你们自己也觉得怪像那么一回事似的,那是你们哥们的时运好,没有碰见真正的高人。你们二人谁要不服,过来和我这个半死不活的老头子试试。别打肿脸硬充胖子啦,就让你们五个人一起上,也不见得就能拾下来江剑臣。有能耐还是留在后天施展吧!”一把操起江剑臣的手腕,说了一声:“咱们走!”双双弹身纵起,擦过峨嵋四杰的藏身之处,飘飘然离开了峨嵋金顶。
  一苇渡江申士业、闪电三枪韩透心,齐声向司徒平求道:“请教主下令,集咱们九人的力量,不信留不下他们二人。” 在这个时候,事先来到的擒龙手桑子田以及随后赶来的恶虎抓章子连、裂狮爪蒋子阡、飞豹掌程子陌一齐上前,给教主司徒平见礼。
  面冷如冰、眼泛煞芒的司徒平却一声不响地登上了睹光台。
  新遭惨败的石氏兄弟默默地跟随过去,和峨嵋掌教司徒平并肩站在睹光台上。老大甩手夺魂石思英愧然说道:“我们兄弟承蒙教主不弃,礼遇厚待十多年,不仅寸功未立,出手即遭惨败,实无颜再受教主供奉。就此告辞了。”
  峨嵋掌教司徒平为人奸诈,乃武林中的枭雄人物。他收留窝藏豢养贺兰双鹰,只不过是看重了二人的那身诡异武功,想利用他们和先天无极派的刻骨仇恨去对付五岳三鸟。不料一战之下,就败给了钻天鹞子江剑臣。除去后悔自己的招子不亮,错把生铁当乌金,白白供奉了他们十多年之外,知道再不打发他们赶快离开此地,必会给峨嵋派带来不少的麻烦。心里虽然这么想,口头上却愤然说道:“二位老当家的说哪里话来!古人云胜败乃兵家之常,谁也保不住一生当中不输一招半式的。后天就是敝人的贱辰,二位何不多留两天,重会江剑臣,再斗五岳三鸟!”
  贺兰双鹰之首石思英为人精明干练,哪能听不出司徒平的这一番话是虚情假意!苦涩地一笑说:“谢谢教主的殷勤美意!峨嵋山我们兄弟是一天也不能呆了,十年来的款待,我们必有一报!”他忍住伤痛,重新荡起了鹰爪钢抓,和石思郎仍用鹰爪钢抓从舍身岩飞身坠落。
  石氏兄弟为了对付五岳三鸟,十年以来无一日不在练习上下舍身岩。此番从舍身岩坠落,既像拉轻车走熟路,又能避免钻天鹞子江剑臣的堵截。小心翼翼地坠落谷底之后,要命一掷石思郎恨声说道:“怪不得有人说司徒平这家伙能共富贵不能共贫贱,能共安乐不能共患难。平日里几乎把咱哥们同老子一样的供奉,如今一旦败在江剑臣的手下,就翻脸无情了。真他妈的不是东西!”
  甩手夺魂石思英自从飞坠岩下后,就极尽目力,向四周观望,直到确信附近没有人踪潜伏之后,才长长地吁出了一口大气,向石思郎说:“老二,你把话说到哪里去了,怎么能怪人家司徒教主对咱们翻脸薄情,不再热心收留咱们呢!要怪只能怪咱们弟兄太不争气了。想想看,自从咱们弟兄受聘来到峨嵋山,峨嵋掌教是怎么对待咱们的?不光安排咱们和他同住卧云庵,还严禁一切人等打搅咱们,让咱们能专心致志地苦练武功。特别是在生活上,咱们要吃甜的,人家不给端咸的;咱们要吃辣的,人家不给上酸的。一年四季,单夹皮棉,应有尽有。人家把咱们当成上等佳宾伺候了十多年,为的什么?还不是想叫咱们替他多出两膀力,多流一身汗。如今只碰上一个江剑臣,前前后后只几十个照面,就几乎让对方给料理了。他司徒平再是个冤孙,能再收留窝藏咱们吗?就让他不怕五岳三鸟来找麻烦,能不怕天山那三个老鬼向他司徒平指名要人!郑公道、叶公超这两个老鬼的话还好说些,怕就怕那个该死一百次一千次的胖老鬼沈公达。真要让他闻讯赶到此地,咱们想走也走不脱了。”
  话未落音,突然从一棵高大的石笋后面,传来一阵笑声,紧接着一个胖得出奇出格、满脸油汗的肥胖老人闪了出来。跟随在肥胖老人身后的,是一个十四五岁、方面大耳、一脸淘气、满带笑容的大孩子。
  不须笔者饶舌,阅者诸君自会知道胖得出奇出格的胖老人,是天山三公中年纪最小的胖公沈公达,跟随在天山三公身后的是缺德十八手李鸣新收的弟子小捣蛋鬼秦杰。
  贺兰双鹰一见来的肥胖老人,果然是自己二人的最大荆星天山胖公沈公达,只吓得肝胆俱裂,神魂出窍,情知再想逃出沈三公的手下,势比登天还难。互相一对眼神,刷地一下子分别抢占有利的地形,决心凭手中的四只鹰爪钢抓,和沈三公一死相拼。
  沈三公哈哈大笑,向贺兰双鹰说道:“看两位相好的这种二狗把门的架势,还是想啃嚼我沈公达的这一身胖肉!明白地告诉你们吧,十年前你们二人啃不动,现在保险还能咯掉牙!你们也别认为自己躲藏得多么严密,其实我沈胖子早就察觉出你们二人被司徒平收留窝藏了。我为什么迟迟地不动你们?是因为看在你们二人还能狠下心来苦练轻功绝技,企图向我沈公达报复,还有练武人的一副硬骨头。再加上你们历时十年之久,没有再出现江湖,所以我们老哥儿仨认为,只要你们能不再继续作恶,就决心放过你们,不咎既往了。”
  一听沈公达有放自己弟兄一马之意,要命一掷石思郎冲口问道:“那你为何还阻住我们弟兄的去路?”
  沈三公突然把笑容一改,沉声说道:“有道是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想要沈公达放过你们,你们必须决心放下屠刀;倘若你们仍然积恶难返,那我岂不又放虎归山了。”
  说实在的,以贺兰双鹰在江湖中的身分地位,所以匿迹潜踪在峨嵋金顶,屈身投靠司徒平,主要是为了逃避天山三公的追缉捕杀。试想,江湖道上的盗魁巨寇,哪一个能在天山三公的手下兔脱。所以才下死命地苦练武功,改装头陀,企图和天山三公作最后一拼。做梦也想不到天山三公有饶恕自己兄弟二人之心,乘此有利时机,老大甩手夺魂石思英愧然说道:“按我们弟兄早年的作为,确为武林正道人士所不齿。在峨嵋金顶的十年蛰伏中,何尝不时悔改前非。如蒙天山三公宽大为怀,饶恕我等,我们弟兄决心找一偏僻去处,了此余生。”沉痛表明心意后,和要命一掷石思郎一齐收起了各自的兵刃,向沈三公躬身合什施礼。
  沈三公呵呵一笑道:“难得双鹰弟兄迷途知返!如不嫌弃我们三个老不死的,可到天山和我们作伴去。”
  能和天山三公这样的武林侠隐作伴,再也不怕有人寻仇。从来生性阴狠、行为怪僻的贺兰双鹰,几乎感动得流出了泪水,一齐向天山胖公合什再拜,叩谢天山三公的大恩大德。
  突然从一棵绿荫如盖的大楠木树上,又飞身飘落下一个鹑衣百结、骨瘦如柴的年迈老者,向驾兰双鹰极口赞道:“一言解宿恨,变敌为朋友,让我老偷儿每人敬你们三杯!”
  等到贺兰双鹰兄弟俩看清来人竟是八变神偷任平吾时,不禁暗暗地为自己庆幸不已,既感谢胖公沈公达的大度容人,又庆幸自己兄弟及时脱离了司徒平的麾下。真要是死心塌地地追随峨嵋派,和先天无极派为仇作对到底,对方随便出来一个人,都能让我们兄弟二人死无葬身之地。从八变神偷任平吾、终南樵隐马慕岱、天山三公沈公达等人先后在峨嵋山出现上来看,说不定连宇内第一神剑醉仙翁马慕起都给惊动了。尽管峨嵋派的人多势众,司徒平冷酷心诡计过人,也架不住这么多的武林异士、江湖奇人一齐向峨嵋派发难,败局已然形成了。想到这,兄弟二人一齐抱拳拱手,同声谢道:“在下是何等样人,怎配承受八变异人以酒相赐?不敢当,太不敢当了!”
  八变神偷任平吾出自真诚地一笑说:“我老偷儿一生好酒如命,又经常囊空如洗。从打我能记事的那时起,最多只请人喝过三次酒,加上今天算是第四回了。”从腰袢解下来一个盛酒的大葫芦,首先递给了双鹰中的老大石思英。
  有道是人的名,树的影。在当代武林中,真配喝上八变神偷任平吾美酒的,也不过十个人左右而已。所以甩手夺魂石思英身躯一颤,面容陡肃,弯腰接过酒葫芦,无比郑重地说:“高人赐,不敢辞!石思英恭敬不如从命了。”双手捧起酒葫芦,恭恭敬敬地喝了三小口。又递还给八变神偷任平吾。
  没等八变神偷任平吾把酒葫芦递出,要命一掷石思郎早已弯下了腰来,学着胞兄石思英的样子,接过酒葫芦,也恭恭敬敬地喝下了三小口。
  胖公沈公达瞪着眼向贺兰双鹰埋怨道:“想不到赫赫有名的贺兰双鹰,几十年的江湖道白跑了,竟连一口也是喝、十口也是灌都不懂。下次再这么蝎蝎螫螫的,我沈胖子非狠揍你们两个老小子不可!”趁八变神偷不留神,一把从石思郎的手中抢过那只酒葫芦,仰起胖脖子,狠狠地狂吸了三大气。
  心疼得八变神偷跺着脚骂道:“好你个死皮赖脸的三胖子,世上哪有你这样的喝酒法,也不怕让酒噎死你。”
  从沈三公的手中夺过酒葫芦一摇晃,几乎连三分之一都没有了。气得他脸色一变,刚想把酒葫芦送到自己的嘴唇边,猛然看见小捣蛋鬼秦杰也早已毕恭毕敬地弯下腰来,等待着来接自己的酒葫芦,微然一怔问道:“难道你一个小小的人儿,也想喝我葫芦中的美酒?”
  听了八变神偷任平吾的这句问话,小秦杰由毕恭毕敬改为诚惶诚恐,还用颤抖着的声音答道:“圣人云:长者赐,不敢辞。重孙儿焉敢败任太公之雅兴,拼着大醉三日,也得喝上三口酒!”  八变神偷任平吾真费了不少的力气,才从峨嵋教徒的暗舵内偷来了满满的一大葫芦酒。可怜人家贺兰双鹰弟兄俩仅仅喝了六小口,几乎连二两都不到,却让天山胖公沈公达吸去了三分之二,剩下的已不够自己过酒瘾。见小秦杰一个毛孩子也拉出喝酒的架势,有心不让他喝,又怕脸皮比城墙拐角还厚的沈老三指责自己不该单单漏掉了他门下的重徒孙,说不定还会怪自己连能闪一村、不漏一家的大道理都不懂。转念一想:一个小小的毛孩子,又能喝去多少。为了避免沈胖子向自己纠缠,一咬牙,把手中的酒葫芦递给了小捣蛋鬼秦杰。
  只见小秦杰双手接过酒葫芦,先摇晃了一下,然后瞟了一眼天山胖公沈公达。
  只见沈三公大声训道:“你三太公一生喝酒,从来不落后于人;你三师祖白剑飞跟我一年,让我训成了干杯喝不醉;你师父李鸣只跟了我十天,就练成能喝下半坛酒的海量。还有你大师兄小神童曹玉,现在已学得几乎能赶上我三分之二的豪饮。你小子哭着喊着要跟三太公,今天承蒙你任太公看得起你,也敬你这个毛孩子三口酒。你小子就是豁出性命不要,也要喝出咱们先天无极派的气魄来。
  听清楚了没有!”
  八变神偷任平吾气得破口大骂道:“白披一张人皮的沈胖子,尘世之上哪有你这一号的太师祖?也没见过你这样训练徒儿徒孙的,简直是血混蛋一个,早晚我非得拉拉你的一身肥膘不可!”嘴里一边骂着,一边向小捣蛋鬼秦杰望去。
  只见小秦杰一仰脖子,把酒葫芦凑到唇边,听不见他咕嘟咕嘟地下咽声,只见他把酒直向嗓子眼灌去。看样子准能一口气不换,就将葫芦内剩的烧酒一滴不留地完全喝入了腹内。
  八变神偷任平吾知道事情已到追悔莫及的地步了,干脆一跺脚,强自压下了肚子内的酒虫,反倒欣赏起秦杰这个小酒鬼喝酒的风度来了。
  只见这小娃娃喝酒好似长鲸吸水一般,一眨眼的工夫,就把酒葫芦内剩下的三分之一烧酒喝了个干干净净,先咂咂小嘴,然后顺手将酒葫芦向八变神偷任平吾脚前一抛,双手往两边大腿上一拍,发火道:“我秦杰年纪再小,辈分再低,在喝酒的场合中,摸摸头顶也得算一份。你任太公也是老江湖人物了,凭什么敬别人都是三大口,轮到我秦杰就只摊了一小口?说你老人家什么眼看人低,不算过分吧?” 石氏兄弟强自忍耐着,不让自己笑出声,心想:幸亏这小子把狗眼看人低换成了什么眼看人低,否则非把八变神偷气死不可。 惹得八变神偷带着笑声骂道:“好你小猴儿崽子,竟然小鬼欺负起阎王爷来了,看任太公不撕烂你这张刁钻缺德嘴!”右手陡然伸出,迅疾如风地向小捣蛋鬼秦杰的面部抓来。
  小秦杰身形竟敢稳然不动,单等八变神偷的手爪临近,才把自己的两只小手一扬,突然露出暗暗扣在掌心之内的两只丧门钉,一只直戳八变神偷的手心,一只扎向老偷儿的腕间寸关尺。八变神偷任平吾哈哈一笑,一面撤回了自己的右手,一面朝天山胖公沈公达骂道:“再有成色的好孩子,只要跟着你沈公达,非让你这个胖鬼训成双料的缺德鬼不可!”
  秦杰等众人一阵大笑过后,早噗咚一声,跪在了八变神偷任平吾的面前,柔声软语地哀求道:“任太公,重孙儿好不容易逗得你老人家开怀大笑了三次,往少处说,最低也能让你老人家多活三十年。难道你老人家好意思一点见面礼都不给吗?”
  沈公达在一旁吹胡子瞪眼说:“常言道:笑一笑,十年少。你老偷儿刚才一连大笑了三回,保险你能多活三十年。为了感谢孩子对你的一片孝心,快拣值钱的朝外掏吧!”
  八变神偷任平吾叹了一口气说:“谁要碰上你们爷几个,真算晦气糟心带倒霉。就连我这么一把麦麸子,你们爷们都想榨出二两油水来,真称得起雁过拔毛呀!”
  突然右侧的草丛一分,缺德十八手李鸣一跃而出,来到八变神偷任平吾的身前,先以晚生后辈的身分大礼参拜,然后一丝不苟地向任平吾说道:“孙儿李鸣不才,父亲李精文现任江南按察使,素常对我管教极严,平日里夹紧尾马走路,小小心心做人,还经常挨父亲的申斥责打,实在不敢接受你老人家刚才的那种夸奖。守着眼面前的老少爷们,你老人家非得给我指出来,见了我李鸣,为什么会晦气糟心带倒霉?” 八变神偷任平吾双手乱摇说道:“到现在我才知道什么叫人多势众。你们老少三辈子合伙欺负我一个苦老头,也不怕我新收的徒儿侯国英找你们老少三个缺德鬼算帐?”
  沈公达哈哈大笑说:“我那徒侄媳妇真要成了你老偷儿的门下弟子,李鸣、秦杰爷儿俩,一个是你的当然徒孙,一个是你丝毫不掺假的重徒孙。这两份见面礼,你更是掏定了!”
  听完了沈三公这一番话,李鸣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任师祖!”
  秦杰不光赖在地跪着不起,还一口一声“太师祖”叫得山响。
  八变神偷任平吾噗哧一笑说:“说起来我老偷儿还真得多谢龙隐二丑这两个老小子。若非他们兄弟二人每人送给我一样东西,今天我任平吾非让你沈胖子挤兑得淌大汗不可!”随着话音,从自己的怀内掏出抢自龙隐二丑手中的一筒梅花追魂针和乌云喷火筒,一齐交到沈公达的手中。
  胖公沈公达够多么识货,一眼就认出是龙隐二丑仗之横行江湖的两种厉害暗器。不光一敛嬉皮笑脸的戏弄神态,还失声说道:“这两份见面礼太贵重了!确实太贵重了!”
  八变神偷伸手拍了沈公达一掌,笑骂道:“你沈胖子向来阎王不怕小鬼瘦,害得我倾家荡产两手空。倒过头来又猫哭老鼠——假慈悲,真不是玩意儿!”
  天山胖公沈公达正色向缺德十手李鸣和小捣蛋鬼秦杰说道:“老偷儿的这两份见面礼,确实太不寻常了,一筒是龙隐大丑夏仁的梅花追魂针,另一筒是二丑邵友的乌云喷火筒。功力稍弱的,用以防身顾命,再好没有,简直给你们师徒多添了两条性命。大恩大言谢,以图后报吧!”
  李鸣见三师祖向来没有这么严肃过,心神一凛,连忙率领徒儿秦杰,重新又向八变神偷任平吾跪下道谢。
  气得任平吾瞪眼向沈公达大骂:“说你沈胖子不是玩意儿,一点不错。两个破铁筒子,你还想叫这两个小子变成磕头虫吗?”
  饶是那样,沈公达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贺兰双鹰兄弟和峨嵋掌教司徒平朝夕共处了十多年,经常在一块探讨先天无极派内的一切情况,对大名鼎鼎的缺德十八手李鸣哪有不熟闻素知的道理。见李鸣只生得方面大耳,细皮嫩肉,活脱脱的一副豪门贵公子、望族阔少爷的模样派头。乍一看绝不像两次挫败火神爷,巧骂辽东多尔衮,硬请释、道、儒三圣,智激武林中三狂,单人敢闹奸宦魏阉的青阳宫院,独自脚踏阴间秀才的秘密赌窟。
  无数绿林豪客闻名丧胆,多少武林枭雄望风惊心。生就得足智多谋,专门好刁钻阴损。曾被辽东多尔衮亲王列为刺杀的第一名对象,也被司徒平冷酷心视为最大的眼中钉肉中刺,决心非拔掉不可的人物,想不到今天终于见到了。
  一眼看出石氏兄弟二人对自己默默注视,缺德十八手李鸣知道他们肯定会自惭形秽,不敢主动向自己打招呼。
  连忙带领徒弟小捣蛋秦杰快步走过,不光一揖到地,还热情地招呼道:“晚辈李鸣久仰贺兰双鹰兄弟的大名,今日方得识荆,不胜荣幸之至,不胜荣幸之至。”
  自古道:一句好话三冬暖,恶言冷语六月寒。别看缺德十八手李鸣仅仅是年方弱冠的武林后进,但他不光出身于江南按察使门第,得拜钻天鹞子江剑臣为师,还追随过当今万岁和清人会猎山海关,一句话骂得辽东枭雄多尔衮口吐鲜血。特别在拥立五皇子朱由检登基当中,屡建奇功,荣任过大内一等御前带刀侍刀;更蒙万岁爷特殊恩宠,奉旨协助大师兄武凤楼重新建立锦衣卫。难得人家这种不可一世的大人物,竟能对自己兄弟屈节下拜,还肯以晚辈自居,只感激得石氏兄弟五内翻腾,四目湿润,除非是强自抑制,几乎流出了泪水。兄弟二人除去以礼相还外,头一个就是甩手夺魂石思英愧然说道:“石某兄弟乃绿林盗匪出身,平生恶迹,百死不足赎其罪。得蒙天山三公饶恕,已感天大的恩德,焉敢以前辈自居,请李大人赶快改过!”
  李鸣正色说道:“石前辈说哪里话来!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据李鸣所知,前辈兄弟虽横行江湖二十年,却未犯淫行;如今又勇于改过,更属难得。家父年刚半百,最少小你十岁,李鸣以伯父相称,岂不应该!最好还是请你老莫提过去吧!”
  要说缺德十八手李鸣,别看年纪不足双十,确实有将帅之才,一席话更激起石氏兄弟的感激心情,老二要命一掷石思郎脸红脖子粗说道:“李公子既然执意以我们弟兄的马齿太长,决心以晚辈自居,石某弟兄再要坚拒,确实有些不近人情。但我有一物,请李公子笑纳。如李公子认为盗匪手中的东西不干净,我石思郎也绝不敢强求!”话一说完,从大红袈裟之内取出一把银鞘乌柄短刀,左手握住银鞘,右手攥住乌柄,拇指微按绷簧,噌的一声,那口刀脱鞘而出。稍微挥动,已显得刀光如雪,寒芒逼人。
  八变神偷脱口先夸了一声:“好刀!”然后故意向要命一掷石思郎瞪眼道:“你石老二这是成心和我过不去!”
  石思郎一时没有回来味来,愕然答出:“石某怎敢!”
  任平吾见石思郎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接口笑道:“有了你这件武林人可遇而不可求的珍贵礼物,我那两件礼物简直成了小孩子玩的零碎了,你这不是成心争着和我拼家当吗?”
  直到听完八变神偷的这一番话,石思郎才明白了任平吾那句话的真正意思,非常谦虚地说道:“一件极为菲薄的礼物,确实难表我们弟兄的感激心情。神偷前辈再说笑话,我们就更无地容身了。”
  天山胖公沈公达看出贺兰双鹰语出真诚,既有心渡他们弃恶向善,就更不忍拒绝他们的一片心意了。用双手把那口刀替徒孙李鸣接过来。稍微注目,就发现在乌黑如墨的犀牛骨刀柄上刻有天罗二字。字迹古拙,显系前古异人所用的神兵利器,绝非一般人士的手中之物。有心想试它一试,眼前又没有可试的东西。
  说来也巧,正在天山三公沈公达执刀沉吟不语之际,突然从右侧草丛之中惊起来了一只野兔。沈公达刚想甩手掷刀,试一试刀的锋利,忽又见惊起那只野兔的却是一条粗如茶杯的大蛇,蛇身悬起,只用后尾沾地,就能行动如飞,正追赶跑在前面的野兔。沈三公心想:我正要一试刀的锋芒,你正好碰在我的刀口下。当即甩臂振腕,手中的刀电闪掷出,将那条近两丈长的大蛇一斩为两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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