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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血债如山
2025-06-25  作者:独孤红  来源:独孤红作品集  点击:

  李燕豪一颗心登时往下一沉,听这口气,显然蒲天义根本不知道哈三已出了京,忙道:“是的,据艾姑娘的打听,哈三已出京了。”
  艾姑娘道:“我敢保证,哈三确已出了京。”
  冷超道:“少侠打听哈三的行踪干什么,难道少侠尚未找到霍大侠跟霍姑娘?”
  李燕豪不敢瞒这些忠义豪雄,也不能瞒,当即就把这趟返京的经过说了一遍。
  他这里把话说完,艾姑娘等脸色连变之余倒还能镇定,蒲天义等却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艾姑娘凝目深注李燕豪:“原来你是‘虎符剑令’的传人,怪不得一身所学那么高绝,我倒是失敬了。”
  李燕豪苦笑一声,还没说话。
  艾姑娘接着又道:“难怪你说有多少人会遭难,原来你的‘虎符剑令’让哈三夺了去,的确,这东西落进了哈三手里,是不知道有多少忠义豪雄要遭到劫难啊!”
  蒲天义等定过了神,冷超霍地站了起来:“少侠,这,这件事关系太以重大,若不及时阻拦,只怕普天之下的忠义豪雄就要被惨杀尽净,这是我们匡复的力量与命脉啊……”
  李燕豪道:“冷老,我何尝不急,倘若天下忠义豪雄有什么损伤,那我李燕豪真是罪孽深重、万死莫赎──”
  蒲天义惊急地道:“少侠,蒲天义愿暂时搁下帮中事,率弟兄们追随左右──”
  李燕豪道:“多谢帮主好意,只是──”
  蒲天义道:“事关普天之下的每一个忠义豪雄,更关系着我匡复的命脉,少侠万勿推拒。”
  艾姑娘道:“蒲帮主说得是,多一个帮手,就多一分力量,‘穷家帮’耳目敏锐、消息灵通,对打听哈三的行踪帮助甚大,而且还可以请蒲帮主以‘穷家帮’的身分,示警天下忠义豪雄,也可以减少不少的损失、少侠就答行了吧。”
  李燕豪神情一肃,向着蒲天义抱拳道:“既是如此,那就只有偏劳贵帮了。”
  蒲天义答礼道:“这是什么话,供少侠差遣乃我等分内之事,事不宜迟,我这就派人传话天下。”
  一顿喝道:“魏堂主。”
  魏君仁应声至前,躬下身去。
  蒲天义道:“火速传出话去,就说‘虎符剑令’沦落满虏鹰犬之手,大家各自小心,免受欺骗残害。”
  魏君仁应声出门而去,冷超突然道:“少侠适才说,是霍大侠夺去了“虎符剑令”──”
  “不错!”李燕豪道:“根据我们大家的猜测,霍大侠可能已受哈三控制住心智,以至身不由主──”
  艾姑娘道:“这跟我的猜测不谋而合,哈三既能控制霍大使的心智,自然令徒索飞也会以同样的手法控制‘穷家帮’的帮众。”
  冷超道:“对极,冷某正是要确定这一点。”
  蒲天义道:“救人如救火,阻拦哈三残害我忠义豪雄,是刻不容缓的事,少侠,咱们是不是要即刻启程──”
  冷超道:“帮主、还有个朋友在后头──”
  蒲天义道:“不要紧,咱们带他一起走。”
  李燕豪道:“帮主,冷老所说的朋友是──”
  蒲天义道:“少侠应该听说过此人,‘大漠驼龙’尉迟峰。”
  只听姬凝翠跟单超道:“老驼子。”
  李燕豪霍地站起:“驼老他,他怎么了?”
  蒲天义道:“身受重伤,倒卧荒野,至今仍昏迷未醒。”
  李燕豪心神猛震,脱口说道:“糟了。”
  蒲天义道:“怎么,少侠──”
  李燕豪道:“驼老跟位申老人家同为保护傅青主先生爱女傅梅影之人,是我将他三位暂时安置在黄河船帮,如今驼老重伤至此,傅姑娘必然出了事──”
  蒲天义站了起来:“有这种事?”
  “帮主,驼老现在何处?”
  “就在后头一间屋里。”
  “烦请帮主快带我去看看。”
  蒲天义恭声答应,带着李燕豪等行了出去。
  绕着这间屋子,十几丈外有座小茅屋,坐落在一片树林之中,门口站着两个中年“庄稼汉”。
  蒲天义带着李燕豪等进入茅屋,只见茅屋内摆设甚是简陋,只有一张桌、一张床,尉迟峰侧卧床上,脸色蜡黄,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床前有个小火炉,炉上放着煮药的小罐子等物。
  李燕豪抢先一步过去抓住了尉迟峰的腕脉,一把之下,只觉尉迟峰脉搏甚是微弱,他不由心一沉,脸一变。
  李燕豪的神色变化,全落进了艾姑娘眼里,她袅袅上前一步,惊讶问道:“你通医术?”
  李燕豪道:“略涉皮毛……”他是客气。
  不知艾姑娘是不懂还是怎地,两排长长的睫毛略一翕动:“略涉不够,眼前这位伤势不轻,你恐怕保不了他的命,让我来吧。”
  李燕豪微一怔,没做声,欠身退后。
  艾姑娘的纤纤玉手,轻搭尉迟峰的腕脉,青山般黛眉微一皱旋即娇魇上一片肃穆,宝相庄严,俨然西天灵鹫山那尊佛。
  在场不见得每位都是行家,但却都是武林中的一流好手,谁也看得出,也都懂,姑娘是手紧脉象,心系病情,是以谁也没敢打扰,连大气儿也没敢喘。
  约莫盏茶工夫,姑娘突然收回玉手,轻启檀口,似自语,又像告诉大家:“掌中要害,内腑移位,幸得老人家修为深厚,凭一口真气保住命脉,而百里奔波,真气略现涣散,性命危在旦夕,幸亏碰见了我,海珠。”
  海珠一旁恭声答应:“婢子在。”
  艾姑娘语气平缓,毫不顿滞;如行云、似流水:“豹皮囊取一颗蜡丸,再取金针备用,另外还要一条脸布,一盆滚烫热水。”
  蒲天义忙打手势,脸布、热水,自有南派穷家帮弟子去办,这里俏婢海珠已双手呈过一颗蜡丸。
  艾姑娘水葱般两指捏过蜡丸,秋波流转,眼望李燕豪:“请帮个忙,捏开他的牙关。”
  李燕豪一步跨到,右手拇、食二指捏住尉迟峰两腮,微一用力,牙关立开。
  姑娘不敢怠慢,玉手微捏,蜡丸立裂,一颗豆大赤红丸药,放进尉迟峰口中,旋即轻喝:“放手。”
  李燕豪收回手,尉迟峰合上嘴。
  艾姑娘又道:“续命金丹,天地奇珍,沾水即化,顷刻顺喉而下,攻内腑、走经脉,再辅以金针度穴,再重的伤也能霍然而愈。”话落伸玉手向海珠。
  海珠递过一个玉盒,通体雪白,毫无一点瑕疵。
  艾姑娘掀去盒盖,盒底衬垫红绒,几支金针排列整齐,艾姑娘提起一根,眼望李燕豪:“抬起老人家的胳膊。”
  尉迟峰背生死驼峰,难以仰躺,必得侧卧,李燕豪伸手托起尉迟峰一条左臂。
  艾姑娘隔衣认穴,金针一捻一转,刺入尉迟峰胁下,一连两根,尉迟峰竟突然张目出声:“闷死我了。”
  一眼瞥见李燕豪挺立面前。一怔一喜,便要再开口。
  艾姑娘急急截话:“老人家慢开口,天大的事等会儿再说。”
  尉迟峰此刻人已清醒,知在疗伤保命紧要关头,遂把到了嘴边话语又咽了下去。
  一名“穷家帮”弟子捧一盆热水至,水面浮着一块雪白脸布。
  这时,尉迟峰身躯忽然颤抖,脸色转红,口发呻吟,浑身汗出,衣衫尽湿。
  艾姑娘立即拔起两根金针,转脸向外,道:“哪位代劳,请为老人家擦拭上身,越用力越好,必待肤色通红始可。”
  “穷家帮”有足够人手,两名弟子抢步上前,解开尉迟峰衣衫。拧起滚烫脸布,用力猛擦。
  片刻工夫之后,尉迟峰着衣下床,拜倒尘埃。
  艾姑娘回身答礼,含笑发话:“怎敢当老人家这般大礼,学医本是济世救人的,是不?”
  话是不错,但如此高明医术,已不啻能生死人而肉白骨,看傻了在场的英雄豪杰。
  李燕豪心悬傅姑娘安危,急不可待:“驼老,傅姑娘──”
  一句傅姑娘,引出了尉迟峰一番惊人心、动人魄,复又会令人切齿咬牙、目眦欲裂的话来:“天可怜驼子命大,碰见了救星,也碰见了您,要不然老驼子拼命冲出重围,支撑奔波百里,这一趟白跑事小,老驼子也死不足惜,而忠义遗孤傅姑娘──”
  两行老泪洒落,尉迟峰须发微张,目光如炬,怒火外射:“少侠,黄河帮那股小贼与满虏有勾结,竟是衣冠禽兽、满虏鹰犬,傅姑娘申婆子身陷贼窟,金姑娘无垢虽深明大义,不惜舍身翼护,但孤掌难鸣,也为小贼拘禁,幸得老驼子这两条腿还算快速……”
  尉迟峰那里叙述,艾姑娘脸色连连变化。
  李燕豪没等话完,脸色便已铁青,眉宇也森冷懔人,杀机立呈。
  冷超尖声叫道:“黄河金家船帮什么时候卖身投靠,竟连祖宗都忘了?”
  蒲天义冰冷道:“金老头儿断断不是这种人,必然是他那不肖孽子……”
  冷超道:“帮主别忘了,金老头儿还在人世,要没有他撑腰,小畜生怎敢如此胆大妄为。”
  艾姑娘道:“驼老人家带着重伤至此,只为寻觅李少侠,相信金家船帮投靠满人,傅姑娘等身陷贼手,自属不假,救人要紧,别的再谈不迟。”
  李燕豪吸一口气道:“等于是我亲手把傅姑娘送进了虎口,倘若有个三长两短,叫我……驼老,金无痕小贼现在何处?”
  尉迟峰道:“数日前在运河南头,此刻──”
  艾姑娘突地目现奇光:“金家船帮已投靠满人,哈三行踪隐密,至今不知所在,咱们推测他可能走水路,如今──”
  冷超猛击一掌:“对,哈三必然搭上金家船帮的船了。”
  艾姑娘道:“我正是这么想!”
  蒲天义道:“少侠──”
  李燕豪高挑双眉,目射奇光,道:“蒲帮主,贵帮弟兄是否能即刻拔营?”
  蒲天义点头道:“少侠难道不知江湖上人,尤其是‘穷家帮’,孑然一身,别无长物,说走拔腿就能走。”
  李燕豪转望艾姑娘:“驼老能否长途急赶?”
  艾姑娘道:“驼老人家身子还差了些,怕什么,我有马车。”
  “好极!”李燕豪道:“事不宜迟,迟恐有变,倘若是傅姑娘辗转落进哈三之手,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李燕豪罪孽深重,百死难赎,叫我怎么对得起忠义傅先生,咱们即时出发,赶往运河。”
  一声“走”,李燕豪等,还有南派“穷家帮”众英豪,全部出了屋。
  蒲天义派出前哨打探消息,李燕豪让出车辕给尉迟峰,众龙虎英豪即时登程,赶赴运河。
  李燕豪与蒲天义穷家帮英豪步行前走,艾姑娘的马车疾驶在后,刚离开村子,艾姑娘便道:“驼老,外头风大,请车里坐吧!”
  尉迟峰还待不肯,姬凝翠探出身坚邀:“都一把年纪了,还讲什么避讳。”
  却之不恭,尉迟峰只好转身钻进车里,他刚坐定,艾姑娘又道:“驼老伤刚好,体力尚未恢复,请打个盹儿睡会儿吧,等到了北运河我再叫醒驼老。”
  她没容尉迟峰说话,便一指点上了尉迟峰的“黑甜穴”。
  尉迟峰一下子就睡着了,睡得很熟,叫都叫不醒,姬凝翠等怔了一怔,齐望艾姑娘。
  艾姑娘道:“我故意支开李燕豪,让他走路,这样咱们好说话。”
  姬凝翠道:“格格高明,多少话憋在老奴肚子里,再不说出来就──”
  艾姑娘妙目流盼,瞟了姬凝翠一眼:“嬷嬷有什么话,说吧!”
  “大内盛传‘虎符剑令’再现,皇上的秘密卫队高手尽出,到处查访缉拿,想不到竟撞进了您的手掌心里来。”
  “嬷嬷说错了,不是手掌心,是眼前。”
  姬凝翠微一怔:“格格的意思是──”
  “毕竟以我这种身分出现方便,可以轻易地侦知很多事,执掌‘虎符剑令’的是李燕豪,这不过是其中的一件,是不是?”
  “是的。”
  “我要是即时缉捕李燕豪,暴露了身分,还能做别的事么?”
  “格格明鉴,只要能掌握这个李燕豪,其他的自然也不难落进咱们的掌握。”
  “嬷嬷错了。”
  “哈三人极聪明,倘若是这样,他早掌握李燕豪了,是不是?”
  “这个──”
  “嬷嬷可知道哈三为什么不动李燕豪本人么?”
  “哈三掌握不住李燕豪。”
  “对了,李燕豪不是那么好碰的。”
  “格格跟哈三不同,格格‘北天山’习艺十八年──”
  “嬷嬷,我对我自己知道得很清楚,‘北天山’习艺一十八年,论大,我的胸蕴可以安邦定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等闲小事;论小,我的绝学可以称尊宇内,纵横江湖,睥睨武林,轻而易举,可惜只可惜,这种骄傲的想法是在我没碰见李燕豪之前──”
  “格格太高估他了。”
  “一点也不,对他,我了解得也很透彻,我跟他同属跟随异人习武,但习武与习艺就有那么大不同,论天赋,我跟他在伯仲间,应是并称一时瑜亮,但我的师父对我的要求,就远不如他的师父对他的要求严格──”
  “何以见得?”
  “显而易见,我贵为皇族,自小难免娇生惯养,吃不下多大苦,碍于我的身分,师父也不便督促过严,他就不同了,‘虎符剑令’身负血海深仇多少年,他的衣钵传人不只是继承他的绝学而已,还要继承他领导匡复大业,他选继承人,自然是严得近乎苛,一旦收徒,即便是块凡铁,也要在烈火炉中把他锤炼成一块精钢,何况李燕豪他并不是一块凡铁,这么一来,习武与习艺就不同了,这也就是我为什么会逊他一筹的原因所在。”
  “老奴斗胆,不敢相信──”
  “嬷嬷,我是个实事求是的人,说他高我一筹,凭的不是这些,我试过他,确确实实,我逊他一筹。”
  “格格忘了,您身边还有老奴跟老单。”
  “说句话嬷嬷别不爱听,你跟单老虽然跟‘虎符剑令’都是同一辈的人物,你们俩一正一邪,当年也都震慑武林,但是如今,只怕你们俩在这位‘虎符剑令’传人的手下,难以安安稳稳的走完十招。”姬凝翠脸色一变,没说话。
  “嬷嬷别不服,你尽可以找机会试试。”
  “老奴不敢,然则格格的打算是……”
  “哈三的智取,我比哈三兜的圈子还要大,放得线还要长。”
  “老奴敢问其详。”
  “如今完全跟李燕豪他站在一条阵线上,助他夺回‘虎符剑令’。”
  姬凝翠吃一惊:“格格,若是让哈三知道您的身分──”
  “他不会知道的。”
  “若是大内知道了──”
  “天塌下来自有我顶着。”
  “那么‘青龙社’──”
  “‘青龙社’也是个叛逆集团,唯一的不同是它隐藏在咱们内部,只要我常跟李燕豪走,总有一天他们会来搭这条线的。”
  “那么将来李燕豪──”
  艾姑娘唇边掠过一丝奇异的笑意,是那么甜美、那么动人:“将来有那么一天,我会用一张看不见的网网住他,捆得他死死的,到那时候,他本人,那块‘虎符剑令’,还有藏在每一个角落、数不清的叛逆,就都是大清朝廷的人了。”
  姬凝翠点头道:“格格高明,老奴难及万一。”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要是反过来被他网住了,那也是大清朝廷无可弥补的莫大损失。”
  姬凝翠陡然一惊。
  艾姑娘嫣然而笑:“说着玩儿的,谁也网不住我的……艾姑娘,谁又会知道我是个‘爱新觉罗姑娘’?”
  忽听车外单超两声轻咳传了进来。
  艾姑娘道:“有人过来了。”
  随听一阵疾速的衣袂飘风声从车旁掠过,海珠掀开车篷一角后望,只见一名穷家帮的弟兄绝尘而去。
  海珠道:“这是干什么?”
  艾姑娘道:“不管他,单老,什么时候了?”
  单超在车辕应声道:“日头快偏西了。”
  艾姑娘道:“快到了。”
  约莫顿饭工夫之后,马车突然缓下,最后停住。
  艾姑娘拍醒了尉迟峰,笑问:“驼老?睡得好么?”
  尉迟峰赧然笑道:“多谢姑娘,多谢姑娘,只是太失礼了。”
  姬凝翠道:“别客气了,谁叫你是个受伤的了。”
  尉迟峰微一凝神,道:“到了?”
  艾姑娘道:“大半是,咱们下车看看吧。”
  艾姑娘在海珠、紫琼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下车一看,马车就停在运河上,船只来往相当繁忙。
  李燕豪、蒲天义等走了过来。
  李燕豪道:“蒲帮主已派出弟兄打探去了。”
  艾姑娘道:“远近看不见有停泊的船。”
  蒲天义道:“是的,此地离码头远了些,也不是泊船的地方,只要能打听出金家船帮的船只是顺流而下,抑或是溯水而上就行了。”
  艾姑娘道:“适才我见几位弟兄往后去了。”
  蒲天义道:“我派他回去联络些事去了。”
  李燕豪望尉迟峰:“驼老,当初金家船帮停船的地方是在──”
  尉迟峰道:“还远。”
  艾姑娘道:“那么咱们在这儿打算──”
  蒲天义道:“很有可能他们的船只会来接哈三。”
  艾姑娘点头道:“嗯,对。”
  只见一名穷家帮弟子飞掠而来。
  魏君仁道:“打探消息的回来了。”
  一句话工夫,那穷家帮弟子已来到,向李燕豪一躬身道:“禀少侠,里许以外,昨天一早有批客商登上一艘双桅大船。”
  “客商?”冷超问。
  那名穷家帮弟子道:“是的,大约有十几个人。”
  蒲天义道:“船上有旗号么,谁家的船?”
  那名穷家帮弟子道:“弟子打听过了,没旗号,不知道是谁家的船。”
  冷超道:“这就不对了,除非是跑单帮的,要不然船上没有旗号也该有烙印。”
  魏君仁道:“保定咱们找对了路了,就是金家船帮的船来接应哈三的。”
  艾姑娘道:“他们是昨天一早上的船,顺水而下,再加上一帆风满,差不多走出多远去了?”
  冷超道:“那要看他们夜里有没有停泊,就算夜里停泊,如今恐怕也在百里之外了。”
  艾姑娘眉锋微皱,道:“那得很赶一阵了。”
  李燕豪道:“说不得只有赶了。”
  既是要赶得快,蒲天义立即派出前哨,然后步行的步行,坐车的坐车,向着运河下游赶去。
  由黄昏赶到了天黑,一夜工夫人不歇腿,马不停蹄,四更天左右,前哨来报,前头河湾处停靠着一艘双桅大船。
  人车立即停下,蒲天义问情形,前哨说船上没一点灯火,没一点动静,问旗号烙印,前哨说夜黑,看不见,又不敢贸然靠近。
  李燕豪、艾姑娘想了想,立即吩咐马车不动,留单超看守,其余的人步行挨近河湾,探个究竟。
  一行人衔枚疾走,盏茶工夫,河湾已到,挨河湾长着一大片垂柳,一艘双桅大船就停泊在垂柳丛中,加上浓浓的夜色,要不是有心人,还真难发现它。
  一行人轻快地掩进了柳林,在离河岸五六丈处停下,垂柳丛固然可以掩蔽船只,此刻却也能掩蔽李燕豪等。
  从丝丝垂柳缝隙中望过去,大船静泊、无灯、寂静,但闻流水拍岸,冲击船边之声,别的什么声音也听不见,当然更看不见旗号与烙印。
  魏君仁道:“船只夜泊,为防别的船只夜行撞上,不该不挂一盏灯火。”
  冷超道:“宁明、祁奇,跟我来。”
  他带着宁明、祁奇隐入柳丛。显然,是他要往近处探探去。
  李燕豪、艾姑娘、蒲天义等静静耐心等候,不多时,大船停泊方向传来了一阵弹指之声。
  蒲天义道:“冷贤弟叫咱们过去了。”
  艾姑娘道:“走。”立即与李燕豪、蒲天义等疾行过去。
  穿过丝丝垂柳,来到岸旁,只见船头已搭下跳板,冷超带着宁明、祁奇高立在船头甲板之上。众人看得一怔。
  只听冷超道:“少侠,姑娘,是艘空船,没一个人。”
  众人听得又复一怔,蒲天义立即吩咐魏君仁带着一部分人留在岸边警戒,然后偕同李燕豪、艾姑娘等登上船头。
  蒲天义道:“怎么会是艘空船,人上哪儿去了?”
  冷超道:“不知道。”
  艾姑娘道:“冷老,里头什么都没有么?”
  冷超答道:“衣物、吃喝应用的东西样样俱全,就是没有人,姑娘跟少侠要不要进去看看?”
  艾姑娘道:“当然要看看,此地不该有这么一艘空船。”
  冷超转脸道:“进舱找灯点上。”
  祁奇、宁明应声进入舱中,转眼工夫,舱中亮起灯火,李燕豪、艾姑娘等相继进入船舱。舱中只有宁明,却不见了祁奇。
  船是双桅大船,船舱自然相当宽绰,中等的摆设,几上还有茶具,别的看不出什么,只是地上湿湿的,似乎用水洗过。
  李燕豪过去伸手拿起茶壶晃了晃,里头有茶水,只是凉的,他道:“这壶茶至少沏了好几个时辰了。”
  尉迟峰道:“只不知客商搭的是不是这艘船?”
  蒲天义道:“看出是谁家的船了么?”
  冷超道:“看见烙印了,三个字‘万顺营’。”
  蒲天义道:“‘万顺营’难不成是‘天津卫’首屈一指的大粮栈,‘万顺营’的船。”
  冷超道:“可能,‘天津卫’的‘万顺营’水上拥有十艘大船,陆上拥有六家规模庞大的‘骡马行’,这艘船可能是十艘中的一艘。”
  蒲天义道:“底舱有粮食么?”
  冷超道:“还没来得及下去看呢,不过看吃水的深浅,不像是载有粮食。”
  蒲天义想了一下道:“嗯,船头向东,只怕是北上卸了粮食要回去了,只是人呢?”
  尉迟峰道:“既是卸过粮了,船上就该有不少的银两,会不会是遭劫了?”
  冷超道:“不像,船上没打斗的痕迹,再说这一带地近虏京,漕运水师经常来往河上,绝少听见有劫船的事。”
  艾姑娘道:“也可能会发生这么一回,要是有谁能上船就制住全场的人,自然不会留下什么打斗痕迹。”
  蒲天义道:“不容易,‘天津卫’‘万顺营’是个大粮栈,水陆都有人押运,押运的人是‘万顺营’专门养的,个个都不是庸手,而且人数又多,只怕很难一上船就能制住他们。”
  只见祁奇从舱后走了进来,他一欠身道:“禀帮主,底舱也没见人,只是有不少腥臭的黄水,闻着其恶心,另外还有一把匕首泡在黄水里,弟子没捞上来。”
  蒲天义道:“呢,黄水、匕首。”
  目光转向艾姑娘跟李燕豪,艾姑娘望李燕豪道:“下去看看吧。”
  李燕豪迟疑了一下,微一点头。
  冷超道:“祁奇举灯带路。”
  祁奇恭应一声,掌起几上灯火先行而去。
  众人到了舱后,祁奇掀起一块船板,有木梯下通,他掌着灯先行下木梯。
  众人逐一随后走下,只见舱底广大,空无一物,地上还洒落不少麦子,另外就是一滩滩的黄水,腥味扑鼻,一把雪亮的匕首就泡在黄水中。
  艾姑娘望着那柄匕首道:“这算不算是打斗的遗迹呢?”
  冷超道:“只是怎么没血迹,人又到哪儿去了,活着的跑了,死的扔河里去了,谁也不会干这种傻事,等尸首往上浮,事就发了。”
  艾姑娘轩动了一下黛眉,美目中闪漾起一种奇光,道:“上面舱里,用水冲洗过,怎见得不是冲洗血迹、尸首不能扔到河里去,可以弄到底舱来毁掉。”
  众人听得脸色一变。
  蒲天义道:“姑娘是说……”
  艾姑娘道:“诸位都是老江湖了,难道没听说有一种极为歹毒的化骨药物?”
  众人又复一惊,冷超道:“对啊,化骨散。”
  艾姑娘道:“名为化骨散,其实毛发、指甲无一不化,尸首凡是被洒上了化骨散,顶多两个时辰,就会化为这种带着腥味、中人欲呕的黄水。”
  冷超两眼精芒闪动,道:“这么说,是劫财杀人,而又毁尸灭迹了?”
  蒲天义白眉耸动,道:“劫财不伤人,伤人不劫财,劫财后又伤人,已违江湖规矩,复又以这种歹毒药物毁人尸体,那行凶之人该杀。”
  最后一个“杀”字,蒲天义说得咬牙切齿,杀机洋溢眉宇,望之懔人,显然这位嫉恶如仇,领袖“穷家帮”的人物,已是动了真火。
  尉迟峰道:“一般以这种化骨散药物毁人尸首,都会留下衣衫。”
  艾姑娘道:“恐怕这些人的衣衫早已被扔入河中,随水漂流他去,在这底舱的,只是一具具裸尸。”
  李燕豪道:“咱们还算来早了一步,倘若再迟来个把时辰,等这些黄水干了,只怕这底舱之中只留这么一把匕首,别无丝毫痕迹可寻了。”
  冷超道:“可怜江湖路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江湖生涯,路死路埋,沟死沟葬,虽说悲惨,倒还有个尸首可寻,如今这些人却连什么也没有了,这么就无声无息的从这世界上消失了。”
  姬凝翠道:“只不知道死了多少人,这些人都是谁?”
  艾姑娘道:“多少人,他们都是谁,到这时候已经都无关紧要了。”
  尉迟峰道:“这种狠毒手法令人发指,不知这是哪一路的匪类干的?”
  艾姑娘道:“驼老,普天之下,使用这种化骨药物的可不多啊。”
  尉迟峰道:“艾姑娘可知道都是些什么人么?”
  艾姑娘道:“江湖上的人与事,我略有隔阂,不太熟悉,只是我久居京师,却知道……”
  只听一声沉喝从岸上传了过来。
  众人闻声一怔,冷超道:“帮主,岸上有动静了。”
  蒲天义道:“魏堂主应付得了,咱们上去等禀报吧。”
  于是,一行人离开底舱,到了顶舱之中,刚进入顶舱,一名穷家弟子闯进来躬身禀报:“启禀帮主,河中一人身负重伤,已被魏堂主救起。”
  蒲天义道:“带进来。”
  那名穷家帮弟子应命出舱,转眼间与另一名弟子架着一名衣衫尽湿、脸色苍白、奄奄一息的中年汉子走了进来。
  中年汉子左胸上有一处刀伤,深可见骨,许是经时已久,伤口已然泛白,但此刻仍在往外涌血。
  艾姑娘立即轻喝:“嬷嬷,闭他穴道止血。”
  姬凝翠一指点子过去,闭穴止血。
  艾姑娘随后说道:“快把他放躺下。”
  两名穷家帮弟子立即把那汉子平放躺下。
  艾姑娘道:“海珠、紫琼,给他颗药服下。”
  海珠忙从药囊中取出药瓶,倒出一颗丸药,在紫琼的帮忙下,给那汉子服了下去。
  艾姑娘俯身为那汉子把了一下脉,然后站起道:“他失血过多,这颗药只能让他多活片刻,恐怕保不住他的性命了。”
  冷超道:“可能他是这艘船上的,艾姑娘,能问他话么?”
  艾姑娘道:“按说是不行,不过他已经活不成了,不问也是白不问,请扶他坐起。”
  两名穷家帮弟子扶起了那汉子。
  艾姑娘道:“单老助他一臂之力。”
  单超立即盘膝坐在那汉子身后,伸右掌按住那汉子后心,闭上了两眼。
  单超闭上了两眼,那汉子却忽然睁开了两眼,失神的两眼满是惊恐之色,略一张望,要动。
  两名穷家帮弟子紧按住了那汉子。
  艾姑娘则道:“不要怕,我们是过路的,现在我问你话,你要老老实实的说,要不然你的同伴就会冤沉海底,水无洗雪之日,你是这条船上的么?”
  那汉子瞪大了失神的两眼,点了点头。
  蒲天义道:“你是‘天津卫’‘万顺营’的人么?”
  那汉子又点了点头。
  蒲天义道:“老朽是穷家帮帮主蒲天义,有什么话你尽可放心的说。”
  那汉子入耳一句“穷家帮”帮主蒲天义,猛一阵激动,两眼闪漾着光芒,嘴张了几张,才道:“我,我姓万,是万顺营的少东……”
  众人神情一震。
  蒲天义急上前一步:“你是万逢春的儿子?”
  万少东点了点头。
  蒲天义道:“船上出了什么事了?”
  万少东道:“昨天晚上有一艘双桅大船靠到我们船旁,过来几个人说是金家船帮的,里头有一个掌著『虎符剑令’……”
  李燕豪神情猛震,要说话,艾姑娘急拿眼色止住。
  万少东说了下去:“那个人要我们把船上的粮食搬到金家船上去,说是为匡复起义储粮,‘万’家人汉族世胄、先朝遗民,当然该为匡复尽心力,谁知道等我们把粮搬过去后,他们竟亮出兵刃,一阵砍杀,只有我跑得快,带着伤跳进了河里……”话说到这儿,万少东又一阵激动,接着是一阵剧喘。
  而李燕豪则钢牙暗咬,是以谁也没敢插嘴。只听万少东带着喘又道:“我知道我不行了,老天爷有眼,让我在临死之前碰见诸位,万请诸位给我带个话到家里,不可再轻信‘虎符剑令’,并请家父知会同道──”身子猛一阵抖,头一歪,气绝了。
  单超松手站起,两个穷家帮弟子轻轻放下了万少东。
  李燕豪一张脸煞白。
  艾姑娘缓缓道:“这是‘虎符剑令’丢失后的头一桩不幸……”
  冷超猛一跺脚,“哢嚓”一声船板断了一块:“好个该杀的哈三匹夫……”
  蒲天早神情凝重,道:“少侠,咱们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哈三他们往下游去了,一旦舍船登陆,受害的范围更大,咱们不能再耽误了……”
  冷超道:“少侠,咱们这就追下去──”
  李燕豪吸一口气,平静了一下自己,然后缓缓说道:“咱们这就追,只是这位万少东的尸体──”
  蒲天义道:“这个少侠就不要操心了,我派人给送回‘天津卫’去。”
  冷超道:“帮主,找两个会说话的去,还要费口舌解释一番──”
  李燕豪道:“不,不必解释,照万少东的话带到。”
  冷超一怔:“少侠──”
  李燕豪道:“这是唯一让我忠义豪雄提防的办法。”
  蒲天义一点头道:“对,就这么办,我安排弟子护送万少东的尸体,咱们走吧。”
  李燕豪大步出舱。
  一行人下了船,坐车的坐车,走路的走路,又顺河岸追了下去。
  尉迟峰已经没有大碍,自不便再乘车,眼前有这么多人在,李燕豪也不便再回马车去。
  于是,马车上就剩下艾姑娘一家人了。
  姬凝翠道:“格格──”
  “嬷嬷,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不得不让他照万少东所说的话把话带到‘天津卫’去。”
  姬凝翠道:“可是这么一来,那‘虎符剑令’不就失去效用了么?”
  艾姑娘笑道:“未必见得,要是‘虎符剑令’因为某一个人的话就失去了它的效用,它岂非一点价值也没有。”
  “可是您有没有想到,已经有人在‘虎符剑令’之下丧失性命了啊。”
  “我知道,嬷嬷你要了解,真正信服‘虎符剑令’的人,他们是认令不认人的,只要谁掌握著『虎符剑令’,他就有至高无上的权威,他说的话就是令谕,他们会赴汤蹈火,虽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别人说什么也没有用,可是若是‘虎符剑令’不够信服的人,他们会为‘虎符剑令’做事,但却不见得会为它舍命,所以,李燕豪有没有做那些交代,并无关紧要,我实在没有必要阻拦。再说,在那种情形下,我也想不出理由阻拦。”
  姬凝翠点头道:“多谢格格教诲,老奴明白了。”
  艾姑娘神色微微一黯,道:“我心里很矛盾,当然,哈三这么做,是为朝廷消除叛逆势力,对朝廷有百利而无一害,我不能派他的不是,也不能阻拦他,但是我又不忍让这么多人死在哈三手里,毕竟各为其主,各有各的立场,那些人也没有错啊!”
  姬凝翠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艾姑娘道:“嬷嬷,对我,还有什么话不好说的?”
  姬凝翠道:“老奴只是觉得,格格能这么想,实在令人敬佩,老奴跟老单,也就是为了解格格是怎么样个人,所以才不惜舍弃自己的立场,甘愿落个骂名千古跟随格格的!”
  艾姑娘探深地看了姬凝翠一眼,柔声道:“同一族类,血浓于水,嬷嬷的心情我是能够体会的,你们两位都请放心,我不会采取激烈的手段的,我一向也反对采取激烈的手段,我刚才说过,各为其主,人家也有人家的立场,国仇、家恨,他们想匡复,想把满人逐出关去,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并没有错,在这种情形下,只宜安抚,不宜压迫,更不宜施暴,否则不但收不到效果,反而徒然加深这种仇恨。”
  姬凝翠激动地道:“老奴感激,也深为自己跟老单庆幸。”
  艾姑娘伸柔荑握了握姬凝翠的手,没再说什么。

×      ×      ×

  李燕豪跟蒲天义、冷超、魏君仁、尉迟峰等走在最前头,大家心情沉重,谁也没说一句话,一路疾走,初更时分,前哨有了回报,前面河湾里停着一艘单桅船只,是金家船帮的船,大家精神一振,加快速度赶了过去。
  到了河湾,隐身在河岸外的树林中看,果然有一艘单桅帆船静静地停泊在河湾里,桅顶高挂一盏灯,上头写的是个“金”字。
  单超不愧老扛湖,一见前面动静,就知有所发现,当即缓下马车速度,把声响尽可能减低,这当儿也驰进了树林,艾姑娘等下了马车走了过来。
  艾姑娘问:“金家船帮的船?”
  蒲天义道:“是的,姑娘请看桅顶的那盏灯。”
  艾姑娘的目光由桅顶下移,落在了船头甲板上,只见甲板上有两个提着单刀的黄衣壮汉,在来回地走动着,船只甲板上也有两名,船舱里透着灯光,但不见动静。
  蒲天义道:“看这情形,要想不被他们发觉登上船去,似乎不大可能。”
  冷超道:“何必怕他们发觉,干脆来个迅雷不及掩耳,一拥抢上船去。”
  蒲天义道:“倘若他们在船上劫持着那位傅姑娘,在救下傅姑娘之前,绝不能让他们发觉。”
  李燕豪道:“这不是那位金少主金无痕的座船,只怕傅姑娘跟申老人家不在这条船上。”
  尉迟峰道:“金无痕的座船比这条船豪华,也比这条船大得多,傅姑娘跟申大娘绝不会在这条船上。”
  艾姑娘道:“恐怕也不是劫万家粮船的那条船。”
  冷超道:“何以见得?”
  “劫万家粮船把万家运的粮食劫了去,看这条船的吃水,不像载重的样子。”
  蒲天义道:“嗯,的确不像。”
  李燕豪道:“您这么说,哈三他们也不一定在这条船上?”
  艾姑娘道:“恐怕让您说着了,要是哈三在这条船上,他绝不可能让金家船帮的人担任警戒。”
  冷超道:“为什么?”
  艾姑娘道:“哈三此人一向谨慎,除了跟随在他身边的,或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秘密卫队成员,他是不会相信别人的。”
  艾姑娘对哈三了解得很透彻,可是这时候谁也没注意到这一点。
  只听冷超道:“至少这些人会知道,金无痕的座船停在哪儿,哈三那帮鹰犬现在何处。”
  艾姑娘道:“这倒很可能!”
  冷超道:“那么这条船仍有对付的价值。”
  艾姑娘道:“当然。”
  冷超转望李燕豪:“少侠,咱们怎么上去?”
  李燕豪沉吟道:“还是尽可能不让他们发现的好,免得他们发出信号,惊动了金无痕、哈三等。”
  蒲天义道:“君仁,挑几个会水的弟兄,由水里挨近,从那边登上船去,先制住头尾那四个。”
  冷超道:“叫弟兄们带暗器,必要时可以暗器放倒他们,只要不让他们发出信号就行。”
  魏君仁应声而去。
  李燕豪道:“请蒲帮主、冷总护法带几名弟兄稍时随我扑过去接应,艾姑娘诸位请稍待再上船。”
  他这里安排妥当,魏君仁已转了回来,道:“我挑了四名弟兄自下游下水挨了过去。”
  李燕豪道:“好,咱们也可以准备行动了,请注意船上动静。”
  众人当即屏息凝神,望着几十丈外河岸边,船头船尾那四名黄衣汉子。
  没多大工夫,忽听一声水响,四条黑影从船的那一边疾掠登船。
  李燕豪一见黑影登船,便陡然一声轻喝:“是时候了,走。”
  一声“走”,他抢先一缕轻烟般扑向那条船,蒲天义、冷超带着几名“南派穷家帮”弟子紧随出林。
  就在这时候,从水中登船的四名穷家帮弟子已分别制住了船头、船尾的四名金家船帮带刀汉子。
  水中登船不比经由陆上,要是没有绝好的水性,一定会带出声响,四名穷家帮弟子虽已制住了四名金家船帮的人,但行动却也惊动了船上另外的人。
  只见舱中灯影一闪,两名黄衣汉子扑了出来,一见船头情形,探手入怀,就待有所行动。
  李燕豪天马行空般扑到,如神龙怒卷,两名黄衣汉子立即倒在了甲板上,手中一枚旗花火箭掉在甲板上,滚出了老远。
  蒲天义、冷超等跟着射落甲板,李燕豪抬手一指船舱,冷超会意,带着两名弟子扑了进去,同时,蒲天义也派出两名精干弟子掠向舱后,守住了底舱出入口。
  一转眼工夫,冷超从舱中出来,道:“少侠,船上恐怕只这几个人了。”
  蒲天义道:“不会,这几个不够操作这条船的。”
  伸手抓过一名黄衣汉子,拍开了穴道,那黄衣汉子脸色陡变,还待挣扎,蒲天义五指微一用力,那黄衣汉子已矮了半截,急道:“你们是──”
  穷家帮的人都改变装束,如今都是庄稼人打扮,是以黄衣汉子没看出来。
  蒲天义道:“穷家帮的。”
  黄衣汉子忙道:“这是金家船帮的船。”
  “知道,要不是金家船帮的船,我们还不惹呢。”
  黄衣汉子一怔,瞪大了眼。
  蒲天义冷笑道:“弄清楚了,我们是南派‘穷家帮’的,跟那帮弃宗忘祖、卖身投靠的东西不一样。”
  黄衣汉子脸色变了。
  蒲天义接道:“你最好有一句说一句,船上只你们这几个人么?”
  黄衣汉子道:“不错。”
  “少来这一套,只你们这几个没法操作这条船,人呢?”
  “我说是这么几个人,你要是不信──”
  蒲天义五指猛一用力,那汉子“啊哟”一声又矮了半截。
  此刻,艾姑娘等已登上了船,道:“蒲帮主,何不派几个弟兄到底舱看看去?”
  蒲天义一挥手,冷超带着人走了。
  李燕豪望着那名黄衣汉子道:“我重复一下蒲帮主的话,你最好有一句说一句,金无痕的座船,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
  “这你就不够老实了,刚才你两个同伴不是打算以信号示警告急的么,你们是向谁告急啊?”
  “这个──”
  艾姑娘含笑道:“你最好说实话吧,免得自找苦吃。”
  只听甲板下传来砰然几声大响,震得船身都为之晃动不已。
  黄衣汉子脸色变了一变。
  艾姑娘道:“别存什么指望了,说吧。”
  黄衣汉子没说话。
  冷超一阵风般过来了,脸色铁青,道:“底下有五六个东西,把个掳来的姑娘糟蹋死了,我把那几个东西全毁了。”
  蒲天义脸色大变,猛一抓,黄衣汉子杀猪般一声大叫。
  李燕豪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步跨过去揪起黄衣汉子头发,厉声道:“那姑娘你们哪儿弄来的,说!”
  黄衣汉子到底不够硬,忍着痛道:“前头,就在前头,是个在河边洗衣裳的──”
  李燕豪心里一松,但也恨到了极点,松了黄衣汉子头发,道:“万恶淫为首,难道你们就没有妻子姐妹,该死。”
  抖手就是一巴掌,黄衣汉子半张脸立即肿起老高,鲜血顺嘴角流了出来。
  冷超道:“他不说,宰了换一个。”
  黄衣汉子到底怕死,忙道:“我说,我说。”
  蒲天义道:“那就说,金无痕的座船现在在哪儿?”
  “我们少主的座船现在在哪儿,我不清楚,不过我知道我们另一条大船现在在下游一里外。”
  蒲天义“嗯”了一声。
  黄衣汉子急急说道:“真的,真的,刚才要放信号就是通知那条船。”
  李燕豪道:“我问你,京里出来一帮人,由个姓哈的带头,你看见过么?”
  “我没有看见过,不过我听说少主在‘通州’附近接了几个朋友上了船。”
  冷超道:“少侠,那就不会错了。”
  李燕豪点一点头,继续问道:“上游有条‘天津卫’大粮栈运粮的船,是你们船帮的哪条船劫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
  “你们金家船帮的老帮主,现在什么地方?”
  蒲天义道:“艾姑娘,这不用问他,谁都知道,金家船帮的总舵在山东境内的‘东平湖’里!”
  艾姑娘“呃”地一声,点了点头。
  蒲天义道:“少侠是不是还要问什么?”
  李燕豪道:“不问什么了,不过,请帮主留下六套衣裳来。”
  蒲天义道:“老叫化子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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