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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弃家避祸
2025-06-25  作者:独孤红  来源:独孤红作品集  点击:

  突然,他有所警觉,霍地转回身,目中冷芒凝望十余丈外屋角一处暗影中,冷然道:“哪位道上朋友在此?请现身一会。”
  没听见有人答话,却见一条瘦小黑影自那处暗影中破空腾起,矫捷异常地往后墙方向射去。
  李燕豪双眉陡扬:“朋友,为什么走得这么匆忙?”
  随话动,一个身躯平射而出,行空天马般追下过去。
  那条瘦小黑影轻功身法不错,从墙距他腾起处有近十丈距离,他没在屋檐借力便一掠而至,到后墙头才借了一下力,脚尖微点墙头琉璃瓦,腾身又起,脱弩之矢般往墙外茫茫夜色中射去。
  李燕豪自是不容他逃出手去,半空中猛吸一口气,双臂猛摆,前射之势更疾,流星划空般追了出去。
  李燕豪脚点墙头琉璃瓦,那瘦小黑影已离开霍家后墙近十丈。
  李燕豪轻啸一声,身躯拔起,人在空中追了过去。
  瘦小黑影轻功造诣相当不错,奈何他碰上的是李燕豪。
  一转眼工夫,距离已拉近至五丈以内,李燕豪人在空中出声示警:“朋友,你小心了。”
  他一弓腰,头下脚上斜射而下,右掌钢钩般五指探出,遥遥抓向瘦小黑影的右肩。
  瘦小黑影也够机警的,听得锐啸破空,就知人家已然接近,想要就这么脱身已不可能。只见他身躯一矮,霍地旋身,扬双掌朝空劈出。
  李燕豪早防着他有这一手了,对方一扬双掌,他也倏地变抓为拍,凝五成内力一掌拍出。
  只听砰然一声,李燕豪飘身落地,瘦小黑影却站立不住,一个倒栽觔斗翻了出去。
  李燕豪如影附形,跨步欺到,单掌疾递,一下便扣住了对方的右“肩井”。
  “肩井”要穴被制,对方半身酸麻,失去抗拒之力,也难以动弹,李燕豪这时候也看清了对方。
  一身破烂衣裳,腰里扎恨布带;一头乱发像鸡窝,脸上的油泥很厚,显得他那双眼特别黑白分明,敢情是个要饭化子,看年纪,最多不过十六七。
  李燕豪呆了一呆,道:“原来是‘穷家帮’的弟子。”
  小叫化满脸笑,笑得却不自在:“这位差爷,小的只是往这儿路过,见那户人家没人,想进去找点吃用──”
  好,敢情把李燕豪当成了官差,李燕豪松了五指。
  小叫化真够滑溜,身子滴溜一转,要跑。李燕豪一跨步便拦在了他前头。
  小叫化又笑了,这回是冷笑:“鹰爪孙,这会儿你小爷不在你手里了,你照顾着点儿自己吧。”
  他脚一下动,人已欺到,劈胸一掌拍向李燕豪心窝要害。
  出手便是踏中宫,走洪门,小要饭的不是恨透了李燕豪,就是过于糊涂轻敌。
  李燕豪闪身避过,小叫化应变极快,右掌一扬,变拍为指,一指疾点李燕豪左肋。
  李燕豪再次旋身避过,左掌疾探,一把扣住小叫化腕脉。小叫化一怔,刹时脸上变色不动了。
  李燕豪道:“穷家帮的朋友,你误会了,我不是鹰爪,我是霍家的朋友!”
  小叫化又复一怔:“怎么说?你是霍家朋友?”
  “不错。”
  “我怎么知道你是霍家的朋友?”
  “穷家帮既然还在江湖上活动,就该知道霍家三位夫人已率领霍家龙虎迁往他处,也应该知道我曾经跟他们走在一起。”
  “朋友,你错了,‘穷家帮’已经不是当年的‘穷家帮’了,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不知道。”
  “呃,这是为什么?”
  “这是‘穷家帮’的事,你不必过问。”
  李燕豪沉吟了一下,探怀取出“虎符剑令”,往小叫化眼前一送,道:“你可识得此物?”
  小叫化陡然瞪大了眼,脱口叫道:“虎符剑令。”
  李燕豪翻腕收起了“虎符剑令”。
  小叫化脸色倏转一片肃穆,道:“请问是──”
  “李,李燕豪,‘虎符剑令’的传人。”
  小叫化整了整他那身破衣裳,恭谨躬下身去:“南派‘穷家帮’弟子祁奇见过李少侠。”
  李燕豪抱拳答了一礼:“不敢当,李燕豪孤陋寡闻,还不知道‘穷家帮’有南北派之分。”
  “不,李少侠,‘穷家帮’以前没有南北派之分,有南北派之分,是三年前的事,这是‘穷家帮’的秘密,也是‘穷家帮’的家丑,所以一直未为外界知晓。”
  李燕豪一听这是“穷家帮”未为人知的秘密、家丑,自不便再行多问,他道:“‘穷家帮’耳目遍布,消息灵通,这是几百年来一直所为人称道的,可否容我打听一下,霍家主人──”
  小叫化祁奇截口道:“霍家主人霍天翔霍大侠的事,祁奇略有知晓,但此地不是谈话处所,可否请少侠移驾三里外野树林,再容祁奇奉告。”
  李燕豪道:“自无不可,请。”
  祁奇一抱拳道:“容祁奇带路。”转身飞掠而去。
  李燕豪提一口气,飞身跟去。
  祁奇轻功身法不弱,李燕豪的一身修为更是高绝,三里距离在二人脚程之下,那是在顷刻之间,没多大工夫,一片黑压压的树林子已然在望。这片树林子占地不小,看上去半里内都是黑压压的一片。
  祁奇、李燕豪刚近五十丈内,只听一声沉喝传了过来:“什么人,站住!”
  祁奇向李燕豪一打手势,两个人双双收势停住。随听适才发话那人扬声说道:“身无分文走天下。”
  祁奇立即扬声应道:“穷家弟子吃八方。”
  那人道:“老三么?”
  祁奇道:“是我,二师兄。”
  “身后何人?”
  “朋友!”
  “过来吧!”
  祁奇高声答应一声,向着李燕豪道:“祁奇带路。”
  向着黑压压的树林扑了过去。
  李燕豪飘身跟去。
  两个人甫近树林边缘,人影一闪,一个比祁奇略年长的清秀叫化落在两人之前。
  祁奇忙道:“二师兄,这位是‘虎符剑令’的传人李少侠。”
  清秀叫化怔了一怔。
  旋即急抱拳:“见过李少侠,宁明不知是李少侠驾临,多有得罪。”
  祁奇道:“少侠,这是我二师兄。”
  李燕豪抱拳答礼:“好说,宁二兄。”
  宁明道:“不敢当,李少侠是不是要见敝帮主?”
  祁奇道:“是的,二师兄,帮主在么?”
  宁明抬手道:“在,李少侠请。”
  李燕豪欠身道:“谢谢!”
  祁奇道:“少侠请跟我来,林中黑暗不好走,少侠请小心。”一抱拳,往林中行去。
  李燕豪也向宁明一抱拳,跟祁奇走进树林。
  这片树林子占地极广,又茂密,在白天恐怕都浓荫护天,如今这般深夜,自是暗得伸手难见五指。
  祁奇路熟,好在李燕豪内功深厚,竭尽目力能看出一丈远近,他紧跟在祁奇之后,倒也没什么难走。
  走了片刻之后,前面忽然射来一线微弱灯光,灯光虽只一线,虽然微弱,但此时此地不啻一盏明灯,祁奇脚下顿时加快了不少。
  又走了片刻,灯光已近,李燕豪凝目望去,只见已至林中央,中央有一小片空地,空地上搭着一座帐篷,那盏光明微弱的风灯,就挂在附近树干之上。
  就在这时候,帐篷外围的树林内人影闪动,帐篷前一起射落一老二少三名叫化来。
  老叫化鹑衣百结,腰间布带上打着九个结,人长得高大黑壮,浓眉大眼,威态逼人。
  两个年轻叫化一个年纪比祁奇大,浓眉大眼,也见威仪,一个年纪跟祁奇差不多。
  祁奇忙叫道:“师父……”
  高大黑壮老叫化沉声喝道:“还不给我站住。”
  祁奇连忙停步。
  高大黑壮老叫化一双环目之中威棱闪射,沉声说道:“你好大的胆子,谁叫你随便带外人到这儿来的。”
  祁奇答道:“师父,李少侠不是外人,他是‘虎符剑令’的传人。”
  “‘虎符剑令’!”高大黑壮老叫化微一怔,旋即冷笑说道:“他告诉你他是‘虎符剑令’的传人?”
  祁奇道:“是的,而且──”
  高大黑壮老叫化冷笑道:“鹰爪孙以及那帮欺师灭祖的叛徒,狡猾诡诈,无所不用其极,他告诉你他是‘虎符剑令’的传人,你就相信了?”
  祁奇忙道:“师父,李少侠身怀‘虎符剑令’──”
  “拿来我看!”
  祁奇转望李燕豪,窘迫而尴尬:“少侠──”
  李燕豪道:“此时此地,理应小心。”取出“虎符剑令”递给了祁奇。
  祁奇双手接过“虎符剑令”迈步走过去,到了高大黑壮老叫化面前,双手递出。
  高大黑壮老叫化伸手接过,藉着灯光一看,猛抬眼望向李燕豪,黑脸上一片惊异神色,旋即,他双手捧起“虎符剑令”,肃然躬下身躯:“南派‘穷家帮’弟子,恭迎李少侠。”
  他身后两名叫化也立即躬下身去。
  李燕豪遥遥抱拳恭礼:“不敢当。”迈步走了过去。
  李燕豪到了林中间空地上,高大黑壮老叫化道:“南派‘穷家帮’弟子有眼无珠,冒犯侠驾,还望谅宥。”
  “好说,老人家这是折晚辈。”
  李燕豪伸手接过“虎符剑令”,帐篷里矮身钻出一人,又是名老叫化,这名老叫化相貌清臞,须发俱霜,但看年纪顶多不过五十出头,腰间布带打十个结,自然流露着一种慑人威仪,只听他道:“穷家帮有不得已的苦衷,还望少侠不要见怪。”
  一听见这老叫化的话声,高大黑壮老叫化与祁奇等三名年轻叫化,立即转过去恭谨躬下身躯。
  李燕豪一看这情形,已知道这位老叫化是何许人,当即肃然道:“莫非‘穷家帮’帮主‘皓首神龙’蒲帮主当面?”
  “不敢!”老叫化抱拳躬身:“蒲天义参见‘虎符剑令’。”
  李燕豪肃然答礼:“蒲帮主过谦了。”
  “好说!”蒲天义一脸肃穆地道:“大将军昔为重臣虎将,国之干城,今则以‘虎符剑令’领导我忠义遗民抗拒满虏,复我国土,凡汉族世胄,先朝遗民,谁不尊仰,谁不俯首听命,‘穷家帮’以忠义立帮,以先朝遗民自许,见‘虎符剑令’如见大将军,理应参拜。”
  高大黑壮老叫化躬下身去:“南派‘穷家帮’帮主座下总护法冷超率小徒等见过少侠。”
  李燕豪一怔:“莫非是有‘铁面神丐’,‘辣手判官’之称的冷老人家?”
  “不敢,正是冷超。”
  李燕豪抱拳道:“晚辈久仰蒲帮主与冷老人家侠义过天,威名震武林,今日有幸瞻仰,实属荣宠。”
  蒲天义道:“少侠太抬举了,这叫蒲天义等怎么敢当。”
  李燕豪道:“晚辈句句由衷,字字发自肺腑,两位幸勿过谦。”
  蒲天义没再说什么,沉默了一下道:“穷家帮初逢变故,蒲天义率众来此又在秘密之中,所以住地极其简陋,没有办法招待少侠,实在是大不敬──”
  “好说!”李燕豪道:“彼此不是外人,帮主又何必这么客气,敢请与帮主席地而坐,请教一二。”
  蒲天义道:“也只有简慢少侠了,请教不敢当,少侠有什么话只管问,蒲天义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有用得著『穷家帮’的地方,也尽请吩咐,‘穷家帮’愿尽最大的力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晚辈先谢了。”李燕豪抱拳谢了一声,与蒲天义、冷超三人席地而坐,祁奇等三人则垂手恭立一旁。
  坐下之后,李燕豪从古北口说起,一直说到碰见祁奇,当然,这也就是向“穷家帮”打听霍天翔父女的去向。
  静听之余,蒲天义相当平静,冷超却脸色连变,等到李燕豪把话说完,蒲天义连连点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冷超道:“少侠,霍大侠让那鹰爪弄了去了。”
  李燕豪心神猛一震,急道:“怎么说,霍大侠他──”
  蒲天义叹了一口气,截口说道:“不错,霍大侠是被他们弄走下,这事蒲天义等正好碰上,但是一方面因没有弄清实际情况,另一方面也度量自己力量有限,是以没有贸然出手拦截,还望少侠谅宥。”
  李燕豪忍住胸中震惊,道:“看起来哈三是决心撕破脸了──”
  “不,少侠!”蒲天义道:“看起来哈三跟霍大侠之间异常和谐,没有一点勉强迹象,霍大侠也一直谈笑自若,跟哈三一起坐上了一辆高篷马车。”
  “这么说是霍大侠有意牺牲自己,这种牺牲未免太不值得了。”
  冷超冷哼了一声道:“要依我,当时就拼了那帮鹰爪孙。”
  蒲天义唇边掠过一丝抽搐:“要不是万不得已,我何尝会袖手旁观,任霍大侠落在他们手中。”
  冷超口齿启动,欲言又止,突然猛挥一拳狠声道:“都是那帮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该死的叛徒,要不然穷家帮不至于会落到这种地步。”
  李燕豪虽然心急霍天翔安危,但此刻他也极想知道一下“穷家帮”到底遭了什么重大变故,竟使得实力冠宇内的“穷家帮”连个人都不敢救,万方尊仰的“穷家帮”堂堂一帮之主的“皓首神龙”蒲天义住在这种地方,行动那么畏缩神秘。
  他迟疑了一下道:“帮主,晚辈是否方便问一声,贵帮到底遭到了什么变故?”
  此言一出,蒲天义老脸上倏地浮起一片阴霾,他道:“这是‘穷家帮’的家丑,也是‘穷家帮’的最大隐秘;按说‘穷家帮’是绝不会让外人知道的,少侠虽不是我‘穷家帮’中人,但却是领导先朝遗民、忠义豪雄的‘虎符剑令’的传人,‘穷家帮’既以忠义立帮,以先朝遗民自许,少侠就算不得外人──”
  他重整脸色,顿了顿话锋,接着说道:“这件事说来话长,少侠应当知道,三年前,‘穷家帮’曾经有一度突然自武林中退隐,销声匿迹,不问任何江湖中事。”
  “这个晚辈知道,当时江湖上也看不到任何一个‘穷家帮’弟子,武林各门派、江湖上的同道,无不称异,所以今天晚上晚辈碰见了贵帮祁奇兄弟,才大感意外,倍觉诧异。”
  蒲天义点点头叹道:“难怪少侠大感意外,倍觉诧异,配称‘穷家帮’弟子的人,犹不忘祖师爷传下来的规法、服饰的‘穷家帮’弟子,至今仍不公开露面,而且白天绝不活动。”
  “这跟贵帮三年前自武林中退隐有关?”
  蒲天义微微点头:“是的,三年前,‘穷家帮’里发生了前所未有的重大变故,这个变故不但使‘穷家帮’分为南北两派,而且使得‘穷家帮’的立帮精神丧失殆尽,蒲天义羞愤之余,撞石自绝,但却命大未死,在病榻之上整整躺了一年半。”
  “呃!什么变故对贵帮有这么大的影响?”
  蒲天义老脸上闪过了一丝抽搐:“一句话,少侠,蒲天义的好徒弟欺师灭祖,背叛了‘穷家帮’,而且不知道他用什么手段,居然带走了‘穷家帮’的精英,十分之九的帮中弟子,包括八名护法,内五、外五堂的十名堂主,总堂的二十名巡察,以及各地分堂的堂主、分堂护法、数不清的分堂弟子。”
  李燕豪着实地大大吃了一惊,神情震动之余,道:“恕晚辈直言,这么说,他是篡帮了?”
  “真要是单纯的篡帮,倒还情有可原,只要有人篡帮,那表示蒲天义无德服众,既是蒲天义无德服众,自该退位让贤。”
  “那么是──”
  “少侠,令人痛心的是,那畜生他弃宗忘祖,丧心病狂,带着整个‘穷家帮’的精英,投向满虏去了。”
  李燕豪心神猛地一震,脱口道:“有这种事?”
  冷超一旁一脸悲愤地接口道:“怎么没有。那叛徒把所有带的人聚集在一隅,自称‘穷家帮’,所以不敢在天下活动,是对帮主还有些顾忌,他哪配称‘穷家帮’,连北派之称都不配,所以暂时称他为北派,只为分个汉贼正伪,以免武林同道混淆不清,其实也没什么好混淆不清的,那叛徒连祖师爷的规法都改了,竟使弟子人人着华服衣饰,倒行逆施,令人发指。”
  李燕豪道:“冷前辈说,他把‘穷家帮’的弟子聚集一隅,人人改着华服衣饰?”
  “不错!”
  “不过晚辈怎没听人说起,也没碰见过?”
  “少侠到过京城没有?路过‘宛平’、‘大兴’没有?”
  “这倒没有。”
  “那就难怪少侠既没听说过,也没碰见过了,如今,他们的实力以及活动范围只在京城以及宛平,大兴两县之内,少侠没到过这三个地方,自然碰不到,他们已人人改着华服衣饰,只他们不说,谁又知道他们会是‘穷家帮’的弟子。”
  李燕豪呆了一呆,道:“原来如此,要不是帮主跟冷前辈亲自告诉晚辈,晚辈真不敢相信‘穷家帮’里出了这种变故。”
  蒲天义道:“少侠,这是‘穷家帮’的家丑啊。”
  李燕豪目光一凝道:“帮主,‘穷家帮’的忠贞,就剩下眼前这些位了?”
  蒲天义点头道:“冷总护法,以及他人称‘穷家帮’‘十俊’的十名弟子,连蒲天义在内,共是十二个人。”
  “那么帮主率领冷总护法,以及冷总护法的十位高足进入河北,深隐河间,是为──”
  “少侠以为蒲天义干什么来的?”
  李燕豪一点头道:“晚辈明白了,帮主是要清理门户,严惩不肖。”
  “正是,否则蒲天义羞见‘穷家帮’祖师爷及历代帮主,也无颜对天下武林。”
  冷超道:“少侠,以‘穷家帮’的组织、耳目,帮中辈出的高手,若是为满虏所用,成为他们对付异己的工具,那后果岂堪想像,简直太以怕人,帮主与冷超忝为‘穷家帮’一分子,蒙祖师爷的恩典,怎敢使‘穷家帮’成为千古罪人,自堕于万劫不复。”
  李燕豪道:“这个晚辈知道,基于大义,也为了‘穷家帮’的往昔与将来,帮手与冷前辈的确不能退缩,必须清理门户,严惩不肖,以对贵帮的历代帮主,以及天下武林有所交代,只是……”
  冷超道:“只是什么?”
  李燕豪道:“贵帮中那个叛徒,既能掌握了贵帮的精英,使得人人臣服,个个效命,必有他过人之处,以那么一个人领导着贵帮的精英,再加上有满虏在后撑腰,双方实力太以悬殊,帮主与冷前辈是不是能……”
  冷超道:“冷超明白了,少侠是担心我们这些人,不是那叛徒的敌手?”
  李燕豪道:“恕晚辈直言,如果以双方的实力来看,帮主与冷前辈显然足以卵击石,假如再有什么无谓的牺牲,那不但是不智,而且也太以不值。”
  蒲天义道:“多谢少侠指点,蒲天义不是不知道敌我双方的实力,也不是没有估计利害,但是自古邪不胜正,蒲天义的人手甚少,但却是正义之师,自蒲天义以降,也人人有一股浩然正气,那叛徒虽掌握了敝帮精英,凭的必是两字蛊惑,再不就是狠毒峻厉的控制,这种领导,定难持久,一旦面对蒲天义,他们必然会恍然醒悟,离开那叛徒,转向蒲天义,到那时何愁叛徒不灭,蒲天义又何惧满虏的兵马与鹰犬。”
  看起来这位“皓首神龙”,对他清理门户、惩治不肖、恢复“穷家帮”,有不可移的信心。
  李燕豪不由为之动容,肃然道:“帮主不只有一腔浩然正气,而且有钢铁般意志与万丈豪情,晚辈好生敬佩。”
  蒲天义道:“说什么钢铁意志、万丈豪情,蒲天义又怎么敢当少侠这两字敬佩,这是蒲天义分内之事,也是蒲天义的天职,蒲天义蒙祖师爷恩典,接掌‘穷家帮’,又怎么敢让几百年来用以立帮传帮的两字忠义,毁于一旦。”
  李燕豪道:“晚辈不敢再说什么,只是清理门户,惩治不肖,并不一定非两军对垒,展开场场大搏杀不可。还有许多别的途径与方法,可以打击他们、消灭他们。”
  蒲天义道:“多谢少侠指点,只要是可行的途径、有用的方法,蒲天义样样都不放弃,不灭叛徒,誓不甘休!”
  李燕豪沉吟了一下道:“以晚辈看,帮主与冷前辈是在逐渐接近宛平与大兴。”
  “是的。”
  “以目前帮主与冷前辈的行动来看,帮主也并不打算指名叫阵。”
  冷超道:“确是如此,那叛徒是不敢出面见帮主的。”
  李燕豪道:“只怕未必。”
  冷超一怔道:“只怕未必?”
  李燕豪道:“他已掌握了贵帮的精英,又有满虏在后撑腰,他不会把帮主放在眼里的。”
  蒲天义道:“少侠的意思,是让蒲天义指名叫阵,擒贼擒王,一举制住那叛徒?”
  李燕豪摇头道:“不,帮主,那太冒险,也太不智,倘若帮主已在他们之中埋伏好得力人手,是可以这么做,届时必能里应外合,一举擒获叛徒,但是现在帮主并没有预先在他们之中埋伏好得力人手,而且也不能完全依靠那些‘穷家帮’弟子恍然醒悟,转向帮主──”
  蒲天义道:“少侠,怎么不能依靠?”
  李燕豪道:“帮主,他能带走贵帮的精英,必然有道理在,这个道理不能忽视,而且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倘若一旦双方对垒,根本没有人醒悟,或者有人醒悟,却不敢采取行动,试问到那时帮主怎么办?”
  蒲天义呆了一呆道:“这个……”
  冷超点头道:“冷超不敢不承认少侠说的是理,此事关系重大,若无十分把握,是断断不能贸然行动,双方实力太以悬殊,咱们不能有丝毫之错。”
  蒲天义目光一凝,道:“那么,以少侠的高见──”
  李燕豪道:“帮主,真要说起来,这件事并不能称之为‘穷家帮’的家务事,晚辈现掌‘虎符剑令’,也自是不能袖手旁观,不闻不问,直言之处,还望帮主谅宥。”
  蒲天义抱拳道:“少侠这话见外,也是折蒲天义,‘虎符剑令’当面,水里火里照样走出一趟,但有吩咐,无不从命。”
  李燕豪抱拳答了一礼道:“既是这样,晚辈就直言了,帮主现今既然化明为暗,秘密行动,今后仍请帮主暂作小忍,秘密行动,一方面查明对方掌握贵帮精英的道理所在,一方面可出其不意,攻其无备给以打击;这样,‘穷家帮’弟兄有恍然醒悟者,也敢于秘密地归向帮主,而且一俟道理查明,帮主即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采取对策,到那个时候,自然他们会如土崩瓦解、支离破散。”
  冷超为之动容,震声道:“帮主,高策。”
  蒲天义双眉轩动道:“不愧‘虎符剑令’传人,胸中自有战略,蒲天义自叹不如,敢不遵命。”
  李燕豪站了起来,蒲天义、冷超忙跟着站起,冷超道:“少侠……”
  李燕豪道:“晚辈接掌‘虎符剑令’,本该追随帮主左右,征讨叛逆,但是晚辈心急霍大侠安危,又不能不赶往施救,只有先诸位一步北上了。”
  蒲天义道:“这个蒲天义省得,霍大侠安危事大,不敢多留少侠,少侠抵京之后,倘发现需用人手,请随时征召,蒲天义等自当兼程赶往,听候差遣。”
  “多谢帮主,霍大侠安危事大,‘穷家帮’此事关系也不小,咱们还是分头并进吧,相信过两天在京城一带必有碰面的时候,说不定这件事之间有关联,能合为一谈,临别之前,晚辈想向帮主借用一下祁奇兄弟,不知方便否?”
  蒲天义道:“少侠怎好这么说话,但请吩咐就是。”
  祁奇肃容上前,抱拳躬身:“祁奇恭候少侠差遣。”
  李燕豪抱拳答礼道:“不敢当,我想请兄弟跑一趟明陵,告诉霍家三位夫人霍大侠的事,并让她三位知道,我已赶往设法营救,并请三位夫人约束霍家高手,一个不许擅往京城,只全力卫护明陵及三位夫人安全就行了。”
  祁奇道:“祁奇遵命,不知少侠是否交下信物?”
  李燕豪沉吟了一下道:“不必信物,兄弟只告诉夫人,我让兄弟给小茹姑三位带信来,自然就能取信于三位夫人。”
  “敢问少侠,何时启程?”
  “兄弟要是没有别的事,就请即刻启程。”
  “遵命。”祁奇一躬身,转向蒲天义、冷超单膝一点地,旋即腾身掠起,飞射出林。
  目送祁奇出林,李燕豪收回目光道:“晚辈忘了打听另一个人,当日三位夫人避往明陵,霍姑娘留在霍府未随行,诸位可曾见着霍姑娘?”
  蒲天义、冷超呆了一呆,道:“霍姑娘?”
  李燕豪心里一跳道:“怎么,诸位没见着霍姑娘?”
  蒲犬义道:“少侠,还是真没有。”
  李燕豪心里又跳了一下,道:“怪了,她到哪儿去了?”嘴里这么说,心里还真大为着急。
  “穷家帮”的人既只提霍天翔跟哈三上了高篷马车,未见霍若男来同行,也就是说她并没有落入哈三手里,那么她一个人又能跑哪儿去了呢?着急之余,不免又有些生气,要不是霍若男她这么任性,当初不跟三位走,不至于现在多这一枝节。
  只听冷超道:“少侠,这位霍姑娘……”
  李燕豪定过了神,道:“只她没有落入哈三手里,我就多少放了点心,慢慢再找她吧。不敢再多耽搁了,告辞。”一抱拳,转身行去。
  蒲天义带冷超跟上。
  李燕豪回身抬手拦住,道:“非常时期,帮主与冷前辈不可这么客气,请留步。”
  蒲天义道:“恭敬不如从命,桑和,给李少侠带路。”
  冷超身后一名年纪最长的叫化应声而出,向李燕豪一抱拳道:“桑和为少侠带路了。”转身行去。
  李燕豪一声“有劳”,又向蒲天义、冷超一抱拳,转身跟去。
  桑和带着李燕豪出了树林,到了宁明身边,然后躬身道:“桑和恭送少侠。”
  宁明一怔,也忙躬下身去。
  李燕豪抱拳道:“两位,告辞了,咱们后会有期。”腾身而起,破空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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