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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2025-08-02  作者:独孤红  来源:独孤红作品集  点击:

  眼见宇文伯空那威震宇内的“九阴”绝学已然袭至,锐锋凌厉,威力惊人,不逞再说,双目暴射凶芒:“宇文伯空,是你不仁,非我不义,且看看你那‘九阴’武学是否能奈何得了我!”
  双掌一翻,硬迎而上。
  两条人影甫接,砰然一声大震,劲气四溢,罡风怒旋,南宫逸衣袂狂飘,身形微晃。
  群豪则被震得跄踉连退、血气翻腾、骇然失色。
  再看场中,宇文伯空不过身形微仰,“幽冥教主”却已退出了两三步。他虽然习成“归元”武学,但南海苦僧说得好:人的智慧不等、禀赋不同。尽管他已习成“归元”武学,却较之宇文伯空那“九阴”武学仍逊一筹。
  一个宇文伯空已是不敌,何况还有一个难分轩轾的南宫逸暗凝真力,虎视眈眈守在一旁。
  “幽冥教主”何等机智,权衡情势,自是不敢再行言战。身形站稳,毫不打话,腾身便起。
  宇文空伯一声厉笑,闪电扑截,半空里,单掌电出,五指疾探,攫向“幽冥教主”左肩。
  适时,南宫逸扬一声沉喝,“震天神掌”及时出手。
  只听“嘶”地一声,紧接着一声闷哼。宇文伯空手持着一只破袖,“幽冥教主”身形微顿复起,直向“接天坪”下落去。
  在场皆为一流高手,尤其南宫逸、宇文伯空更称绝顶,都看得清楚,“震天神掌”千钧威力下,只把“幽冥教主”震成轻伤,并无损他那一身功力。
  南宫逸与宇文伯空方待连袂追袭,“接天坪”下一声佛号,一声轻叱,两条人影如飞掠到,迎扑“幽冥教主”。
  竟是那“南海”苦僧与虚幻道姑。
  “幽冥教主”功力虽在,人已负伤,漏网之鱼、惊弓之鸟,哪敢拼斗?匆促间双足猛跳,硬生生闪了开去。
  躲过了虚幻道姑那怪异一招,却未能躲过世称三大绝学,苦僧那佛门神功“一指禅”!再扬闷哼,斜飞寻丈。
  苦僧与虚幻有心追袭,无如“幽冥教主”身后那“一判”“二使”已然赶至,“一判”独搏苦僧,“二使”双截虚幻。
  双方绝学连展,三招过后,“一判”厉啸逃去,“二使”却各发一声惨号,坠落“接天坪”下。
  一僧一道迎击“判”“使”三贼,其间不过刹那工夫,快得令人目不暇给,而“幽冥教主”就趁着这刹那工夫,窜入左侧树林之中,消失不见。
  南宫逸顿足浩叹,默然不语。
  宇文伯空脸色冰冷,木然无任何表情。
  及至苦僧与虚幻道姑拣上“接天坪”,南宫逸举步前迎,宇文伯空始突然冰冷喝道:“南宫逸!”
  南宫逸一怔,转身回顾。
  宇文伯空紧跟着又是冰冷一句:“宫寒冰他走了,如今只有你我对立于‘接天坪’上。”
  第一奇才颖悟超人,这话南宫逸懂,他淡淡道:“不错,‘接天坪’上如今只剩你我对立,怎么样?”
  宇文空伯冷冷说道:“多此一问,你该懂。”
  南宫逸道:“我自然懂,你是有意与我就此放手一搏,以定那英雄翘楚、天下第一人宝座谁属,对不对?”
  宇文伯空冷然说道:“不愧第一奇才,你明白就好。”
  各方群雄,以商和、司徒奇、虚幻道姑、苦僧为首,皆向着南宫逸身后拢近了数步,凝神蓄功,严阵以待。
  宇文伯空目光轻扫,哂然冷笑:“南宫逸,你是想倚仗着他们?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不想血流飘杵、尸伏遍地,就叫他们退后。”
  南宫逸淡然笑道:“那,宇文伯空,你就永远别想坐上今天第一人宝座了。”
  服众须先服心,要是向群豪下手,哪还能服众?
  宇文伯空脸色一变,双目暴射寒芒:“南宫逸,昂藏七尺躯,须眉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你真要让他们替你流血,替你送死?”
  南宫逸扬眉笑道:“南宫逸岂是那种人?我要是会这么做,我早就这么做了,何必苦候至今日?别着急,我逗你玩儿的。”
  生死关头,面对强敌,他竟谈笑自若,有心情说着玩儿,铁胆、洒脱、镇定、豪情,令人佩服。
  宇文伯空一怔,为之哭笑不得:“南宫逸,此非儿戏,这不是逗我宇文伯空,而是你拿他们这么多条性命开玩笑。”
  南宫逸道:“我无意让他们诸位插手助拳。”
  宇文伯空道:“那么,让他们退出场外。”
  南宫逸笑道:“那不劳阁下操心,我自会请他们诸位退出是非圈……”转过身躯,目光一注商和、司徒奇:“大哥、二哥!”
  商和眉峰一皱,司徒奇长眉方挑,南宫逸已然又道:“大哥、二哥该知道我的脾气,请为我着想。”
  商和没说话,司徒奇却忍不住挑眉说道:“三弟,你也别忘了,当年咱三兄弟那个头,是怎么叩的。”
  南宫逸淡淡说道:“义共患难、同生死,我永远不会忘记。”
  司徒奇傲笑说道:“那么,三弟,你怎能拒绝我跟大哥插手。”
  南宫逸答得悲壮:“二哥,我有理由拒绝,我固然没把握,而且有七成必输;但,二哥,倚多为胜,那胜之不武,纵能取胜,试问二哥,那称得英雄,算得第一?何况,加上他们诸位,也仅不过增我一分把握。”
  司徒奇道:“三弟,你身系天下武林安危,这是卫道降魔,不是三弟你一个人的成败得失,懂么?”
  南宫逸淡淡笑道:“多谢二哥明教,我懂,我不计较个人之成败得失,可是我并没有置天下武林安危于脑后。”
  司徒奇道:“三弟,我难懂。”
  南宫逸道:“稍时二哥自会知道,何妨场外拭目静观?”
  司徒奇只以为南宫逸是安慰他,叫他退出场外,长眉陡挑,道:“三弟,你不能,大哥也不能……”
  南宫逸唇边起了一阵抽搐,淡淡笑道:“那么,二哥是逼我划地割袍了?”
  司徒奇一震变色:“三弟何其言重……”
  “二哥!”南宫逸截口说道:“事实上,关系重大,确有这么严重。”
  司徒奇须发俱颤,垂首不语。
  商和忽地出声长叹,挥了挥手,道:“二弟!”转身退出场外。
  司徒奇默默无言地跟了出去,才走两步,突又回身:“三弟,莫忘了,咱三兄弟当年誓言,不能同生愿同死。”
  南宫逸一阵激动,双目之中倏现泪光,笑道:“这才不愧是我的大哥、二哥。二哥,只要退出场外,待会儿怎么样,随你,这行了吧?”
  司徒奇忽地笑了,笑得好勉强,转身大步行了出去。
  就这几句话,就这几句听来轻松、还带着笑的话,充分显示出三兄弟之间的情,三兄弟之间的义。
  但,那悲壮、黯然凄凉之气氛,也流露无遗。
  天下群豪个个敬佩、人人恻然,那脸上的神色,难掩沉重的心情。
  尤其是虚幻道姑,她失去了那往日的超人冷静,她激动得失常,一袭道袍无风自动,那双清澈、深邃的美目之中,竟也隐现着晶莹泪影。
  不知道她是什么感受,但显见女人家都心软,就是四大皆空、恬淡无为的出家人也难例外。
  适时南宫逸半转身形,举手微拱:“诸位,南宫逸请诸位退出场外。”
  群豪个个垂首,默然不语,虚幻道姑却突然说道:“南宫大侠,卫道降魔,人人有责,为天下武林,我们人人可以死。能死,誓为南宫大侠后盾!”
  “阿弥陀佛!”少林监院大慧禅师猛然抬头,高喧佛号,老脸上,是一片庄严肃穆神色,双目之中神光湛湛,宏声说道:“道友说得是,少林不敢也不愿后人。”
  “无量寿佛……”武当“上清下院”主持也说了话。
  紧接着,天下群豪,人人发话,个个陈词,异口同声,誓为后盾,不愿退出场外。
  南宫逸眉峰猛一皱,感动之余,大觉为难,略一沉吟,旋即淡笑地说道:“多谢诸位好意,降魔卫道,人人有责,南宫逸未便,也不敢阻拦,不过,南宫逸在此有个不情之请,尚请诸位俯允。”
  大慧禅师忙合十说道:“我等何敢当南宫大侠这俯允二字,南宫大侠只要不阻拦我等参与卫道降魔,但请吩咐。”
  姜是老的辣,老和尚他先拿话扣人。
  南宫逸并未在意,淡淡一笑,道:“好说,不敢阻拦诸位,但请诸位容我与宇文伯空了却昔年一段私人恩怨之后,再任凭诸位。”
  大慧禅师略一犹豫,有意点头,虚幻道姑突又说道:“南宫大侠奇才第一、举世共尊,何先私而后公?”
  毕竟是她难对付,此言一出,南宫逸既惊又急,方待解说,已是不及。大慧禅师双目一亮,倏扬佛号:“阿弥陀佛,南宫大侠原谅,我等不敢从命。”
  南宫逸眉峰一皱,旋又挑起眉梢,冷电目光凝注虚幻道姑,淡淡说道:“阁下,我不懂阁下是何用意?”
  虚幻道姑一震,有意无意地连忙避开目光:“南宫大侠当代奇才,当知虚幻道姑是为宇内苍生、天下武林,也该懂得委屈小我,先公而后私。”
  南宫逸道:“阁下,恕我说句不该说的大胆话,我明白阁下的心意,我本该领情,而不该怨怪阁下,但阁下何其忍心这么做?那样不仅适得其反,陷我于不义,而且势将毁天下武林精英于一旦,阁下知我、爱我,尚请三思。”
  虚幻道姑默然不语,缓缓低下了头,旋即,她又抬起了头,毫不躲避地直视南宫逸道:“南宫大侠,多谢明教,这道理,不仅我懂,天下武林人人懂得,无如,南宫大侠仁尽,天下武林不敢不义,我等不能袖手旁观,眼看着南宫大侠一人为宇内苍生、天下武林,而以身试险、独撑大局。”
  于是,武林群豪又是一阵纷纷陈词,自然人同此心。
  南宫逸这下大大为难了,他似乎晓得虚幻是存有私心,为的是他,可是他又不敢断言,更没有理由来驳倒她。
  同时,他不敢,也不忍明显地说破,正自思忖对策。
  宇文伯空已感不耐,突然冷冷说道:“果然不愧天下第一人,竟有这多人甘心为你卖命,这令我羡慕,也妒煞。南宫逸,大丈夫做事要有决断,无论如何,你不能冷落我过久。”
  前后相逼,两重为难,南宫逸焦急之下,忽地脑中灵光电闪,双眉一展,拱手向群豪,笑说道:“南宫逸不敢再相强诸位,容我跟宇文伯空交代几句之后,再做计较吧!”话落,立即转向宇文伯空,笑道:“阁下,你等得不耐烦了,有劳久等,是我的不是,也是我失礼,请先容我赔个罪。”
  说着,竟当真向着宇文伯空举手一拱。
  宇文伯空哪明所以,方自呆了一呆。南宫逸忽地一整脸色,已然正色说道:“宇文伯空,你我非分个高下不可么?”
  宇文伯空冷笑说道:“何多此一问!宇文伯空再现武林,目的就在洗雪当年夺爱之恨,就是与你一较雌雄、一判强弱高下,看看英雄翘楚、天下第一人究竟谁属!”
  南宫逸道:“也非要放手一搏、血溅五步么?”
  宇文伯空冷然点头:“当然,除此,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南宫逸道:“那是你想不出,我却有比放手一搏更好的办法。”
  宇文伯空“哦”了一声,道:“南宫逸,你说说看。”
  南宫逸道:“可以,你先答我几个问题。如你所说,天下武林人人愿为我南宫逸流汗流血,甚至于舍命,你知道这为什么?”
  宇文伯空道:“那是你的事,我不愿想,也不愿问,更不愿答。”
  一连三个不愿,拒人于千里之外。
  南宫逸没在意,笑了笑,道:“你不是说,这令你羡煞、妒煞么?”
  宇文伯空道:“那是我的事。”
  南宫逸摊手说道:“那你就别想听我那更好的办法了。”
  宇文伯空目中飞闪寒芒,冷哼说道:“算你厉害,那是因为你是天下第一人。”
  南宫逸淡淡一笑道:“该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
  宇文伯空目光逼视南宫逸,迟疑了一下,方始一字一句地道:“那是因为你仁尽义至,能为他们卫所谓道,降所谓魔,宁可自己血流尸陈,独自一人对付我。”
  南宫逸笑道:“服众须先服心,服心必先示德,可见天下第一人宝座,并非完全凭霸道、凭暴力所能攫取的,你明白这道理就好。”
  顿了顿,接道:“对天下武林跟我来说,那一个‘魔’字,指的是你,倘若这阵营中再加上你,那么那个‘魔’字,指的就不是你了,而只是那武林公敌、世所难容的第一罪人,你知道是谁?”
  宇文伯空答得毫不犹豫,道:“宫寒冰!”
  南宫逸笑道:“对了,你还不算太糊涂。你有没有觉得,打倒宫寒冰,比打倒我,更能使作赢得英雄翘楚、天下第一宝座?”
  宇文伯空道:“宫寒冰掌下亡魂,狼狈逃去,该已被我打倒了。”
  南宫逸摇头笑道:“那不能算打倒,只能说他暂避锐锋,避不与你交手,而这武林公敌、世所难容的第一大罪人,仍在世上。”
  宇文伯空道:“南宫逸,我不擅也不喜欢拐弯子说话,你何妨直言。”
  南宫逸淡笑道:“倘若当今宇内谁能缉获那宫寒冰而献诸天下同道之前,天下武林必感其德而尊之,必慑其威而服之,既尊且服,那不是英雄翘楚、天下第一人是什么?”
  宇文伯空目中异采一闪,道:“我明白了,你是要我舍你而搏宫寒冰,可对?”
  南宫逸道:“你说对了一半。不错,我是要你舍我而搏宫寒冰,但我也不会闲着,为宇内苍生,为天下武林,我也要缉拿那武林公敌、世所难容的第一大罪人。”
  宇文伯空道:“南宫逸,我似懂非懂,你是要跟我……”
  南宫逸傲然挑眉,道:“我是要跟你赌,以宫寒冰为彩,我是跟你角逐,以宫寒冰为鹿,这样,倘若你先缉获那宫寒冰,你不但为武林除了害,也表示你强过南宫逸,既可夺得英雄翘楚、天下第一人宝座,同时也就击败了我南宫逸,雪洗了那所谓当年的夺爱之恨,你何乐而不为?这岂不比你我放手搏斗,或溅血一人,或尸伏遍地,要有意义很多?”
  是理,是好办法,也确比那放手搏斗、横溅血腥要有意义得多。
  宇文伯空目中暴闪寒芒道:“也就是说,倘若缉获宫寒冰的是你,你不但仍保英雄翘楚、天下第一人美衔,而且我那耻恨也雪洗不成了?”
  南宫逸淡然点头:“那该是当然之理。”
  宇文伯空目中再闪寒芒:“南宫逸,何时开始?”
  南宫逸道:“三日后。”
  宇文伯空道:“为什么不从今夜此时?”
  南宫逸道:“此鹿狡猾、机警,且角尖犀利,你我都不得不略做准备。”
  宇文伯空道:“我无须。”
  南宫逸说道:“你无须,我必须,倘若你有意抢先三天占便宜,我没有意见,你只管先做你的。”
  宇文伯空冷笑说道:“南宫逸,你把我宇文伯空当成了什么人?你不必相激,宇文伯空不是抢先占便宜之人,为求公平,我候你三天。”
  不失豪杰作风、英雄本色,南宫逸暗暗点头,道:“宇文伯空,大丈夫一言九鼎!”并非小气,有点儿故意气人。
  宇文伯空脸上果然变了色,道:“宇文伯空向来言出如山,一诺九鼎,说个限期。”
  南宫逸笑了:“先得手者为胜,何须限期。”
  宇又伯空目中异采一闪,紧紧逼住,冷冷说道:“你好像很有把握?”
  “那当然!”南宫逸笑道:“每个人都有自信,尤其是我,对自己,你难道没有信心?”
  宇文伯空冷笑说道:“宫寒冰无异我囊中之物,我手到擒来,你莫忘了,他不是我‘九阴’武学之对手,而你却非他之敌。”
  南宫逸道:“你错了,我不是非他敌手,而是我奈何不了他。”
  宇文伯空道:“我想不出那有什么两样,既奈何不了他,还谈什么缉拿?”
  南宫逸扬眉笑道:“我这个人一向运气很好,也许,到时候我交运,能易如反掌、不费吹灰之力把他缉获,阁下何妨到时候看看。”
  “说得是。”宇文伯空冷笑说道:“口争舌辩,无济于事,到时候能擒获他才是真章。南宫逸,我候你三天,三天之后,你我放手施为,全力角逐,看看鹿死谁手,英雄翘楚谁属。我告诉你,第四天一早,我便要下手,在此奉告,不再通知,你要小心,莫一步之差,贻无穷遗恨,我走了。”
  话落,身起,转向“接天坪”下飞射而去。
  一直望着宇文伯空隐入那半山腰云雾之中,群豪方始出声兴叹,虚幻道姑更是美目凝注,难掩激动地道:“南宫大侠委实是高明得令人叹为观止……”
  南宫逸淡淡一笑道:“那是我福至心灵,被阁下逼出来的。其实,阁下不会否认,我应该这么做,这才是正途、上策。”
  虚幻道姑淡笑不语,南宫逸拱手谢过群豪关爱之后,立即转向了两位拜兄,笑道:“大哥、二哥,如何?”
  商和展颜笑道:“我瞎担的哪门子心,早该想到三弟会有高明之策。”
  司徒奇却寒着老脸,哼了一声,道:“以后还是少管闲事的好,掏出心来还惹得人要划地割袍,真是何苦来哉,想想也令人寒心。”
  南宫逸脸一红,连忙赔上笑脸,连连打拱作揖:“好了,二哥,你该知道我为了什么,自己人不退,我如何难说退人家。二哥不记小弟过,宰相腹内能行船……”
  司徒奇那气有八分假的,闻言睹状,能以忍俊,冷冷一指昏迷中的辛天风与古兰道,道:“好了,头痛事儿来了,这两个怎么办,你说!”
  南宫逸入目那张能令人心碎、断肠、魂销的煞白娇靥,一震,一颗心顿时沉下,皱眉一沉吟道:“麻烦大哥、二哥,先把他俩扶回‘三清院’再说。”
  司徒奇摇头,道:“辛老二我负责,至于她,你最好还是自己来。”
  这如何使得!如今已是难以应付,倘若他相偎相依地再把古兰扶回“三清院”,那后果可就不……
  南宫逸脸一红,眉峰皱得更深,忙望向商和,刚一句:“大哥!”
  商和已然一整脸色,摇头淡笑:“抱歉,三弟,别的事儿都好办,你就是叫我把‘莲花峰’扛着走,我也能照办,唯独这件事儿,你得另想办法。”
  说完,扭头走开了。
  这两位虽不无暗有促成之心,可也都够促狭的。
  这下麻烦了,这麻烦还不小,南宫逸愣住了,站在那儿急得手心渗汗、脸红脖子粗,却是一筹莫展。
  忽地,他想起了个人,心中一松,哑然失笑,连忙转望虚幻道姑,虚幻她正要往峰下走,南宫逸忙唤道:“仙姑,请留一步!”
  虚幻道姑闻声住步,缓缓转了回来,笑问:“南宫大侠有何教言?”看样子,她似乎猜透了几分。
  南宫逸窘笑说道:“好说,我想麻烦仙姑……麻烦仙姑……”
  虚幻道姑嫣然一笑,截口道:“昂藏七尺躯、须眉大丈夫,南宫大侠平日里豪情万丈、气贯日月,今儿个什么事使南宫大侠也作忸怩女儿态?”
  好厉害的一张嘴。
  南宫逸脸一红,鼓足了勇气,憋出了一句:“我想麻烦仙姑,扶兰姑娘回‘三清院’……”
  虚幻道姑“哦”了一声,点头说道:“原来如此,那就难怪了。”
  南宫逸虽窘,却只有任人调侃。
  虚幻道姑望了他一眼,接道:“武林同道多得是,南宫大侠又有两位年高拜兄,怎么单找虚幻?”
  南宫逸苦笑说道:“武林同道多有不便,两位拜兄又不肯帮忙……”
  虚幻道姑口说道:“南宫大侠就认定了我肯帮忙。”
  闻声不妙,南宫逸心中一紧,忙赔笑说道:“仙姑与兰姑娘情同姊妹,同为女儿身,对南宫逸又复屡伸援手,这,这,谅必仙姑会……”
  “怪了!”虚幻她突然笑了:“南宫大侠何时也学会了巧言令色奉承人……”
  南宫逸一张玉面刹时通红,虚幻突然摇了头道:“抱歉,南宫大侠,以往是以往,这次是这次,这次例外,这个忙我帮不上,也不敢帮,我看南宫大侠还是咬咬牙,自己来吧!”说完,转身又要走。
  南宫逸大急,忙呼道:“仙姑……”
  虚幻道姑忽地回身笑道:“南宫大侠,耳鬓厮磨,得亲芳泽,这差事儿别人求还求不到呢,南宫大侠何推之与人?”
  南宫逸既羞且急,有了三分气,双眉一挑,抬掌便要拍醒古兰;虚幻道姑忙一摇手,正色说道:“南宫大侠,‘接天坪’前临悬崖,后接山壁,兰姑娘外柔内刚,你不是不知道,她要是一时想不开,我担心……”
  南宫逸机伶一颤,如遭重击,连忙缩回了手。
  虚幻道姑笑了:“既不忍见人死,就该救人,像阁下那般铁石心肠、伤透芳心,我不认为跟让她自己从这儿跳下去,有什么两样。”
  南宫逸冷汗涔涔而下,却苦无词以对,一筹莫展。虚幻道姑看在眼内,笑在心头,正色说道:“南宫大侠,对不住……你以后用得着我的地方,多得是,所以我奉劝你如今还是听听我的,再说,嫂溺援之以手,夫子尚且谓之从权,南宫大侠一代奇才,何拘泥如此?”
  语毕,迳自转身下峰,返回三清院而去。
  南宫逸一个人站在清冷峰头,顶着当头皓月,望着昏迷中的古兰,那楚楚可怜的断肠人,傻了脸。
  虚幻道姑的话,带着几分威胁。
  固然,南宫逸他铁胆傲骨、威武不能屈,任何人,任何事,也难以胁迫他,而,唯独对这件事儿,他是怕定了。
  对虚幻道姑,他也怕定了,那前半段话儿,他明知是实,那后半段话儿,更令他羞惭,抬眼四顾,偌大“接天坪”上,清冷银辉之下,就只剩下他跟古兰两个。
  犹豫了半天,求诸人不如求诸己,到最后还得靠己,咬牙横心硬了头皮,双手托起古兰那如绵娇躯,大步下峰。
  回到了“三清院”,他把古兰安置在古兰自己所居的房中。
  不拍醒她,如此下去,总不是办法,有心拍醒她,又怕难对那梨花带雨、心碎肠断,甚至于一恸几绝的场面。正自为难间,门外步履声响,虚幻道姑推门而入。
  有她来,也许好一点,也许处境更惨,南宫逸难卜祸福,略一沉吟,拱手,道:“仙姑,兰姑娘交给仙姑了。”
  说罢要走,虚幻道姑却伸手一拦道:“南宫大侠,我说的都是正经话,我跟她一非亲,二非故,她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南宫逸情知又是唬他的,心中虽有三分气,可不敢发作。
  如今能照顾古兰的,只有她,便连身为二师兄、情同手足的辛天风都有所不便,要是惹翻了她,她来个拂袖而去,那可当真就坐蜡了。
  当下,忙苦笑道说:“阁下,你这是何苦……”
  虚幻道姑一摇头,正色说道:“南宫大侠错了,我为的是南宫大侠。”
  南宫逸暗暗叫苦,道:“阁下,我明白,但如今……”
  虚幻道姑截口说道:“先让她多睡一会儿,没关系,我想趁此机会跟南宫大侠就事论事,做一长谈,谋求一个圆满解决办法。”
  又来了!南宫逸心中一紧,万待有所推托。
  虚幻道姑已然正色又道:“南宫大侠,世上有些事是躲不过的;反之,会越躲越糟,不如提起那大丈夫的豪情勇气,面对现实,早谋解决。事关重大,兰姑娘一生幸与不幸取决于此,我希望南宫大侠莫等闲视之。”
  一话,说得义正而辞严,南宫逸满脸尴尬,机伶寒颤,苦笑地说道:“仙姑,我怎敢,无如……”
  虚幻道姑道:“别无如,也别这个,只问南宫大侠愿不愿跟我谈?”
  事实上,不容他不谈,虚幻说得对,与其这么拖下去误人,不如面对现实,早谋解决。
  堂堂昂藏须眉七尺躯,怎可不如一女流?
  南宫逸毅然挑眉,却默然未语。虚幻道姑淡然一笑,摆手说道:“在这儿,我即为主人,不敢让客人站着说话,请坐!”
  南宫逸略一犹豫,走向椅旁坐下,虚幻道姑她也隔几坐了下去。坐定,南宫逸首先开口:“我要先知道一下,辛二侠怎么样了?”
  虚幻道姑淡淡道:“这个南宫大侠不用操心,自有商大侠与司徒大侠慰劝。”
  南宫逸的确是放心不少,沉默了一下,硬起头皮,道:“那么阁下有什么教言,请说吧!”
  虚幻道姑美目深注,淡淡一笑,道:“南宫大侠先请弄清楚观念,我为的是南宫大侠跟兰姑娘,可不是勉强南宫大侠在这儿受罪。”
  南宫逸为之哭笑不得,苦笑说道:“仙姑,我承认失言,请说吧!”
  虚幻道姑似乎满意了,笑了笑,道:“咱们谁也别感到委屈,换个人的事儿,就是请我管,我还懒得管呢,本来嘛,吹皱一池春水,干我这出家人何事……”
  南宫逸唯恐动辄得咎,没敢再搭腔。
  虚幻道姑抬手一指床上古兰,道:“咱们开门见山,打开天窗说亮话,彼此非世俗人,也该有一句说一句,对她,南宫大侠究竟准备怎么办?”
  明知躲不过,只好硬起头皮,南宫逸暗一咬牙,将心一横道:“我始终把她当作红粉知己,不敢有他想。”
  虚幻道姑没在意,道:“那么,南宫大侠今后要她往何处去?”
  南宫逸道:“仙姑,‘古家堡’是她的家,她生于斯,长于斯。”
  虚幻道姑道:“南宫大侠也要她老死于斯?”
  南宫逸呆了一呆,道:“女孩儿家,总是要嫁人的。”
  虚幻道姑微笑说道:“不错,但我访问,南宫大侠赶走了她的未婚夫婿,销毁了他们之间的婚约……”
  南宫逸挑眉说道:“仙姑该知道,宫寒冰他不配。”
  虚幻道姑点头说道:“我知道他不配,南宫大侠也做得对;可是,南宫大侠总不能就这么撒手不管呀,也该替她想个……”
  南宫逸忙截口说道:“这件事无须我代劳,我既不能,也不敢越俎代庖,古兰她还有二、三两位师兄在。”
  虚幻道姑望了他一眼,道:“还好她在熟睡中,要不然,我担心她会伤心得一头碰死,南宫大侠认为自己该说这种话么?”
  南宫逸心中一阵刺痛,难掩羞愧地道:“南宫逸认为,没什么不妥当之处。”
  虚幻道姑道:“乍听似乎是,究竟是不是,南宫大侠该问问自己。”
  南宫逸默默不语,微微低下了头。
  虚幻道姑淡然一笑道:“我不敢责备南宫大侠,也无意勉强南宫大侠。人,总该有个良心,良心也都是肉做的,姑不论她对南宫大侠一往情深,如何情痴;单看她为南宫大侠担过多少心、流过多少泪、冒过多少险、走过多少路,一个娇生惯养的女儿家,她只为了南宫大侠,能从巫山跑回‘古家堡’,又从‘古家堡’跑上华山,不惜触犯掌门,不辞饱经风霜,千里迢迢,长途跋涉之苦,就这几点,南宫大侠也不应该昧着良心,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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