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活在“恨”里的人
2024-06-30 作者:丁情 来源:丁情作品集 点击:
(三)
这是一直困扰着西门无恨的梦!
廿十年来,几乎天天都会梦见这个梦。
起先,她不知道梦中的女人和男人是谁,慢慢的,慢慢的,她一点一点的知道,梦中的一男和一女是谁了。
她虽然没有见过楚留香和张洁洁,但她绝对相信,梦中的男人和女人就是楚留香和张洁洁。
只是她不懂,她为什么会一直做这个梦呢?
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但梦中的男人和女人,却又是那么的清晰,难道这是……
难道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在暗中帮助她,帮助他好认得……认得仇人的长相?
× × ×
“所以我相信楚留香后来一定离开了张洁洁。”西门无恨将目光由远方收了回来。
胡铁花也相信。
只是他既然离开了,那为什么会没有回来找老朋友?
为什么?
“其中一定还发生了什么事。”西门无恨说:“否则以楚留香的为人和个性,他既然离开了张洁洁,就一定会来找你。”
这一点胡铁花也相信,只是……
只是楚留香发生什么事?
有什么事能难倒楚留香的?
有什么事能让楚留香离开他心爱的女人,和他最喜欢的朋友?
这些问题又令胡铁花的头大了起来;不过有一件事,他是敢肯定的,楚留香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绝对还活着。
一定还活着!
就是因为相信这一点,所以胡铁花才能再支撑着,否则他早已垮了。
× × ×
胡铁花一直到三杯酒下肚后,才将思绪整理出一个方向来。在他喝酒、沉思的当中,西门无恨一直没有打扰他,她只是静静的坐着、静静的看着。
因为她知道,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找出楚留香的人,只有胡铁花一个人。
胡铁花又倒了第四杯酒,却没有拿起来喝,他只是双眼盯着酒杯,然后问西门无恨:“你既然是在寡妇村长大的,而且又对我和楚留香二十年前的事知道得很清楚,那么你一定知道艾青这个人。”
“我当然知道。”西门无恨说:“二十年前,若不是她在大寿宴上放了一个屁,楚留香又怎么会认识张洁洁?”
“那你知不知道她就住在寡妇村里?”
“我当然也知道。”西门无恨说:“她不但住在村里,而且是寡妇村里的圣女。”
胡铁花忽然抬起头,看着西门无恨。“既然这些事你都知道,那你为什么不去找艾青?难道你不知道她也是姓麻的那一家人?”
西门无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只是双眼注视着胡铁花,反问他:“你知不知道当圣女的最主要条件是什么?”
“我听说过了,有二个条件……”
“不是那两点。”西门无恨说:“能当上圣女的最主要条件,就是她必须是个白痴!”
“白痴?”胡铁花整个人差一点跳了起来。“你是说艾青是个白痴?”
西门无恨点点头说:“否则我为何不去找她呢?”
白痴?
艾青居然已变成了白痴?
这是怎么一回事?胡铁花刚想再问时,他忽然看见西门无恨的脸色变了一下,然后就看见她整个人飞了起来,迅速的飞出窗外,消失在黑暗中。
胡铁花正想叫住她时,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胡大哥,胡大哥,你睡了没有?”
一听到这个声音,胡铁花就知道敲门的是苗幽兰。
她现在来干什么?
虽然她来得不是时候,不过,胡铁花也有些事想问她,有些事只有她才能释疑。
(四)
“我来找你是因为我知道你一定有事情想问我。”苗幽兰一见面就说了这句话。
“怎么说?”
“因为你虽然才来一天,但我相信你一定看到很多事情,也看出了很多问题。”苗幽兰说:“有些问题我可以回答你,但也有些事情是我不知道的,所以我就无法告诉你了。”
苗幽兰就选了刚刚西门无恨坐过的位子坐下,看着桌上的酒菜和两副碗筷。
“你在等人?”
苗幽兰不等胡铁花回答,自己又接着说:“或者你也猜到我会来找你?”
“你说呢?”胡铁花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不管你是在等谁,也不管他是否来过,或者走了,我想那不关我的事,对吧?”
“好像对的。”
“好吧,那我们就开始吧!”
苗幽兰很正经、很认真的坐好姿势,脸上的神情就宛如学堂上的学生在面对老师的考试一样。
眼前这位是苗幽兰吗?胡铁花不禁迷惑了。他总共见她三次面,第一次是在小野店,那时候的苗幽兰,全身上下充满了冷艳,却又带着一股悲愤的傲骨在。
第二次是到了寡妇村后,在达不拉庙前的“不喝茶店”,那时她虽然冷艳依旧,但那一身悲愤的傲骨,却被少女的纯真取代了。
然而,现在呢?胡铁花看见的苗幽兰依然美丽、依然冷艳、依然傲骨、依然纯真,只不过多了一点点少女的情怀,一点点少女的稚气。
每次见到苗幽兰,多少可以在她身上发现出不同的特质来,那么到底哪一种才是她本来的真面目呢?
胡铁花这时不得不承认,他对女人实在了解太少了。才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女而已,他就已如此了,那么他又怎能和老臭虫一样在情场上扬缰驰奔呢!
× × ×
暗自叹息,苦笑了一下,胡铁花借着一杯酒,将自己的思绪整理了一下。
“对于楚寻色的死,我还想知道详细点。”
“唉!”苗幽兰忽然叹了口气说:“你害我输了一百两。”
“我害你输了一百两?”
“我和阿姨打赌,你见面第一件事,一定会问有关我的事,而我阿姨却说,你一定会再问你朋友死亡之事。”苗幽兰说:“结果呢!我当然输了一百两。”
“看来我的一举一动,你们都很了解?”
对于这个问题,苗幽兰用一个很顽皮的笑容就带过了。
“你朋友楚寻色是受人之托,到寡妇村来找艾青的;但是他一进来,就瞎子摸象的到了‘有间客栈’,逢人就问艾青的下落。”苗幽兰说:‘结果不知是他的幸,还是不幸,他第一个问到的人,就是孟笑蝶。”
“孟笑蝶?”
“是的。”苗幽兰说:“据当时在场的人说,孟笑蝶直接告诉楚寻色,艾青是寡妇村的圣女,要找她,只有到天池。”
“他去了?”
“否则他怎么会死呢?”苗幽兰说。
“他在天池里发生了什么事?有没有人看见?或是有人陪他上天池?”
“没有,只有他一个人上天池。”
“是谁发现他……的尸体?”
“是四大护法。”苗幽兰说:“每天清晨,四大护法一定会由达不拉庙里将昨天的香灰带上天池,然后撒在湖面上。那天早上,四大护法就抬着楚寻色的尸体下山。据她们说,她们一上山,就看见楚寻色漂在湖面上。”
听完苗幽兰的说词后,胡铁花沉吟了一会儿,才又问:“苗舒是不是你母亲?”
苗幽兰楞了一下。“你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因为我觉得你们一点都不像母女,你们之间一点亲情都没有。”胡铁花注视着苗幽兰。“否则你母亲死了,你一点也不知道?你一点也不伤心?”
苗幽兰笑了笑说:“苗舒确实是我母亲,但死的那个人却不是苗舒。”
“躺在狗园灵堂上的那个人不是你母亲?”
“不是。”
“那她为什么也叫苗舒?”胡铁花问:“我记得你说过,你的母亲叫苗舒。”
“我母亲是苗舒,但死的那个人叫楼玉珍。”苗幽兰说:“她是我母亲的一个好友,因为时常被她丈夫打成像个熊猫似的,所以才离家出走。我母亲为了同情她,才叫她带着还小的我,住进寡妇村,为了避免别人论东论西的,才会装成我母亲。”
“是吗?”胡铁花狐疑的看着她。“那么你母亲人呢?”
“她有时会来这里看我,但大部分的时间,她都在游山玩水。”
“那么苗化痕真的是你阿姨?”
“那是如假包换的阿姨。”苗幽兰笑了。
胡铁花想了想,又问:“那个……楼玉珍是怎么死的,你知道吗?”
苗幽兰停止了微笑,她看了看胡铁花,慢慢的说:“我说的话,你相不相信?”
“那就看你说的是不是真话。”
“如果是真话?”
“我相信。”
“楼玉珍是让孙小蝶害死的。”
“孙小蝶?”胡铁花对于这件事情仿佛不怎么吃惊。“她们不是一伙的吗?”
“本来是的,”苗幽兰那一双永远带着幽怨的眸子,忽然有了伤感。“可是等她发现孙小蝶竟然勾结达不拉庙的四大护法,准备绑架我时,她不惜拚死的阻拦,结果……”
“孙小蝶勾结四大护法?!”胡铁花想起了白天在天池的那四条人影。
“否则她们又怎能轻松的绑走艾青?”
讲起艾青,胡铁花才想起刚刚西门无恨说的事。“我听说达不拉的圣女,一定要白痴才行。”
“不是白痴,而是要心中毫无杂念的人才可以当圣女。”
“心中毫无杂念的人?”胡铁花乐道:“在当今这个世上,还真找不出心中毫无杂念的人,恐怕连少林的高僧都做不到这一点,看来还真只有白痴才能当圣女。”
胡铁花顿了顿,喝杯酒,才又问:“以你的年纪,在小时候就应该认识艾青了,那时她还不是圣女,但是不是已经是个白痴?”
“不是,那时她虽然时常不言不语的坐着,而且一坐就是一天,但绝不是个白痴。”
苗幽兰说:“那时候她给我的感觉,就好像有很多的心事、有很多的忧愁、有很多的无奈,终日锁紧眉头,双眼茫然的凝视着远方,仿佛是在忏悔,又仿佛在回忆。”
“那么她是什么时候变成白痴的?”胡铁花问。
“我不知道。”苗幽兰说:“我只知道大约在七年前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艾青忽然失踪了,村里上上下下都找遍了,还是找不到她的人,等大家都以为她离村而去时,才在天池发现她。”
“那是隔了多久?”
“离她失踪正好是半个月。”苗幽兰说:“那一天早上,四大护法照例上天池。一上去,就看见艾青静静的坐在天池边,神情依旧,只是两眼由茫然变为空洞而已。”
“从那时起她就成为圣女?”
“不,必须还要经过七七四十九天的洗礼。”
“洗礼?”
“就是必须接受圣水的浸冲。”苗幽兰说:“圣水就是天池的那一道飞瀑。”
“如何浸冲法?”
“我不知道,”苗幽兰的眼珠子忽然一转,俏皮的说:“不过私底下我有偷偷问过,听说好像是脱光了站在飞瀑中,让奔驰而下的溪水冲洗。”
“站在飞瀑中?”
胡铁花回想着天池上的那一道瀑布,虽然不是很大的瀑布,但奔流而下的水势也是满吓人的,更何况那瀑布中怎能站人呢?
“那瀑布中能站人吗?”胡铁花问。
“所以说能站上去,能接受洗礼达四十九天的人,才有资格当圣女。”
胡铁花怎么想也想不出人如何能站在瀑布中,就算能忍受如千军万马的水势,但又如何立足呢?
(五)
夏天的夜比冬天来得短,所以晨曦也醒得比较早。
窗外的东方已泛出鱼肚白,远山在含笑中缓缓苏醒,早起的鸟儿已在寻找一天的第一餐,树叶也在晨风中做早操,不断的抖落身上的露珠。
还在大睡中的寡妇村,已有几处人家的烟囱升起了白白的炊烟。
胡铁花很喜欢清晨,所以他不管昨夜再怎么烂醉,也都起得很早;他总觉得清晨是美好的,一切都是清新的,头脑也是最清醒的时候。
所以在清晨研判的事情,绝对是正确的。
所以胡铁花现在就用很清醒的头脑,和带有红丝的眼睛看着苗幽兰。
“我昨天虽然没有见到孙小蝶,却看到了她的女儿。”
“孟笑蝶?”
“是的。”胡铁花说:“据她告诉我,苗舒……也就是楼玉珍,她是你们害死的,而孙小蝶也是被你们绑走的。”
“孙小蝶被绑走了?”苗幽兰吃了一惊,接着问:“什么时候的事?”
“我怎么知道?”胡铁花看着苗幽兰。“难道孙小蝶不是你们绑走的?”
“如果我们会绑走孙小蝶,那么也就不需要你来救艾青了。”苗幽兰说:“况且我们都是属于比较温和的,这种激烈的手段,我们是做不出来的。”
“那么就是她们在说谎了?”
“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别的理由来。”
“但孟笑蝶也是说你们在说谎。”胡铁花直视着苗幽兰说:“连我这种老江湖都看不出哪一边是真话,哪一边是谎话。”
苗幽兰忽然静了下来,不知她是在思索,或是回避这个话题。她站了起来,慢慢的走到窗口,倚窗望着那条已有人们在走动的长街。
胡铁花没有催她,他只是静静的看着那倚窗而立的人影;从她纤细的背影看来,她的心中仿佛埋有千愁万怨似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苗幽兰才开口,但说的却好像是另外一回事。“我从小就没有父亲,母亲因为生活的压迫,终日沉迷在醉乡,我们为了逃避世人异样的眼光而四处奔徒流浪,所以我的童年几乎都是在流离颠沛中度过的。”苗幽兰说:“照理讲,我的童年应该是很凄惨的,但是我没有,我的童年还是过得很幸福,你知道为什么吗?”
“请说。”
“那是因为我还有个姊姊。”
“你有个姊姊?”
“我从小几乎是在她的呵护、教养之下长大的,而我的姊姊也只不过大我十岁而已。”苗幽兰淡淡的说:“我姊姊不但要身兼母职,同时还要照顾时常喝醉的母亲,更要挑起家庭的生计……”
随着她的声音逐渐减弱时,她的肩膀忽然抖动了几下,然后才又接着说这样的童年是不是很悲惨?”
“你是说你?”
“我姊姊。”
胡铁花想了想之后,才回答:“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因为你们是姊妹。”
“我不知道,所以我很迷惑。”苗幽兰说:“我一直认为那是她应该做的,所以照顾母亲的事,也就由她一手包办;虽然我偶尔也会回去看看母亲,偶尔也会拿点钱回家,但只要我姊姊对母亲的照顾稍微疏忽了点,我就会发睥气,会怪我姊姊……”
“活该。”胡铁花忽然说了这么两个字。
苗幽兰楞了一下。“你说我活该?”
“我是说你姊姊。”胡铁花淡淡的说:“若不是她从小把你惯养长大,今日你又怎能这样对她?若不是她心系家庭,她又怎会如此对你呢?若不是她心中有此情结,她又怎会如此毫无怨言?”
这一席话,苗幽兰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没人知道。胡铁花只看见她又沉默了下来,也不知过了多久,苗幽兰才缓缓转身,面对着胡铁花。
“我之所以会忽然向你提起我母亲和我姊姊的事,是因为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苗幽兰说:“我忽然想起艾青也是人,她也有母亲,她也有一个姊姊。我虽然不知道她母亲是谁,却知道她姊姊是谁,也知道她在哪里。”
“她是谁?”
“她是艾青的同胞姊妹,只比艾青早生一两分钟而已。”
苗幽兰说:“她叫艾虹,就住在南王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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