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杏花村酒家

2024-08-19  作者：丁情  来源：丁情作品集  点击：

　　“清明时节雨纷纷，
　　路上行人欲断魂；
　　借问酒家何处有，
　　牧童遥指杏花村。”
　　这首家谕户晓的诗，几乎每个地方都有人在慢声低吟。
　　所以每个地方也几乎都有“杏花村”。
　　平安镇外的杏花村是在远山前的近山脚下，是在还未被秋气染红的枫林内，是在附近全无人家的小桥流水边。
　　这里没有杏花，甚至连一朵都看不见。
　　可是这酒家的确就叫做杏花村！


　　杏花村是个小小的酒家，外面有小小的栏杆、小小的庭院；里面是小小的门户、小小的厅堂；掌炉卖酒的，是个眼睛小小、鼻子小小、嘴巴小小的女人。
　　只是这小小的女人年纪并不小了，无论谁都看得出，她至少已有八十岁。
　　八十岁的女人你到处都可以看得见，可是八十岁的女人头上还戴着红花帽，脸上还抹着红胭脂，指甲上还涂着红红的凤仙花汁，你就很少有机会能看得见了。
　　郭大路的运气就很好，他一进门，就看见这么一个八十岁的女人，在收拾桌上的剩盘空杯。
　　有客人上门，做老板的当然很高兴，但是杏花村的这位八十岁的女人却仍面无表情的继续做她的事。
　　难道她不是老板？
　　郭大路只好自己先找了个位子坐下，坐一会儿，还不见那位八十岁的女人过来招呼，他只好先咳了一下，然后才开口：“伙计！来几样小菜，再来一壶竹叶青。”
　　八十岁的女人不但没有停下动作，连头也没有抬起，甚至用很不耐烦的口气回答：“你是瞎子？没看到我正在忙。”
　　“是——你先忙，我不急！”
　　不管她是老板，或是伙计，这家杏花村的生意会好，也好不到那里去。
　　碰到怪人，或是无可奈何的事，郭大路都会苦笑，所以他只好苦笑的将目光由那红不溜丢的衣裳，转向尚未被秋气染红的枫林。
　　目光刚落，就看见那个老顽童，吊儿郎当的由枫林中走了过来。
　　他怎么会来这里呢？
　　“喂！老英雄，你好？”
　　郭大路大声的招呼着。
　　“什么老英雄？我叫小英雄！”小老头的脸虽然板着，但眼尾、嘴角的笑意却已荡漾开来。
　　“是——小英雄，你怎么会来这里？”
　　郭大路笑了，他正准备站起来的，忽然看见一条红红的人影，快速的划过他的眼前。
　　小老头刚穿过庭院，那个八十岁的女人，已从里面奔了出来，像一只依人“老”鸟般的投入了小老头的怀抱。
　　郭大路看得呆住了。
　　“你怎么那么久没有来了？”
　　她的声音此刻竟然也变成“老”鸟般轻语低沉。
　　“我这不是来了吗？”小老头顽皮般的回答。
　　“来！我先帮你介绍一位朋友。”
　　郭大路还是呆呆坐在那里，直到小老头替他介绍：“这就是这里的老板娘红杏花。”
　　这时郭大路才勉强笑了笑，也打了个招呼，但心里却在想着，这个“顽皮的小英雄”在选择女人方面，实在是“有够呛”！
　　看见郭大路脸上“怪怪”的表情，小老头问道：“你没有听说过‘红杏花’这名字？”
　　“没有！”
　　郭大路不是不会说谎，也不是不会在女人面前说谎，他之所以不肯说谎，只不过是因为这女人刚刚对他的态度不好而已。
　　小老头笑了。
　　“你没有听说过这名字，也许只有两个原因。”
　　“哦？”
　　“若不是因为你太老实，就是因为你还年轻！”小老头笑着说。
　　“是吗？”
　　“你若早生几年，你就会知道保安城附近八百里之内，锋头最健的女人是谁了。”小老头仿佛很神气的说。
　　郭大路很不以为然，但只有苦笑，他实在不敢相信面前这位老太婆，以前也曾经是个颠倒众生的名女人。
　　而现在这位“名女人”居然在朝他抛媚眼，居然还像个小姑娘般“咯咯”的笑。
　　最后郭大路实在忍不住的问：“这位红杏花姑娘，是你的老朋友？”
　　“不能算是老朋友。”小老头回答。
　　“哦——那么应该算是你的老相好？”郭大路实在已快忍不住的要笑出来了。
　　“更不能算是老相好。”
　　“那么她究竟是你的什么人？”
　　“她是我的祖母！”
　　怔住！
　　郭大路怔住！
　　此刻他若骑在马上，一定会一个跟头从马上栽下去；此刻他若是在洗澡，一定会被澡盆里的水给呛死！
　　现在他虽然不是在洗澡，也不是骑在马上，可是他脸上的表情，却好像已跌了七八十个跟头，喉咙里还呛进了七八桶洗澡水。
　　小老头没有笑。
　　红杏花却笑得用一双手捧着肚子，并且咯咯的指着郭大路问：“这位很滑稽的人是谁？”
　　“他姓郭，叫郭大路。”小老头回答着。
　　“郭大路？”
　　红杏花忽然不笑了。
　　“就是那个郭大路？”
　　小老头点点头。
　　“就是那个郭大路！”
　　红杏花不笑的脸上忽然添上了怒气，她反手一个耳光掴在小老头的脸上，掴得很重。
　　“你几时跟六扇门中的人做朋友？”红杏花大声的问。
　　“我从来也没有。”小老头笑了。
　　“他不是你的朋友？”红杏花问。
　　“我也不是他的朋友。”小老头笑着说。
　　红杏花眉头一皱。
　　“那么你是他的犯人？”
　　“我虽然时常做错事，但还不至于成为犯人。”小老头说。
　　“究竟你是他的什么人？”红杏花问。
　　“他是我的恩人！”
　　“恩人？”红杏花一怔。
　　小老头点点头，然后将昨天发生的事，一一告诉红杏花。
　　听完了小老头的解说，红杏花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一点，不过，口气依然冷冷的。
　　“那么你约他来这里要干什么？”红杏花问。
　　“是不是要我替你报恩。”
　　“我来这里是为了喝酒，至于他吗——”小老头看看郭大路。
　　“我也在想，他是来干什么的？”
　　“我——我也是来喝酒的。”郭大路忽然回答。
　　“滚！”红杏花突然大声对着小老头吼。
　　“我是来照顾你生意的。”
　　小老头依然嘻皮笑脸的说：“就算你是我的祖母，也不能叫我滚。”
　　“我叫你滚，只因为你是我的孙子。”红杏花仍大声的说。
　　“为什么？”
　　“我叫你滚，只因为今天老娘不卖酒了。”红杏花的嘴虽然如此说，但眼光却看向里面。
　　“是吗？”小老头的眼珠子一转，也转到里面。
　　“莫非里面有个人是我见不得的？”
　　红杏花突然软了下来。“不是人！”
　　“不是人？”
　　“里面连一个人也没有。”
　　“有一根棍子。”
　　“棍？什么棍？”
　　“一根很普通很普通的棍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