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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漠北四绝
2025-08-06  作者:陈中平  来源:陈中平作品集  点击:

  蓦然!
  就当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一缕笛音传了过来!
  那笛声不疾不徐,呜呜咽咽,发自十余丈外的一株巨树之巅!
  漠北四绝本已作势欲击,但闻得笛声,却不由俱皆大吃一惊,同时把扬起的双掌落了下来。
  邋遢和尚同样的也是神色一怔!
  文少孤不明就理,也只有遥注着笛声所发的树巅愕然发呆!
  一时之间,几人全都呆呆怔了起来!
  那笛声一曲未络,忽的戛然而止,只见一条金色人影,由树巅平飞而起,飘然向众人围聚之处斜斜的落了下来。
  文少孤眼前顿时为之一亮!
  那人飘然而“飞”的姿态美妙已极,仿佛他身子轻如羽毛,落下之势十分缓慢,但见衣带飘飘,有如神人自天而降。
  特别触目的是那人周身上下,俱是一片金黄之色,不论衣履发肤,连手中所持长笛,都闪烁金色光芒!
  此际天色已曙,朝阳欲升,万道霞光之中,益发耀眼生辉!
  就在众人愕然出神之中,那人已飘然落地,精芒闪射的目光环扫了众人一眼,呵呵一笑,道:“诸位可识得老夫么?”
  漠北四绝中的老大司徒风眼珠滴溜一转,连忙趋前一步,拱拱手道:“尊驾莫非就是……‘金笛神君’柳无忌?……”
  那人面色一沉,道:“既然识得老夫,就不该直呼老夫之名!”
  司徒风面色微变,赶忙再度双手一拱道:“在下鲁莽,尚请神君海涵!”
  原来那人正是武林中鼎鼎大名的“金笛神君”柳无忌,闻言淡淡哼了一声,一摇手中金笛,道:“你可知道老夫方才所奏何曲么?”
  司徒风舰勉的一笑,道:“这个……倒要请神君指教!”
  金笛神君傲然一笑,道:“老夫的金笛共可奏出五部神曲,适才所奏,不过是第五部‘阳春白雪’之中的半关,此曲一奏……”
  目光森然一转,徐徐接下去道:“二十丈方圆之内,树枯草萎,虫蚁俱毙!”
  司徒风毫不迟疑的频频点首道:“神君音功盖世,在下等深信不疑!”
  金笛神君缓缓踱了两步,道:“‘阳春白雪’之曲虽可使树枯草萎,虫蚁俱整,但却并不伤人,设若方才老夫奏的是第四部‘翻云覆雨’之曲…….”
  沉声一笑,接下去道:“只怕诸位没有这等安逸,早已七散流血而死了!”
  漠北四绝似是久闻金笛神君之名,并无半点怀疑之意,一时俱皆面色惨变,司徒风勉强走前一步,呐呐的道:“不知神君突然驾莅此处,有何贵干?”
  金笛神君哼了一声,目光向邋遢和尚一掠道:“这和尚是你们兄弟追下来的么?”
  司徒风应了一声道:“不错,这和尚可恶之极,愚兄弟正要将之毙于拿下!”
  金笛神君含笑道:“老夫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
  司徒风忙应道:“神君有事尽管吩咐!”
  金笛神君笑道:“把这和尚让给我吧!”
  司徒风皱眉道:“这个……”
  金笛神君两眼一瞪,道:“不行么……”
  司徒风方欲答言,老二司徒雷已有些忍耐不住,抢前一步道:“愚兄弟一向敬慕尊驾大名,料不到尊驾却这等蛮横无理,恃技…..”
  司徒风大吃一惊,连忙喝道:“二弟不可无礼……”
  但他一言未毕,却见金笛神君突然横起金笛,嗫口而吹,一缕高吭笛音,立刻冲天而起!
  这次笛声与方才不相同,众人俱皆觉得心头一震,像是被人在心头上重重击了一锤,一时血浮气涌,眼前金星乱冒!
  幸而那笛声不过发出了一个单音,立刻戛然而止,只听金笛神君呵呵大笑道:“贤昆仲是放过这野和尚,还是要听老夫奏一曲‘翻云覆雨’?”
  司徒风心神略定,连忙双拳一拱,道:“神君说那里话来,既然神君对这野和尚有偌大兴趣,尽管将他带走就是,愚兄弟何敢争执……”
  话罢,爆出一串勉强苦笑,借以掩饰心头的愤怒不安。
  金笛神君傲然一笑,转向邋遢和尚喝道:“和尚,走啦!”
  邋遢和尚嗞牙一笑,并不多言,伸手一拉文少孤,依言向前走去。
  文少孤颇为困惑不解,他虽不知金笛神君是个何等之人,但由他奏笛现身,折服漠北四绝的情形看来,分明是有意相救,为何邋遢和尚的表情却是一付无可奈何,愁眉苦脸之色?
  漠北四绝对金笛神君似是至为畏惧,在原地呆了半晌,返身折了回去。
  邋遢和尚歪歪敍敍一路当先而行,文少孤轻步相随,金笛神君则大步殿后,三人走得虽慢,但半个时辰之后,也走了约有十里之遥。
  此刻行经一座光岭之前,岭下有一座破败失修的庙宇,山门半倒,蛛网尘封,金漆剥蚀的横匾上看得出是“白云寺”三个大字。
  金笛神君突然沉声喝道:“到了,野和尚,进庙去吧!”
  邋遢和尚嗞牙一笑,收步转身,道:“多承施主相救,我和尚他日定有所报,眼下咱们暂且分手吧!”
  金笛神君怒叱道:“你想得倒好,二十多年来老夫走遍了天涯海角,为的就是找你,今天毕竟算是把你这贼秃找到了……”
  邋遢和尚强笑道:“那足见你与我和尚交情之深,难得你不忘故友…….”
  金笛神君呸了一声,道:“老夫找你是为了要算清四十年前的旧债,将你寸磔而死!”
  文少孤闻言不由大吃一惊,他原认为金笛神君是好意相救,料不到他与邋遢和尚却有四十年的积仇!
  邋遢和尚似乎早已料定自己的命运,当下目光一转,道:“好吧,既然你心地如此之窄,咱们就把账算算吧!不过……”
  微微一顿,沉声道:“咱们算账之先,我和尚有一事相求!”
  金笛神君得意的大笑一阵,道:“野和尚,四十年前大概你不曾想得到会有今天吧!如今居然也求起老夫来了!哈哈哈哈哈哈……”
  他大笑之声隆然如雷,良久良久,方才收住笑声,喝道:“说吧,如是合情合理之事,老夫可以答应!”
  邋遢和尚一指文少孤道:“这小子是个无辜之人,先把他放走,我和尚再与你细算四十年前的旧账!”
  金笛神君略一忖思,沉声喝道:“他与你是何关系?”
  邋遢和尚大笑道:“我和尚孤另一身飘泊六十余年,与一个十余岁的毛头小子会有什么关系,自然是毫无关连之人!”
  “既是毫无关连,为何你要冒险救他?”
  “这个….我和尚本佛门慈悲之旨,不忍见他惨遭横死,故而出手相助,算是生前的一件阴功…..”
  金笛神君沉声大喝道:“老夫不信你有这样好的心肠,若说他与你毫无关系,更是欺人之谈,这件事老夫不能答应!”
  邋遢和尚目眦欲裂的大喝道:“纵使他与我和尚有故,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子,你也不肯放过么?”
  金笛神君怒吼道:“老夫恨不得将你九族尽诛,管他是小子还是大人……….”
  文少孤听得心头火起,暗忖:这金笛神君负有此等绝世神技,按说该是个心胸宽大的侠义之人才对,料不到却是这样一个心肠狠毒的小人!
  当下不禁朗声大呼道:“老禅师休要为晚辈耽忧,晚辈心意已坚,即使这老儿肯于答应老禅师之请,晚辈也绝不肯独自离去,咱们生则同生,死则同死!”
  邋遢和尚慨叹一声,摇首无语。
  金笛神君则呵呵大笑道:“娃儿,算你有种,老夫最喜爱这等像人,只可惜你与这野和尚沾上了关系,也就说不得了……”
  声调一沉,喝道:“还不进庙去么?”
  邋遢和尚的滑稽突梯之态已然尽收,当下喟然一叹,不再多言,大步朝庙中走去。 滑稽突梯之态文少孤相继而入,只见庙中正面是三间大殿,殿顶已然坍下了几个露天的大洞,殿中神像东倒西歪,显然香火早绝,废置已久。
  但供台之前,却有一人正自瞑目趺坐。
  文少孤进入殿中,不由又大大吃了一惊!
  那趺坐之人全身墨黑,黑衣黑裤,黑袜黑鞋,但须发却洁白如雪,看年纪至少当在八旬左右。使文少孤吃惊的并不是那人的形容古怪,而是那人鼻息之间竟有一股火焰般的绿色光芒,随着呼吸一出一入,喷出足有三寸余长。
  他虽见闻不广,但也可以想得出那正是凝聚成形的三昧真火,这老儿能有这等成就则其武功的高强也就可想而知了!
  文少孤心中暗暗怙惙,默想:也许这黑衣老人与那金笛神君不是同伙之人,说不定他还会挺身相助少抱打不平。
  但他这一想法立刻就被完全推翻。
  只听邋遢和尚以传音入密悄声说道:“这老儿名为乌竹神君,与那金笛老鬼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一对,小子,咱们今天只怕当真凶多吉少了!”
  最后的声调已有些凄然嘶哑,显见他情绪十分悲伤!
  文少孤心头不禁也酸楚不已,但他却强含泪珠,昂然朗声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老禅师佛门高人,何必计较得失成败,生死祸福!”
  邋遢和尚眉宇舒展了一下,忽而大笑道:“对,难得你小小年纪,竟然如此达观知命……”
  一言未毕,忽见趺坐瞑目的乌竹神君突然一长身站了起来,喝道:“野和尚今天你死无葬身之地了!”
  邋遢和尚嗞牙一笑道:“我和尚死后尚须装金供奉,长受人间香火,自然不需葬身之地!”
  乌竹神君忽然转向拦门而立的金笛神君道:“这和尚口舌锋利,可恶已极,贤弟准备如何处置于他?”
  金笛神君金笛一横道:“自然要他慢慢受尽折磨而死,一下杀了他实在便宜他了!”
  乌竹神君颔首笑道:“那就有劳贤弟一奏第三部神曲‘星沉月隐’吧!”
  金笛神君道:“小弟正有此意,‘星沉月隐’之曲,可使他肝肠寸寸而断,最后血淤心经,气涸丹田,至少也要四个时辰才能慢慢死去!”
  不待话落,金笛凑向唇边,立刻吹奏了起来!
  笛声一起,有如行云流水,潺潺不绝!
  邋遢和尚与文少孤当笛声一起之时,骤觉心头之上似是被人扎了一针,四肢百穴,也是一阵刺痛!
  但那难以忍耐的刺痛之感却一发而止,随即又恢复正常,不痛不痒,两人不禁深感奇异。
  笛声并未收歇,时高时低,时疾时徐,呜呜咽咽的吹奏不停,金笛神君双目微瞑,一付郑重其事的模像。
  文少孤愕然不解,心想这笛声不过初发之时使人难过一下,随即毫无作用,果是这样下去,这金笛神君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可怕之处!  转向邋遢和尚看时,只见他满面惶惑之色,目光不停四掠!
  忽然只听乌竹神君大声道:“贤弟可以停一停了!”
  金笛神君在吹奏之中,闭着双目,对文少孤与邋遢和尚的感受反应根本不曾注意,及至闻得乌竹神君叫声,笛声一收,睁开眼来。
  在他估计,邋遢和尚在“星沉月隐”一曲之下,纵使不能抵受,亦必倒地挣扎,痛苦莫名,至于文少孤,则必到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境地了!
  殊料两人目光灼灼,一付从从容容之色,似是颇为欣赏自己的笛声,正听得十分入神。
  金笛神君这一惊非同小可,这确是使他大为骇异之事!
  邋遢和尚嗞牙笑道:“这曲子委婉动人,使我和尚顿起思凡之念,你为何不吹下去了?”
  金笛神君错愕万端的喝道:“野和尚,快说你是依恃什么能破得了老夫的‘无上音功’的?”
  邋遢和尚嗞牙道:“这倒难说了,大概我和尚是罗汉转世,天生的不怕这种邪魔玩艺吧!”
  金笛神君怔了一怔,旋即大喝道:“胡说,就算你是一尊罗汉,也不能不为老夫音功所制,何况…..”
  目光一掠文少孤,又道:“这娃儿也是罗汉转世么?”
  邋遢和尚大笑道:“要不就是你那笛子坏了,尽管啰啰嗦嗦的问我和尚做什么?”
  金笛神君果然情不自禁的把手中金笛细细的看了一遍。
  只听乌竹神君淡淡说道:“贤弟且慢……”接着倾耳细细谛听起来!
  金笛神君为他的神情吸引,不自觉的也歪头倾听起来。
  乌竹神君谛听移时,忽而放声一笑,道:“兄弟,这破庙之中原来竟还隐着高人,想是怪我们兄弟礼貌不周了!”
  金笛神君也已听出有异,金笛一扬,遥遥向神龛之后一点,但听一缕刺耳怪啸应势而生,一股劲风点了过去。
  同时沉声大喝道:“是那位高人,何不现身一见!”
  那一缕劲风点出得虽是凌厉万端,但一到神龛之后,立刻悄然消隐,连灰尘也没弹起一些!
  金笛神君大惊失色,目注乌竹神君,悄以传音入密道:“大哥可已看出……”
  乌竹神君也急以传音入密道:“这人过于扎手,贤弟最好不要过份失礼,免得……”
  一言未毕,只见神龛后已然场娘娜娜走出一个人来。
  众人乍见之下,不禁更是讶然失色!
  原来那人竟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身着红衣,小巧玲珑,满面稚气未退,一付娇憨之态。
  她轻拉着衣襟,似是深怕灰尘沾染到衣服之上,窄窄金莲,瘦不盈握,一步迈不到半尺,竟是一付弱不禁风之状。
  金笛神君双眉紧锁,试探看道:“是姑娘破去了老夫的笛声么?”
  红衣少女娇媚的一笑,道:“老先生,你说什么呀?那笛子吹得挺好听的,为什么你又不吹了…..”
  接着柳眉一皱道:“你们几位好怪呀,一黑一黄,如果你不说话我还以为是庙裹塑的泥像呢…..哟!大和尚,你就是这庙里的方丈吗?怪不得把这庙弄得破破烂烂,你自己也这样脏兮兮的嘛……”
  眸光晶莹的最后扫到了文少孤身上,娇甜的一笑道:“只有他还像个人样,怪不得……………
  俏脸一红,又把话锋收了回去!
  乌竹神君与金笛神君俱是经多见广之人,但对这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却被弄得满头玄雾,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能破去“无上音功”之人,断然不是泛泛之辈,为何却是一个娇憨无知的小丫头,这是多么不可思议之事!
  当下略一付思,又道:“姑娘贵姓呀,令师是………”
  红衣少女嘻嘻一笑,道:“我叫齐满娇,好像还没有师父!”
  金笛神君讶然一怔,道:“没有师父?那么姑娘的神功………”
  齐满娇鼻头一皱,道:“什么神功鬼功,你这人怎么这样啰嗦嘛?”
  金笛神君啼笑皆非,方欲答言,却听乌竹神君悄以传音入密道:“贤弟,愚兄已看出了这丫头的来头…..”
  金笛神君也忙以传音入密道:“大哥看出了什么?”
  乌竹神君道:“贤弟可知长白山中………”
  金笛神君一惊,接道:“莫非她是长白四女中人?”
  乌竹神君道:“想来大致不会错了!”
  金笛神君怔然良久,呐呐的向红衣少女道:“姑娘的来意何不干脆说了出来?”
  齐满娇眼珠一转,道:“其实也没有什么,我不过是奉了我二姐之命,寻找一个人,现在居然一找就找到了…..”
  说着伸手向文少孤指了一指道:“就是他!”
  金笛神君喘了一口大气,道:“姑娘既是要他,就把他带走吧!”
  齐满娇嘻嘻一笑,道:“老先生,你倒挺好说话呀!”
  金笛神君苦笑道:“这娃儿对老夫并无多大用处,何况是姑娘要他,老夫自然应该奉送!”
  文少孤心头又悲又怒,想不到自己竟变成了一件货物一俅,被人推来让去!
  只见齐满娇鼻头一皱,哼道:“这人是我二姐要的,不管你给不给,我也用不着承你的情!”
  金笛神君震了一震,忙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老夫并没说要姑娘承情…….”
  齐满娇嘻嘻一笑,道:“你明白就好,咱们再见了……”
  眸光向文少孤一转,道:“快些走啦!”
  文少孤睬也不睬,目光遥注殿外,一言不发。
  齐满娇怔了一怔,大声道:“嗨,你聋了么?”
  文少孤哼了一声,道:“文某不聋!”
  齐满娇怒叱道:“既然不要,为什么还不快走?”
  “要走到那里?”
  “这个….眼下我只要把你交给我的二姐,以后她要怎样处置你,我就不知道了……
  眼珠转了一转,娇甜的笑道:“不过管保你不致于吃亏就是了!”
  文少孤冷哼一声,道:“文某堂堂七尺之躯,岂能任由一个小女孩喝来叱去,回去告诉你那二姐,说文某与她素昧生平,不愿相见!”
  齐满娇闻言退了一步,大眼眨了几眼,道:“你这人大概是疯了!”
  文少孤哼了一声,并不答言。
  齐满娇柳眉深蹙,大感意外,同时似乎也觉得这事十分为难,一时怔怔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方在僵持之际,文少孤只听邋遢和尚的传音入密之言,又传入耳鼓道:“小子,这是你逃生的大好时机,还不随那姑娘同走?”
  文少孤闻得邋遢和尚之言,皱眉道:“生死事小.失节事大,老禅师当能谅解晚辈的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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