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幽谷奇人
2025-06-01  作者:陈文清  来源:陈文清作品集  点击:

  暗门之中是一条丈余长的狭窄地道,黑漆如墨,他尽量蕴足目力,方能勉强看清脚下路径。
  尽头处又是一座三丈见方的石室,石室中凌乱纷杂,横陈着无数的泥胎石像,都已东倒西歪,尽是断肢残躯,同时到处布满了砸碎的鼎炉,烛台,尚有一些未能焚烧的锡箔香烛,似是这原本是一间佛堂,但不久前经过一阵乱打乱砸,已经打得面目全非,一派残破之象。
  雷星云讶然不知,他想不出这幽谷深洞的地下之内,为何要布置一间佛堂,这佛堂与华双红又有何关?
  那佛堂是否还有机关暗纽,雷星云不得而知,但他却不愿多做停留,连忙由原路走了出来,又向正面的暗门之中走去!
  暗门之中仍是一条丈余长地道,尽头石室之中却是一间近乎华丽的卧室,一色花梨木的桌椅,床帐被褥,一应俱全,而且一阵兰麝般的香气氤氲满室,薰人欲醉。
  但同样的室中一片凌乱,桌端床帐皆东倒西歪,有的已经砸得一片破烂,似是有人在此大打出手,又似故意捣碎的一般。
  忽然,一条黑色丝巾触入眼帘,他直觉的认为那原是华双红之物,当下立刻俯身检了起来,一时不禁又是一阵伤感。
  眼前的一些景象,已使他思想陷入了混乱之中,当下急步退了出来,又向右侧另一石室冲去。
  右侧石室中的景象,使他不禁又呆了起来,只见室中并列着九具铜棺,在暗中闪闪发光。
  雷星云暗暗叹道:莫非这下面又有九条地道吗?但当下却亳不犹豫的顺手就向第一口铜棺的棺盖扳去。
  棺盖应手而开,出乎意料之外的是棺底之上竟放着一幅血迹淋漓的素绢。
  雷星云不假思索,伸手就将那染血的素绢抓了起来。
  但在抓那素绢的同时,手指似是触到棺底一道暗纽之上,一阵轧轧声中,棺底迅速移开,面又出现了一条地道。
  雷星云不去管那地道,先将那染血的素绢打开看时,发现那竟是一幅华双红留下的血书,只见上面写道:“妾身薄命,运途多舛,三年被囚,方寸已断,差幸皇天有眼,当妾垂危之际,郎君翩然而来,使秘笈付托得人,即使妾当时不幸身死,亦可瞑目九泉矣!
  妾虽幸脱大劫,然前途茫茫,彷徨不知所之,且余劫之身,有如枯木蒿灰!所以敢于逃死者,徒以欲与郎君诸再图一晤,一叙私衷耳!
  海内四老以强凌弱,逋逃甚急,妾劫后之身,无力抗拒,迫而流亡他乡,以待郎君武功有成,徐图后聚!
  临风涕泣,不知所云,伏望郎君洞察下衷,勿忘昔日诺言!”
  下面写着,薄命贱妾华双红敛衽百拜。
  最后又注着一行小字道:棺下地道直达洞外,作速离去可也。
  雷星云看完之后,不由双泪滚滚,但他心中虽感悲凄,却也有一股惊喜之情,那就是华双红果然并未死去。
  他抓着那刺目的血书不由又呆呆的怔了起来,看来华双红果是聪明绝世之人,什么事都有极其严密的安排,那血书分明是留给自己之物,仿佛她早已预料到自己能够来到此处。
  然而他又有些困惑的暗道:华姑娘,既然你要和我会晤,为何却不留下一个地址,茫茫人海,教我到那里才能找到你?
  他既已确定华双红未死,且已离此而去,眼下这洞虽是神秘百出,不知尚有多少未经之处,但他却已不再有探查下去的兴趣,当下按照华双红血书之言,迈步向棺中地道走去。
  讵料走出不及数步,遽感脚下滑不留步,原来竟是一逾陡斜的下坡。
  他一来无意收步转身,二来那斜坡过于陡峭,而且脚下所踏均似石块上所生的青苔一般,滑不可留,当下只好平衡住身形向下滑去!
  那斜坡至少有百余丈长,以致雷星云愈滑愈快,有如殒星下泻一般,此刻纵使想收住身形,亦是绝无可能之事。
  忽然眼前一亮,已到了那暗路斜坡的出口。
  雷星云连忙使出一式,“絮随风飘”的身法,轻轻的堕落实地。
  定神看时,只见自己业已置身洞外,四外是连绵的峰峦,丽日云天,不过是近午的时光。
  那暗道的洞口处于一道峭壁之下,洞口为矮树乱草所蔽,如非细心,绝难看得出来,而且即使明知是一条通入碎心洞的暗道,除非能由洞中滑落出来以外,也无人能由此进入碎心洞去。他喟然叹息一塈,缓缓迈步向山外走去。
  他心头沉重无比,眼下急于要做之事极多,他要找到华双红,报她的赠宝知遇之恩,他要直捣黑龙帮,杀死吴元霸,伍伯凌,为父母报仇,他要消减万劫魔宫的妖人,为江湖武林除害,他要寻访到投入武夷静心神尼门下的白三轩之女,实践对白三轩的诺言,他要到九顶山落雁峰杀死那手持精钢折扇之人,并到天山寻到玉面罗刹华灵仙的尸骨,与南凌老人合葬一起,他要将太极神丐的尸骨迁葬到另一处山明水秀之地……
  他一面茫然忖思,一面大步而行,不知不觉中已然到了龙首山下。
  回望一下巍峨的龙首山,回思一个多月来的连番奇遇,恍如隔世一般,当下慨叹不已,又复大步走去!
  正午过后,他已踏上了西北的甘凉大道,但见客商行旅,往来如织,但他无心观赏沿途景色,一路放步疾行,迳往黑龙帮所在的岷山大寨赶去。
  他已暗中决定,眼下先行赶到黑龙帮,去报父母之仇。
  他既不骑马,也不雇车,每日晨起即行,夜晚方始落店,不过十日光景,已然赶到了岷山之下。
  那时正当初更时分,黑龙山大寨方圆数里之内又复桩卡密布,把守得水泄不通,似是预防到有人会夜闯大寨,又似帮中发生了一件不同寻常之事。
  雷星云疑念重重,但想到那即将可以手刃杀害父母的仇人,不禁掠过一阵兴奋而又沉重的悲喜心情。
  大寨外虽是五步一桩,十步一卡,但此时在他眼中却不啻无人之境,寨外皆是稀稀落落的乱树杂林,雷星云身形平飘,丝毫不带衣袂啸风之声,有如一头凌空而飞的巨鸟,又像一缕随风飘荡的青烟,迳在树梢枝头凌虚而行,一口气飘入大寨之内,并无一人发觉。
  他匿身在大寨中聚义厅对面一株枝叶茂密的榆树之上,凝神先向聚义厅中看去。
  只见聚义厅中烛火辉煌,照耀如昼,帮中高手分立两厢,以下是密集的门下弟子,俱各垂头默立,沉肃无声。
  雷星云暗吃了一惊!这情景极像当时父母遇害之夜。
  正中金交虎皮椅上并无帮主吴元霸的踪影,但两侧却高坐着四个身着黑衣面蒙黑纱之人!
  雷星云看得茫然不解,那四个面蒙黑纱的黑衣人显然并非黑龙帮人,为何却高踞上座?
  方在凝注忖思之间,忽见大听中人影一闪,由一侧转出刑堂堂主伍伯凌,向四个黑衣人拱手一揖,返身立于大厅中间。
  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雷星云闪身就欲向大厅之中跃去。
  但他终于压制下了激动的心情,匿伏树巅不动,继续看看究竟发生了何等事故。
  只见伍伯凌傲立大厅之中,微微一笑,道:“帮主遗命由本座权理本帮大计,自今日起,本帮……”
  未待话完,原未俯首默立的黑龙帮中忽然起了一阵骚动,只听有人语调凄厉的沉声喝道:“伍伯凌,你这丧心病狂的禽兽,料不到已有数百年根基的黑龙帮,今日会断送在你的手里……”
  伍伯凌似是勃然大怒,刷的一声拉出肩头长剑,但见寒芒闪起,迳向旁立的一名黑龙帮人剌去!
  被刺之人立刻闪身出列,手握两支判官笔与伍伯凌杀在一处!
  雷星云看得清清楚楚那手使判官笔之人正是义堂堂主田振武。
  他不由大为惊讶!难道吴元霸已经死了,是真的为伍伯凌所害?
  凝神看时,果见正面绒幕之下似是停着一具棺木。
  刹时之间,雷星云明白了一切,帮主吴元霸同样是受愚受害之人,真正勾结万劫魔宫杀害三十五位舵主以致使父母与白三轩受冤惨死的真正凶手,就是刑堂堂主伍伯凌。
  田振武与伍伯凌武功原在伯仲之间,但十数招过后,伍伯凌剑法倏然一变,竟迫得田振武不住步步后退。
  同时只见伍伯凌抖手撒出一片黄色烟雾般的东西,左手掌风一扫,迳向田振武迎面卷去。
  雷星云已看出伍伯凌剑法诡异,迥非黑龙帮的飞龙剑法,同时抖手撒出的一片黄色烟雾,更似左道旁门中的一种迷魂邪术,心中更是了然,伍伯凌投入万劫魔宫也非一朝一夕之事。
  田振武本来已落败象,那股黄色烟雾袭到之时,已然无力闪避,不过眨眼之间,立刻双笔脱手,一交跌了下去。
  伍伯凌长剑斜举,目注昏倒地上的田振武冷冷一笑,喝道:“万劫魔宫入主中原,已是大势所趋,势所必然之事,凭你又有什么能力呢?”
  但他似是多少尚有一点顾忌,长剑停留空中,迟迟不曾落下。
  高坐在正面的四个面蒙黑纱之人忽有一人站了起来,声如枭啼的格格一笑道:“本宫宫主早已传令江湖,顺之者生,逆之者死,此人出言无状,行为狂悖,理应处死!”
  抖手一挥,一缕闪光迳向田振武击去!
  田振武欹地上,昏迷如死,早已失去了抗拒之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雷星云大喝一声,有如流星划空,猝然由十数丈外的榆树顶端一跃进入大厅,探手接住了那黑衣人打出的暗器。
  厅中之人俱皆愕然大吃一惊,齐齐的爆出一串惊呼!
  四个黑衣人登时由坐位上霍然站了起来!五伯凌则一连退出七八步远。
  雷星云举起手中暗器一看,立刻认出了正是万劫魔宫的追魂箭,那四个蒙面黑衣人显然正是万劫縻宫派出之人!
  围立在大厅中的黑龙帮人当看清来人竟是雷星云时,吃惊之状更是不可言喻,他们无法想像雷星云怎会突然而来,究竟获得了什么奇遇,但像这等戒备森严,飞鸟难入的黑龙帮大寨,竟能如幽灵般悄无声息的飘然而来,而且在现身之时探手接下了万劫魔宫人打出的暗器,这委实是令人咋舌之事。
  伍伯凌凝视着雷星云呆了半晌,故作镇定的冷冷一笑道:“雷星云,一个多月以来,大概你已跟那太极神丐老叫化子学了不少的本事吧?”
  接着冷哼一声,又道:“不过,今天你竟敢独闯大寨,却无异于飞蛾投火……”
  雷星云睚眦尽裂,沉声大喝道:“伍伯凌!今天我要把你碎尸万段,祭奠先父母与白师伯的在天之灵!”
  声如沉雷,震得大厅中人耳鼓嗡嗡作响,显示出他内力的浑厚精深。
  伍伯凌不由愕然又倒退了两步,但他闪目一瞥四个蒙面的黑衣人,立刻又有恃无恐的冷冷一笑道:“今天就算那老叫化和你同来,也难讨得好去!”
  说着探手一剑就向雷星云当胸刺来。
  这一剑倒是飞龙剑法中的一招“织女投梭”,原来伍伯凌在一个多月之前追杀雷星云时,眼见他被太极神丐救去,经过一个多月之后,雷星云孤身闯来,自然是已经跟太极神丐学得不少本领,回来报仇,但一个多月中究竟能学得了多少武功,却是伍伯凌颇为困惑之事,故而以一招普通剑法试探一下雷星云的武功进境。
  雷星云并不向肩头拔剑,而且脚下不丁不八,毫无戒备之意。
  伍伯凌心头暗喜,忖道:这可是你自己找死,当剑招递出一半时,倏然一变,剑锋翻起三朵剑花,疾如风雨般向雷星云前胸要害大穴袭去!
  同时扬声大笑道:“娃儿!到地下向你父母诉冤去吧!”
  讵料那毫无疑问可将雷星云立毙剑下的一招,却忽然出了意外的变化,伍伯凌遽感剑锋像突然嵌入了铜墙铁壁一般。
  只见雷星云不知怎样一来竟用右手食中二指轻轻夹住了剑锋。
  这突兀的变化由于快速得目不暇接,不但伍伯凌未看出雷星云是用的那种手法,就连默立在四周的所有黑龙帮人,也并无一人看出他是施展的何种武功?
  伍伯凌这一惊非同小可,慌乱之中,用足平生之力去抽拔被夹住剑锋的长剑,但一任他如何用力,那柄剑却纹丝不动。
  方在错愕之间,遽见剑锋忽然变为暗红之色,一股强猛灼人的内劲突然借剑身传了过去!
  伍伯凌遽感半身一阵灼骨炙肤的刺痛,顿时长剑撤手,踉踉跄跄又一连向后面退去!
  但他毕竟是久经大敌之人,就当负伤而退之际,左手忽又打出一股黄色烟云,向雷星云迎面扑来!
  雷星云冷哼一声,双掌一翻,一道强猛的掌风立刻将那片黄色烟雾激得风流四散,同时双肩微幌,腿不屈膝,足不点地,身形却向伍伯凌遽然逼去,一面咬牙切齿的厉声大喝道:“伍伯凌,你还想逃吗?”
  身形之奇,动作之快,使围立在四周黑龙帮人俱各情不自禁的又爆出一片喝彩之馨。
  就当他已将逼近伍伯凌,采手可及之时,却见面前黑影一闪,两个黑衣人横里截了过来!
  两人并不答言,暴喝一声,四掌齐出,向雷星云迎面就打!
  雷星云冷声一笑,双掌平推,迎击过去!
  掌力一接,立即发出一阵刺耳的尖锐啸声。
  两个黑衣人似是未曾料到雷星云掌力如此浑厚,立刻被震出四五步远,身形一偏,分向两侧跃去!
  雷星云虽已料定四个黑衣人是万劫魔宫派出的爪牙,但心知是些不入流的角色,并未放在心上。
  及至掌力一接,却也不由暗吃一惊,只觉对方掌力之中隐含着一股冷凛无比的阴寒之气。
  他立刻想到太极神丐所说的阴煞掌,幸而掌法均被自己掌力震了出去,使那含有阴毒的掌法并未击中自己一丝寸缕。
  另外两个黑衣人是时也由身后围了过来,但却慑于雷星云方才的威势,只遥遥立在丈余之外。
  雷星云不敢轻敌,同时杀机陡起,倏然拔下了肩头长剑。
  但见一片青芒闪处,耀眼欲花,整个大厅之中俱弥漫起森森的剑气。
  伍伯凌是时已如一只受惊的野兽,双目灼灼,盯注着雷星云,人却站在三丈开外的大厅一角。
  正面的两个黑衣人见雷星云探手拔剑,也连忙同时各自抽出随身兵刃,一人是一条软鞭,另一人则是一柄似剑非剑似刀非刀的兵刃。
  但两人甫行拔出兵刃,却同时爆出一声似惊似喜的呼声,目光齐齐投注到雷星云手中的宝剑之上。
  手持软鞭的青衣人走前一步,笑道:“尊驾手中所拿的可是青芒剑吗?”
  雷星云倒不免为之呆了一呆,心想:这家伙倒是个识货之人,当下冷冷一笑道:“不错!”
  那人怔了一会道:“如此说来都是自己人!不知……”
  雷星云大喝一声,手中青芒剑摇起一片慑人寒芒,喝道:“妖孽!谁和你是自己人?”
  另一个黑衣人沉声问道:“你这青芒剑是由何处得来的?”
  雷星云大喝道:“凭你也配问吗?”
  他急于要擒下伍伯凌,不耐与两个黑衣人啰苏,当下一招“飞虹贯日”就向两人攻去!
  只见一道长虹起处,撒起漫天寒芒,一击而下!
  那两个人倒是识货之人,同声惊呼道:“南凌剑法……”
  两人顾不得出手还击,同时就地一滚,方才勉强避了开去!
  雷星云冷哼一声,正欲施出第二招时,却见两个黑衣人四袖齐挥,打出一片浓烈的黑色烟雾。
  雷星云剑锋一横,凌空一挥,一股凌厉的内力借剑锋传了出去,向那一片黑雾扫去!
  但就在同一瞬间,身后的两个黑衣人也挥撒出了一片更为浓烈的黑色粉雾,雷星云剑锋一扫,反而加速了黑雾的弥漫,顿时整个大厅之中俱是滚滚黑烟,一时灯烛无光,黑漆一片。
  耳际间但闻四个黑衣人中有人大喝道:“青芒剑与南凌老人已重现于世,你我火速分途返山报讯……”
  在黑烟滚滚中立见几条人影冲向厅外而去!
  同时由于那黑烟的冲击,厅中黑龙帮人呼号四起,俱各夺门狂奔,一时秩序立刻大乱!
  雷星云怎肯让伍伯凌如此逃去,无奈他距厅门较远,那滚滚黑烟之中有一股刺鼻的腥臭之味,他心知那是含有剧毒之物,连忙闭上呼吸,但浓烟刺激得眼泪直流,加上纷纷而逃的黑龙帮人,一时竟无法分辨出伍伯凌逃到那里?
  及至追到大厅之外,四个黑衣人与伍伯凌早已去得没了踪迹。
  他惟恐自己被毒气所伤,连忙先行运息一周,但觉气血畅顺,并无中毒的迹象,当下立刻纵身欲起,再去追赶伍伯凌等人。
  但甫欲跃起之际,忽听有人嘎声喊道:“雷……贤侄……雷贤侄……”
  雷星云只好收势停了下来,定神一看时,只见义堂堂主田振武已被人扶入院中,缓缓苏醒了过来!
  雷星云对田振武一向极是尊重,只好走上前去道:“田师伯!”
  田振武萎顿不堪,老泪纵横的道:“黑龙帮不幸遭此大劫,幸而贤侄及时赶来!否则,本帮数百年来的基业就要在一夕之间毁于伍伯凌一人之手……”
  微微喘吁了一阵,又道:“帮主处事不明,但亦已被伍伯凌所害,杀害令尊令堂的凶手亦不止伍伯凌一人……贤侄神功盖世,定然已获不世之奇遇,至盼速行连络各大门派,共捣万劫魔宫,擒回伍伯凌以正帮规……”
  雷星云忙道:“小侄此刻就要先去追捕伍伯凌……”
  田振武急急拍着手道:“本帮已然元气大伤,贤侄如若以令尊与白堂主等的遗志为念,将来务必重振我黑龙帮的声望……”
  雷星云连连点首道:“小侄记下了,眼下还是追截伍伯凌要紧,请田师伯保重!”
  声音未落,人已出了七八丈远。
  此际正是九月中旬,一轮明月高挂天际,银辉四射,视野辽阔,雷星云急急奔出大寨,纵身跃上一颗十六七丈高的树巅,纵目向四周眺望。
  但经过一番耽搁,那里还与看到伍伯凌与四个黑衣人的踪影。
  他怅然跃下树来,暗忖:他们临去之时,分明曾说要分途返山报讯,想来伍伯凌既已投入万劫魔宫门下,必然已经与四个黑衣人相偕而去,自己何不一路追去,设若不能在中途之上将伍伯凌截获,就此打入万劫魔宫,又有何不可!
  他因自己功力突然猛进,信心大增,思念之中连万劫魔宫也未放在心上,当下豪气干云的一跃而起,迳直的向正西的方向一路追去!
  他一路风驰电掣,一时奔驰到黎明时分,已然追逐出三百余里,竟未追到踪影?
  纵目四眺,并未走错路径,这正是往青海日月山万劫魔宫所应经之路。
  但略一寻思,他立即憬悟到伍伯凌是何等狡猾之人,他明知自己必会随后追来,怎会仍由此路而走?
  那么他们必然绕行小路而走,看来如想在半途中将之截获,倒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他默默忖思:眼下之计只有迳奔青海,一举踏平万劫魔宫,不但报了父母与白师伯之仇,也从此除去江湖上的一大祸害。
  但他由龙首山赶奔黑龙帮岷山大寨,已是整整十天马不停蹄,如今又追奔了一夜,实在已经疲累不堪,只见不远处有一座密密丛丛的森林,当下顾不得多所思忖,立刻大步奔入林中,跃上一颗千年古松,就斜倚在枝柯之间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忽听一阵兵刃交击与呼喝之声遥遥传入耳鼓。
  雷星云微微错愕的向林外望去,只见约有十余个分持各样兵刃之人正在围着一个黑衣人激烈的厮杀!
  林中树木交错,枝柯茂密,无法看得真切,但显然那被围的黑衣人已处于十分危急之中。
  雷星云顿时激起了一股不平之念,当下双肩微幌,有如一头巨鸟腾空般向林外扑去!
  只见那被围的黑衣人身裁纤弱,面蒙黑纱,右臂衣服已被划破,露出一条雪白的玉臂,显然是一个女人。
  她手中使着一柄小巧精致的短剑,剑法诡异,每一招都含有极厉害的杀手,迫得围攻之人不住后退,但雷星云却看得十分清楚,她已逐渐步法迟滞,剑招凌乱,从那摇摆的身形看来,显然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此刻虽是勉强支持,但眼见就要不支而倒,死在那十余人的刀剑之下。
  雷星云观看移时,忽然大吃一惊,心中砰砰乱跳,那纤细的身材,一身的青衣,蒙面的黑纱,和那诡异绝伦的辛辣招式,她不正是华双红吗?
  单从直觉的判断,他已看出那是华双红无疑,一时不由热血沸腾,血脉贲张,身形有如惊涛乍起,厉吼一声,双掌凌空连续拍出,迳向左侧数名围攻之人劈去!
  同时沉声向那青衣女喊道:“姑娘别怕,我来了……”
  那向青衣女围攻的十余人中,有四名老道,和八九个俗装之人,当雷星云由林中扑出之中,众人似是毫无知觉,此刻雷星云人随声到,而且不待身形落地,凌空出掌就打,威势有如万马奔腾,但闻一片惨呼之声起处,三名俗装中年汉子立刻被击得七翻八滚,其中两名重伤,一名立即骨断筋折,当场死去。
  四名老道与其他俗装之人被这猝来的意外惊得目瞪口呆,慌乱的后退出十余步远,定定的望着雷星云出神。
  雷星云一时也不由呆了起来,他一来愤怒于十余人向“华双红”出手联攻,二来急于要救她出险,以致忘记了自己此刻功力大进,出手一掌就使两人重伤,一人立毙当场,大为后悔不迭。
  那青衣女正当危急之际,突然有人救援,心头顿时一松,但勉强提聚的一口真气,却因之一下子涣散了开去,故而咕咚一声,立刻昏倒地上。
  四个老道等人被雷星云神威所慑,一时俱皆变成了木雕石塑一般,虽仍挺着明晃晃的兵刃,但却并无一人敢上前出手。
  雷星云望望地上一死二伤的三人,心中深感愧疚,忙双掌一拱,向其余之人道:“在下多有得罪,不过……”
  但他立刻觉得这事并不是几句道歉之言就能解决了的问题,任凭自己说什么也难使对方谅解,故而顿下话锋沉声一叹,探身抱起昏厥过去的青衣女,举步就向林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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