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各弹异调
2025-11-30  作者:陈青云  来源:陈青云作品集  点击:

  一个是关外人屠,一个是专以杀人为业的职业凶手,双方会做起交易,的确是匪夷所思的怪事。
  他们交易的对象是什么?
  “蒲兄,外面马车上的货款你点收了?”疯豹开了口,居然满像生意人的口吻。
  “点过了,雷老大很够干脆。”冷血人蒲剑竖了竖大拇指。
  “东西带来了?”
  “当然,收了钱就得交货。”
  “区区想先请教几句话……”
  “在下恭听!”
  “蒲兄所选的时间和地点令区区不解?”
  “啊!这个……”冷血人目芒一闪:“先说时间,目前许州城各路朋友聚会,夜晚虽说隐秘,但这是彼此相对的。我们方便,别人也方便,倒不如大白天谁也隐不了形。再说地点,这园子可说是明里的暗处,够隐秘,也近便,更可以出人意表。”
  “嗯!蒲兄这一着很高明!”
  “雷老大还有什么指教?”
  “蒲兄能担保货品的真实么?”
  “不能!”冷血人回答的很干脆。
  “不能?”疯豹挑了挑眉。
  “雷老大,在下是临时充当牙子,想赚点外快作开销,并不是货主,诚心希望这是桩货真价实的买卖,雷老大当然十分清楚道上的规矩,这种买卖无人敢担保的。”
  井里的马庭栋心中一动,想不到冷血人是代表别人出面做买卖,真正的货主不知是何许人物?敢跟疯豹这种人打交道的,谅来绝非等闲人物。
  “蒲兄!”竖三个指头:“这不是小数目!”
  “当然,当然,不过,这种买卖就像赌博,多少总要冒些风险。”
  冷血人话锋顿了顿,沉下声音道,“雷老大,丑话可说在前头,你我都是在江湖混混的,头说大不大,脸说小不小,这笔交易可是一厢情愿,在下只是中间人,如果雷老大认为没把握,现在取消还来得及。”
  “蒲兄!”疯豹直勾勾地望着冷血人:“凭江湖上的义气,区区相信你。”
  “不,雷老大,在下并不识货,只是代人送货,雷老大最好是相信货,不要相信人。”
  “怎么,蒲兄一再这么说,莫非……”
  “话不能不说明,以免将来误会。”
  “蒲兄何不干脆说出货主是谁,岂非一切干净?”
  “对不住,这种买卖顾忌很多,如果货主能出面,又何必假手在下,减少好处。”
  疯豹深深思索了一阵。
  “蒲兄,区区感到不解的是货主既然得了这种别人求之不得的东西,为什么不自己利用,而要脱手?论真正价值,这三个字的数目简直不算回事……”
  “雷老大说得对,既是人人争要的东西,就一定烫手。没那份把握就吃不下,脱了手,现成收点好处。”
  “蒲兄对此无意?”
  “在下自惴没这大的量,同时单木不成林,雷老大懂得这意思?”
  “唔!”疯豹慑人的豹眼连闪,突然下了决心:“好,成交了,区区相信还没人敢设圈套让区区钻,蒲兄现在交货吧!”
  冷血人蒲剑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摸出一个羊皮纸包,递给疯豹雷元庆,口里道:“雷老大,现在银货两讫!”
  疯豹接过手,道,“希望不是赔本生意。”
  井里的马庭栋困惑不已,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两个狠人中的狠人买卖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冷血人道:“雷老大不当面过目?”
  疯豹道:“这倒用不着,区区相信蒲兄,事实上这东西不到时候判不出真假。”
  马庭栋有些懊丧,费了这大力气盯踪,等于一无所获,到底是什么东西值三千两黄金?疯豹雷元庆在关外是予取予夺的人物,为什么肯乖乖付出这代价?
  “雷老大,没事啦?”
  “嗯!”
  “那在下要告辞了?”
  “请便!”
  就在此刻,马庭栋感到井底下似乎有声音,不由心头一震,他不能出井去面对两人,只好松手飘落,脚一落地,一条人影正呈现在暗道口。
  “呀”一声叫,是云英,声音很大。
  “你……”马庭栋也大感意外。
  “马大哥……”
  “快退!”马庭栋急闪入暗道口,由于云英正堵在口上,不得已的情况下,只好面对面挽着云英往里退。
  云英吓傻了,根本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声音已惊动了井外的疯豹和冷血人,齐齐扑向井边,正好发现马庭栋闪进暗道的影子。
  “井里有人!”疯豹栗叫出声。
  “怪事!”冷血人目中棱芒大张:“想不到井里会藏得有人,雷老大,我们的交易……”
  “进去查查看!”
  “且慢,看样子这是个秘密通道,不然人不会从井底消失,现在下井大冒险。”
  疯豹的豹眼四下一望。
  “蒲兄,隔壁是大风镖局……”
  “对,一墙之隔。”
  “嗯!这就有文章了,镖局有暗道通废园,蒲兄,区区有些明白了,我们走!”
  “可是我们的交易可能已落入第三者之眼……”
  “不要紧,区区反而认为这是很有价值的大发现,眼前不能打草惊蛇,银货已经两讫,蒲兄没事了,请便吧!”
  “才不对!”
  “是个男人!”
  “骗人,哼!我又不是没见过男人,为什么不许我看?还神秘兮兮地撵我走……”
  “大妹子,是个死人。”
  “死人,怎么会在你的床底下?”
  “客店里情况相当诡谲,什么样的人物都有,我也不明白怎么会在我房里杀人。”
  “那尸体呢?”
  “我连夜弄到荒郊掩埋了。”
  “真的是这样?”
  “我没理由骗你!”
  “很难说!”云英并不完全相信,但转了口:“对了,爹要你住到祥云大客栈,是为了查探失镖,到底有眉目没有?”
  “还没有。”
  “那干脆就搬回来吧,我看住上三年店恐怕也查不出什么来,劫镖的人毫无疑问已经远走高飞。”
  “大妹子,这是令尊的命令,我只有照做。”
  “好,先别谈这个,我们不能老闷在这里,走!回家里去再谈!”
  “不成,被令尊撞见了不方便。”
  “嗨!这可真妙,你又不是外人,撞见了又怎样?走!”云英抓起马庭栋一只手,拉了便走。
  马庭栋无可奈何地让她拉着走,他无法判断疯豹和冷面人是否离开现场,如果由井口出去,说不定就会碰上,定会节外生枝。
  不久,两人走到镖局这边的井底。
  “哎哟”一声,云英坐了下去,双手抱住右小腿。
  “你怎么啦?”
  “脚抽筋,好痛!”边说边自己揉捏。
  “脚……怎么会抽筋?”马庭栋皱紧了眉头。
  “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爱抽筋?啊!马大哥……”身躯扭转,背靠井壁,“抽到大腿了,马大哥……抱我出去!”
  “抱你?”马庭栋脱口反问,不知这任性的姑娘是真抽筋还是玩花样,他知道她对自己有情,但他不能领这份情,坚决保持距离,尤其现在已知道李大风牵涉在这桩武盟公案中,更不能随便,否则便是不了之局。
  “怎么……马大哥,你……这种情况下,你还守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馊规矩?”
  “不是……”
  “那是什么?哎哟!”
  “好!我抱你出去。”马庭栋不得已,只好硬起头皮答应,单手抄起云英。
  云英顺势紧紧抱牢在马庭栋胸前。
  软玉温香,马庭栋感到一阵晕眩,但他随即镇定了心神,提气纵身,另只手攀住井沿,透口气,双足猛蹬井壁,曲时转臂,翻出井外。
  刚一站稳,不由傻了眼。
  局主李大风正站在井旁。
  云英仍紧搂着马庭栋,闭着眼,享受那一份她早已向往的温馨。
  李大风的脸色说多难看有多难看。
  马庭栋僵住恨不能有个地洞钻下去,脸胀得绯红。
  云英还在情迷之中,根本不知道她老子在旁边,还以为马庭栋故意抱着她舍不得放下,不由心花怒放,乐得享受这份温和。
  “庭栋,你们……这是做什么?”李大风怒喝出声。
  云英大惊,放手睁眼下地,轻“啊”了一声,咬紧下唇,垂下头。
  “说,这是怎么回事?”李大风怒不可遏。
  云英抬起头,长长透口气。
  “爹,您先别生气,女儿我向您解释……”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你这不肖的……”
  “爹,是人家脚抽筋,所以……才请马大哥抱我……”
  “脚抽筋会抽到井底?”
  “是……我去探井,在废园里碰上马大哥,我……请他回家来谈谈,我们……又不是做什么坏事。”
  “哼!”李大风严厉的目芒扫向马庭栋:“天下有这么巧的事,庭栋,我是念在上辈的情谊,把你当子侄看待,你说说看,什么居心?”
  “局主!”马庭栋躬了躬身,他想到李大风的隐私,胆气便豪了:“世妹说的是实情。”
  “你到废园做什么?”
  “因为在客店楼上发现废园里有可疑的人影活动,想到失镖的事,所以去看看。”
  李大风一目不瞬地瞪着马庭栋,似乎要看透他的内心,评断他所说的是否直话。久久才又开口。
  “你发现了什么?”
  “几个小混混在聚会。”
  “唔!”转向云英:“你的脚不抽了?”
  “现在……被您一吓,好啦!”她又回复刁钻的本性,神态间已显得不大在乎。
  “进里面去!”
  “爹……”
  “进去!”李大风猛挥手。
  云英嘟起嘴,深望了马庭栋一眼,跺跺脚,疾步离去,到了角门边,又回头向马庭栋扮个鬼脸,才穿门进去。
  “庭栋!”李大风怒气未消:“我要你办的事怎么了,你一直没下文。”
  “疯豹雷元庆已现身,但看不出他是否与失镖之事有关系。”
  “看能看得出来么?要想办法查。”
  “嗯!”马庭栋勉强答应,心里却在想:“我现在要查的,是你是否涉及武盟的失宝案。”
  “现在听着,坦白告诉你一句话,云英早已订了婆家,你以后心里应该有个数。”
  “那很好!”马庭栋求之不得。
  “庭栋!”李大风的脸色忽地和缓下来:“努力查探劫镖的案子,尽量保守你身份的秘密,现在你仍从原路出去,别让人知道你是镖局的人,时间不多了,再多三天没头绪,我只好顶让镖局赔镖。”说完,喘口气。
  “我会尽力!”马庭栋虚应着,对于李大风说要顶让镖局感到存疑,他秘密在黑屋挖地道,又保有半张图,似乎说明藏宝之地便在废园,他会放弃么?
  “去吧。”
  “好!”
  马庭栋不失礼地躬了躬身,然后跃入井中。
  李大风探头望了望井底,阴阴地道:“丫头太任性,会误大事,非好好教训她一顿不可。”

×      ×      ×

  马庭栋出了废园枯井。
  花树荫下已不见任何人影,看来疯豹和冷血人已经离开了。
  人有人性,也是情感的动物,对于云英,他有一份深深的愧疚,他知道她对自己的情意,不管她爹做了什么,她并没有错,但现实所迫,他不能接受她的情感,因为那很可能是悲剧的结局。
  他衷心祈望,云英自此之后不再找他。
  望着井,他联想到二娘巧凤,云英说她已失踪,很可能是黑面人见事不可为而带她走了,江湖人有些行事是不择手段的,黑面人不惜以自己的女人为饵,以求达到目的,实在是卑鄙之尤。
  云英曾把二娘与黑面人私通的事告诉她爹,而李大风竟然不信,现在他该相信了。
  李大风说云英已有婆家,难道是真的,怎没听云英提起过?如果真有其事,云英的行为便不可谅了。希望它是真的,以后对云英便有正大的理由拒绝了。
  正在冥想之际,突然发现一条人影蹒跚地朝这边移来,不由心中一动,本能地隐到一丛花树之后。
  人影移动得很缓慢,拄着杖,身形晃晃悠悠,生像是一名醉汉。
  马庭栋觉得很奇怪,静静地望着。
  人影逐渐迫近,马庭栋吐了口气,来的竟然是个蓬头垢面的叫化子,头发像乱草,连接着虬结的胡子,唯一能看得清楚的是鼻尖和一对眼睛。
  这叫化子似乎饿坏了,走一步打一个颤,如果没有那根棍子支撑,他可能半步也挪不动。
  叫化子到废园来做什么?
  是了,废园无主,当然适合乞儿浪客栖身。
  马庭栋步出花树丛。
  叫化子没看他半眼,自顾自地挪移,走到井边,停了停,慢慢转头四不瞧望,然后又举步,绕阁楼后墙,顺围墙向前端走去。如果是晚上碰到,还真吓人。
  这叫化子古怪,他这是做什么?
  马庭栋一念好奇,下意识地跟了去。
  叫化子进入阁楼下的厅堂,转了个圈子,摸了摸那些积满了尘埃的桌椅家具,停下来喘息一阵,望了望楼梯,想上去又没力气的样子,犹豫了一阵,转身出厅。
  马庭栋就站在门外,但叫化子连眼角都没瞧他一下,似乎根本没有他的存在,缓慢地向前院走。
  是个疯子,马庭栋初步判断。
  不久,来到前院正厅,叫化子突地跪下去朝正中央叩了三个头,然后回身坐地,面朝外,棍子斜搭肩上。
  马庭栋越看越糊涂,暗忖:“疯子的行为常人是无法理解的。”
  叫化子两眼直望厅门外,没神,但下散乱,不像是疯子,他这是做什么?
  马庭栋忍不住步入厅中,站到叫化子身旁,开口道:“朋友,你怎么落到这种地步?”
  叫化子置若罔闻,连眼皮都没眨。
  马庭栋心念疾转:“江湖上什么怪人都有,而目前这废园是相当诡谲的地方,园门深锁,四面高墙,如照对方半条命的样子。根本不能爬墙进来,这当中定有蹊跷。”心念之中,又开口道:“朋友是丐帮弟子?”
  叫化子依然不理不睬,
  马庭栋不死心又道:“朋友有什么困难,需要在下效劳么?”对一个讨饭的如此说话,的确不大合适,但马庭栋此刻另有想法。
  “你能远远滚开么?”叫化子终于开口,语气不像是一般要饭的。口是了开了,眼睛却没望人。
  马庭栋一听,好奇心更重。
  “在下以为朋友是疯子?”
  “你才是疯子。”
  “哦!朋友不疯?”
  “滚!”叫化子这回算转眼瞪着马庭栋,原本没神的眸子,有了些光影。
  马庭栋更加认定此中有文章。
  “在下是诚心要帮朋友的忙!”
  “你能帮我什么忙?”
  “朋友需要在下帮什么忙?”
  叫化子脸皮子抽动了几下,虬结的须发跟着蓬动。
  “你真的要帮我的忙?”
  “不错!”
  “你带得有剑?”
  “对!”马庭栋心中一动。
  “那我请你把剑刺进我的胸膛,深深刺进去。”他说得很认真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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